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世雄盯着江森,越想越觉得这关不好过。
可又实在舍不得,把三代人乃至四代人的家业,拱让交到外人手里。
四季药业,是纯粹的家族企业。
几十年来股东变来变去,但始终都是姓季,从未有外人介入过。
可江森一开口,就要20%的股份!
野蛮人!东瓯市那个百越之地,蛮夷!简直是蛮夷!
季世雄越看江森,眼里的怒火越炽盛。
江森和季伯常停止斗嘴后,会议室里寂静无声,大战的气氛却越来越重。
整个屋子里,只有跟季世雄一起来的四季药业的首席法务,缓慢翻动文件的声音。坐在江森身后的叶培和方堂静,双双被这声音搞得有点尿急。
妈的,太紧张了。
表面上看只是江森和四季药业的斗争,但事实上呢,却已经牵扯进了沪旦、东瓯市政府、耐阔和田管中心,这么想来,到底是江森头铁,还是四季药业头铁,还真的不好说。
不是猛龙不过江……
叶培不由得想起刚才进门时,江森对秦芳月说的那句话。
可那条过江龙,不见得是大钩子公司吧?
我家江总,才是那条过江猛龙!
“季总……”
四季药业的法务,这时终于翻完秦芳月让人带来的文件,转头对季世雄小声耳语。季世雄一边听一边点头,等法务说完,便开口道:“开始吧。”
等了半天的秦芳月,还算沉得住气,笑了笑,问道:“季总怎么看?”
季世雄没说话。
四季药业的法务替他回答道:“秦总,我们认为,贵司的要求,非常不合理。”
秦芳月道:“您请说。”
四季药业的法务,抓着文件,扬了扬,“贵公司和你们的代言人,在去年十二月签署的协议,是一份对赌协议。也就是说,只有当你们的代言人,完成和你们的所有对赌目标或者说任务后,他的合约,才能价值每年四千万美元。
但目前,你们的品牌代言人连比赛都还没参加,就更谈不上完成任务,所以按照你们的合约,他这份合同,最多只值每年一百万美元。按今天的汇率,也就是折合人民币,不到七百万。
因此鉴于这个数额,就贵公司要求我们赔偿自去年十二月之后,四季药业使用江森肖像的费用,我们基于市场原则和我国法律规定,是愿意赔偿甚至做出进一步补偿的。不过这笔钱,必须按照你们自己所规定的条件来。每年七百万,一个季度,就是一百七十五万。
但我们承认自己这边有过错在先,所以愿意多加二十五万,凑个两百万整数,以表示我们的歉意。如果贵公司觉得这个赔偿可以接受,我们今天就可以把和解协议签了。”
四季药业的法务说完,目光坚定地看着秦芳月。
可秦芳月还没吭声,江森却先抢答了,“我不接受。”
季伯常直接喷回去,“妈的又没问你!”
江森道:“没问我我也不接受。”
这坚持不要脸的样子,让整个会议室,再次陷入了安静。
过了几秒,季世雄瞥了江森一眼,对秦芳月道:“秦总,您怎么看?”
秦芳月看看江森。
江森直接摇头。
秦芳月这才对季世雄道:“四千万美元的合同,变成一百万美元,跟我们预期的目标相差太大。这个事,我今天做不了主,我需要上报公司,再做决定。”
季世雄见两个人不做掩饰的小动作,不由笑道:“耐阔现在,需要为合作的代言人,服务到这种程度吗?”
秦芳月笑道:“对一般的合作者,当然是不必的,但是江森不一样。他现在是我们第一优先级的品牌代言人,大中华区范围内,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保证他的利益。”
“所以秦总的意思就是……”江森接道,“如果你们今天愿意跟我和解,耐阔可以马上停止对你们侵权行为的控诉,这件事只要我点头就行。
但季总要是坚持不和解,耐阔也可以继续以他们的名义为我发声,就算我本人不发出任何声音,四季药业照样要为这件事,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江总,你这样威胁我们季总,我可以告你敲诈的。”四季药业的法务对江森发出警告。
好久没刷存在感的方堂静,憋着尿急,立马回应:“少给我恶人先告状!是你们先盗用我们江总的照片,用于非法牟利的商业行为,江总只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报酬!”
“拿走几个亿的报酬吗?”季世雄有点气急了,怒道,“一张照片,换我家几代人积攒下的资产,这不是敲诈是什么!”
江森啪一拍桌,“那你还价啊!你特么会不会谈生意!”
“操!还尼玛!”季伯常也跟着跳起来,“你特么好大的脸,张嘴就要股份要生产线!喂不熟的小瘪三!要么两百万拿走滚蛋!要么一毛钱都没有!”
