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一口流利的英语,仿若母语一般流畅顺遂。讲的外国客人一愣一愣,由衷地赞叹她的业务能力。成功率同样维持在10:7,甚至是8。
唐潮在去大学报道的前两天,又找了亦舒一回。
他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话
——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你希不希望我留下?
——如果我为了你留下,你会不会很感动?
……
这些极容易引起误会的,带着暧昧色彩的话。他完全不经由大脑,张口就来。
难道?亦舒不敢想下去。
他犹如星辰大海般的双眸,吐露出海洋般清爽的气息。这一切,在世曦的身上不只一次地感受到过。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要阻止某些不该发生的情感。
亦舒看着他的不自然的微笑,惶惑不安。几个月前的见面争执,几天前的警局乌龙。是刻意,是无意?无论如何,它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撇开自身不谈,亦辉的感觉总是要顾虑的。上次在警察局的碰面,他看到他时涣散的眼神和僵硬的肢体。亦舒知道,有些烙下深痕的印记,是万万不可能磨平了。
想法不经意间飘得太远了,亦舒把思想拉回现实。
“你好好地上你的大学,我没有理由去想念你,也没有资格要求你留下,更没有多余的心来感动。但愿你可以和新的同学和平相处。”亦舒打开门,在门口驻留了片刻,头部侧转了二十几度,“一路顺风。”
门随即关上。像是把他们隔绝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亦舒坐在沙发里,看着面前的那张折叠床。
或许,他只是单纯地来告别,忍不住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缓解纷乱的思绪。
他和她,怎么看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唐潮在门外傻傻地站了很久。
他明明是出来帮唐黛买她爱吃的混合坚果。车子一路向前,好像受到无形地牵引,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锦澜小区。
他不希望亦舒和世曦在一起,又有那么一丝想让他们在一起的念头。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唐黛坐在客厅的写字桌上,敲击着键盘,处理项目上的事宜。
客厅占地颇广。同时容纳了餐厅,办公区,会客区。打开棕色的实木门,一面宽广的玻璃墙,明晃晃地刺进眼里。开间足足有十二米。加之室内的陈设多数是浅色和透明的玻璃为主,更显空间的辽阔。
“你要的这个牌子不好找。”唐潮进门换了拖鞋,随手把塑料袋丢在桌子上。
“平常找女朋友这么能耐,今天找个零食,就把你难倒了?”唐黛调侃他。
“我从来都没有找过女朋友。”唐潮倚倒在沙发上,两只粗壮修长的手臂搭在沙发靠背的沿上。“姐,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我根本不需要主动去找,她们自会来找我。”
“你呀,要是读书要你嘴皮子一半的厉害,就不会只考一个三流的体育大学。”唐黛放下手头的工作,转过身来,“你都不知道,爸爸他有多生气。”
“他生气是他的事。”唐潮坐直身子,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包坚果,拆开,直接张开嘴,灌了半包。“从小到大,他哪天没有是生气的?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别人是气大伤身,他是不气才伤身。”
唐黛起身从他手里夺过半包坚果,“你就知道和他对着干。”
“这个是我的坚果,你不许偷吃。”
这么年来,争锋相对的生活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自从在上海的学校和同学打架,被迫劝退,转来云城的高中,难得过上了一年清静的生活。奈何好景不长,偏偏第一志愿的北京落选,第二志愿的上海当选。
莫非十八年来的戏码又将再度上演。
他永远忘不了离开上海来到云城前,唐经国的那记耳光。力道之大,几乎让他以为耳膜就此破裂。
“总有一天你也会和他对着干的!”
………………………………
第四十三章——房租到期
地铁落成后,附近大大小小的公寓,民房,住宅区,摇身一变成了购买者趋之若鹜的对象。
房地产商,中介纷纷加入到利欲熏心,染指于鼎的行列当中。
事实上,早在三年前,云城宣布和榕城建造跨市地铁开始,房价呈现出骤然攀升的局势。尤以悦安路上的住宅区为盛。
锦澜小区虽然是几十年的老小区,很多的硬件,软件设施都跟不上政府规定的要求。隔音效果,实在谈不上隔音。常常楼上,隔壁开音乐会,家中被迫聆听一场没有任何艺术价值的噪音会。
物业公司的负责人是一个年近五旬的中年妇女。烫着一个时髦的鸟巢卷,坐在一间十几平米的办公室里,嗑瓜子,打游戏,看电视,聊天。比年轻人还懂得享受生活。
亦辉高考之前回过几趟家,想要安安静静地看书学习,不想成了一种奢侈的愿望。
楼上楼下住的几乎都是外来务工人员,素质参差不齐。常常半夜三更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亦舒不堪其扰。
某天趁着休息的空档,特意去了一趟物业管理处。管理员大妈正躺在躺椅上呼呼地睡着午觉。被吵醒后,脾气不由分说地上来。
亦舒落荒而逃。
时间长了,被迫习惯了。
不情愿地习惯!
