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拍摄《闯关东》的时候，就一直在东北的深山老林里兜圈子，吃的、住的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风筝》剧组比起这个条件来，已经算是相当“优渥”了。
飞机上，许臻通过与柳永青的交流得知，《风筝》其实在两个多月前就已经开拍，“宫庶”这个角色的戏份已经拍完了小一半，所以许臻在进组之后，需要把他之前已经拍过的戏份再重拍一遍。
原定的演员名叫袁野，是上戏毕业的，科班出身，演技非常好。
但是由于道具组的失误，他上礼拜的时候意外摔断了腿，全剧组的人都对此非常遗憾。
许臻听到“袁野”这个名字，回忆了一下，稍稍有些意外。
这位演员入行很多年了，但演过的戏并不多，也没有什么名气。
因为这是个对剧本非常挑剔、而且眼光极其独到的演员，不是好故事不拍，不是独到的角色不接。
他至今为止参演的影视剧，无一不是口碑、收视双爆炸的经典之作。
如今许臻听说袁野是“宫庶”这个角色的原定演员时，顿时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当天下午2点多，一行人乘坐的飞机抵达了首都机场。
《风筝》剧组派来的人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接上人之后，立即载着他们前往了百余公里外的卧龙山影视基地。
半路上，来接机的副导演明显地十分为难，他用余光偷偷瞧着许臻，屡次欲言又止。
柳永青看着他这幅模样，毫不客气地道：“有事说事，别磨磨唧唧的！”
副导演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道：“袁野昨天下午出院了……”
柳永青问道：“腿怎么样？”
副导演道：“没什么大问题，已经打好石膏了，说是两三个月就能正常走路。”
柳永青瞧见副导演一副吃屎一样的表情，道：“那是好事啊，你这是什么表情？”
副导演哭丧着脸道：“什么好事啊！”
“特么袁野那小子，出了院转头就回剧组了，非要继续演！”
“说动作戏可以找替身，站着的戏他自己能演！”
副导演越说越激动，气得直喷脏话，叫道：“诡特么能站起来！胫骨骨折，他现在能站起来那叫医学奇迹！”
“哦，他在前面演戏，我在后面找个人顶着他？”
“他腿不要了我戏还要呢！”
第396章 对于演戏的执着
副导演一路上骂骂咧咧，向柳永青大倒苦水，诉说袁野这两天如何地胡搅蛮缠、死皮赖脸。
而柳永青也没料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忍不住频频皱眉。
一旁的许臻在车上听着，不便置喙，但心下却不觉对袁野升起了几分敬意。
他虽然明白，袁野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求继续拍戏是不合理的，甚至影响了剧组的正常拍摄秩序，但对方的这份执着却让他十分感动。
——这实在是一个纯粹的演员。
许臻这几年混迹过很多剧组，遇见过各种各样的同行。
有的人手划破了皮，能请一个礼拜的假；也有人在拍戏过程中查出癌症晚期，却不声不响地将全部戏份拍完。
当年许臻参演话剧《哈姆雷特》时，有一次拴着大幕的绳子断了，情急之下，道具组的一个老师傅就站在那里拽着绳子，拽了整整两个小时。
直到所有人谢幕出去之后，才发现老师傅僵立在那里，腿麻得都不会动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对这个舞台负责，对台下成百上千个来看戏的观众负责。
许臻从那之后才真切地明白了，什么叫“戏比天大”。
对于有的人来说，演戏可能只是一种赚钱的手段；
但对于另一些人而言，演戏却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的人生寄托。
这世上从来没有高尚的职业，只有高尚的人。
无论任何事，只要真正付出心血去对待，这就是全天下最严肃、最神圣的事。
……
当天傍晚，一行人抵达了卧龙山影视基地附近。
柳永青在征求了许臻的意见后，没有先去酒店办理住宿，而是直接载着他前往了片场。
许臻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景色，只觉这里跟自己想象中的“影视城”十分不一样。
没有围墙、没有大门、没有保安，汽车随随便便就开进了这片上世纪西北风格的村落中。
路两旁的土坯房年久失修，木窗棱掉漆腐烂，瓦片残全不全，屋子周围长满了杂草，看上去十分破败。
要不是周围偶尔走过穿着八路军制服的群演，以及扛着各种摄影设备的工作人员，许臻还以为自己误入了哪个鬼村。
他正好奇地四下张望着，忽然，远远瞥见了一辆满载货物的“小推车”正在路上飞快移动。
然而诡异的是：这辆小推车居然没有人推。
许臻愣了一下，连忙定睛望去，才发现那不是一辆小推车，而是一台轮椅……
轮椅上坐着的是一个跟自己身材相仿的年轻人，国字脸，眉毛浓密，上扬的眼角和翘起的下巴让他看上去十分精明，略有些“奸猾”的感觉。
