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珊燕的问题不是设备的问题，而是实验结果和数据，不符合连续三个多月沉闷的数据惯例。
一个很简单的离子化合物，二硼化镁，在39K的高温下被检测出了超导现象！
魏惜寒做了这么久的超导实验，不是专家，也是专家了。她突然想起几个月前，有人随口说的一句话，
“也可能有别的理论存在。”
这个超导普查项目，最初的借口就是寻找新的超导理论，而不是这样没完没了的做普查。
由于一直没有什么发现，连魏惜寒都快忘记这件事情了。慢慢的，这个小组的核心工作，就变成了为测试数据而测试。
但是今天，情况发生了改变，郑珊燕够细心，魏惜寒够敏感，现在就需要新的超导理论。
魏惜寒当机立断，停下了所有的实验，把郑珊燕留下来又做了一次重复实验，在结果验证无误的情况下，封闭了实验室。
郑珊燕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密，她也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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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吃完饭，张教授就领着一群物理系的教授冲进了还没有完工的超导实验室。
在亲眼看到奇怪的实验数据后，很快的，大家就开始了计算，争吵。然后用电子显微镜进行观察，再争吵。
林大其实并没有超导材料专家，但是不缺物理专家，材料专家。
既然超导实验室马上要建成，近水楼台先得月，先弄几个项目做做，是大多数人的第一想法。
由于一直受限于外在条件，中国各大学、科研院所的传统是，每个人在提实验项目、课题的目标，一直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我能做什么？
所以超导实验室，本质上改变了很多人的研究方向。林大多出了十几名超导领域的专家。
经过几天的争吵，终于得到了初步的共识，一篇大部头的重磅论文形成了。
《多带以及多费米面的超导特征》
论文被投向了Nature，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结果。
与此同时，一个临时的超导小组被成立了起来，人不停，马不歇的对相关理论，进行深入研究。
任何新理论发现的初期，都是最容易出成果的时候。
第622章 愧疚
成永兴回到春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的情况。
魏惜寒跑过来要求继续拨款，而又提不出新的计划。
她这些天把其它的工作全停了下来，超导相关设备，全部给新理论让路。等做了一堆实验后，发现钱花光了。
虽然乱七八糟的论文，专利准备了一批，但超导普查的内容反而没有做完。所以只能跑来继续要求拨款。
魏惜寒不知道要不要实话实说，资金被她挪用做其他内容去了。
两个人本来就谈不上熟悉，再加上成永兴的刻意疏远，她也就慢慢熄灭了心里的那点小心思。过年这段时间，两人有小一个月没有见面，他们之间又恢复了陌生人间的疏离感。
要主动说实话吗？
话到了嘴边，魏惜寒有些犹豫。
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了，在这个紧要关头，所有知情人都被封了口。
超导小组里的每个人都明白，这对大家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而且就是告诉他真相，他能听得懂吗？
他懂什么叫费米面吗？
成永兴在她内心深处，甚至所有物理系的研究生群体眼里，只是个还在苦读本科大二课程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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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支支吾吾的女研究生，成永兴很想大喊一声，你们发表多少篇论文了？
别瞒了，在我面前耍心眼？
别逗了，这个局都是我设计的！
但是他不能。
在女孩子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他随手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魏惜寒看着手里的签名，有些感动，也有些内疚。
她的想法又发生了变化。
她明白成永兴觉察出了问题，但是他没有问。他给与了她全部的信任。
他不在乎她在做什么，怎么花钱，为什么花钱，全都不在乎。
只是因为她！
魏惜寒只好转身离去，她无法解释，也无法去问成永兴：
你为什么不问呢？
你问了，我肯定会告诉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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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导普查实验又开始了。但魏惜寒整天没有个好脸色。
她不知道该埋怨谁。
每件事情都有道理，每个人都有道理，但内疚的是她。
