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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仍然在慢慢地流过，车站里的人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董明焦急的心情也越来越强烈，终于，快到十一点的时候，他在出站口处见到了那位久违的身影，董淑芬！只见她头发扎成了马尾，显得跳脱可爱，一件短款卡其色帆布夹克，衬托出玲珑的腰肢，一件并不算紧身的牛仔裤，也展示出了她修长的大腿。待董淑芬走近了些，董明轻呼了一声，“淑芬！”
董淑芬也看到了接站的董明，她的头发因坐车的缘故，稍显凌乱，精致的面容也显出一点疲态，见到董明之后没有显出久别重逢的激动，反而长长地舒了口气，“终于到了，可累死我了！”说着，将手里的双肩包向董明怀里一塞，就开始不顾形象地伸着胳膊，还敲打着腿。
“这车咋这慢啊，比我上次坐的那回，晚了一个小时。”董明一边背起背包，一边问道。
董淑芬这个时候却一把抓住了董明的胳膊，催促道，“快出去吧，现在我看到班车就头痛，在车站呆着也不好受，这一道儿，受老罪了！”
董明也知道车站不是久待之处，顺从地带着董淑芬走了出来，见到她这么一副疲惫的样子，也不好马上跟她讲出母亲的事情，稍一思虑就有了主意。“我看你也饿了吧，不如，先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再休息一下，也方便说话。”
董淑芬没有半点意见，“在汽车上颠簸了这么久，早就饿了，快点儿走！”
就这样，一高一矮两个人，矮的是董明，背着董淑芬的双肩包，高些的是董淑芬，整个人几乎挂在了董明的身上。董明在班里男生中身高也不算矮的，不到一米六，但董淑芬快十四岁了，还是女生，发育得比较早，身高早就超过了一米六。就这样，两人沿着车站前街，向东边最繁华的齐山中心走着。两人经过了体育局，又路过了县政府，到达了车站前街与齐山主街的路口，从这里继续向前不远就是县中，向左拐就到了百货大楼及文化馆的区域。董明记得百货大楼边上有一家叫黄埃姆的汉堡店，新开的，里面还很干净，他准备带着董淑芬过来尝尝新鲜，因为他听同桌沈风华讲过，班上的女生都喜欢那里的东西。
两人进了这家店，发现里面除了淡淡的食物香气之外，门窗桌椅都非常干净，这哪里像是吃饭的地方？美中不足的就是，每张桌子貌似都挺小，并且，别看董明他们进来的时候还只是十一点刚过，店里几乎已经坐满了人。看着这些吃饭的人，有大人带着孩子的，也有青年男女，每个人都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个黄埃姆，都开在大城市，没想到我们齐山县城也有了！”董淑芬吃惊地看着店里，小声地问道。
“你去占个位置，我去排队。”董明对董淑芬道。
“我也一起排队吧，我不想自己坐在那边儿。”董淑芬小声道。
董明也没反对，有人陪着自己排队没啥不好，队伍前面还有四五人，两人站在了队伍的最后边儿，“你先看看东西，想吃点儿啥。”
董淑芬按董明的指点，看向了前上方的牌子，食物种类真不算多，各种汉堡、薯条、派、炸鸡翅等。才看了两眼，董淑芬就烦了，作小女儿态，似乎在撒着娇，“不看了，你帮我选吧，我也不知道选哪种。”
董明轻笑，也不搭话，看着前面的人购买的品种和数量，心里大概有了数。排队的时间不算多长，五六分钟的样子，就轮到了董明和董淑芬，董明是大肚子汉，不想委曲了肚子，他先选了一个全家桶，又要了两份汉堡套餐，想了想，又要了两份派，装了满满一大托盘。
买好了吃的，两人等了一会儿座位，终于坐了下来，“可算坐下来了，现在感觉身上还在颠簸之中。”坐下来的董淑芬仍然不停地揉着胳膊揉着腿，似笑含嗔地报怨着。
“对了，你还没说，怎么今天的车来得这么晚？”
“还不是那倒霉的车，没开出车站呢，就坏在那儿了，等修好了发车都九点多了，结果晚发了这一个多小时，车上又上来了一大堆人，你想想，能快得了吗？”
把一份汉堡推到了董淑芬的眼前，董明微笑地道，“我也没吃过这东西，听我同桌说的，说我们班女生都喜欢吃这些。”
“你们县中男女同桌？”董淑芬警惕地问道。
“是，咋了？”
“你同桌叫啥，是哪儿的人？”突然间，董淑芬开始向董明打听起了他同桌的情况，眼神中还似乎带着敌意。
哎，董老怪没留神，心里暗笑，自己的小学同学，这么小的一个女娃子，好像也长大了啊。他倒也不甚在意，轻声将沈风华的情况大概介绍了一下，对自己的同桌，董明也不算多了解，只是说了些自己知道的事情，无非家来自哪里，然后突然冒出了一句，“她可没有淑芬你好看啊！”说完之后，忽然，董明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另一个女生的形象浮现了出来，并且与董淑芬站在了一起，一样的青春靓丽，正是他班里的团支书左婕。这两个女生身材相差不大，都属于高挑的类型，脸型也相似，只不过，董淑芬有一种山里人独有的纯朴与憨直，而左婕更显活泼与灵动，如果说到底谁更胜谁一筹，只能算是萝卜青菜各有特点。