——正是刚刚路上提到的那位演员，袁野。
此时的他正手速飞快地摇着自己的轮椅，追在摄制组后面，急切地叫道：“刘导，刘导！”
“您听我说，我真的可以！”
“只要用钢架把我的右腿固定好，我可以站起来的！”
他面前的一个中年男人无奈地停下了脚步，道：“光站起来不行啊，还有走路的戏、跑步的戏呢？”
袁野一脸认真地摆动着手臂，道：“你把我放在一个平板车上，让人拉着，我可以通过上半身的抖动来演出走路的姿势来……”
“噗……”
他明明说得很拼命，但周围人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车上的柳永青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按下车窗，将头探了出去，喊道：“袁野！你不在床上躺着，在这儿蹦跶什么呢？”
“胡闹！”
而不远处的袁野听到他的声音，却打了个哆嗦，猛地回头一看，眼圈不禁泛了红。
“六哥！”
袁野调转了轮椅的方向，飞快地朝柳永青这边摇了过来，停在了车窗下。
“六哥，我真的可以，我……”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柳永青就伸手打断了他，气结道：“可以什么可以，你现在需要的是静养！”
“伤筋动骨一百天，别说演戏了，你现在连床都不应该下！”
“万一骨头长不好呢？万一你以后落下残疾了呢？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袁野一听这话，立即挺起了胸膛来，叫道：“我不怕！我真的不怕！”
他一脸恳求地看着车窗中的柳永青，道：“六哥，我求你了，你让我演吧！”
“为了宫庶，我准备了整整一年！”
“这一年我什么都没干，一直在等着宫庶，我知道我这辈子再也接不到这样的角色了……”
袁野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嘶声道：“我就是残疾了，腿不要了，一辈子当个瘸子，我也要演这部戏！”
“你现在跟我说不让我演了，这是要了我的命！”
一个二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大庭广众之下，拽着导演的胳膊哭得声泪俱下。
柳永青看着他哭成这样，也是十分不忍，只得拍着他的手安慰道：“是，我知道，六哥都知道。”
他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但是没有办法，戏再重要，也没有你的身体重要啊。”
“你先好好把腿伤养好，哥答应你，下一部剧如果有合适的角色，肯定还会找你来演，行吗？”
袁野抓着柳永青的手，拼命摇头，哽咽难以成言。
瞧见这个情形，许臻简直不好意思从车里出去了。
虽然自己是来救场的，但，总感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袁野。
此时车已经停了下来，其余几人都陆陆续续下了车，周围也有许多工作人员朝这边围了过来。
《风筝》的女主角罗紫怡等了一会儿，瞧见许臻还在车上，疑惑地道：“小许？怎么不下来？”
许臻尴尬地笑了笑，低着头走下了车，若无其事地站到了罗紫怡身边，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啊……”
然而事与愿违，他一现身，周围立即响起了一阵低呼声，无数道视线齐齐朝他这边射了过来，
“许真？”
“那个是许真吧？”
“许真怎么到这儿来了？”
“……”
《风筝》剧组的多数人还没有得知柳永青请了许臻来救场的事，因此他一现身，立即引起了周围的一阵骚动。
柳永青顺势向众人简单解释了一下，许臻是来接替袁野饰演宫庶的，场面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袁野听着柳永青的介绍，浑身一震，连哭泣声都缓慢地停了下来。
许臻礼貌地向周围人打了声招呼，正纠结着如何去面对袁野，却见对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摇着轮椅朝他这边靠了过来。
片刻后，袁野从轮椅的侧边袋里拿出了一个本子来，道：“许真，你好。”
“我刚看过你演的《琅琊榜》和《杨家将》，特别精彩……”
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但却执拗地将本子向他递了过去，道：“能麻烦你帮我签个名吗？”
许臻：“……”
他看着眼前这个印着榛果图标的限量版牛皮本，神情复杂地看了袁野一眼。
这个，好像是我家后援会出品的本子？？
第397章 抢进度
许臻知道，在《三国》之后、尤其是《闯关东》之后，自己的粉丝群里有相当多的男同胞。
这些兄弟可能平日不会帮自己刷数据、刷热搜，但每当自己有影视剧播出，这些人却会自觉充当自来水，在各大平台上帮自己写剧评、写影评。
许臻一直非常感激这些朋友们的支持。
但此时，忽然看到一个同行、而且还是个前辈同行拿出了榛果的应援物来，许臻顿时感觉心情有些复杂。