实验室里不是没有明白人，几个人一问，就明白了情况。这种情况下继续瞒着成永兴，显然不适合。
张教授亲自带着女弟子来解释，但他跟女朋友一起去了冰城。
魏惜寒甚至有种错觉，他是在向自己示威：你不喜欢我，有人喜欢我！
她微微有些心痛，觉得最珍爱的宝贝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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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成永兴再次返回林大的时候，是开学以后的事情。论文已经发表，所有的事情都无从解释了。
基础基金对超导普查项目的支持也终止了，原因是资金不足。
这个结果是反常的！
项目被终止，应该是因为没有成果，而不是做出了成果。
几名教授找成永兴分辨，未果。
张教授让魏惜寒去争取，她不去。
魏惜寒的名字，也跟着大论文登上了国际顶级期刊，但是她一点都不高兴。
她跑出去，在没有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场。
没人可以理解她的想法，每个人都在互相祝贺。林大终于在立家之本的物理系上，做出了世界级的成果。
超导实验室开始了全面运作，国内和国际的支持资金都进来了。对于超导普查项目来说，基础基金的支持不再重要，事情于是就被放下。
成永兴退出了项目审核小组，由审核小组自行决定项目的审批。他不参与审核与讨论，但是在过审之后，会再看一遍，有否决权。
这算是林大的一大损失。
他在的时候，几位教授还可以偶尔做局，挤兑他出出血，多增加一些支持。他从来不是项目会上的阻碍，而是助力，但这次大家玩崩了。
好在基础基金对其他项目的支持还在继续，慢慢的，大家也就忘了这个事情。
有谁像个小女孩一样，总想着这件事情呢？
由于国际大合作加上不断的成果，超导实验室直接升级为国家级实验室。这是物理系第二个国家级实验室，从建成到升级，前后不到两个月。
魏惜寒的留校不成问题了，连续多篇的数据论文，加上大论文中的署名，她可以选择保送博士，也可以直接工作，还可以边工作边读博。
对于为学校做出特殊贡献的人，大家决不吝啬。
但是魏惜寒想离开林大了。
第623章 宁静
1月15日，周六，晴。
成永兴和刘璇两个人一早就来到火车站。学生已经开始放假，候车厅里挤满了人。
春城火车站还是解放前修建的，根本不比一个乡镇的火车站强多少。
一排栅栏把候车空间分成两部分，每个检票口前的两侧摆着长长的座椅。座椅之间即是通道，也是大家排队的地方。
车站里人潮汹涌，找座位是不可能了。只能往前站，开始排队。
离开车还有40分钟，两个人要站半个多小时。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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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成永兴和刘璇站在队中没有两分钟，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坐在两边的人都站了起来。后面的人就开始往前面挤。
前面并没有开始检票，但是后面的人不管，就是向前挤。
由于火车超员，很多人都没有座号，没有座号的人都纷纷向前挤，希望早点上车，幸运的，可以捡到一些空座。
火车车厢的前几个和最后几个号有时候是不卖的。很多经常坐火车的人就抢这几个座。这些人又把其它人的气氛带动了起来，就好像上车晚了，座号会作废一样，每个人都向前挤。
成永兴被人群推动着向前压去，他把女孩子护在了胸前，一只手尽量撑开空间，另一种手边撑着空间，边拎着行李。
不到5分钟他就有些坚持不住了。拿着行李的左手，就像灌铅了一样。
后面推来的力量根本没有减少，好在是冬天，否则大家都要贴在一起了。
刘璇怀里也抱着一个包。他们其实没有拿多少行李，都是些换洗的衣服，不过因为是冬天，一件衣服就差不多半包。
成永兴无比怀念后世流行的双肩包。这样至少可以把手腾出来。
刘璇也许是想说点什么，又或者是想把他手里的包接过来，她转过身来。这时候，成永兴的左侧传来一股大力，有人居然在这种拥挤的情况下，从他的身边挤了过去。
成永兴的手被他一拐，一下失去了着力点，胸前的一点空间也就消失了，把女孩子卡在了他的怀里。
由于刘璇是侧身状态，两个人被挤在一起，脸差不多挨上了。
成永兴的左手被行李牵制住，在拥挤的队伍中根本无力抬起，只能用右手环过刘璇的肩膀，在人潮中拥在一起。
“下次我们再来，开车吧，今天的火车真是人多啊。”
他只能难堪地没话找话。
“嗯。”
拥挤的候车厅里响起各种各样的响声。
孩子的哭声，互相联系的喊叫声，还有凑热闹卖报纸的声音。没有人会注意到队伍里，两个年轻人难堪地挤在了一起。
成永兴与妻子不乏亲密接触，但他不知道现在的刘璇是怎么想的。
自从回到这个世界，几年来，他从未与任何女性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而且时间还是如此漫长。
成永兴很想把女孩子搂进怀里。
她呼出的气息，他都能感受得到。他的气息则可以带动她额头的头发轻轻摆动。
在这嘈杂的气氛里，他感到一丝宁静。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和眼前的女孩。