“苏亦舒,你等一下!”
背后传来尖细的鹅公嗓。
“早啊,房东大姐。”亦舒露出亲切的微笑。“房租还有半个月才到期吧?等我过两天休息了,我亲自把钱给你送给过去吧。”
“我不是来收钱的,”房东意味深长地僵笑,“是这样的,到九月底,正好满半年。你我的租约也到期了。”有些难以启齿地说:“我不准备续租了,你赶紧再找找看别的住处吧。”
“这是为什么呀?”亦舒急切地问:“是不是,房租的问题?”
亦舒从隔壁住户的谈话中得知整个小区的租费不约而同地发生了涨价。
“不是房租的问题。是我准备把这套房子卖了。”她说:“前几天有两个榕城来的夫妻,想要买下它。开出的价格,老实说,确实很吸引人。我一个孤寡老姑娘,留着这套房子也没什么用,租来租去的也麻烦。”
亦舒默默无言。
房东接着说下去,“本来他们想马上看房子的,但是因为和你的租期还没到,所以我就跟他们约定下个月再来。”
突如其来的噩耗,令她招架不住。千辛万苦地把住处变成了家,如今转手他人,该何去何从?
“知,道,了。”亦舒一字一字地吐出这三个重如千斤的字。
房东的话,是正式地通知,并非委婉地商量。由不得拒绝,容不得反对。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站在锦澜小区的门口,茫然四顾。
怎么有种被这个世界抛弃的错觉。是错觉吗?她竟如此真实地感受着。
往南向北,朝东走西。
路口的几条野狗,互相追逐打闹,滚进一旁的花坛中去了。
风一吹起,香樟的树叶成片地落下。有些微微泛黄了,秋天快到了吧?
站在商贸城尽头的大桥上,眺望远方行进的船只,俯视桥下来回荡漾的浑浊的河水。桥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和人流。
亦舒不由得想起了湘塘村村口的那座石桥,站在桥上,同样可以远望大江大河,但那是一种宁静的美,放慢的时光,轻风,清水,轻吟浅唱。
“我看你就不要找房子了。”徐世曦把手搭在有些生锈的铁扶栏上,看着船只从桥洞下穿过,“我那里有空的房间,你可以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他无法预测她此刻的反应,悄悄地将头偏转几度,用左眼的余光窥视。
在房东通知她不续租的第二天,她就联系了徐世曦。毕竟他是从事房产方面的工作,找房子这样的小事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搬到锦澜小区之前,她找过不下十家出租房。无一例外,都跟网上提供的图片有巨大的差异。倒也不是说信息造假,该有的配备一样不少。只是在使用性能、居住体验上大打折扣,床,桌子,柜子东缺一块,西少一角。阴暗,逼仄,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霉味。
即使经济拮据,也不能放弃对生活最基本的追求。
亦舒常常在想,等到亦辉学业有成,所剩不多的债务还清之后,就不必再沦陷在金钱的沼泽当中了。
亦舒愣愣地看着船驶过后水面留下的波痕,一圈一圈地晕开。
该不该同意他的提议?那个借住一宿的晚上,风雨大作的晚上。气温倏然降到最低。当走进门内的那一刻起,所有的寒冷、潮湿、瑟瑟皆被隔绝在门外的世界。
如果真的和他住在一起,除了欣喜若狂,喜出望外,恐怕也很难找到更合适的词来表达内心的喜悦和狂欢。
她的心里是愿意的。大概是出于女孩的娇羞,带着暧昧色彩的话,太难启齿。
“那你准备收多少房租?”亦舒脸色绯红。在阴天下,更显娇媚。
听到亦舒这般提问,世曦的心里顿时明了她心里的想法,他面庞浮出笑意,如沐春风地注视她,“我的房租既便宜又不便宜。”
亦舒睁大眼睛看着他,用困惑的眼神来表达疑问。
“昂贵是因为我的房租高达五位数,而且这还是一个月的租金。”他把持续困惑的亦舒拥入怀里,“如果房客是你,我可以只收你一块钱的房租。”
亦舒的右耳紧紧贴在他左侧的胸腔上。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他那种独特的气息。
她抵挡不住,迷醉了。
他说话时跳动的喉结,张开嘴时,露出一排陶瓷般洁白的牙齿,还有代表成熟的胡子印记。
她又一次沉陷其中。
“为什么只收我一块钱?”亦舒明知故问。
“因为,你是你。”他用下巴轻轻地蹭着她的额头。
