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说:“老舅,先绕道去一趟南方医科大学吧,我同学阳永健在那等我们。”
阮得志温和地说好。
中大南校区离南方医科大学不远,大概15公里左右。
面包车靠近南方医科大学时,隔着老远就看到了阳永健。
旁边还跟着一个孙俊。
张宣扬手喊:“阳永健、孙俊,这边。”
等到两人过来,杜双伶开心地同阳永健拥抱一下,就转身问孙俊:
“呀,孙俊,这么远你还真来了啊,我真是佩服你。”
孙俊看一眼阳永健,右手挠挠脑袋,嘻嘻笑着,不好意思接话。
张宣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孙俊咧个嘴,滋个洁白的大板牙笑说:“我昨晚来的。”
张宣眨巴眼问:“阳永健昨晚招待你在哪睡的?”
听着让人想入非非的话,孙俊嘿嘿笑着又不做声了。
倒是阳永健吹胡子瞪眼睛说:“张宣你这混蛋,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啊,闭上你的乌鸦嘴。”
接着又对杜双伶说:“双伶,你是要拖出点用身管管他了。你现在就这么放纵他,以后结婚了怎么办?”
奶奶个熊!
半年不到,阳永健这娘们心坏了,一见面就上眼药。
张宣不爽道:“双伶,你别搭理她。她这是单身老姑娘综合征病发,羡慕咱俩甜蜜蜜呢,你可得离她远点儿。”
杜双伶抿笑着片他一眼,就拉着斗鸡眼的阳永健上车了。
见状,张宣夸张地对孙俊说:“我就服气阳永健,那么土那么好斗,心眼还小,你怎么受得了的。”
闻言,孙俊还没来得及说话,车上立马彪出一个土味声音:
“孙俊,你离他远点,别被他带坏了,上车。”
“嘿嘿,永健,我听你的……”
孙俊哂笑一声,乖顺地像绵羊一样上了车。
呸,舔狗!
祝你永远是个铅笔杆子,拿个铁皮铲子,头上插个鸡毛掸子,没事包个狗皮毯子。
……
久违地吵吵闹闹,气氛甚好,四人叽叽喳喳聊着,一下就到了火车站。
不知道为什么,也可能是条件反射,每次到达火车站,张宣都会下意识想起“人山人海”这个词。
一眼望不到边的麻布袋,天南地北的人操持着各种口音,匆匆而过,他们为了各自的家庭,为了各自的命运,长年累月漂泊在外。
只有每年这个时候,他们才像候鸟一样回迁。回家看看老人,看看孩子,看看年轻时貌美如花、如今早已是黄脸婆的媳妇。
正所谓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甭管在外边过的多么心酸,受了多少白眼,但此刻都堂堂正正,眼里尽是喜悦,充满期盼。
在这比角马群还拥挤的羊城火车站,咫尺之间呼吸都困难。
张宣右手护住杜双伶,左手拖动着行李箱,随着汹涌的人群步步地移。
阳永健这朵鲜花早已经不是当年了,瘦弱的身子骨在人群推搡中很是吃力,好在还有孙俊这坨牛粪在,勉强护住了周全。
紧赶慢赶,在人推人、人挤人中,四人终于上了火车,找到了卧铺间。
郁闷的是,四张卧铺票只有一个下铺。
其它三张:有两张中铺,一间上铺。
见张宣犯难,孙俊主动说:“张宣你个高,你下铺吧;我最矮,我睡上铺。中间的床位归双伶和永健。”
张宣眼睛一亮,哎呦,孙俊你是个善解人意的,你是个知情趣的,竟然把老夫的心里话说的一字不落。
好嘛,难题解决了,各就各位,睡觉休息。
一声汽笛响,火车况且况且……
张宣望着对面同是下铺的少妇,总感觉有些面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一样,但就是记不得她是谁了。
再世为人,这种情况他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
这丰腴少妇也感受到了帅哥的目光,但一点也不介意,自自然然躺下,然后也是闲得无聊地瞅他。
四目相对,你瞅我,我瞅你。
瞅着瞅着……
张宣心里在骂娘,这年头的风气已经烂成这样了吗,见到好看的男人就敢下勾吗?
