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人的大班，很快完事。
等宣布外一应新生事宜，譬如明天早上七点去校医院排队体检，不准吃早餐，又将班委留下开会后，白启就让其他人散会了。
出了阶梯教室，金星、李楚东就强烈要求张青一起前往隔壁教六的中文系编辑学方向看看，然后再去光华路的美术学院大楼，他们都打听过了，并不远。
并信誓旦旦的保证，华清如果还有美女，那一定出自这两个系。
美院不必说，艺术类的气质通常很好，这个年代的美院学姐也还没那么叼毛。
中文系编辑学，再过几年会剥离出来成立传播系，之后演变成新闻与传播学院……
张青真的怀疑，这俩货真是来上大学的？
“下次吧，有些晚了，我得回家了。”
张青遗憾说道。
金星反应过来，看了看天色也遗憾道：“也是，你还得去赶公交车。那行吧，等我们侦查清楚，打听到她们在哪栋宿舍楼，再一起去打望。”
李楚东连连点头，笑眯眯。
张青羡慕道：“听你们说说都觉得过瘾……再见。”
……
当下平京城的夜晚，大街上虽也已形成车河。
但远没有二三十年后那般恐怖拥堵。
梦中学到的驾车技术，让他很平稳的开着这辆蓝鸟。
不过二十来分钟，就从华清开到了北池子大街，拐进二条胡同，停在了二号院前。
却没急着回家，而是步行去了六号院。
敲门入内，里面果然灯火通明。
花蝴蝶在录新歌……
张青进来后，沈欣的助手李静正在抹泪。
孙浩眼睛都红红的，看得见的悲伤。
沈欣是老江湖，好的多，但脸上也满满是唏嘘之意。
“怎么了？”
张青好奇问道。
可能是看到了罪魁祸首，李静听到他的声音，居然哭出声来。
沈欣则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青少你，写的歌实在是……太伤感了。”
张青看了眼录音棚内还闭着眼站在那的花蝴蝶，没多说什么，戴上了耳机，听了听录音：
天黑了
孤独又慢慢割着
有人的心又开始疼了
爱很远了，很久没再见了
就这样竟然也能活着
……
花蝴蝶是个有经历有故事的人，和这首歌的契合度，高的离谱。
她一直觉得，她还能活着，就算幸运。
一首好歌，光词曲好其实只能成功一半，一个好歌手，才能真正起到画龙点睛，赋予灵魂的地步。
《女人花》，虽然花蝴蝶已经唱的很好了，但远没有达到极致。
她还需要不断的沉淀，打磨，才能唱出真正的精髓。
这个过程可能要很多年，也可能永远都不能。
唱歌，本来就非常吃天赋。
要不然经久不衰的天后就那么几个？
但《寂寞在唱歌》这首歌，花蝴蝶是真的一下就触摸到了灵魂，唱到张青都有些心痛的地步。
这哪里是在用嗓子在歌唱，分明是用血泪故事在唱，唱的人撕心裂肺的疼。
况且这首歌本身也很能唱动人心，正如歌中所言：
谁说的
人非要快乐不可
好像快乐由得人选择
……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占多数。
谁还没几段伤心往事？
也因此，这样的歌最能引起人们的共情。
在乡土气味仍旧浓重的大陆乐坛，这首歌和《女人花》加一起，就是绝对的王炸！
看看李静、孙浩的表现就知道了，小小年纪，都被唱成这样。
等张青取下耳机后，对从棚里出来的花蝴蝶笑道：“恭喜花姐，这首歌过了，国语歌曲还剩两首，《囚鸟》和《滚滚红尘》。这个月上旬就可以录完，中下旬争取将粤语歌录一半，下个月整张专辑完工。”
花蝴蝶收敛了下情绪，点头道：“我一定努力。”
沈欣道：“青少，MTV是不是也要准备起了？”
MTV就是MV，将音乐和视频画面结合，在电视平台播放的一种新型音乐载体。
从九三年开始，基本上歌手出一张专辑，都会挑选其中一两首主打歌进行拍摄，并通过各大电视媒体传播。
央视有一个旋转歌厅播放场，专门播放这些，一首歌定价一万。
播放一次，如果观众反响好，收视率高，拨打电话要求重放的热情高涨，那也能免费播放。
但这种事，太少了。
所以大部分唱片公司，都玩不起这种烧钱游戏，而是选择地方电视台，或者音乐电台。
除非对自己专辑有信心。
显然，沈欣很有信心，而且信心十足。
她已经从花蝴蝶那知道了张青和吴城的交锋，虽然吴城大概率不会做什么，但也不得不防。
