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歌说:“初步翻译完了,就等你过来看稿。”
张宣点点头,视线在街道上一晃而过:“虽然这里是京城,但我怎么总感觉差点意思?”
陶歌解释道:“没羊城潮流是吧?我也有这种感觉。”
洗个热水澡,喝完热汤,张宣忽然问:“李老的墓在哪?远不远?”
陶歌告诉他:“在香山,你想去看看?”
张宣开口:“确实有这个心思。虽然我和李老没见过面,但也算神交已久,理该去看看。”
陶歌提议:“那吃完饭我们就去吧,要变天了,早去早安心。”
香山墓地。
张宣把一束花放墓碑跟前,望着墓碑上的黑白照,还是第一次知道李老长这样。慈眉善目,满头白发,一口齐牙,一看就是很好相处的人。
“什么时候走的?”张宣问。
“本月初,那天好像是7号,对,就是7号,距离现在有20天了。”陶歌回答。
就在两人站在墓碑前聊天的时候,来路又出现了一行人,粗粗扫一眼有8个,应该是两家人合在一起。
张宣看着打头的那中年男人,又看一眼墓碑上的李老,感觉很像,心道这应该就是李老儿子了。
陶歌和来人很熟,打招呼:“文栋,温玉,你们来了。”
李文栋生的仪表堂堂,浓眉大眼,额宽口阔,天庭饱满,颧骨微凸,气势十足。
还没等陶歌介绍,李文栋瞅一眼墓碑前的花、就向张宣伸手说:“三月,久仰大名,我在报纸上见过你,感谢你来瞻仰家父。”
“应该的,我受过李老的恩惠。”张宣跟李文栋握了握手,诚挚地道。
听到这话,李文栋微笑着点头。他知道,眼前这名满中国的大作家还真不是跟自己说客套话,不然也不会无声无息来香山这地方。
在陶歌的介绍下,张宣和众人简单打过招呼就站在了一边。看半晌才明白,原来今天是李老的生辰,难怪儿子女儿各自带着一家人过来祭拜了。
半个小时后,祭拜完李老,李文栋起身对陶歌和张宣说:“有时间来安长俱乐部坐坐。”
张宣微笑点头,没做声。
倒是陶歌说:“成,你先去忙吧,哪天有时间了,我会带他来逛逛的。”
李文栋看来真有事,又嘱咐几句后,急急匆匆带着一行人走了。
目送虎头奔离去,张宣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问:“他就是安长俱乐部的主事人?”
陶歌说是:“你想不想去安长俱乐部看看,姐带你去。”
张宣想了想说:“看有没有时间吧,有时间再说吧。”
陶歌撩一下头发,笑道:“你还是我第一个见到对安长俱乐部这态度的,不错,有文人风骨。”
张宣慵懒地靠着座椅,翘起二郎腿说:“跟风骨无关,就是懒,不想动,那些地方讲究牌面,不自在。”
发动车子,陶歌问:“接下来去哪?我带你去逛逛,还是去买衣服?”
张宣看着窗外问:“这不是一码事么?”
陶歌说:“那不一样,我逛街就是吃各种零食,玩儿。
买衣服就专心买衣服,从早上可以买到晚上,中间不干其他的事情。”
张宣:“……”
陶歌笑看他眼:“怎么?吓到了?”
张宣不否认:“你去问问其他男人,有人吃的消?”
陶歌叹口气:“不是都说文人风流么,你一点都不浪漫。”
张宣连忙伸手:“打住,别用激将法,想要人陪你逛街找其他人,我跟你浪漫不起来。”
“行吧,那我带你去办正事。”说着,陶歌调转方向盘,往右边开了去。
路过南锣鼓巷地带时,张宣问:“这里的四合院贵不贵?”
陶歌说:“看什么样的人买,对你来说肯定不贵,怎么?你想买四合院?”
张宣琢磨一番:“确实有些动心,但对这东西我不太懂。”
闻弦知雅意,陶歌瞄一眼:“姐有时间了,帮你找人问问。”
车子在前方打个弯,继续前行,尔后又问:“你对四合院有什么标准?”
张宣眼犯迷糊:“别问我,我对这东西真是一窍不通。”
陶歌语塞:“一窍不通你还想买,你这不是忽悠我玩儿吧?”
张宣老神在在地说:“还真不是忽悠你。我从小就有个愿望,想在京城、沪市和羊城这样的大城市都有个落脚点。
说起来你别不信,我这种小老百姓的思想可能有点狭隘,你也可能不懂,但这确确实实是我的曾经的梦想。”
陶歌确实不懂,从小锦衣玉食,哪里为了吃穿发过愁?
