周爱国说完之后，对方沉默了。
然后问了句：“1、21车祸案子吗？”
周爱国闻声，顿时点头：“嗯。”
“对对对，就是那个1。21案件。”
结果，话音刚落，对方说了句：
“周律师，这件事儿，我看在你我有点交情的份儿上，我给你说两句！”
“第一！这件事，是吴市长亲自点名彻查的，谁如果在中间参合半点，都要出问题！”
“第二！你把我们人民医院的费用单和手术拿到国外去做检查，说实话，已经让某些领导不满意了，现在资金下来了，我劝你严格遵守法律法规。”
“第三：好自为之，你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我们就当不认识。”
“就这样吧。”
说完，对方果断的挂了电话。
留下周爱国楞在原地，傻眼了。
他没想到！
这件事已经越闹越大了？
就连吴市长也知道了。
该怎么办？
周爱国彻底傻眼了。
自己自诩聪明，这都做了一些什么傻事儿啊？！
这个李法官的电话，让周爱国彻底死心了。
他如果想要在这个圈子里混，肯定是身上不能有半分嫌疑或者不干净的东西，最起码……这种不干净的东西，不能让这些人看到。
该怎么办？
这笔钱……必须要赔偿了。
周爱国深吸一口气。
周鹤连忙对着周爱国说道：“爸，你不是认识很多法官吗？”
“您看看现在还有什么机会？”
周爱国颓废的苦笑一声：“认识？认识有什么用！”
“刚才打电话的李法官，已经是我认识的最厉害的了……”
“儿子……”
“哎，不行就先赔偿吧！”
周爱国神色黯淡。
但是……内心却已经多了打算。
周鹤已经结婚了。
即便是赔偿，也是周鹤啊。
追查也追究不到自己身上。
所以……
周爱国沉思片刻。
既然事情没有了转机。
既然法律上的漏洞钻不了。
只能……
想其他办法了。
一时间，周爱国连忙起身，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如果只是两百万，周爱国不介意帮助赔偿。
但是！
这是一千四百万。
这是周爱国半辈子的积蓄。
周爱国不可能出这一笔钱的。
可是，周鹤毕竟是自己儿子。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抓吧？
但是……
如果自己赔偿的话。
哪儿有那么多钱？
他也不愿意自己的房子被拍卖。
剩下的就是律师事务所了。
这是周爱国的心头宝。
是他一辈子的心血。
是万万不能丢掉的。
好不容易现在周氏律师事务所刚刚小有名气，他绝对不允许。
借钱？
谁会借给他几百万？
别开玩笑了。
说句实话，周爱国今年才55岁，他以后的日子还多着呢。
说句扎心的话，对于律师事务所的爱，比起对于周鹤丝毫不逊色。
这是周爱国一辈子的荣耀。
想到这里……
周爱国想到了程志强。
毕竟是你女儿出事儿了。
不找你找谁？
犹豫片刻之后，周爱国对着周鹤说道：“给你岳父打电话！”
周鹤眼睛一亮。
对啊，找程志强要钱啊。
两家人关系向来一般，当时结婚的时候，周鹤还给了程志强50万的彩礼，外加一大堆东西。
这老抠门，今天找他出血！
毕竟……
两人都是律师，知道现在，除非不想当律师，否则违法根本不现实。
拖欠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周爱国和周鹤的职业，让他们对于违法犯罪，是半点不敢碰的。
所以，一开始程璐出车祸以后，他们才会想到把这件事儿降低影响。
可是现在……
他们把费用清单送到了美国AATS公正，基本上是和医院撕破脸了。
肯定是没有半分余地。
现在，周家父子只能怪自己脑子有大病！
这没有十年脑出血，都干不出这种事情来！
嫌钱少？
现在倒好，1400万！
一分不能少。
这他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父子俩坐了下来，也终于冷静下来了。
钱，肯定是出。
但是，看谁出，怎么出！
毕竟，这么多钱，肯定不能一下子赔了。
周爱国想清楚之后，拿出一瓶茅台。
给周鹤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两人对视一眼，一饮而尽。
周爱国砸吧一下嘴巴，看着周鹤：
“这笔钱，我估计……是逃不了了！”
“咱们都是律师，想要继续干这一行，就不能碰这些东西。”
