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曦眼角掠过一丝失望。就像迅元公司一样,此次参加团体游的只有的名单中,唯独没有销售部门。他们要在国庆这场战斗中血战到底,为本月,甚至是这一整年度的业绩打下夯实的基础。
凯盛在半个月前就为国庆的到来做充分的准备了。刘寒璋转发上层领导的旨意,国庆期间,除非是白事,否则一律不准请假。
亦舒之前被刘寒璋言辞警告过,在业绩时好时坏的实体店中生存下来,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片刻不能马虎。
过了国庆,紧接着是双十一,之后是双十二,再往后是圣诞,元旦,年前促销。进入下半年,各行各业似乎都迎来了金九银十的局面。
往年的双十一,通宵达旦,夜以继日,毫不夸张地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进入凯盛的第一年,亦舒差点猝死在电脑桌前。颜露直言要立刻辞职回家。后来,还是同桌的郭雅眉分享了一些她两年多的经验心得。
亦舒直到现在还记得郭雅眉那时候的亲切和善。至于后来她变得越来越乖戾,根本无迹可寻。起初,她言语中伤和刁难,亦舒选择息事宁人,想着每个人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后来次数渐多,她忍耐到极限,才以牙还牙。三四年下来,反而习惯了这样争锋相对的模式。
“是不是很想我能一起去?”亦舒被他大雾弥漫的眼神感染。
“那当然了。”他看到希望的曙光般兴奋起来,“不去,我也挺没意思的。”
徐世曦想到历年来的团体游,部门的同事部拖家带口,一路上卿卿我我,侬我侬。就他和乔思明两个人形单影只,自然凑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对女人不感兴趣。毕竟,乔思明从来没有认真交往过一个正牌女友,而徐世曦更是与女友绝缘。
“们部门的人都参加吗?”
“除了一个要回老家之外,其余的都参加。”
亦舒垂下她长长的睫毛,“她也会去吗?”
徐世曦怔忡着,看来唐黛必将成为他们今后难以跨越过去的鸿沟和天堑。他万般无奈地点了点头。说谎被揭穿就更加欲盖弥彰了。
总而言之,和唐黛的界限他划分地彻彻底底,清清楚楚了。他自认为妥善地处理好了这段过去。可是她却时常跨越国界,侵犯他的领地。面对入侵者,他肯定要将他们遣返。过程中,牵扯不可避免。他相信,亦舒会理解他,终会理解他,也必须理解他。否则,哪来的天长地久?
“要不我跟主管请示一下。”亦舒动摇了。
工作至上的变成了工作第二。取而代之的是爱情。
她不怪徐世曦,相信他的为人。但她不相信唐黛。通过这几件事,已经充分领教了她的才能。正所谓守业更比创业难,徐世曦那么优秀的一个人,身边围绕的女性星罗棋布,他为了自己,肯定屏蔽了很多外界的干扰。
“不用勉强。”徐世曦体恤她的难处,去不成不打紧,只要两个人的心在一起,旅游,宅家,有和分别。
吃过早饭后,徐世曦绕道送亦舒去纺织城上班。
车子驶出车库,亦舒放下车窗,看了看外面阴气沉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昨天一天一夜的风雨,气温下降了十几度。
一眼望去,满地的落叶。
中午吃饭的间隙,郭雅眉向刘寒璋审批请假。亦舒坐在对面,都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振聋发聩的巨响。
郭雅眉吓得把手机撤离耳边,差点没从手上滑下去。
郭雅眉儿子所在的幼儿园,组织了一天的国庆游,需要有一名家长陪同。若是家长抽不开身,小孩就不能参加。毕竟国庆期间,人潮汹涌,老师的数量铢两分寸,学生安顾此失彼。发生意外,光是赔偿费就能直接让幼儿园关门大吉。
亦舒不由得同情她。某种程度上来讲,她做了回出头鸟和地头蛇。替自己挡下了无妄之灾。
亦舒放弃了试试看的想法。一天的假期尚且如此难请,何况是六天的长假。目前看来,除非辞职,否则别无他法。可若是辞职,也必须提前一个月递交辞呈,否则扣押的一个月的工资尽付流水。
国庆前后,纺织城的生意或多或少受到一点影响。采购面料和配件的工厂,集团纷纷放假休息。只有一些外国客人照例来。中国的节日与他们并无半点关系。
郭雅眉提前一个小时下班了。她走之前拜托亦舒帮她做今天的账。
她看在她言词恳切的份上,便答应了。希望对方多少能记得她的一点好。不求回报,不求报答,至少和平相处,不要有意无意地针对了。