当然了,张宣刚才说的梦想,是前生自己在这些大城市出差时偶尔会有的想法。
只是前生自己没太大能力,一个破老师能有多少钱呢,想在京城买四合院简直就是做梦,在梦里都是一种奢望。
刚才是因为考虑到米见在京城,所以才动了这个念头。
陶歌见他说的认真,就道:“等我消息,买这东西应该不难,也花不了几个大钱,到时候我帮你弄好了通知你。”
对于怕麻烦的人来说,最爱听这种话,张宣当即高兴地表示:“行,到时候请你吃饭。”
陶歌白了眼:“我想吃淮扬菜,你又不会做。”
张宣狡辩:“文慧和我关系很铁。”
陶歌想到什么,侧头问:“文慧天天在你面前出现,双伶不吃醋?”
第379章 同米见分别的那5年
张宣蛋疼:“你这是多看不起双伶?多看不起我?多不看不起文慧?”
陶歌打趣:“姐并不是看不起她们。只是换个思路想,要搁我是个男的,有文慧这样的姑娘天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迟早有一天会忍不住。”
张宣反驳:“别把我想得这么肤浅。话说你以前经常穿黑丝在我面前晃荡,我也没把你怎么样不是?”
陶歌目视前方:“你可没少偷看,别以为姐不知道?”
“别用‘偷看’这么不文雅的词。我那最多叫欣赏,你都穿黑丝在我面前了,我不看几眼,怕打击你的自信。”
陶歌笑笑,把车停在一栋3层楼底下,吩咐:“下车,到了。”
“这是?”张宣抬头望。
陶歌解释:“这是一个比较松散的翻译社,领头的是一个外教,现在在清华教书。
她的合作伙伴有海龟也有外国人,都是一些长期从事翻译工作的人。”
听到这话,张宣心里有底了,一个由中外班底组成的翻译社,怎么看应该也是有实力的吧?
外教的英文名叫Molly,中文喊茉莉,是个中年女人,金色头发,有点肚腩。
似乎和陶歌很熟悉,一见面又是抱又是搂的,还脸贴脸。
说明来意,简单介绍一番,茉莉直接打开一个抽屉,把英文版的“发条女孩”拿给张宣。
张宣礼貌笑笑,接过就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见到张宣很快就进入状态,原本还在闲聊的陶歌和茉莉也是停止谈话。
各自拿一杯咖啡坐在旁边,观察张宣的反应。
这老外的翻译水平相当可以啊,一口气看了10页,张宣得出这个结论。
不过可以归可以,但涉及到科幻的专业名词时,还是有一些擦边球,没有用到最准确的词汇,读起来使整部小说的水平有所下降。
好在张宣早有准备,来之前下足了功夫。
“发条女孩”关系到自己的前途和钱途,张宣那是相当谨慎,不二话,当即和茉莉沟通了起来,要求修改。
前面10页,张宣一共挑出了13个不当之处,愣是把茉莉整傻眼了。
心高气傲的茉莉看一眼陶歌,最后还是放下手里的咖啡,耐着性子听张宣讲。
“这里应该这样,我要表达的意思是这样……”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张宣才不管你茉莉谁谁谁,一个劲在表达自己的索求。
一开始茉莉还有点不服气,但连着按张宣的意思修正几处之后,再结合上下文读一遍,茉莉眼睛一亮,觉得新词汇果然表达更具张力。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翻译之旅的征程。
这个晚上,张宣用挑刺的眼光在找漏洞。
茉莉却搬来几本厚厚的英文词典。
只要张宣指出一个地方,茉莉立马开始用储备知识修正,储备知识不够的,就翻词典。
有时候两人为了一个句子要争论好半天,但每每都是茉莉服输。
不服输不行,不服输张宣不让过。
就这样子,两人时不时心平气和地交头接耳,时不时吵上几嘴,一直忙到深夜5点才散。
陶歌显得很无聊,一开始在看其他书籍,后来去外面给两人买了夜宵,再后来直接在沙发睡着了。
四点过,茉莉也熬不住了,效率大打折扣,张宣不再勉强,说明天再来,立马叫醒陶歌回家休息。
路上,陶歌好几次欲言又止。
张宣问:“怎么?这么不看好我的科幻小说?”
陶歌忍不住说:“我看你对它抱有很大期望。”
张宣有些犯困,揉揉太阳穴,“当然,我还指望它挣大把美元英镑给我建商业综合体呢。”
闻言,陶歌嘴巴张了张,好多话想说,却最后什么也没说。
接下来两天,张宣基本足不出户,天天跟茉莉在书房讨论。
吃喝拉撒都在屋子里。
陶歌似乎对科幻小说真的不感兴趣,翻译的事情她一概不管,也不旁听,闲的无聊时,竟然在沙发上看起了无声电视。
30号,凌晨5点过。
几个小时没动的张宣终于直起了身子,扭扭腰,心道他娘的终于弄完了。
虽然耗费了大把时间,但他很满意。
感觉自己版本的“发条女孩”,比原作都要出彩。
原因很简单,自己融合了一些东西,还对原作的缺点进行了修改。
可以说,他现在是信心满满。
同茉莉打声招呼,张宣把睡熟了的陶歌叫醒说:“走了。”
陶歌睁开眼睛问:“翻译完了?”
