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角度来说,楚中堂的为人处事,有一些是被萧如是影响了。
深刻的影响。
楚中堂推门而入。
坐在了沙发的对面。
这个角落,正好可以让他整个人藏在黑暗中。
房内,是没有开灯的。
所有的光线,都是从落地窗外蔓延进来的。
“为什么不开灯?”楚中堂问道。
“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黑暗。”萧如是眯眼说道。“但我一直在欣赏你们这些生活在光明之下的人们的小把戏。”
“你不该恨老爷子。”楚中堂摇摇头。目光平静道。“当年,你也无法带给楚云安全健康的生活。在那种局势下,除了楚家,谁也无法庇佑楚云的安全。”
“但楚云,是我的儿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萧如是一字一顿道。“另外。你凭什么认为我保护不了我的儿子?”
“老爷子他。真的觉得比我更加强大吗?”萧如是斩钉截铁地说道。“还是你楚中堂觉得。我比老爷子更弱?”
“我哥走了。”楚中堂垂下眸子。“他承受不了第二次。”
哐当!
玻璃杯摔碎在光洁的地板上。
一股毁天灭地的戾气,蔓延偌大的房间。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国士无双
你楚老太爷不能二次接受家人的悲惨遭遇。
我萧如是,就可以?
你死的是儿子!
我萧如是,死的是老公!陪伴一生一世的丈夫!
你担心你的孙子。
我会不担心我的儿子?
你把他锁在身边,锁在楚家。
却让我萧如是,孤独熬过这三十余载!?
是吗!?
楚中堂感受到了萧如是内心的愤怒。
以及流于表面的怒焰!
这就是楚家的观点?
这就是连楚中堂,都忽略掉的问题么?
你楚老太爷是人。是有感情,有波动的。
我萧如是,就能默默承受这一切?
“抱歉。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楚中堂逐渐回过神,轻轻摇头道。“我本以为,你真的很向往自由。更愿意享受生活。”
若是如此。
那老爷子将楚云留在身边。就理所当然了。
可事实上。真是如此吗?
萧如是真的有那么向往自由。真的有那么享受生活吗?
她的很多喜好与生活。说到底,都是现实所迫。
她不能享受,还能怎样?
她不向往自由,又能如何?
谁能为她排忧解难。
谁又能在她孤单的时候,站出来陪她谈天说地?
再传奇的女人。
再强大的女人,也终究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
她本可以不这么孤独。不这么寂寞。
是老太爷,硬生生把她逼成了今天这般模样。
萧如是摔杯发泄之后。
又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一杯昂贵的,口感极佳的红酒。
她半坐在贵妃榻上,无可挑剔的脸庞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疲惫之色。
压抑在心中的愤怒宣泄出来。
并不能为她带来多少快感。
相反,会让支撑她的动机削弱几分。
当一个人失去了前进的动机,必将丧失斗志。
幸好。支撑萧如是走到今天的不止是这么一点愤怒。还有更大的痛恨与愤怒,藏在她内心深处。
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说说你的问题。”
楚中堂今晚睡不着。
心情也非常的紊乱,复杂。
他三更半夜闯入萧如是的房间。自然是有他的理由和原因。
究竟是什么。萧如是能够猜到。却没有揭破楚中堂。
而是等待楚中堂的主动坦白。
“我哥曾经和我说过。他的仇,与我无关。”楚中堂吐出口浊气。“老爷子也是这么说的。”
“老爷子是怎么计划的,我不知道。”萧如是淡淡道。“你哥这么说。是不想你和陆家为敌。因为你终究不姓楚。而是姓陆。”
“那你呢?”楚中堂反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明明就住在他们隔壁。为什么从没有想过亲自复仇?”
“因为你哥跟我说。他的仇,应该由他的儿子来报。而不是我。”萧如是口吻平淡道。
“仅仅因为此?”楚中堂反问道。“我哥能知道。他的儿子将来如何?如果是个不成器的废物呢?那他的仇,怎么办?”
“他就随口一说。我就随便一听。”萧如是淡淡道。“你觉得我会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中?”