五点十五分,走出大楼的东门,纺织城被笼罩在大团的乌云之下。望湖边的树,在风中沙沙作响。
亦舒担忧起明天的天气。她打开手机看了看,显示第二天的天气是阵雨。退出天气软件后,无意点开了拨号键。排在通话记录首位的是徐世曦的号码。
也是在中午,徐世曦特地打电话过来询问亦舒是否请假成功。看得出来,他很在意这件事情。得知失败后,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没事,就挂断了电话。
在馥园附近下车后,亦舒前往附近的一个安置房小区。上次坐车经过时,看到小区门口设有一些水果摊和蔬菜摊。相比舍近求远去商贸城的超市,这儿可方便多了。
摊主看到亦舒这张生面孔,想借机敲竹杠。可亦舒哪里是刚刚接触买卖的小白,从小大到,家里的蔬菜,肉制品,生活用品是她一力购买。杀价的本事由此练就。对她来说,节省几毛钱,日积月累,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他们家经不起浪费。
最后,亦舒花了不到二十块钱,买了两袋蔬菜和一小块五花肉。她打算今晚做一道许久不做的干菜毗猪肉。正好,上次去颜露家,颜妈给的霉干菜还有剩。颜妈每年都会亲自晾晒一些。小时候,亦舒的妈妈也会在自家的地里种一些芥菜,然后动手制作。附近的邻居基本都会制作霉干菜,笋干菜之类的食物。现在很少能见到了。超市里贩卖的袋装干菜,吃起来,总觉得差点味道。
亦舒走到走到电梯口,正好碰见徐世曦从负一楼上来。同坐电梯的还有唐黛。亦舒冲着他笑了笑,一句话不说。背过身去,站在他们的前面。
唐黛刻意打开话匣子,“世曦,明天不要迟到了,八点钟在云城北站集合。”
亦舒从电梯金属门的反光中看到唐黛忸怩作态的样子,故意不说话,看她一个人唱独角戏。
徐世曦嗯了一声之后,就不去理会她接下来讲的话。
或许唐黛自己不知道,她正在一步步改写她在徐世曦心中的形象。
………………………………
第五十九章——放心出行
电梯达到十九楼,唐黛擦着亦舒的身侧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亦舒撅了撅嘴,不予理会。通过唐黛种种做作的表现,她对徐世曦更加放心了。
电梯门合上后,她转身跟徐世曦说:“明天路上注意安,我请不了假,不能陪去了。”
徐世曦尽管失望,但看到亦舒波光粼粼的双眸,怎么也怪不起来了,他把亦舒手里的几袋食材拿过来,从缝隙里看了看,“今晚做什么好吃的?”
“先卖个关子。”亦舒笑吟吟地说。
晚上,亦舒上网查了查干菜毗猪肉的具体做法。这道菜,亦辉也很爱吃,每次他从学校回来,她都会提前一晚准备好。自从亦辉高三进入高考备战期之后,回家的频率逐次减少,亦舒也慢慢不做了。现在,其中的一两个步骤已经记不清了。
徐世曦家没有高压锅,亦舒只好用微波炉代替。
制作的过程中,有些消失的记忆,似乎在一点一滴地找回来。
徐世曦是北京人,虽然来云城有好几年年头了,但对于这道云城的名菜,只闻其名,不见其样。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满屋子菜香四溢。
餐桌上那几盏独特的吊灯,给底下的一切撒上一层迷离的金粉,
徐世曦尽是夹精肉,肥肉碰都不碰。亦舒才发现,原来他也有挑食的一面,怎么以前不曾发现呢?看着他吃得堆满笑意的脸庞,心里冉冉升起一轮暖阳。好像还有一丝丝的清风拂过每一道血管,把那些堵塞的积郁循序地吹散了。
“我不在的这几天,要好好照顾自己。”徐世曦看着她,金色光芒笼罩下的他,有一种星辰般的光辉,“门要记得锁好,饭要按时吃。”
亦舒一个人的时候,对一日三餐并不讲究。一个人的生活会自然而然地简化下来,变得简单。
住到世曦家之前,亦舒常常把午餐和晚餐直接做两顿的分量。到了轮休的那天,把早餐和午餐合并,简称早午饭。
亦舒听到徐世曦的这般叮嘱,忍俊不禁。像是爸爸出差对女儿的不放心,忍不住地各种唠叨。
“笑什么?”徐世曦沉下来,感到莫名其妙,“我是说认真的。”
亦舒止不住笑,她属于笑不露齿,并不是仰天长笑。从小到大,她还没有发生过忘记锁门的事情,关于照顾方面,至少不会饿着自己。二十几岁的人了,明白生活的意义。何况现在,有一个他,需要她更加积极地去笑对人生,笑着活下去。
“我只是觉得,这样特别像我妈妈。”提到母亲,亦舒笑容顿失。
“是再嫌我啰嗦?”徐世曦觉得好气又好笑,“那好歹说我像爸,说我像妈,算怎么回事?”