可吴城本事再大，还能将手伸到央视去？
兼着宣发部经理的位置，沈欣准备用二十万真金白银，砸出一条通天大道来！
都不在地方台和小广播台浪费功夫。
张青笑道：“沈姐，你兼着宣发部，这些你拿主意就好，事后找我签字。下个月赵姐能回来一周，具体你和她商量就行。咱们杜鹃不走广撒网的路子，精品路线，所以人员不需要太多，事情也简单。但要做，就做好，不必心疼钱。”
沈欣高兴道：“有这个调子就好。不过你放心，都是熟人，不会乱要价的。赵总下个月能回来？不是说要拍电影吗？”
张青笑道：“港片平均制作周期不到一个月，快的七天就搞定，她耽搁不了太久。不过尝到甜头后，赵姐可能会将重心往那边偏一点。而且花姐的唱片发行，港岛那边也很重要。说实话，在这边即便大卖上二百万张，也比不上那边卖二十万张来钱。”
孙浩不解：“为什么？”
张青笑而不语，花蝴蝶知道些：“这边税高，光税也就算了，各路神仙都要打点。所以我和青少说过，光指望卖唱片，赚不到多少钱的。等出了后，我还是多跑跑场子吧。”
大陆和港岛相比，同样一个亿的盈利，大陆公司要交六千万的税，港岛那边是一千六百五十万，天差地别。
张青笑道：“这个不需要你来考虑，光大陆肯定赚不了多少，可咱们专辑好，港澳台再加上南洋，通杀。就算付给华星一大笔发行费，照样能赚的盆满钵满，比你们四处跑场子赚的多。别以为我不知道，四处跑场子，少不了要和那些老板应酬。
不是我假清高，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咱们杜鹃不吃这套，要站着把钱赚了。
孙浩、李静，你们也别急，专辑大卖了，让花姐给你们包红包，赵姐、沈姐都给你们发奖励。”
孙浩咧嘴笑：“青少，那您呢？”
张青道：“我请你吃卤煮。”
……
翌日清晨。
一大早起，张青叫住了要去做饭的张蓝，道：“昨晚回来太晚就没叫你，报名怎么样？”
张蓝没有就读家门口的二十七中，因为在dc区，这所学校的排名实在一般。
可能是在皇城根儿下的原因，老师还不错，但学生氛围……八旗风满满。
张蓝是去平京二中就读，从家门口坐104路公交车，二十分钟直达。
能直接就读二中，也是沾了西疆学生的光，国家对这边的扶持，已经不能用深厚来形容了……
张蓝高兴道：“好的很啊。”
张青道：“你性格好，又不小气，肯定受老师、同学喜欢。但学生最重要的还是要学习好，在学生阶段，学习好才能赢得尊敬。我会尽快给你找家教，你不要怕辛苦。”
张蓝有志气：“我肯定好好学！”
张青笑了笑道：“以后每周生活费加到五十，你在学校食堂吃。二中最出名的优点中，顶级食堂排名第一。”
张蓝嘿嘿乐，高兴的合不拢嘴，可还担心：“那哥你咋办？我还是早点回来给你做饭吧。”
张青没好气道：“你们中学都有食堂，华清没有？对了，是不是该买衣服了？”
张蓝抿嘴笑，道：“还用我买？赵姐、沈姐、花姐还有梓桐姐姐在港岛都给我寄衣服了，杨老师也买了很多，昨天你不在家，欧阳姐姐又送来半车，我根本穿不完。我说不能收，你不让收。欧阳姐姐说你敢说不要她就收拾你，非要我拿。不过她要给我零花钱，我就真不能要了。”
张青点了点头，稍微严肃些，道：“这是对的。她们买的衣服收了也就收了，其他任何人再买，说什么都不能收。眼下还只是开始，往后外面人只会越送越多，现在只是衣服鞋，后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那些人说的话，不能信的。咱家是穷苦日子里熬出来的，你应该比别人都知道，咱们家难的时候，人情冷暖是怎么样的。”
张蓝抿了抿嘴，道：“哥，我知道呢。外面人对我好，就是想从哥哥身上得到更多。就像我在家喂猪一样，勤着喂，就是为了养肥了杀。”
张青点头正色道：“送礼如养猪？我真是谢谢你的理解！”
“咯咯咯咯！”
……
第127章 奖学金
张青到校时，才六点半。
停好车，步行回紫九，用了二十多分钟。
买自行车之事，迫在眉梢。
回到宿舍时，发现就卧龙、凤雏在，也刚起床，嘴里嘟嘟囔囔的相互羞辱。
张青听了稍许后，笑道：“一大早这么有兴致？”