“诶诶!你骂谁?”叶培倒是不想说话的,但是见大家都站起来了,他不能觉得不能掉队。
两边的人,互相指着对方鼻子吵成一团。
季世雄大喊:“操!老子不用了!今天就把广告扯下来!”
“晚了!”江森针锋相对,“你特么卖都卖了几千万支了,现在说撤了?你是在侮辱中国法律还是在侮辱法院?你要是现在撤,老子就等奥运会过完再让耐克上诉!到时候老子一块金牌兑换你家一条命,一堆金牌要你们全家满门一户口本不留!一千万美元外加我过去两年的额外经济和精神损失费,你看看到时候还没有没有银行敢给你家放贷!”
“江森!我日你姥姥!”季伯常都疯了,随手抄起桌上一个烟灰缸。
两个兵哥哥立马饿虎扑食冲上去,把季伯常连人带烟灰缸,全都摁在了桌板上。
“你们干嘛?”季世雄大声尖叫。
会议室外,一大群四季药业的职工哗啦啦冲进来。
“打起来了!”
“杀人啦!江森杀人啦!国家队运动员……”
“报警!报警啊!快打幺幺零!”
现场乱成一团。
江森和季世雄瞪眼对视,留下一句,“季总,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只有两天!”
两个兵哥哥放开季伯常,为江森拨开人群。
在四季药业职工们充满愤恨的目光下,江森像所有电视剧里的王八蛋一样,带着讼棍、小弟和保镖,身后跟着洋人的代言人,招摇离去。
但并没有什么装逼的快感,他自己心里,也挺难受的。
第516章 割肉放血
“老板……”
“没事的,大家正常上班,不是什么大事情。”季世雄坐在会议室的椭圆长桌后,故作轻松地让公司的中高层和老员工们先离开。
几个四季药业的中高层面面相觑。
季伯常知道老爸需要安静,催促大家出门,“走吧,大家先回自己工位。”
会议室里乌泱泱的人,半信半疑着,一边骂着江森下了楼。
季伯常等到最后,朝会议室里正捧着头沉思的季世雄看了眼,轻轻带上了房门。
“呼……”房内安静下来,季世雄长长吐了一口气。
事情确实不是大事,哪怕到了最后一步,他们家也死不掉的。连破产都不可能。事实上,江森今天的手段,在季世雄眼里,已经堪称温柔。四季药业成立几十年,像这样的压力,早前的时候,他们家几乎平均每年都要承受一次。不管是上游供货商的坐地起价,还是下游的出货压力,乃至出口海外的货物,整船被扣,连人带货都被国外扣住,论实打实的威胁,哪一次不比这回厉害?可即便如此,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四季药业还不是挺过来了?
季伯常真正不能接受的,是江森这个年轻人生平第一次空手套白狼,居然就把主意打到了他家的头上。四季药业只能姓季,这一点,全中国的民营药企心里都有数。
可偏偏,江森就非要过来碰他家一下。哪怕这小子换个目标呢?换别家坑一下呢?他们四季药业说不定都能借着和江森的“合作关系”,暗中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退一步讲,如果光是赔钱,四季药业这边也完全没问题。
并没有触及到他家的底线,毕竟从一开始他们擅自使用江森的肖像当包装时,他和家里的老头子,就已经预料到有这一天了。一次性先拿出两三千万的现金稳住江森,也不是做不到。甚至就算数额再大一些,分期还,也总有还完的时候;还有江森说要生产线,他们也可以拿出一条生产线来抵扣赔偿,无非是一堆机器,将来总能再买回来。
但问题是,江森的诉求并不是这些。
他是铁了心的,就只要四季药业的股份!
“马拉个币!”季世雄心里一团火只冲脑门,狠狠握拳,捶了下桌子。
过分了!真的过分了!
尤其在查过最近这半年里,江森一系列的操作后,此时在季世雄眼里,江森的行为分明就是在拿四季药业当猪宰!但问题是,他配吗?
就连申城地方政府,都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国家部门没动手,外国资本也没动手,国内那些摸着摩根、高盛、雷曼过河的小玩家们,更是从未有过向四季药业开刀的能力。而现在,一个刚从山里出来才没几天的小孩,居然就有胆子,扯着国资和外资的双重虎皮,对着他家三代创业、四代经营的产业露出尖牙利爪!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我家那俩货就没这本事?!