亦舒的笑容彻底消失,爸爸,父亲,爹甚至于father这些与母亲相对应的称呼,在她二十几年的人生中长期缺失。对她来说,它们只是躺在冰冷的字典里,组成浩瀚的辞海的一部分罢了。
“我,没有爸爸。”亦舒面无表情的说:“但我现在,连妈妈也没有了。”
徐世曦恍然大悟,亦舒一直以来只有弟弟苏亦辉,相依为命。偶尔会提到逝去的母亲,有关父亲,她只字不提。
她不提,他也不敢问。
徐世曦把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像是在传送某种温暖的力量。
亦舒露出陶瓷般洁白的牙齿,化解尴尬,同时也在告诉他,她走出了那段悲伤,太阳高挂在了苍穹。“们公司去哪里旅游?”
“去福建。”徐世曦如获解救,“小叶制定了攻略,准备去厦门,龙岩,漳州。”
龙岩和漳州?亦舒心里骤起的羡慕在一瞬间化为失落。她还记得前两年,和亦辉,颜露去电影院看过一部动画电影,里面的场景几乎部取自福建的土楼。经过二次元的美化和梦幻,宛如真正的仙境。
颜露更是吵嚷着要实地去一次。可是被工作牵绊的脚步,寸步难行。
慢慢的,谁也不再期待和渴望了。有些愿景,终会碾碎在空气中,浮动起一层层的尘埃,每当咳嗽的时候,就会无意地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个不切实际的梦。
“我刚才听……”唐黛的名字在牙关,锁死在吐露的刹那,亦舒停顿在引人深思的关键之处,“明天八点到云城北站?”
“是。”徐世曦谨慎地答复。“我明天七点多出门,就不能送去上班了。”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亦舒懊恼外加娇羞。
“那想说什么?”不会是唐黛吧?徐世曦天塌地陷,感觉身下的椅子在摇摇欲坠。
“要记得……”亦舒思索着说。
“我会记得的!”徐世曦不管三十二十一,抢过话头再说。
“知道我要说什么?”
“知道。”他灵光乍现,“我会记得想的,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跟报道,白天不定时地发微信,让时刻掌握我的动向。”
其实,亦舒要说的并不是让他时刻把自己放在心上,住进他的心房,每一次心脏的跳动,牵扯的脉动,与她的生命同在。
不过,看他如此的真挚和诚恳,亦舒把堵在喉咙口的话,依次咽了下去。
晚饭后,亦舒走进徐世曦的卧房,帮他收拾旅行的行李。在她看来,这是作为一个借住的女友的职责。不过,她觉得不是负累,而是甜蜜的赐予。可能每个热中的女人都会有这种傻傻的,小小的满足。
打开柜子一看,清一色的西装,衬衫。黑,白,灰,靛蓝四种颜色单调地排列着。在排列的衣服的首位,有两套新的休闲装。徐世曦在工作之余喜欢穿宽松的服装。亦舒早前在网上替他和亦辉买过几套衣服。亦辉对于穿着,一向简单,没有这个年龄段的男生爱美,耍帅的通病。徐世曦的业余生活更加普通,下班后,要是没有应酬,直接回家,换上居家服。出门在外,西装加身。一个人习惯了一种生活方式,一种口味,一种风格,很难再发生改变了。改变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适应,在现代社会,从牙膏里挤时间过日子的人生,有谁会愿意不辞辛劳地尝试。徐世曦同样不愿意。
亦舒把两套休闲装取下,折叠好放进拉杆箱中,拉开柜子下方的抽屉,拿了几条短裤和袜子。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当她看到四条崭新的内裤平整地躺在拉杆箱的一角,双耳应时灼热起来。替他准备贴身的衣物,以目前的身份,未免操之过急了。
后知后觉地迟钝。
“真是贤惠。”徐世曦把头伸到她的颈边。
男人与生俱来的体热和沐浴之后裹挟的香气,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蔓延开来。
亦舒吓得一个激灵,纷杂的情绪都变成了胸腔里剧烈起伏的跳动。
“我帮收拾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点,自己整理吧。”亦舒躲开他的呼吸,直奔房门口,“早点睡。”
徐世曦看着亦舒转身的背影,竟萌生一股冲动,想不顾一切地把她揉进自己的世界里,和她成为一体。闪过的念头,片刻打消。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他和她今生再无可能。如果有来生,也无可能。
外面的细雨,收住了下落的步伐。像是受到了某种指令,很不自然地停止了。从窗外望出去,竟然有很漂亮的月色。云层洗去玄色的染料,重新换上洁白的外衣,浅冷黄的月光在在云层背后晕染出一块块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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