再瞅一阵,张宣血液沸腾了,娘希匹的,我败了还不行吗啊。
遂背过身子,不再看人家。
只是郁闷着郁闷着,张宣脑瓜子猛然一亮,终于记起来她是谁了。
她是小镇上那兽医的女儿。
这女人在有着“小香江”称号的樟木头开理发店。
前生自己兼职做外贸时,送一个挪威客户去过她这里两次,理发手艺挺好。
只是现在不知道怎么跑到羊城来坐火车了。
说起来自己的挪威客户还被她坑过一次呢,进了局子,导致那单都黄了。
损失好大。
……
火车离开羊城,经过韶关,到了郴市时,外面的光景变得不一样了。
没了城市烟火,只有丘陵远山、黄土地低矮人家。
第184章 天下无人不识君
寒冷的朔风在咆哮,松树、杉树、落叶乔木孤零零地立在大雪里,白茫茫一片。
车间有点冷,张宣站起来给双伶同志紧了紧被单,又瞄一眼睡着了的阳永健和孙俊,也是慢慢坐了回去。
值价的东西太多,他不敢睡。
要是哪个不开眼的小偷把装着“潜伏”小说的背包顺走了,那还不得哭死去。
无聊……
眼睛晃着晃着,又晃到了对面少妇身上。
小少妇瞄一眼斜上面睡熟了的杜双伶,就开口跟张宣打招呼道:“你们也是邵市人吧?”
张宣说是,然后好想问一句:你们的理发生意怎么样?
见到是老乡,小少妇来了兴趣,进一步问:“你们是哪个县的?”
张宣懒得费口舌,干脆利落地回:“回县,前镇的。”
小少妇用手抻着下巴,带笑问:“哎哟好巧哦,我也是前镇的,你是前镇哪里的?镇上的,还是下面村子里的?”
嘿!这娘们啰哩啰嗦,还打蛇随棍上了。
没看到我不想搭理你,在敷衍你吗?
奶奶个熊!
我都放下前生恩怨了的,你一定要逼我贱一下你吗?
张宣也一副高兴的样子说,“石门站你知道不?”
女人说:“知道。”
张宣又道:“石门站旁边有个刘兽医,你听说过吗?”
小少妇顿了顿,高兴点头,“刘兽医我熟悉。”
心想刘兽医就是她爸,怎么能不熟悉呢?
这时张宣直直地盯着她眼睛,意味深长地说:“我就是刘兽医的儿子啊,你认识不?”
张宣本想还咧一句:在樟木头谋生。
但临了临了,住口了。
正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呸,日后也不见!
果然,小少妇听到这话,傻愣地看了他几秒,接着翻个身子,被子一拉,蒙头纳耳自我麻痹去了。
……
火车乌拉乌拉,一路经过郴市、衡市、株市、娄市。
最后在清晨到达了邵市。
阳云两口子早已在车站等了。
一见面,两口子就像雪地里追逐地毛毛鸭,屁股扭扭,迈着螺旋腿就热情奔过来了。
帮着提行李,然后问:“老弟,你们饿了吧?走,家里备了热菜热饭,先去填点肚子再说。”
张宣都快饿晕了,哪里还会矫情?
把杜双伶三个简单介绍一番,就跟着辉嫂回了筒子楼。
进屋,换鞋……
张宣发现屋子还是这屋子,还是那两室两厅。
可才晃荡半年功夫,室内已经物是人非,换了人间。
旧家具都不见了,通通都是时髦的好东西。
张宣逮着款式新颖的布艺沙发坐了坐,问:“嫂子,这沙发不错啊,你们哪里买的?”
辉嫂给几人倒杯热腾腾的茶就说:“这是托人从长市带回来的。”
接着她人精地问:“老弟,你对它感兴趣?”
张宣点头,笑笑说:“不是新建了房子嘛,需要一些时兴的家具填充,哥嫂你们有门路,替我买两套回来呗。”
阳云这时搭话问:“你要什么价位的?”
张宣又细细查看一番沙发、家具,随后说:
“照你们这个标准整吧,质量款式要是有更好的也可以,你们帮我把把关,钱不是问题。”
接着他想到什么,又嘱咐说:“你们稍微上上心,时间越快越好,年前我有用。”
阳云两口子知道他不差钱,相视一眼,也没就钱的问题多提,笑着把这事应承了。
阳永健和孙俊看他一副大款样,也没做声,更没惊讶。
虽然不知道实情,不知道张宣兜里到底有多少钱?
但两人早就习惯了。
或者讲,早他娘的麻木了。
这么说吧,现如今在前镇一亩三分地,天下无人不识君可能有点过。
但张宣大作家之名,伴随着别墅的羡慕嫉妒恨,早已家喻户晓。
妥妥的,张宣已经是那些家长口里的“别人家的孩子”。
吃过饭,小有洁癖的张宣还洗了个澡。
只是从浴室出来后,他人都不好了。
因为接到了一个电话,杜克栋打来的电话。
杜克栋电话里说:雪太大,把路封了,小轿车不敢走,让他们搭乘带铁链的中巴车回去。
真他娘的郁闷啊,又要坐中巴,又要晕车了。
来到窗前看了看,往邵市师专方向望了望。
暗道:不知道米见放假了没?她有没有偷偷想我?有没有等着我去吃饭呢?
