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吹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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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风吹清风-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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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帮。”徐世曦转过身说。

    “不用了,们先进去,我一个人可以的。”苏亦辉弯身下来。

    他不需要他们的帮助,收拾的任务,他一个人可以完成。又或者,是他想借此逃离。然后自欺欺人地以为大家只是做了一场梦。

    “们都进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陆旭杲总算找到用嘴之地。五个人中,他是最不起眼的存在,也是可以置身事外的那个人。

    陆旭杲把手里的托盘递给徐世曦。

    他和他眼神交汇后,觉得收拾一件小事,不必客气相争,就推着亦辉往包厢里去了。


………………………………

第七十四章——自问自答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比寒冷更加寒冷的存在,那就是这间容纳了五个人的包间。

    亦舒坐在椅子上,眼睛注视着桌子上的几碗饭菜,无味索然。眼泪不听话地从眼角滚下来。只是几滴,她尽力克制着决堤的溃败。不过,单是这几滴咸苦的液体足以汇成大海。讽刺的是,首先淹死的是自己。

    颜露双手插腰在室内踱来踱去,好像每走一步,房间的面积就会缩小一平方米。因为在她的一步一来回之间,气氛沉闷到怀疑是身处在夏日的塔克拉玛干沙漠。

    “还不进来?”颜露喃喃道,“不会是逃了吧。”

    “逃?”亦舒猛然站起来,膝盖顶到了桌底,桌上那几碗可怜的,被遗忘的饭菜在以摇晃的方式诉说着它们的无助。亦舒顾不上膝盖传达至身的疼痛,或是有比疼痛更痛的伤疤,在消耗她的能量。

    “不要紧吧?”颜露听到撞击声,电光火石地到亦舒身侧,“太……”她找不到柔和的诗词,“他不会走的,男朋友和我男朋友都在外面呢?”

    “说不定他会逃走。”亦舒不认同颜露后面的观点,反而赞同他的第一个想法。当一个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暴露了苦心隐藏的神秘,逃走是最本能的举动。

    亦舒和颜露僵持不下。回想起来,她们走过的十几年华,争执永远多于和谐。

    决定进凯盛之前,颜露是各种推脱。整天面对电脑辐射,引发的皮肤问题,是赚再多钱也无法弥补的缺憾。一个脾气大,肠子直的人面对一群牛鬼蛇神的客户,提早进入黄脸婆的行列。对于爱美如命的颜露,无疑是毁天灭地的巨大打击。后来,亦舒的再三坚持,她同意先做一段时间试试。没想到,一做就是五年。也正是坚持了这五年,她们都遇到了彼此的那个他们。

    颜露觉得执拗的亦舒,其实有一种撰写未来的特异功能。人会有无意中遇到的缘分,刻意寻找,徒劳枉然。

    正说着,徐世曦带着苏亦辉从门口进来了。他像一个受到操纵的木偶傀儡,四肢僵硬,膝盖,手肘皆不能弯曲,

    对话该如何进行?命运的书写簿上,不知被谁撕去了那重要的一页。

    “亦辉——过来。”亦舒抬起头,想不出该说什么,总之,先他叫过来再行商定。

    亦辉走了两步,停住了,不再往前走了。

    “姐,我知道要说什么,问什么。”他迟缓地眨着眼皮,可以看到黑色的轮廓在视网膜上上下交互的影像。

    “想问,就尽管问吧。”他说。既然被发现了,何不坦然地面对制裁和审判,至少,会使自己看起来,有一丝残留的人性。

    “我不问了。”亦舒释然地说:“我希望自己告诉我。把一场问答会变成一个自圆其说的演讲大会吧。”

    苏亦辉听亦舒的话中饱含痛心和怆恻。语言风格,说话方式突兀地转变。

    自问自答也好。亦辉抽动了一下嘴角。避开辛辣的提问,用柔和的方式自我提问,就像平时一个人自言自语,自说自话那样,不用在意别人锋利的眼光,难听的笑声。

    苏亦辉盯着墙角那盆碧绿的心叶藤。室内的植物虽然免遭外面的风吹雨打,不免娇气,但是,纯粹从观赏的角度分析,它体现了最大的价值。

    “我确实没有去上大学,那天离家后,我就直接来了知书茶餐厅。”亦辉的视线继续停留在盆栽上,“一个三流的大学,一群九流的学生,一个不入流的我。其实五年前放弃上大学,在现在的我看来,是无比正确的抉择。”