“爸……”会议室里的门,忽然又被打开。季伯常和季仲平兄弟俩,仿佛是受到季世雄的召唤,溜溜地走了进来。季仲平低着头,很是没脸面对老爸兼老板的季世雄。季世雄什么也没说,看着俩儿子坐下来,季伯常小声道:“爸,我们是不是真的要低头了?”
“你说呢?”季世雄反问。
季伯常还真的老老实实,就给季世雄分析起来,“耐阔那边要打官司,我们肯定是吃不消的,要是不妥协,他们告到中院、高院那边去,政法口我看很难帮我们说话,他们那些人家里,一大堆孩子都在外企上班,老外才是他们自己人。耐阔现在张嘴就要几千万,我们账上本来资金就吃紧,这个月原料又突然涨价,这个季度给供货商的钱我看都够呛……”
“美国那边,好像有点金融危机的苗头了。”季仲平弱弱地接道,“那边国会还在吵,我有个在投行上班的朋友跟我说,接下来可能要大放水,万一软妹币再贬值……”
“行了,行了!”季世雄不耐烦地打断,“还那边的国会……那边国会跟你有个蛋的关系!连个本科都考不上,现在跟老子面前装什么逼!”
季仲平瘪瘪嘴。
季伯常忍不住地有点小窃喜,继续说道:“爸,江森现在是两头堵啊。我们要是现在就停产,银行那边可是晴天借伞、雨天收伞的,说不定哪天就真要抽贷。我们要是不停产,那拖得越久,今后要赔的数额就越大。万一江森真要在奥运会上拿了成绩,耐阔那群洋鬼子,就更没理由放过我们。而且咱们现在马上换包装,也一样来不及了。管得住尾巴、管不住头,他们总能告到我们,再说换了包装,市场这块的反应也不好预测……”
“嗯……对。”季世雄点点头。换包装,是销售大忌。尤其四季药业的祛痘灵广告,这两年早就深入人心,江森的那两张祛痘前后的对比照,基本算是四季药业的半个招牌。
招牌可不能随便摘啊……
“不如把图片P一下吧。”季仲平不愿当透明人,建议道,“或者找个其他明星,替代一下。那些小明星容易搞,最多一两百万就对付过去了。”
季世雄看向季仲平,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江森自己做个产品,用和咱们之前一模一样的包装,我们这边会失去多少市场份额?”
“啧!”季仲平也烦躁了,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大了几分,“又想留住包装,又不想跟人低头,爸,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不出血还要拿好处,谁办得到?”
“谁办得到?”季世雄就冷笑了,“刚刚把你骂哭的那个就办到了!你特么知道个屁!你知道最近这半年,江森那个二二制药是怎么搭起来的吗?”
季仲平感觉被伤到自尊了,硬着脖子不服,“怎么搭起来的?”
季世雄见这小子还死不认输的样子,简直想吐血,沉声道:“怎么搭?用嘴搭!跟乡里拉拉关系,捐了个破小学就搞回去两万亩地,跟县里吹吹牛逼,转头搞到一整套种植配套系统!
技术也不是他的,是从他师父手里弄过来的,科研机构也不是他的,是特么从申医嘴里挖出来的!启动资金,部委那边发了五百万,县里出了一百万!有个小娘们儿出了三千万!”
季世雄越说越快,语气也越来越激动,“就半年时间,二二制药现在工人上千个,估值三个亿!江森他自己,特么的一共就只掏了三百万!你个憨卵!你现在听懂了吗?”
季仲平被亲爹喷傻了。
季伯常也目瞪口呆。
原来是这样的吗?
他之前一直只觉得,江森好像不停歇地在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貌似智商掉线了一样,这会儿听亲爹一解释,才恍然意识到,江森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办成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半年内,用三百万,翘起三个亿估值的企业。
从无到有,平地起高楼……
甚至在这个过程中,这狗日的连小说都没停更,他今天早上,还追到最新一章了……
会议室里的父子三人,互相对眼。
季仲平无话可说,脑子还在宕机,过了几秒,季世雄才缓缓说道:“江森没花什么本钱,也没怎么花时间,他的企业,送出去一点股份,一点都不亏,反而整合了上下游的各方面资源,股东里头,有沪旦,有东瓯市地方政府,账面资金也健康,项目也算是现成的,他现在卖的话,国内的制药企业,有的是愿意接手的。转手就净赚几十倍,就这手段,你们两个,谁行?”
季伯常和季仲平互相看看。
看彼此的眼神中,都充满着不屑,无声地互相对骂道:“你这傻逼肯定不行。”
“曲江省文科状元,不是白考的,人家是真长了脑子的!一边读高中,一边就特么是全球最畅销作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