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这等于是帮他们拿出了正当的理由。
雷乐被革职查办的事情，江凡仅仅是把这位探长做过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曝光出来，后续的一切他都没有参与，完全是警队内部下手的。
如果没有廉署的突然介入，这件事情根本就翻不起什么波澜。
结果廉署那帮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就脑子抽了，把原本历史上在1976年、77年才会引爆的廉署与警队的冲突，一口气提前到了现在。
事实上，如果没有这篇报道，江凡也不担心什么。
毕竟拿掉雷乐的事，江凡根本没出什么力，都是警队自己动的手，所以后续廉政公署以此为攻讦借口，对警队发起肃贪反腐行动，警队怨恨也怨恨不到他的身上。
结果这篇报道里，通篇夸赞了他一番，在结尾却给他扣上了一口天大的黑锅。
想到这里，江凡就想骂人。
“王八蛋，去他。妈的合作密切、可见一斑！那月明周报就是一个收钱办事的报社，他拿廉署的钱帮着发表对差佬不利的言论，关我叼毛啊！”
越想越气的江凡，双手撑着腰，左右看了看，最后指着林雄说道：“今天晚上，我要看到这个记者站到我面前，办不办得到！”
林雄愣了下，似乎是没想到江凡会忽然下这么个命令，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郑重点头：“放心，江先生，掳一个小报记者，不是难事，我现在就去办。”
目送着林雄离开，顾灵珊问道：“你抓那个记者有什么用？”
“没用，但总不能让那个记者白给我扣黑锅，总得给他点教训，让他明白，不是什么事都能乱讲的。”
江凡也没了继续视察工程的心思，转身往外走，顾灵珊跟在身边，边走边说道：“要不然，我让爸爸他去见一见雷诺、刘福还要蔡春阳他们？”
顾灵珊的意思，是想让顾永安以顾家以往和那些总华探长们的交情，替江凡解释一下。
毕竟，现在警队拿廉署没多少有效的办法，这篇报道出来，搞不好会拿江凡出气。
不过，江凡却是摇了摇头：“没用，现在的情况，不是解释能解释得清楚的。”
谁都知道，这次廉署与警队的冲突，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廉署的行动触及了这些大佬们的‘钱袋子’。
警队内部从上到下都是这些总华探长们用利益关系铺就的大网，动小鱼小虾没什么，但想要大张旗鼓的肃贪反腐，那他们就不会答应。
何况，这些总华探长也不是利益网的最高层。
真正的贪腐大头，都是更上面的鬼佬。
保安局分管警察部队的总裁判司，还有下属的警察司、警察总监、警务处长等等，这些才是真正的贪腐大头。
可他们都是鬼佬，都是躲在背后悄悄收大钱的头目，总华探长被推出来站在前面，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退缩，必须站出来保护住这一块利益。
否则的话，搞不好这些看似大权在握的总华探长，隔天就会被以右脚先进办公室的奇葩理由给替换掉。
这一点，廉政公署其实也清楚，所以即便他们背后站着的是港督白理臣，算是香城这一亩三分地上的天子亲军，也没敢对警队里的鬼佬下手。
就像麻油场警署的行动那样，抓走了所有人，唯独警署里的鬼佬负责人毫发无伤。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廉署与警队的冲突，实则就是港督与下面保安局鬼佬负责人之间的权利斗争。前者不过就是后者双方各自推出来的代言人罢了。
这种情况下，江凡被牵扯进去，不管他如何解释，都不可能轻易就全身而退了。
第233章 鬼佬过问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娱乐八卦小报，炮制出一篇文章，便让低调了数月的江凡就这样极其突兀、又极其吸睛的再次出现在了香城各界人士的视线中。
这极大的打乱了江凡原本的计划。
说好要帮黑森仔继续往和安乐高层爬一步，但迟迟没找到合适的出手时机。
此外，还有许家在背后下黑手的事情，也才刚刚摸到一点头绪。至于交代给黑森仔，让他查查许家的底，估计现在就算查到了，江凡也腾不出手来处理了。
如今意外搅入这样一桩麻烦事里，江凡只觉头疼无比。
……
中午的时候，江凡接到了任老九的电话。