这，可折煞我了啊……
同为演员，自己的业务能力也不见得比人家强多少，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哪里担得起这份抬爱。
应该说是惺惺相惜才是。
许臻愣了一瞬，连忙接过了袁野递来的本和笔，笑着为他签了名，道：“学长客气了。”
“我之前看过您出演《魔都繁华》和《汉宫秋》，非常精彩。”
袁野听到他这样说，刚才还灰暗的脸色顿时亮了起来。
他张了张口，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见许臻签好名，将本子又递还给他，道：“加个好友可以吗？”
许臻掏出手机来，道：“我们公司最近有一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正在筹划，过一阵子就要开始选角了。”
他抬头向袁野问道：“学长，打戏没问题吧？”
袁野连忙点头道：“没问题，没问题！我学过武术！”
许臻展颜笑道：“那太好了，学长你先养伤，到时候我跟你联系。”
“哦对了，你现在签的是哪家经济公司？”
一旁的柳永青见这两人聊得热热闹闹，忍不住打断道：“我说‘许总’？你这当着我的面就挖起墙角来了，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哈哈哈……”
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许臻和柳永青对视了一眼，也各自笑了起来。
……
许臻的出现像是给《风筝》剧组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原本因男二号开天窗而带来的惶惶状态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原本要死要活、非要继续拍戏的袁野也熄了火，遗憾但却坦然地接受了目前的解决方案。
宫庶这个角色，到底是与自己无缘了。
许臻一定能比自己演得更好，再闹下去，纯熟就是在给剧组添麻烦……
“怎么样，六哥把许臻给你请来了，够意思吧？”
现场的矛盾解决后，柳永青亲自推着袁野的轮椅走向了休息室，笑道：“我就知道，其他人演宫庶你肯定接受不了，他的话你说不定还能好受一些。”
听到这话，原本已经平静下去的袁野眼圈又再次泛了红。
他哽咽了半晌，终于道：“谢谢六哥，对不起，是我拖累剧组了。”
柳永青摆摆手，道：“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你也不想的。”
“你这些天就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把腿养好。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接好角色，但是身体可就只有这一副，不能拿自己不当回事。”
袁野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还是侧头问道：“但是六哥，许臻现在这个地位，你请他来救场，得多少钱啊？”
柳永青沉默了半晌，才道：“……有许臻参演，以后播放权也会提价，不吃亏。”
袁野小声道：“这个，不是吃不吃亏的问题，问题是现在这笔钱从哪儿出？”
“嫂子不削你？还是说你小金库还有钱呢？”
正在推轮椅的柳永青顿时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几位群演看着导演给袁野推轮椅，正感慨着这温馨的兄弟情，忽然却见柳永青撂下轮椅，指着袁野的鼻子怒吼道：“我告诉你袁野！”
“你再跟我提‘小金库’，以后兄弟都没得做！”
群演们：“……”
导演就是导演，惹不起惹不起！
……
当天傍晚，柳永青安顿好袁野之后，召集各组负责人和许臻开了个小会，协调宫庶的戏份该如何补拍。
众人没时间找会议室，干脆便在片场开了这个会。
故意做旧的掉漆长桌，配上周围墙上刷着、挂着的各种条幅和标语，让会议的气氛看上去十分“革命”。
“呃……时间比较紧，剧本我就不复印了，”柳永青坐在长桌的最上手，翻着手中的一摞文件，道，“延安这边，涉及到宫庶的戏份一共是27场，我们首先要确定一下这几天要拍哪几场戏。”
说话间，他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挑出了一部分来，摞成一摞，“咚”地放到了许臻面前的桌子上。
“许臻，你看一下，”柳永青道，“就是这些。”
“六天，你看你能拍多少。”
许臻看着眼前厚厚的一堆剧本，随手翻了一下，略觉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是6天？”
听到这个问题，柳永青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叹道：“因为这座影视城咱们最多就只能再呆六天，18号，就有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