“那你为什么不复仇?”楚中堂皱眉问道。“这不是你的性格。”
“老爷子跟我说。我若复仇,必将天下大乱。”萧如是的双眸中,闪过一道近乎疯狂的死亡之光。“他还跟我说。他已经放弃仇恨了。他也要我放弃。至少在你哥死后的二十年。楚家必须放弃仇恨。”
楚中堂闻言,神情陡然变得冷峻起来:“天下大乱就天下大乱。是你萧如是怕。还是我楚中堂怕?或者,老爷子会怕这种事儿?”
什么狗屁天下大乱?
什么狗屁死后二十年都不能报仇?
什么叫老爷子放弃了仇恨?
楚中堂不懂。
甚至觉得很匪夷所思。
“你不怕。我不怕。但老爷子怕。”萧如是一字一顿道。“他说。华夏国运,就在这二十年。他不允许任何人毁掉国之气运。儿子死了,就死了。但华夏,必须屹立东方不倒!”
“胡扯!”
楚中堂猛然一拍桌子。面目略显狰狞道:“死的是他儿子!唯一的亲生儿子!国家气运,与楚家何干?与他何干!?难道报个仇,就能毁掉国家气数!?”
楚中堂罕见的愤怒了!
但他知道,萧如是不会骗自己。也没有任何骗自己的理由。
她和老爷子的确有恩怨。从第一次见面到最后一次,他们始终八字不合。谁看谁都不顺眼。
但现如今,老爷子已经过世多年。
萧如是会毫无道理地抹黑老爷子吗?
在楚中堂心中。萧如是不是这种女人。
“当初,我也不懂。也和你一样震怒。”萧如是微微眯起眸子。“但你现在回头看。华夏发展最迅猛的,不正好就是这三十年吗?一个连冲出亚洲都困难的发展国家。已然强壮为世界顶级水准。”
“我不喜欢老爷子。”萧如是抿了一口红酒。轻描淡写道。“但我很敬仰他。也很尊敬他。”
“他是真正全心全意为这个国家奉献了所有的男人。也是真正的——”萧如是一字一顿道。“国士无双。”
楚中堂陷入了沉默。
他就算再不想理解老爷子的决策。
但以他所站的高度,以他的眼界格局。
他很快就能理解这整个过程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博弈与思考。
但是。
这一切已经过去了。
华夏,已然强壮了。
大哥的仇,他忘不掉,一辈子都忘不掉!
哪怕老爷子认为这段恩怨与他无关。
但在他心中,大哥的仇,就是自己的仇。
时机。
已经成熟。
所以,他亲自来到了古堡!
“老爷子的顾虑,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楚中堂点了一支烟,神情淡漠道。“这段恩怨,也是时候提上议事日程了。”
“你想亲自为你大哥复仇?”萧如是淡淡问道。
“是。”楚中堂薄唇微张道。“这一天,我等了太久。”
“你不怕死?”萧如是问道。“当年,连你大哥都没能安全走出古堡。”
“我大哥怕死吗?”楚中堂问道。
“他不怕。”萧如是摇头。
自己的丈夫,是萧如是这辈子见过的最伟岸的男人。
当年如此。三十年后,依然如此。
“我是大哥手把手教出来的。他不怕。我为什么会怕?”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楚中堂的交代
萧如是深深看了楚中堂一眼。
这个小怪物,内心的坚持一直未曾放弃。
哪怕老爷子亲口警告他。这个仇,轮不到他来报。
可他依旧倔强地坚持到了今天。
并且,亲自来到了古堡面前。
他要复仇。
为当年大哥的死,找古堡算账!
尽管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甚至有可能会葬身于此。
但楚中堂依旧还是孤身来了。
大哥的仇,他忘不掉。也不会放弃。
当他安排好楚家的一切。
当他确定未来的楚家不论是楚云接管,还是楚少怀接管。都不会出大乱子之后。
当他暗中给了苏明月不少扶持。
亲眼见证到苏明月的崛起。并有能力成为华夏新一代的商界寡头之后。
他来到了这里。
他要结束三十年来的所有恩怨。
这份仇,他埋藏了太久。
也等待了太久。
这一次,他必须做点什么。
否则。他下了地狱,也愧对大哥。
也没资格当他的兄弟!
“你真有那么在意你大哥吗?”萧如是毫无征兆地问了一句。
“你真的——”萧如是一字一顿道。“比老爷子更在意你大哥?”