谁想董明的这句话，让董淑芬美美地低下了头，脸上稍显红晕，啐了董明一声道，“来了县城之后，你倒是会胡说八道了，尽说些不正经的！”语气之中，又哪里听出怪罪之意？
终于不再打听同桌的事情，董明也踏实了一些，没必要再费神去应付，两人开始聊些各自新环境中的经历及各自遇到的趣事。
“你们班还有生活这么苦的学生？他不会是个孤儿吧！”当董淑芬听到董明说起了班上的何阳时，心有感慨地道。
“我也不太清楚，他比较孤僻，不太喜欢与人交往，一直想问问他的情况，却没有机会。”
“我们班就有个女生，生活也特别苦，但她比较乐观，有什么事情都愿意跟大家说，大家也都愿意帮她，她就是个孤儿。”
“你们班那个女生有点儿意思，你是不知道，何阳瘦得跟啥似的，连饭都吃不饱的人，你让他有啥心情去乐观呢？”
“对哦，怪了，我们班的那个女生非但不瘦，还挺胖呢……”说完，董淑芬若有所思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一边吃，一边聊，直到把桌子上面的东西吃了个精光，从头到尾，董淑芬一直没问董明让她来县城的目的，或者是董明让她帮啥忙，似乎她早就把这事儿忘个干净。
擦干净了嘴，董淑芬开口道，“对了董明，你看窗外的那个写着电影院的地方，就是在屋子里看电影的地方对吧？”
黄埃姆的对面正是电影院，顺着这里的落地玻璃，一眼就能看到，董明点了点头，“那里是放电影的，不过，我也没去看过。”
“那我们去看看呗，这县城里多方便啊，要啥有啥，为什么采石峪就没有黄埃姆，哎，这里真不错，我喜欢！”
“这个，看电影是吧，有机会的……”董明想着怎么说袁姨的事情，他喊董淑芬过来可不是为了请她看电影，再说，周六下午他还有课，虽然也可以请假，但董明并不想这么做。
见到了董明的迟疑，董淑芬笑道，“你今天喊我来县城，不是真的有事吧？”
“嗯，是……”董明继续犹豫，终于，他还是咬了咬牙，“淑芬，我们一起同学这么多年，想问你一个问题，关于你的母亲，你知道多少呢？”
董明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后，董淑芬却好像没啥特别感触，仿佛董明嘴里说的，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路人，轻声道，“还以为你问什么呢，这事儿我知道得不多，我爸爸从来没跟我提过，倒是镇中的那个表舅有一次跟我提到了母亲，但他只是提了一句，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就没说别的，怎么，你问她干嘛？”
“其实，我知道你母亲的情况，这次喊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有关她的事情，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听到董明说出这些之后，董淑芬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些波澜，双眼直直地盯着董明在看，突然，她开口了，“董明，你刚刚也说了，我们同学那么多年，还跟我提那些干啥，你叫我来县城玩，我很高兴，但……”说到这里，董淑芬嘴巴闭了起来，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是在做着什么心理斗争……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谁也没说一句话，大约七八分钟的样子，还是董淑芬开口了，“董明，今天来县城里，我挺开心的，电影呢，我就不看了，正好我坐下午的车回去，我们以后再联系？”
董明懂了，董淑芬这不是把母亲当路人，而是当仇人了，刚刚那种淡漠的表示，是她对母亲排斥的一种本能表现，而当董明说出知道她母亲的情况后，她对母亲的怨恨再次涌出，甚至不愿意听到董明说出母亲的情况。
“不想见就不见吧，好，我送你回去。”遇上这种情况，董明也是无奈，董淑芬从小就在他人的白眼下长大，别人都有母亲，唯独她没有，甚至，许多人提到她的母亲都对她指指点点，这种情况，她对这个没啥印象的母亲会有多少眷恋？有不少怨恨才会正常。