米见,你可还欠我一顿饭的。
提到饭……
张宣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欠魏薇一顿饭。
拖好久了。
不行,得找个晴天把这顿饭还了,顺便和魏薇打打羽毛球……
买了晕车药。
还去了一趟建设银行,张宣新办了一本建设银行存折。
辉嫂划拨的23。35万,张宣存了20万。
剩下的3。35万现金,他打算给阮秀琴同志3万。
自己留3500块备用。
……
上午9点过。
阳云利用自身人脉联系到了一辆中巴车,留了4个最好的前排位置来火车站接他们。
大包小包上车。
走之前,张宣特意留了一个做着黑色标记的麻布袋给阳云两口子。
挥手说:“这是我从羊城带回来的一些干海鲜,里面有我手写的烹饪说明书,照着说明书做就可以了,很简单,不难的,走了啊!”
说完,张宣不等两人回复就上了车,门一关,吩咐司机走人。
阳云、辉嫂和孙福成,带着千千,在大雪中挥挥手,直到中巴车拐弯消失了才回身上楼。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孙福成感叹了一句:“你们两口子能有张宣这样的弟弟,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一年就走完了人家一辈子的路。”
阳云和辉嫂开怀笑着,非常认可这话。
千千迫不及待地打开麻袋,抓几个海参就说:
“妈,这黑不溜秋的是什么?”
阳云和辉嫂两眼抓瞎,也不认识。
倒是孙福成见识多广,接过说:“这是海参,你们口中常说的海参燕窝的海参。”
闻言,千千差点蹦了起来,举手欢乐地说:“外公,我要吃海参。”
孙福成含笑点头,摸摸外甥女脑袋就道:“好,我来做。”
第185章 杜家人对张宣的变化
同预料的一样,张宣晕车了。
当车子离开邵市,走320国道,到达三阁司附近时。
肚子一路翻江倒海的张宣,在这一刻再也撑不住。
之前紧紧闭着的嘴,猛地往准备好的塑料袋里一伸……
一阵呕……
顿时吐的稀里哗啦,胃在痉挛,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见状,杜双伶侧弯着身子靠近几分,左手帮他提着塑料袋一端,右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
两分钟内,断断续续吐了三次,直到口里吐清水才算结束。
奶奶个熊!
这晕车药是假的么?吐死老夫了。
那么好的早餐白吃了啊。
杜双伶把黑色塑料袋扎进,放垃圾桶里,见一位大妈捂着鼻子嫌弃时,还轻声跟人道歉: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那位大妈眼瞅着样貌气质顶好的闺女这么有礼貌,立时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顺便问一句:
“你们是学生吧?”
后排的孙俊这时笑嘻嘻地插一嘴说:“他们可是名牌大学生哩。”
听到是名牌大学生,车内其他人都看西洋景一样地看了过来。
那位大妈也是认真地瞧了瞧几人,顿了顿,放下捂嘴的手,说:
“原来你们是大学生啊,难怪细皮嫩肉的,难怪说话温文尔雅的,我跟你们讲哦,如果晕车……”
听到这位突然热情起来的大妈,嘚吧嘚吧介绍防止晕车的种种办法时。
张宣心生感慨,甚是恓惶。
这年头的大学生就是值价啊!
仅仅亮一个身份就改变了一个农村大妈的态度。
吐完后,张宣接过杜双伶早已准备的水漱口,接着又吃了一个半桔子才缓过来。
看他面色有些苍白,杜双伶调了调肩膀,软和地说:
“靠我肩膀睡一觉,睡一觉醒来就到镇上了。”
“嗯。”
张宣确实烦闷了,确实累了,有气无力地把头搁她肩膀上,真的慢慢睡了过去……
静静地瞧着他的眼睫毛,静静地瞧着他的五官,不宽阔的肩膀上仿佛承载了整个世界一样,杜双伶此刻被一种幸福包围着,在寒冷的冬天里暖洋洋的舒心。
一路经过县城、荷香桥、六都寨、七江……
越往北,海拔越高,路越弯,地势越陡。
中巴车一路磕磕碰碰从平缓丘陵驶进了雪峰山脉笼罩的山区。
雪愈发大了,车子愈发的慢。
不过这并不影响昨晚一夜没合眼、刚才又吐了的张宣沉睡。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当他再次醒来时,车外除了高山还是高山,绵绵无期,一眼望不到头。白惨惨的一片。
张宣下意识问:“几点了?”
杜双伶抬起右手腕看了看,回答道:“还差3分钟5点。”
都快下午5点了吗,开得真是慢啊。
不过时间这久,倒是睡的瓷实。
张宣把头抬起来,揉揉她肩膀,“是不是都酸了。”
杜双伶抿笑着和对视他一眼,头一偏,也不顾车内的世俗眼光,枕在了他肩膀上,闭上眼睛,眼睫毛一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