“那我要怎么感谢你?”她搂住他的腰,把头向上仰了几度。
荡漾的河水逐渐恢复平静。
吹来的风,已经有秋天的味道了。
“那就用你的一辈子来感谢我吧。”
徐世曦身子向后退了半步,双手捏着她的肩膀。两人四目相对。
亦舒额前的几绺细发被风在脸上来回吹着,颇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
时间仿佛静止,在持续的对视中,彼此的身影镌刻在了对方的眼眸深处。
终于,他吻上了她的唇。
短短的几秒钟,亦舒推开了他的温存。
好像每一次接吻的地点总是那么糟糕。
在租房到期的前两天,亦舒把行李收拾好,放在玄关的地板上。
这里,不过是临时的居住场所。
徐世曦下班后,直接驾车赶来。
物品不多,一箱子的衣服,一大袋的零散杂物。至于锅碗瓢盆,瓶瓶罐罐的器皿,亦舒送给了一楼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婆婆。她随着年龄的增大,听力越来越差了,话也说不清楚。亦舒晚归有遇到过几次。跟她打招呼,她只是冲着对方笑笑。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串用红绳绑着的钥匙,门打开一条细缝,昏暗的室内,看不清一点摆设。
“箱子太重了。我来拿。”徐世曦拿过亦舒手里的箱子,“你到那边坐着。”
“我没有那么娇弱。”亦舒强调,“我从小就没少干力气活,这点分量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况且,这个箱子有轮子的,我拖着走不就行了。”
亦舒不认为女人一定要在男人面前表现得弱不禁风。
今晚的月色流光皎洁。月光居然强力地刺透云层,垂直地照进屋内。和那一晚一样,目不交睫。不过,这次多了几分真实的感受。
这里,到处是他的味道。
这里,到处是他的气息。
这里……真希望可以一直一直生活下去。
………………………………
第四十四章——同居生活
早晨醒来后,亦舒不敢睁开眼睛。她闭眼凝视上方的世界,视野里一片橘红。无数的浮游生物,肆意乱窜。搅得她心慌意乱。
她把盖在身上的薄毯拉过头顶,谨慎地张开双眼,从织物稀疏的缝隙中,窥探周遭的一切。
真的是世曦的房间!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不真实的疑云挥之不去。
这是他的房间。上次匆匆一晚,匆匆离开,来不及细致地观察。
空气里还是有他的味道。
房间的布局实在简单,白色的吊顶,灰白色的木板墙,深木色的地板。床单,毯子是蓝色和灰色的格子图案,黑色的床和黑色的床头柜。窗帘都是灰色的。
一个由黑白灰组合而成的世界。
可能大部分的成年男性都喜欢这种朴素低调的风格。
倒是床两边,从吊顶上垂直挂下来的两盏乳白色的折纸形状的吊灯,独具匠心。吊灯像一把收拢的折叠伞,打开开关后,会有冷白色的灯光从透明的陶瓷片中映出来。还可以切换成七彩模式。
窗外的阳光已经蓄势待发,白色的纱帘缀满了淡黄的光点。
亦舒拉开纱帘,推开落地窗,浓烈的光线直接扑在脸上。
站在离地近六百米的二十楼,天空依旧是遥不可及。向下望去,那些茂密,高大的树木,像是矮草一般渺小。
咚——咚——咚——
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像是怕惊醒室内还在睡觉的人,特意敲的放缓且轻微。
“亦舒,起床了吗?快迟到了。”
“起来了。”她走进房间,慌忙地应着,“我在换衣服。”
“那你换好衣服,出来吃早饭,我已经做好放在客厅的桌子上了。”
“好的,知道了。”
亦舒换好衣服,打开房门,眼前的一切再次震撼到她,以至于脚下生根,迈不开步子。
“快点过来吃早饭。”徐世曦对着她喊,“不要傻站着了。”
亦舒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往餐厅走去。
客厅,餐厅和开放式的厨房连在一处。打开客厅后面的落地窗,是视野极佳的露台,可以清楚地望见不远处的星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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