“儿子，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给自己提出一些有利的条件！”
“这笔钱真的太多了。”
“你爸我现在好不容易上了正轨，咱们律师事务所，想要发展，流动资金根本不能少，上下打点都是钱。”
“所以，这件事儿，你先扛着。”
“咱们看看，能不能跟你岳父那边要点钱。”
“然后咱俩也凑一点，先给医院，表明态度，然后我们慢慢来还。”
“爸的钱，以后还不都是你的？”
“等咱们律所发展更好了，这些钱，算什么？你说对吧！”
周爱国似乎在给周鹤洗脑一般，说着“掏心窝子的”话。
周鹤沉默不语！
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爱国继续说道：“现在，咱们看看，尽量从你老丈人那里弄一点钱来。”
“现在是咱们家的关键时刻，坚持过去就好了！”
而这个时候……
周鹤低着头。
良久不语。
然后半天才说了句：
“可是……”
“这样一来，我就是成了失信人了，爸……”
“别说打官司了，就连火车飞机都不能做，要不，你先把房子卖了，还了吧！？”
“我要是成了失信人……”
此时此刻，周鹤说不害怕是假的。
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并非多有钱。
自己一直以来的精英梦，原来是那么容易破碎。
什么有钱人？
什么精英阶层……
周鹤害怕了。
到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爸，我不想那样……”
“救救我好吗？”
“我不想成为失信，我也不想被抓……”
周爱国给儿子倒了杯酒：“你别怕！”
“有我呢！”
“儿子，给我两年时间，这钱，一定能还上。”
“你坚持两年！”
周鹤看着父亲：“真的吗？”
周爱国点头：“真的！”
此时此刻，周鹤看着父亲的脸色，忽然觉得有些熟悉，此时的爸爸，像极了母亲生病问是否继续抢救时候，签下拒绝的样子！
一时间，周鹤忽然身体颤抖！
那是很多年前了。
周鹤的母亲患有严重的疾病，如果手术的话，只有10％的成功率，但是却需要20万的手术费用。
那是二十年前。
当时的妈妈求着爸爸救救他。
爸爸答应了……
可是，却签署了拒绝手术的签字。
那时候的周鹤只有五岁。
但是！
他忽然觉得，现在的父亲……和当时的身影重合了。
父亲会不会救自己？
应该会吧……
毕竟自己是他唯一的儿子！
是吧……
应该是唯一吧？
这一刻，周鹤忽然想到了和父亲一直暧昧关系的秘书，他颤抖了。
会不会……
会不会自己也会被放弃？
这一刻，周鹤感觉到了骨子里的寒冷。
……
……
程志强接到电话以后，周鹤并没有说赔偿金额的事情，而是说让他来家里坐坐。
可是，此时此刻，外面烟花四起，爆竹声响，所有人都在阖家团圆。
程志强今年也没有办法过好年。
但是……
他现在也在家里陪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
程志强妻子走的早。
本身家境殷实，有点资产，在外面也养了小三小四。
加上这次程璐的事情，让他有些心烦，所以干脆陪着小三一起过年了。
这边，听见了周鹤电话以后，犹豫片刻，点头起身。
“我出去一趟。”
说完，拿起衣服和车钥匙，直接就起身了。
到了周爱国的家里以后。
程志强好奇的问道：“怎么了？这三十儿把我叫来？”
“你们……你们怎么了？”
程志强看着房间里气氛凝重有些不对劲儿。
顿时好奇的问道。
周爱国直接把医院的收费清单拿出来，递了过去。
“程老哥，你看看吧。”
“这是医院的费用清单。”
周爱国一开始并没有直接把东西给程志强。
而同样，程志强嫁女之后，过的一直比较洒脱。
毕竟，走南闯北的生意人。
程志强一愣，哦了一声，拿起了清单看了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正常，但是……越看，他就越瞪大眼睛。
专家费２００万？
心脏不停搏下升主动脉修补手术500万！
这！
程志强直接气的拍在桌子上。
他第一反应是周家骗人。
毕竟，医院怎么可能这么多钱？
“这……这怎么可能！”
“老周，你是律师，这医疗费用怎么可能这么高！”
“开什么玩笑？”