“没有他,就没有我。”楚中堂再度点上一支香烟。“没有大哥。当年我也许已经被陆家灭掉。”
“我欠大哥的,不止是恩情。还有性命。”楚中堂沉声说道。“大哥为了保全我。为了不曝光我的真实身份。他在当年所承受的委屈和羞辱。我毕生难忘。”
萧如是沉默了片刻,摇头说道:“他跟我说。他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他不护你,谁护你?”
“他只是做了一个大哥应该做的。你不必如此。也大可不必为了三十年前的恩怨,葬送自己的一切。”萧如是说道。“更何况。这段恩怨没有你,也未必就不能终结。”
“不一样。”楚中堂摇头。“你们怎么做。是你们的事儿。”
“但我。必须为大哥做点什么。”楚中堂淡淡说道。“这是我之所以坚持到今天的唯一动机。”
“如此。我是否可以准备好为你收尸了?”萧如是淡淡问道。
“多准备几副棺材。”楚中堂目光冰冷道。“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我会找人垫背。”
“我会——用鲜血祭奠我大哥的英魂。”
楚中堂缓缓站起身。
然后,他深深向萧如是鞠躬:“嫂子。这些年你受委屈了。我替楚家,向你致歉。”
说罢。
楚中堂转身离开。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躺在床上睡觉,直至天亮。
庄园的早餐是丰盛的。也堪称奢华。
楚中堂却仍然只是吃了一个简单的三明治。然后乘电瓶车来到了岛边码头。
码头边,有一艘豪华游艇等待他。
游艇上应有尽有。甚至可以边睡边走。
直至游艇出发前往古堡所在的那座岛。萧如是才缓缓出现在码头。
管家是一个中英混血。
名为约翰。
他今年四十岁。进入古堡的时候,才十二岁。
他是萧如是从小培养的庄园管家。
他熟悉庄园内的一切。包括哪一条下水道通向哪里。他都比萧如是更加清楚。
他是伴随庄园一起成长的。
也将庄园视作他唯一的归宿。
今天。他亲送楚中堂上游艇。并在码头见到了主人。
“他似乎,非常有决心。”约翰微微向女主人鞠躬,用非常官方的伦敦腔开口说道。“但我想,他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推翻整个古堡。”
“他从小就是个怪物。”萧如是淡淡说道。“也拥有旁人所不能想象的能量。”
“万一。他真的推翻了古堡呢?谁知道呢?”
约翰闻言,微微皱眉道:“如果他真的有这样的实力。那唯一能够证明的,仅仅是古堡太弱了。”
“可是——”约翰摇摇头。有些迟疑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或者团体能够证明古堡是脆弱的。是无能的。”
“所以。这个总结并不成立。”约翰说道。
“你这几年越来越墨迹了。是不是年纪大了。胆子变小了。”萧如是问道。
“我只是不想让主人您失望。我知道。您等待这一天,也等待了太久太久。”约翰缓缓说道。“我知道。您这些年从未获得真正的快乐。我一直在想办法让您能够开心一些。”
萧如是微微挑眉道:“我是你有资格取悦的吗?老老实实当你的管家吧。”
约翰微微一笑。非常绅士而优雅:“是。主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
约翰忍不住继续问道:“主人。我们应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做点什么呢?您总不会全程袖手旁观吧?”
“他既然已经做好准备了。那他就不会希望我介入进去。”萧如是淡淡说道。“这一次,是他和他大哥之间的约定。与我无关。”
萧如是缓缓转身。眉宇间,却一片祥和。
似乎并没对楚中堂的决定有任何顾虑。
也谈不上牵挂。
“好的。”约翰点头。很有分寸地跟随在萧如是身后。将一名管家的角色,扮演得恰到好处。
……
这天夜里。
下班回家的楚少怀在客厅见到了徐稷下。
父亲不在家。
徐稷下基本不可能来楚家。
但今天,他却来了。
而且表情非常严峻,慎重。
似乎发生了天大的事儿。
又或者,有天大的事儿需要向楚少怀汇报。
当瞧见徐稷下的表情时,楚少还的心头猛然咯噔一声。
老爸的忽然出差。以及毫无征兆地失联。
本就让楚少怀内心有些不安。
隐约之中,感到了不妙。
而此刻徐稷下的现身,以及那复杂的表情。
更是让楚少怀意识到了什么。
但他依旧很有礼貌地为徐稷下倒茶。然后一起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我爸,有消息了?”楚少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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