看着神情变得有些冷淡的董淑芬，董明觉得稍显后悔，但这种后悔只在头脑中闪现了瞬间，也就被他抛开，因为，他想到了，想到了第一次见袁秋容时她那种虚弱，还有对生活几乎失去信心的绝望。想到这里，董明不再犹豫，继续又说了一句道，“我还是多说一句吧，你母亲现在是一个人，她病了，还很严重。”
第107章 母女相见
董明的话，只是让董淑芬微微怔了一下，但也只是瞬间，她就拉起了自己的双肩包，背了起来，没再提出让董明替她背包的话，然后转身就离开了黄埃姆。叹息了一声后，董明只得跟在了她的身后，就这样，一前一后，董淑芬在前，董明在后，仍然是按照当初来的那条路，向着汽车站走去。只是，回去的路上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完全没有来时董淑芬几乎挂在董明身上的那种小温馨，就这样，两人又回到了汽车站。
返回采石峪的汽车在下午只有一班，两点半发车，而两人到达汽车站的时候，也只是十二点半刚过，距离开车的时间还早。车站里的董淑芬面色有些复杂，然后以一种近乎对陌生人讲话的语气对董明道，“我自己等在这儿就好了，你先回去吧！不用陪着了。”
“我去买瓶水，回去路上喝。”想了想后，董明知道自己哪怕继续陪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也决定离开。
见到董淑芬对自己的话，不置可否，董明出了车站，在车站门前的便利店买了两瓶水，顺便又买了点儿零食，无非就是薯片之类，给她路上解闷儿之用。他提着这些东西回来之后，却发现董淑芬的眼圈似乎有些泛红，不知道是出于对他刚刚说话的气愤，还是其他。董明讪笑一声，来到董淑芬的身边，轻轻取过了她的背包，然后将这些东西塞了进去，董淑芬对董明的这一举动，一直无动于衷。
董明见到已经无法继续在这里陪下去，只得跟董淑芬道别，“那，那我回去了，你这一路上多加小心……”
“那个，那个我妈得了啥病？”就在董明准备离开之时，董淑芬终于艰难地主动问了一句袁秋容的事情。
“肾病，情况不算太好，人看起来非常苍老。”
董明的话说完，两人又是一阵沉默，终于董淑芬缓缓抬起头来，那张秀丽的脸上，可以看到一行泪水悄然滑落，“我，我还是去看一眼吧。”
董明可以理解董淑芬此时心情的复杂，她的每一个决定都要付出极大的决心，他又慢慢地接过了董淑芬的背包自己背上，拉起董淑芬道，“那我们走吧。”
路上，董明大概介绍了自己从最开始见到徐老师，后来徐老师到宿舍寻他，然后见到袁秋容的过程，至于其他，董明一句没提。这一路上，除了董明讲了这些之外，两人仍然基本保持着沉默，直到来到了五金公司家属院。
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董淑芬，董明稍稳定了一下心神后，轻轻敲响了袁秋容的家门，“谁啊？”一声爽朗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不多时，董明就见到了袁姨推开门，看到了门外的董明之后，她当然也看到了董明身边的董淑芬，马上就露出了笑容，“董明？怎么这时候来了，快进屋！这位姑娘是？”
董明没有答话，拉着董淑芬就进了屋，随手关上了房门，又把背包放在了桌子上面，稍稍扶住了袁秋容的胳膊，才缓声道，“袁姨，她，就是我的同学，董淑芬！”
“你是淑芬？”说完，眼睛直直地盯住了董淑芬，张了张嘴，却再也没说出话来。
董明感觉到袁秋容的身子猛地一颤，随后身体剧烈地抖动了起来，似乎像要站不稳一般，董明连忙示意董淑芬过来一起扶住袁秋容。当两人手忙脚乱地将她扶着坐下，董明已经发现袁秋容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虚汗。董明连忙松开了抓着袁秋容胳膊的手，在脸盆架上取了毛巾，帮她擦拭，顺便还轻拍她的后背，片刻之后，才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慢慢平息了下来。只是，袁秋容喘气已经有些急促，一双粗糙的手，却死死地抓着董淑芬，生怕她再离开自己半步。
“袁姨，你咋样？”董明轻轻问道。
“你，你真是淑芬，真是淑芬啊！”袁秋容喃喃道，随着她的开口，虽然喘气仍然急促，但董明知道她应该没啥大碍，眼睛的余光瞟向了董淑芬。
“我，我……”董淑芬显然也经历了一番慌乱，只是，她的反应没有袁秋容那般剧烈，但她仍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见到两人情绪还不算失控，董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才道，“要不，你们在家里说会儿话，下午我还有两节课，下课之后，我再过来？”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