髦蟆
可是!
现在对于脑挫伤的《专家共识》里,并没有这样治疗的先例!
专家们都认为应该活血化瘀,改善循环!
自己该怎么办?
杨鸿年看着此时床上的女人,可怜且无助。
哎……
他叹了口气。
杨鸿年看着赵建勇、刘泉、以及周勤政三个副主任。
“来,你们试试。”
他希望得到一些认可!
听见杨鸿年的话,赵建勇率先走了过去。
之后是周勤政,最后是刘泉。
一番诊断之后。
杨鸿年看着三人:“你们怎么看?”
赵建勇沉思说道:“我觉得,治疗方案问题不大,脉紧涩,有血瘀,不过本虚标实,我觉得应该应该增加一些补药,来补气行血。”
杨鸿年没做评价,反而看向一旁的周勤政:“周主任,你怎么看?”
周勤政看了赵建勇和刘泉,想了想说道:
“赵主任补充的有道理。”
“但是,我觉得,本病中医属于淤血、痰阻范畴,外伤之后,髓海失养,而气血不足,脉道不充,心失所养,肾主髓脑,心主神明,心肾亏虚则髓海空虚,脑脉失养。”
“脑为元神之府,脑脉失养,就会导致头晕目眩,五官失灵。”
“我也觉得,应该在活血化瘀的同事,进行滋补心肾,豁痰开窍!”
两人说完之后,现场安静了下来。
杨鸿年有些失望。
因为……他没有听见想要的答案。
显然,患者是本虚标实,补没错,但是……他不认为,应该进行活血。
如果活血有用的话,患者已经进行了这么长时间的治疗,能没用?
患者在住院期间,就已经进行了改善颅内循环,营养神经的治疗方案了。
西医在这个领域,更加精准,疗效更好,轮得到中医说话?
而且患者出院以后,也服用了大量的活血化瘀药物,“通窍活血汤”服用了20多副药,非但没有明显好转,反而有些加重。
为什么?
疗效不对!
杨鸿年没有听见他想要的答案。
现场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而患者本就神经淡漠,眼神里充满畏惧,他虽然迟钝了,但是她不傻。
看见现场压抑的气氛,女人开始小声啜泣起来。
眼泪也不自觉的留下来。
杨鸿年叹了口气,笑着看着女人:“大姐,你放心,我把你收入住院,我们肯定会想办法进行治疗。”
“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
女人哭着说道:“哎……我不是害怕。”
“我是担心啊……”
“我孩子今年27岁了,还没结婚。”
“我这个样子了,这样下去,要是成了痴呆该怎么办?”
“人家谁愿意嫁给一个傻子的孩子啊!”
“我是负担啊!”
“医生……我不怪你们。”
“都怪我,不小心……”
女人的话说的很慢,但是……每一句都说在大家的心坎上。
谁又不是为人子女,为人父母。
此情此景,怎能不触及心灵呢?
杨鸿年拍了拍女人的手背,然后看着周围众人:“你们大家,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或者看法吗?”
此话一出,现场安静了下来。
对于这样一种疑难杂症,谁也不敢乱开口,更不敢夸下海口。
谁有把握治疗呢?
包括陈南在内,没有人有这样的把握。
一时间,每个人似乎都沉默了下来。
在场的几个副主任都说话了。
让他们说,他们该怎么说?
有的人事不关己,漠不关心,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又不是自己的患者,何必在意?
有的人深谙世事,不乱发言,自己的组长都发表了意见,自己去唱反调,领导怎么看?
有的人,眉心紧皱,在思考,却想不到很好的办法,只能选择沉默。
杨鸿年见状,忽然抬头看了一眼陈南。
说实话……
不知为何,杨鸿年忽然希望这个“不讨喜”的“刺头”站出来,发表自己的看法。
可惜,陈南没有说话,而是眉心皱起,此时的他在思考用什么方子治疗!
他很清楚!
自己现在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一般严重。
他必须组织好自己的语言,准备好自己的方案!
战斗一旦开始,就没有退后的机会了!
就在杨鸿年叹息,准备开口的时候。
何端康忽然说了句:“我觉得……或许不需要进行活血化瘀治疗。”
此话一出,刘泉眉心紧皱,盯着何端康。
而杨鸿年却眼睛一亮:“继续说,你有什么想法?”
何端康脸一红:
“方案暂时我还没有想好。”
“但是,我觉得,患者血瘀并不明显,与其花大功夫进行活血化瘀治疗,倒不如根据中医辩证,脱离现代医学思维,进行治疗。”
“完全按照中医理念进行,不要拘泥于现代医学的束缚。”
说完之后,何端康忽然感觉内心的自信增加了很多。
好爽!
这是他第一次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忽然感觉真不错!
这句话,说到了杨鸿年心坎上。
这也是他想说的。
中医走了弯路。
杨鸿年一直这么认为。
西方医学的冲击下,中医的有些理念,有拔苗助长的嫌疑,有些用力过猛!
这就导致,一部分中医变得中不中,西不西。
而偏偏有些人,利用这些理论,站在了高处。
人有时候站在高处了,就容易不胜寒,所谓不胜寒,就是害怕犯错!
站的越高,就越怕站的不稳,就怕犯错!