时间就好像停滞了一样，每一秒都是前一秒的复制品。
他们好像处在一个结界当中，与周围的世界被一层看不见的力场包围着。所有外部的杂音钱，喧闹，拥挤都不见了。
两个人就静静地依偎着，站在这小小的结界当中，呼吸，呼吸。
成永兴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他的心脏跳动得十分有力，不急不躁，舒缓而舒适。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靠着，谁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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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阵巨震打破了结界，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冲了进来。人群整体向前移动。
他们也被裹挟着前进。
成永兴被结界甩在外边的左手传来了感觉，整个都麻掉了。
队伍的活动带来了空间，他赶紧把行李换到右手。
人群像挤香肠一样，被挤出了检票口，又轰然一声散开到外边的站台上。
不大功夫，火车就进站了。
随着火车的停稳，人群开始移动奔跑，但是奔跑的方向各不相同。为了防止被冲散，成永兴只能一只胳膊搂着刘璇的肩膀，一手拎着行李，缓慢前行。
两个人好不容易挤上了车厢，来到座位前，结果发现座位已经被占了。一个女人领着孩子坐在那里，女孩大概四五岁的样子。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跑到前面，把座占了的。
见到这种情况，两个年轻人为难了起来。
成永兴把行李甩到了货架上，让刘璇和那个女人和孩子，两大一小坐在双人座上，自己站进了两个人的对面，椅子中间的小过道。火车中间的长廊，迅速挤满了人，已经动弹不得了。
但是很快的，成永兴连站也站不住了。这么小的空间里又挤进了两个人，他被挤得肚子顶在中间的小桌上，上身都弯了下来，无处借力，十分难受。
最后那个女人实在不好意思，把孩子抱起，让成永兴坐到最里面，三个大人抱着一个孩子挤在了一起。
两人座本来宽度就不够，从走廊传来的压力使得实际宽度更小了。冬天肥厚的衣服也在减少着有效的空间。
为了省下一个胳膊的尺寸，成永兴把右臂抬起，绕过刘璇，搭在她另一侧的肩膀上，实际上是把刘璇搂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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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永兴在两地奔波多次，从没有坐过这么挤的火车，尤其是北上的火车。
从关内来的火车，到了春城，人就下得差不多了。如果是过路车，有的时候能看到一半是空车。
今天不知道犯了什么邪，这么多人。
但是随着列车的开动，成永兴就发现了不同，这是辆区间慢车。火车在从未停过的车站停了下来，有人上上下下。
估计是他买票的时候，交代给办公室工作人员给买座号。也许是学生放假，这辆车是他们能买到的，唯一有座号的车了吧。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车厢里的拥挤情况就大大缓解。因为慢车的主要乘客，来自城市的周边通勤。
过了一个小时，座位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那个女人不知道是换座还是下车了。
慢车确实慢，成永兴问过服务员，到冰城要7个多小时。多亏带了几个苹果，妈妈每次在他出门的时候总是要塞几个苹果，以保平安。
两个人就把吃的翻出来，慢慢吃，慢慢聊天。
成永兴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些什么被打破了。说话，做事都随意了许多。
他虽然与刘璇在交往，但总感觉是公式化的交往。两个人出去散步，看风景，都是彬彬有礼，连手都没有牵过。
经过这么一轮洗礼，两个人胆子都大了不少。
车过了榆树后，刘璇有些犯困，成永兴把她搂了过来，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刘璇没有抗拒，而是靠在男孩子的肩膀上，安静地闭上了双眼。
成永兴把目光投向窗外，心里一片宁静。
第624章 港湾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这趟车开了足足8个多小时，绝对是晚点了。
以后再也不坐慢车了，体验太差。如果真的别无选择，就去改签卧铺。6，7个小时，躺着坐火车。
家里有两个房间，正好一人一间。刘璇以前都住招待所，但她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出门在外，一切都听男朋友的。
鞍马劳顿，两个人很快就各自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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