    亦辉深切地记得在高中的电脑课上,无意中浏览到一个网页,是一个正在就读大学的平凡不过一粒尘埃的大三学生在博客上发表的一段话。

    ——偶然听见大三室友对着电话那头的大一新生说道:“现在的老师都不管学生的了,我不管们谁管们?”而电话那头,估计是在说:“学长好严厉。”于是乎,室友又接着说:“我这样还凶吗?我是对们太仁慈了!”一番看似苦口婆心、色厉内荏的话,表面看来,似乎也能体会到学长对学弟学妹的关切之情。但是作为旁观者与过来人双重身份的我来说,这段话却显得那么讽刺。只是学龄多了两年,只是饭多吃了两年,只是。。。。。。只是多活了两年,仅此而已。在为人处世上,还是那么不谙世事。只是一味地沉迷在网游世界当中不能自已、无法自拔。每天昼伏夜出、通宵达旦的处事原则难道还蕴含人生哲理?值得一提的是,另一室友问道,这个学生是怎么进的大学。答道:自主招生。于是他就说道,现在的自主招生是越来越差。我只觉得可笑,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然而回过头来想着昔日的自己,顿觉荒谬、滑稽、可笑,悲哀。原来当时的自己居然是被这些抱愚守迷的人颐指气使,而所谓的纳新,只是为了广收免费劳动力,为他们的个人娱乐增加无限的时间。真是荒谬绝伦。可笑我们蒙在鼓里不自知。如今知晓,悔不当初,可是时光一去不复返。但却依旧上演着“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戏码!

    亦辉把这段话结合两年多的高中经历,相似度高的惊人。举起的脚步,停在半空,是该前进,还是后退。其实,后退何尝不是前进的一种。

    “是啊,我就是一个傻子。”亦舒遭受亦辉言语上的刺激,说话颠三倒四。她明明是为了弟弟的生活和学业,忍痛放弃,哪里是所谓的看透大学的本质,遁入红尘。亦舒咧着嘴,苦笑出来,人有时候做的傻事只有自我同情和可怜,别人就当作了一个愚蠢的笑话。

    “说的是什么浑话!”颜露拍案而起,“知不知道,姐姐不上大学,不是她自己不想读,完是为了。不想读可以,都是个十九岁的成年人了,有独立的思想和判断力,我们谁都不能左右。可是,说话要摸着良心,她究竟是不想读还是不能读。”颜露吞了一口口水,湿润干痒的喉咙,“倒是会省事,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不究原因。”

    亦辉怔忡着,他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其实他想说的是上不上大学,对很多人的一生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不是在否决姐姐的一片苦心。谁知,话到嘴边,变换了另外一种意思,说出口后,悔恨难收。

    亦舒见颜露把她心里想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转换风格地表述出来,连补充的余地也没有。

    她和弟弟一次吵架斗嘴的事例都不曾有过,父亲母亲的缺失,更让他们紧紧相拥。

    “我只问,现在作何打算?”亦舒郑重其事地问:“还准备去上大学吗?逾期的报道时间是一个月。我记得的录取通知书上写明的入学报道的时间是九月十二号,今天是十月三号,还有九天时间,收拾收拾,赶过去来得及。”

    “姐——”亦辉拖着长长的尾音,“我以为懂我。”

    如果我想去,怎会不去?

    亦舒心死地合上眼睑。算了,她说,算了。人生的道路终归要自己去走。她把路铺到他十九岁的轨道后,身疲力尽。

    “或许该尊重他的选择。”徐世曦敛声屏气,担心不当的言词造成亦舒二度的悲沉。

    我也想尊重他的选择,可是,我不希望他做一个错误的选择。一个餐厅的服务员,消耗十年的青春,等年华老去,在阴暗的后厨熬至终老?

    亦舒不愿亦辉走上一条注定崎岖的道路,另一条路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

第七十五章——不欢而散

    一人自述,一人伤痛,几人劝说。

    一场好好的聚餐,划下了一道道的破折号,各种解释说明,胡乱杂陈。

    “有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我不能左右的想法,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亦舒忽然起身,冷然地说:“做想做的吧,我不能勉强。”

    我只是的姐姐而已,不是的妈。二十一世纪也不兴长姐如母这一套窠臼了。

    亦舒拿起挂在椅子上的包,挂在肩上,绕开苏亦辉和徐世曦,朝门口走去。

    颜露回过神来,急匆匆地跟上去。

    走到门口,陆旭杲正好站在门口,准备进来。他把打翻,破碎的碗盘收拾好拿到楼下。李南知看到后,紧张地询问了几句。他随口编造几句糊弄了过去。今天晚上发生的是事情,算不上震撼,可亲身经历,总难以平静下来。

    他听颜露讲过亦舒家的情况,由衷佩服亦舒的为人。在这段故事里,他加入了自己的认知和见解。

    有时候,我们认为牺牲自身利益,去成他人的人生,就想当然地认为他们必须接受,这是他们的义务和责任。不管是不是符合真实的需求和切身的需要。反之,当对方以同样的方式来给予回报的时候,他们就会觉得是在破坏,糟蹋一片良苦用心。是不成熟,不理智的做法。可是,明明是出于一样的心态,几乎相同的做法,为什么要冠以不同的名称?