金星见他来了，有些高兴，道：“靠，明明是四人间，住成了两人间，不知道多爽，当然有兴致了。”
李楚东也乐呵呵道：“这孙子还准备劝我搬出去，好方便他带学姐回来。”
金星一脸风轻云淡道：“阿处，不是我说你，你应该有这份觉悟才对。”
张青佩服道：“昨天真去打望了？”
金星忍不住咧嘴笑道：“认识两个学姐，晚上带你去见见。”
九十年代的黔州人，身高普遍不高，不到一米七。
一头稀碎的寸头，再加上稍许雷公嘴……
客观的说，卖相真的一般。
可这厮脸皮厚，心思快，说话幽默，所以很招女生喜欢。
张青笑道：“别胡扯了，走去体检。”
三人出门，碰到202b的四个，嘻嘻哈哈打了个招呼，就各走各的了。
眼缘这个东西，很奇怪，却也强求不得。
“昨天晚上我们去洗澡，热水澡，我们两个进去洗了两个小时，然后被管理员老大爷给请了出去……”
华清洗澡是公共澡堂，宿舍内也有淋浴，但是冷水，想洗热水澡要去公共澡堂，但就张青所知，门票一块钱，随便洗没人管才对。
听了他的疑问，李楚东笑坏了，道：“这个鸡毛洗澡洗嗨了，就开始唱歌，唱完流行唱山歌，唱了两个小时，人家管理员大爷实在听不下去了。”
张青笑道：“你的生活也太生动了些吧？”
金星摆手谦虚道：“你听他放屁！我唱歌不知道有多好听，是他觉得太好听了，也跟着唱，结果人家老大爷就来赶人了。”
李楚东骂人：“你才放屁！妈的从澡堂出来，我看不少人都想打你，人家还叫人来看你这个傻鸟。”
金星哼哼笑道：“分明是看你个冬瓜胖猪。”
张青感慨：“你们俩感情真好。”
男生之间的友情和女生完全不同，女生感情越深最越甜蜜，男生相反。
看两个男生铁不铁，就看能骂到哪一步……
“靠！”
听他这么说，两人一起打着冷战骂了声后，李楚东又道：“昨天晚上你不在，有学姐来招新，我们替你报名了，别客气。”
张青无语道：“招什么新？报什么名？”
金星骂：“这个蠢猪，人家学姐说两句好话，他就把我们两个都卖了。要不是他老汉在老家，估计他连他老汉都要一起卖。以后叫爹，我是你大爸，张青是你二爸！”
李楚东翻脸：“我是你爷爷！”
张青善良许多，没有煽风点火，可能还是不够熟……
他问道：“说说看，报的什么名？我没什么时间的。”
李楚东赔笑道：“交谊舞协会，学姐亲自上门耶，不好不给面子。”
张青无语道：“你自己给面子就完了，还带上我们两个？”
金星道：“就是，你算鸡毛啊，凭什么代表你大爸二爸？”
李楚东跳起来飞踹，金星闪开，李楚东本想追击，不过还是觉得先给张青解释一下，他一张胖乎乎的脸上堆笑，道：“那个学姐可怜兮兮的，非要我们入会，不好意思拒绝。不过并不强求，就后天晚上去教三阶梯教室开个迎新会。”
张青点点头，道：“一会儿早饭你请。”
李楚东闻言忙拍胸脯，砰砰作响道：“包子管够！”
金星提要求：“再来两个鸡蛋一杯牛奶！”
李楚东提了提胯，道：“要蛋有蛋，要奶有奶，来啊！”
金星都震惊了，满脸无语骂道：“你他么也太恶心了吧？”
张青也哈哈大笑，给李楚东小声提醒：“学姐在看你。”
李楚东一张脸登时涨红，惊慌失措的看向旁边，心中一万分的希望是个谎言，然后就看到两个女生一脸嫌恶的走开。
李楚东脸都发白了……
金星小声哈哈乐：“完了东子，你要出名了！”
“老子要干掉你！”
李楚东羞愤至死的情绪，找到了个宣泄口，追杀向金星。
两人狂跑向前，张青也加快了些脚步。
九月早晨的阳光，已经不像七八月时那样炙热，暖洋洋的。
校医院在西侧，要穿过不短的一段路。
张青不疾不徐的行走在校园内，好在两边银杏树先知秋意，为这座工科学府添了几分人文之美，让路程并不枯燥。
“张青？”
张青正双手插于兜中漫步，听到路旁传来声音，他顿住脚步转头看去，微笑道：“赵倩，岳灵儿？”
看着两人跟前摆着的日用品，他道：“怎么到这边来了？”
岳灵儿显得有些拘谨，赵倩大方许多，道：“理学院今天才报名，我们在这边不可以？”
张青左右看了看，发现路上行人都是来去匆匆，没几人驻足的，便道：“这边……生意不好做吧？”
岳灵儿低头不语，赵倩也有些沮丧：“数学系和物理系的呆瓜们，都不怎么会生活，看都不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