周爱国深吸一口气：“程老哥，你先坐下，别这么生气！冷静一点。”
“事情已经发了，我们得想办法。”
程志强盯着周爱国：“老周，你是不是骗我呢？”
“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手术会有几百万的？”
周爱国忍不住摇了摇头：“程老哥，我要是骗你，何必呢？”
“我也不信，但是医院的公章都在上面，我能作假？”
“还有！”
“你看看，这些东西！”
“都在这里，都是全套！”
程志强看完之后，面色凝重，显然也有些愤怒：“这医院也不能坐地起价啊！”
“这他妈哪里是医院？”
“分明是屠宰场！”
“把人当猪宰呢？”
“这……”
周爱国见状，也是忍不住叹了口子：“这里……”
“我也不信！”
“我特地花了一大笔钱，送到了世界AATS协会，送去检查。”
程志强点头：“对！”
“不能惯着他们！”
“检查！”
周爱国叹了口气：“检查结果出来了！”
“就在这里。”
“你看看吧。”
程志强可不认识英文，顿时皱眉：“老周，你直接说就好了，多少钱？”
周爱国咳咳一声。
“程老哥，你稳住！”
“我真的不是骗你。”
“150万美金。”
“杂七杂八下来，一千三百多万。”
“哎……”
听见这话，程志强直接懵逼了。
瞪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
一千四百万！
把这老汉给吓到了。
往日里，虽然一万两万不是很当回事儿，但是，这他娘的不是小数目。
本身就是做餐饮的，程志强是有点钱。
但是，平日里做点投资，而且加上新店需要养，手里根本没有这么多钱。
那两百万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毕竟，姑娘已经嫁出去了，总不能出了事儿找他吧？
“老周，你什么意思？”
周爱国喝了一口酒：“程老哥，我也知道，这话有点不合适。”
“但是，发生了这么大事儿。”
“我这边你也知道，资金根本周转不开。”
“周鹤是我儿子，璐璐是半个女儿，可是……我实在是拿不出这边多钱。”
“我这边，最多三百万！”
“多了……我真没办法了。”
程志强呼吸急促，沉吟良久：“我只有三百万，多了没有了。”
“我姑娘嫁给你们家了，总不能什么事儿都找我吧？”
“之前的两百万，我给了，回头我再弄一百万，明天给你打过来。”
“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一句话撂下以后，程志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可是，现在才六百万！
周鹤一个小年轻，靠着家里能有点钱，自己能有多少钱？
现在六百万，就连一千三百万的一半儿都不到。
但是……
已经没有办法了。
周爱国坐下来，平静的看着周鹤：“儿子！”
“现在就是这个情况了。”
“你看……”
周鹤默不作声。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自己眼中，那赵向军一个外卖小哥，是底层人。
可是……
自己呢？
周爱国说道：“给爸两年时间！”
“你先……坚持一下。”
……
……
很快！
关于程璐的事情，协调的工作人员就来了周爱国家里。
周家人选择先垫付六百五十万。
这笔钱用来弥补对王海玉、赵向军一家的损失，并且承担相应的费用。
剩余的六百五十万医药费，慢慢偿还。
但是！
现在考虑到周家有资产，所以法院的判决也很清楚。
需要强制执行。
并且房产被冻结。
周鹤被处理为了失信人。
如果在一年以后，剩余的资金无法偿还。
将会强制拍卖房产。
这还是周爱国想方设法争取到的。
但是，此时的周鹤，被限制了自由。
限制了出行！
限制了高消费！
限制了各种各样的行为。
但是，这并不是最严重的。
最严重的是，周鹤的律师证，虽然没有被吊销，但是……没有人会信任这样一个人。
一瞬间。
周家这个看似显赫的家庭，一夜之间，似乎直接走向了衰败！
周爱国似乎并没有任何影响。
他的官司继续进行。
周爱国是一个聪明人。
但是……
周鹤，却成了行尸走肉的废人。
工作？
已经失去了希望。
生活？
程璐还在监狱里。
朋友？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