“凡哥，那家小报刊登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警队内好多人都有意见啊。就在刚才，我的顶头上司，那个叫雅克．科波菲尔的鬼佬找我谈话了，搵我知唔知你同ICAC的联系。”
任老九作为崽湾警署的华探长，他的顶头上司，就是崽湾警署的刑侦组负责人，职衔应该是高级督察。
这种职务，在警队里，算是中层人士。
不过自从五十年代末期香城警队设立了总华探长一职后，警队处理各种治安纠纷、刑侦案件时，只要不是特别严重、影响力恶劣的事件，都是由总华探长或者警署下面的华探长负责处理。
这些在职务上是各个部门一把手的鬼佬，基本就是个吉祥物。
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任何威胁了，相反的，鬼佬不插手则以，但凡插手的事件，都是相当严重的事件。
就像现在这样，仅仅只是报纸上刊登了一条没有足够证据的、偏向于主观上推断出来的内容，半天时间不到，鬼佬就开始过问此事了。
足以见得这次廉政公署与警队之间的纷争，有多么受重视。
不过，江凡对此也早有预料。
他淡定地问：“鬼佬问你，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当然帮你说话了，话知鬼佬，说你和ICAC没关系！”任老九理所当然地说。
江凡笑道：“你就不怕过几天哪个不开眼的狗仔再弄一出模棱两可的消息，让鬼佬怀疑你骗了他，找你秋后算账？”
“哇，大佬，你不要惊我啊！”
任老九有些发怵，万一真像江凡说的这样，有记者为了蹭热度，捏造一些假消息出来，搞不好鬼佬还真会怀疑他说了假话。
别看他这个华探长在普通人面前威风八面，也勉强算得上是实权在握，辖区内发生治安、犯罪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基本都能管，可实际上这个职务在香城警队里，属于最底层的员佐阶层。
香城警队的职务等级分为四个大阶层，从低到高是员佐、督察、警司、处长。
而员佐又分为警员、高级警员、警长、警署警长四个小级别。
大名鼎鼎的总华探长，论职务水平，也不过就是一个员佐级别里与警署警长相当的职务。
是的，你没看错，那些在后世电影里叱咤风云的总华探长，在真实的香城警队里，只是权力阶层的最低阶层。
让他们嚣张跋扈的资本，是英国人对香城的管理很松懈、不上心。
那些来香城任职的鬼佬一心贪图享乐、捞钱养老。
本来最需要做实事的基层部门一把手，为了日子过得舒心，再加上下面的探长、警员们愿意给钱行贿，也干脆的把手中的权利尽可能下放，能不管事就不管事。
这就导致了警队内部变成了贪腐滋生的最佳土壤。
只要能给鬼佬送上足够多的金钱财宝，下面的探长们怎么管理香城基层治安，他们根本不关心，只要不闹出大乱子就行。
于是，作为经常与市民、帮会分子打交道的总华探长，由于华人的身份，哪怕立再多的功劳也无法继续晋升；又由于鬼佬的刻意放任，自然就很容易诞生所谓的‘五亿探长’了。
这些基层大权在握的探长们，一边搜刮民脂民膏，一边培植心腹的黑恶势力，靠着黑帮社团，在香城这一亩三分地上，暗地里的所有规矩都由他们制定。
他们能轻易做到很多英国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这就是总华探长等于香城地下皇帝的由来。
威风吗？
当然威风。
可这都是无根之萍！
地下皇帝，不等于就真的是香城的话事人了。
鬼佬不想多管事，不代表鬼佬就失去了手中的权利、说话没威力了。
别忘了在香城市区外，还有英国人的驻军，有大炮、战车、军舰。
总华探长再威风，街头哪怕纠集再多的帮会分子撑腰，面对荷枪实弹的正规军，也毫无胜算。
鬼佬一句话，让他给多少钱，他们就得给。
即便这个鬼佬只是相当于雅克．科波菲尔这种，职务上仅仅是一个片区警署（县公安局）的刑侦组负责人，这些‘地下皇帝’在他面前也得毕恭毕敬的。
至于像任老九这种普通的华探长，雅克。科波菲尔如果想要处置他，甚至都不需要打什么报告，只要有一个正当理由，甚至没有理由也能直接惩处。
别看雅克在警署职务上只比任老九高了一级，他是崽湾警署刑侦组组长、而任老九算是职务上仅次于他的华探长。
但在警衔级别上，双方差了至少三个档次。
这已经不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了。
一个只是员佐阶层的第三个台阶——警长级别，而一个是督察级别的高级督察。双方之间还有警署警长、见习督察、督察这三个警衔等级！
任老九发怵的原因就在这里。
在警署里，他得罪谁都行，但是不能得罪这帮鬼佬。