“完了。”
……
果然同天气预报说的,变天了,外面下起了雪。
雪花不大,但密密麻麻。
下到一楼,张宣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英国。”
陶歌没回话,而是抬头望了望夜空,许久许久才道:“再过几个小时,茅盾文学奖组委会要进行最后一轮投票了。”
“今天已经是30号了?”张宣一愣。
“对,30号已经过去了5个多小时。”陶歌晃了晃手表。
张宣沉默了。
“你紧张吗?”陶歌侧头问。
“这两天废寝忘食地忙活‘发条女孩’,都快把这事给忘记了。
你不提,我压根都不会想起它,你一提,我今晚估计睡不好了。”张宣吐口浊气,拢了拢衣服,有点冷。
骤然想起这事,陶歌似乎也睡意全无,问他:“我们是找个地方喝一杯?还是回家睡觉?”
张宣眼睛一亮:“这个点你能找到喝酒的地方?”
陶歌率先走向车子:“跟我走,姐带你去个好地方。”
车子一路拐,拐了又拐,最后停在了一家藏民牛肉馆。
牛肉馆不大,里面灯火通红。
陶歌选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开始介绍:“这里的青稞酒和牦牛肉值得试一试。”
要了酒,点了牦牛肉火锅,陶歌征求张宣意见:“这里的牛嘴也不错,凉拌的,要不要试试?”
“牦牛嘴?”坐下问。
“对。”说着,陶歌已经下单。
张宣眼皮直跳,牛这东西,他只吃纯正牛肉,其它的部位一概不吃。
就更别说牛嘴了。
夜深人静,店里的顾客不多,拢共就5桌,吃的菜也大同小异,牦牛火锅。
菜上的很快,店主卓玛大妈建议先张宣先喝一碗火锅汤。
火锅汤能喝?
张宣还是第一次听说火锅汤也能喝,带着好奇,当即就喝了一碗。
汤汁入嘴,张宣品了品,眼里放光,对陶歌说:“这汤又香又鲜,来对地儿了。”
陶歌捞起一些蘑菇,指着道:“这里面放了5种不同的蘑菇,鲜香就是蘑菇发出来的。”
对于吃货而言,遇到好东西,那是懒得再叨逼叨逼了,一口气干了两碗汤在讲。
末了摸摸热气腾腾的肚子,问:“要是这次我的书没得奖,你是不是要离开人民文学?”
陶歌讶然,“你猜到了?”
张宣夹一块牦牛肉给她:“是我连累你了。”
陶歌不以为意:“什么连累不连累,这话还早,等过了明天再说。”
这时张宣莫名想到了谢琪,沉吟一阵,措辞问:“在英国那边,你需要帮手吗?”
陶歌看他:“需要,你有好的人选推荐?”
张宣把谢琪的个人资料说了一遍,随后开口说:“这人为我出版的事跑了不少腿,你要是用得着,就试试吧。”
陶歌听出了不对劲:“这是你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尽心尽力帮你跑腿?”
张宣往嘴里塞一块牦牛肉:“我远方一表姐。”
陶歌盯着他没说话。
张宣改口:“我同学一表姐。”
陶歌问:“你同学是女的?”
张宣说:“我也希望她是个男的。”
陶歌探头过来,压低声音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别这么八卦。”
“姐就是好奇。”
“女人对男人好奇是噩梦的开始,你最好保持克制。”
“切,装什么大尾巴狼!姐就躺床上,你也不敢碰我。”
张宣闭嘴,这话还真说对了,还真敢不碰,碰了森林要失火。
见他被自己呛到了,陶歌得意笑笑:“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去了英国就什么都知道了。”
张宣懒得理她,低头一个劲吃东西。
这顿饭两人喝点酒,吃的很慢,前后吃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到清晨7点才结束。
出门时,外面已经蒙蒙亮了,路面上、屋檐上勾芡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张宣问:“你家大业大,在北大有关系吗?”
陶歌说有:“问这个干什么?”
张宣凝望着像柳絮一般轻盈的雪花片子,谎话张嘴就来:“我曾经立志要考北大,但没考上。
现在心情闷,我想去看看。”
陶歌没怀疑,“走,趁现在路上积雪不多,我送你过去。”
“喝了酒还能开车?”
“你不说没人知道。”
“你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