    亦舒和陆旭杲眼神交叠了一下。

    “们要去哪里?”陆旭杲张大眼睛问,“不吃了吗?”

    “抱歉,我想先回去了。”亦舒示意了一下,就往楼梯方向走去。

    “还吃什么!”颜露大声说:“气都气饱了。”

    陆旭杲不懂,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肯耐着性子解释给他听。

    徐世曦留在包厢内,梳理遗留下来的浮乱的空气。亦辉好歹是亦舒的弟弟,他有一定的责任去从中调节。

    “亦辉,到底是怎么想的?”徐世曦弯下身,亲切地注视他,“刚才姐姐在场,或许不便直言,那可不可以跟我说说?”

    亦辉抬起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徐世曦的眼睛,他的眼睛像两颗黑色的珍珠,即使是黑色,也抵挡不住它要发出光芒的决心。“我想说的,能说的,在刚才已经部说清楚了。”

    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是结果。”徐世曦循序渐进,“我能知道原因吗?”

    “结果就是原因。”苏亦辉闷闷地说:“原因就是结果。”

    徐世曦知道他是问不出结果了的,苏亦辉抑郁的性格,任谁也撬不动他压在大石下的真实想法。

    “如果想说了,就来馥园找我和姐姐吧。”徐世曦从裤袋里拿出纸笔,写下住址,塞到亦辉的手里。他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当下的节骨眼,互加好友,也是说不出来的奇怪。

    徐世曦直起身,看到陆旭杲进来后,起身朝他迎去。

    “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告诉我?”陆旭杲一脸渴求真相的表情。

    徐世曦苦涩地扬了扬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去追赶走了一阵的亦舒。

    陆旭杲呆地站在门口,看看跑去的徐世曦的背影,又看看埋首萧索的苏亦辉。像一场突然中断的话剧,剧情正上演到最精彩的高潮部分,其中的一个演员负气中途退场,其余的演员不得不被迫终止演出。

    “们吃完了吗?”李南知看到一群人从楼上下来,想着几分钟前,陆旭杲还把摔碎的碗盘拿下来,“我刚给们送些饮料上去。”

    “我们,吃好了。”亦舒笑不出来,“打扰了。”

    “欸——”李南知伸出手臂,想去挽留,门口浩浩荡荡地进来几个客人,嚷着点餐。

    附近的某栋写字楼一下子点了几十份外卖,留言备注必须在七点前送达。外卖员部是骑着电动车配送,堆积如山的外卖即使他们肯送也没有合适的配送工具。何况,他们拿到的配送金额,和外卖数量无关,只跟订单数量相关。简单来说,一笔订单,送一杯奶茶是五元配送费,送五十杯奶茶,同样是五元配送费。还要承担途中损坏的赔偿。因此。这单几十份的外卖订单,过去半个小时,也没有人接单。

    若是逾期未送到,造成的退款,茶餐厅一天的利润部打了水漂。万般无奈之下,程书广只能从隔壁借了一辆电动三轮车,把外卖依次排上后面的兜框。打开地图,戴上耳机,根据导航的指示,开启了人生第一次的外送之旅。

    前台少了程书广,李南知一个人分身乏术,两个厨师做菜要紧,帮厨阿姨普通话也说不标准,一口流利的家乡方言,点餐收银,简直要了她的命。苏亦辉,不提也罢。

    徐世曦经过前台时,礼貌地,歉疚地朝李南知示意了一下。尽管现在她还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

    陆旭杲紧随其后下来,不等李南知开口,他抢先道,“表姐,今天发生了很多离奇的事,等我搞清楚了,再跟说。”说完后,像一阵风似的飞了出去。

    李南知笑着摇摇头。在她眼里,陆旭杲还跟小时候一样,时而沉稳,时而随性。

    回去的路上,谁都不说话,车内的气氛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徐世曦走在亦舒的身后,她拉长的影子,铺在他身上。他从她的影子里感受到她的幽深的悲哀。

    从馥园门口到家,不算二十层楼的电梯的距离,不过三百多米。徐世曦只觉得,像是绕着八百米的操场,走了十圈。

    高级住宅区的电梯乘坐其中,同样能感觉到轻微的晃动,亦舒的心和秋天五点钟以后的夕阳一样,惶然下坠。

    走到门口,亦舒往包里翻找钥匙,可翻来翻去,怎么也找不到。找不到的还有曾经自以为是的对人性的认知。

    徐世曦按住亦舒忙乱的纤手,从口袋里拿出钥匙,上面挂着一个金属色的吊饰,“我来。”他说。然后按了按数字键盘上的密码,门便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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