不然的话，就算他立下再多的功劳也是白搭，鬼佬一句话就能解了他的职。
江凡听出了任老九语气中的紧张，不由笑了笑说：“放心好了，香城没那么多天才记者，不是谁都能随便捏造出可信度极高的媒体消息的，而且那个什么娱乐报纸的记者，我已经让人去抓他了。”
“那就好！”
任老九松了口气，嘴里骂道：“抓住直接装麻袋沉海，死扑街，他老妈生个叉烧仲好过生他！”
“呵呵，这可是个人才，我才舍不得他死啊！”江凡意味深长的笑道。
第234章 小鬼遭殃
任老九想不通，明明是个给江凡惹了一身麻烦的狗仔，江凡怎么会说那是个人才呢？
“日后你就知晓了，总之，这个人我要想办法让他为我所用。”
江凡没多解释。
任老九打电话过来，主要就是想通知一下江凡，提醒他事情的严重性，让他提高警觉。如果警队真的打算拿江凡出气，凭他任老九一个小小华探长，是根本阻止不了的。
甚至，他都不能站出来。
这不是任老九忘恩负义，实在是廉署与警队之间的斗争，根本不是一个小小华探长能插足的，他只是这滔天巨浪中的一朵浪花而已。
与其在警队对江凡出手时，为了所谓的义气站出来，然后让警队先把他清理出局，与江凡一起‘死’，还不如留着有用之身和职务。
起码，万一要是江凡真的被警队的报复压垮了，任老九凭着身上的职务，悄悄安排一艘快艇送江凡出海总是没问题的。
当然，这都是最坏的打算。
……
刚挂完电话的江凡，没等他静下来好好理理思路，便有客人登门了。
是月明周报的主编陈志秋。
江凡让秘书把陈志秋礼貌的请进门后，两人见面，难兄难弟的情谊瞬间就迸发了出来。
那娱乐小报上刊登的消息，不只是让江凡站在了风口浪尖，也将月明周报树立成了靶子。
本来嘛，收廉署钱办事，帮着报道警队负面消息的媒体，也不只月明周报一家，第一批参与的报社，起码一只手是数不过来的。
这种情况下，警队想报复，也顶多就是口头上警告两句，最多让街面上的帮会马仔去报社里捣捣乱，明里暗里整点儿人身威胁。
毕竟法不责众，总不能真的把这些报社全给扬了吧？
这些办报社的也不是一点儿能量都没有，何况，都是收钱办事，廉署能雇佣他们，警队自然也能花钱让他们攻讦廉署。
结果呢，这次娱乐民间报的记者直接把月明周报点名，拉出来和江凡站在了一起。
这一下子就成了鹤立鸡群。
在香城，法是不责众，但不代表枪不打出头鸟。
于是，就在陈志秋过来之前，他的月明周报被警署查封了。
如果不是他见到警察在门口停车，预感不妙，机智的从后门跑了，恐怕这会儿已经坐在差馆的冷板凳上了。
“大佬，今次只有你可帮我咗！”
陈志秋满脸郁闷的进门，开口就对江凡如此说。
“我都系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丫！”江凡学着陈志秋那带着委屈口吻的粤语音调，苦笑着说。
陈志秋是从事新闻媒体职业的，当然也清楚江凡没说讲话哄他。
只不过这个时候，他除了来江凡这边，也没别的地方去了。
以往其他那些人脉，此刻必然是避他如蛇蝎，即便有讲情面的接见了他，也不可能为了他就伸手进廉署和警队的斗争漩涡里。
至于廉署那边……
陈志秋知道自己的份量，不可能指望廉署分出人手来保护他免被警队报复。
什么叫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这就是了。
明明江凡也是跟他一样被送到风口浪尖的人物，可是华凡集团就好好的，江凡也暂时还没受到多大的威胁，而他的月明周报却在第一时间就遭到了警队的报复性查封。警队利益网内的那些人还是很清楚江凡在鬼佬面前的份量。
且不说香城红十字会理事长汤姆。汉克斯、劳工福利局局长保罗。史密斯、商务经济与工商发展局局长蒂姆伯顿等这一水儿的鬼佬高层人脉。
单就是与江凡几乎可以算作一体的顾家也足以令警队忌惮。
顾永安刚刚得到女王授衔，成为了今年的非官守太平绅士。
太平绅士的原名叫什么？
它的书面名称叫“JusticeofthePeace”，即“香城殖民政府治安委员会治安委员”，太平绅士只是翻译时美化加杜撰出来的名字。
按照书面的称呼，顾永安作为治安委员会的委员，拥有联合港英政府警察部队和驻军一起维护香城社会秩序安定的权利和义务。
虽然这份权利仅仅是针对在发生治安事件后，太平绅士可以组织并指挥普通市民来合力维持秩序，防止事件继续恶化，算不上多么强大的职权。
但如果有人抗拒不服，就会被拘捕，而且会被判处最低三个月的监禁，还不能保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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