就容易认不清自己,就容易迷失自我,甚至容易……走上弯路。
杨鸿年对着何端康点了点头:“嗯,小何说的没错,大家集思广益一下,还有人有想法吗?”
这个时候,忽然一阵声音响了起来。
“我可以试试吗?”
众人寻声望去,发现是陈南。
杨鸿年不知为何,竟然眼睛一亮。
呵呵,“小刺头”,你没有辜负老子的“期待”,还是站出来了。
“好!”
“你来试试。”
杨鸿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道。
陈南点头,走了上去。
手握寸关尺。
目掌五行宫。
心沉意定气闲。
片刻之后。
陈南心眼一亮。
果然,不对!
这并非是一个瘀血证。
患者舌质晦暗,舌苔薄白,而脉象显示,上盛下虚,阴阳混乱之相。
两手脉象不一。
左为心肝肾,右手肺脾命。
左手关脉弦紧长而有力,有肝风乱动之相。
右手尺脉沉迟,有阴不守内之征。
舌质晦暗,为肝风内动,阴阳失守,肝色上乘的征兆。
舌苔颤抖,显然为内风之征兆。
这应该是一个肝风内动,阴阳失守的症候。
而且,结合患者的种种症状,陈南的思路瞬间被打开了。
良久……陈南依然不语。
他在思考治疗方案。
而现场所有人都看向陈南。
有期待的目光,有质疑的眼神,有厌恶,有好奇,有种种种种……
但是,陈南很沉着。
良久之后,陈南忽然说道:
“我有不同的看法!”
第80章 尽信书不如无书
此话一出,顿时现场所有人的目光注意到了陈南身上。
何端康看向陈南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期待。
丝毫没有注意到,刘泉正在用杀人的眼光,盯着他,和陈南。
何端康感觉,自己的七窍被打通了一些。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而这一切,就是来源于陈南。
何端康意识到了一件事儿,一味地隐忍,一味的迎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不人云亦云。
是因为敢于提出不同。
是因为敢于坚守自我。
也是因为勇于创新。
虽然他知道,自己说出来这些话,要被刘泉针对。
但他很清楚一点,自己作为刘大财迷
刘泉离不开自己这么一个勤劳的小蜜蜂。
所以,自己也不能惯着对方。
现场众人都纷纷看向陈南。
杨鸿年笑着说道:“小陈,你是怎么想的?”
“患者是一个什么情况?”
陈南认真说道:
“患者并非血瘀证。”
“望舌要看舌质舌苔,同样也要注意舌态。”
“患者舌颤抖,不居中,这是因为有内风!”
“而舌质晦暗,舌苔薄白,脉象上盛下虚,弦紧沉迟,这属于肝风内动,阴阳失守。”
“并非是气滞血瘀。”
此话一出,陈南相当于彻底否定了刘泉之前的诊断。
刘泉闻声,脸色瞬间拉胯下来,像极了一个口癖患者久治不愈面肌塌陷的样子。
赵建勇则是根本没有回头看陈南一眼。
而杨鸿年却眼睛一亮,陈南刚才的一番话,似乎点到了杨鸿年的最敏感的那一个点上。
瞬间通透了起来!
肝风内动!
杨鸿年作为科主任,虽然是庸才,但是也是有能力的。
这个社会,能站在高处的人,绝非偶然或者巧合,他都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杨鸿年也不例外。
杨鸿年师承三晋名医陶老陶训义,晋省中医药研究所之前的老所长,对于脉诊有着独特的研究。
所以,杨鸿年的脉诊水平是有的。
他在一开始就感觉到了,这不是一个瘀血证患者该有的脉象,上实下虚,内有虚风啊!
只是,杨鸿年很好奇,陈南是怎么发现的呢?
他的脉诊,竟然这么厉害?
要知道!
脉诊传承,是中医传承中最难的一个环节。
全凭悟性和经验的积累。
缺一不可!
陈南才多大?
能有多少临床经验和心得感悟。
不对!
忽然,杨鸿年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陈南的爷爷,是陈景亭啊!
这也是源城民间名医啊!
就连自己老师陶训义,也经常对陈景亭赞不绝口。
果然,世家还是有些东西的。
也难怪陈南有傲气。
此时,刘泉正要辩解说话。
而杨鸿年直接一个沉默技能打断对方施法,对着陈南说道:“详细说说!”
“包括治疗方案!”
刘泉瞬间愣住了。
杨鸿年的沉默技能直接把他打的晕乎乎的,竟然还有晕眩效果?!
甚至,一口75年的陈年老气差点没上来给憋死。
陈南见状,没有在意,反而趁机施法,决定把刘泉一套技能带走!
于是,陈南说道:
“我觉得,我们不能使用陈旧性的思维和固化的思想去使用中医!”
“中医,是辨证论治,并非辨病论治!”
“并非所有的脑挫伤患者,都是瘀血证,我们应该根据患者情况,重新思考患者的主证!”
说道这里,陈南用自己的中医思维,认真分析和解释起来。
“头为诸阳之会,脑为元神之府。
人身健康时,体内阴平阳秘,气血调畅。
人体之阴阳气血升降有度,运行有序,协调均衡,则头脑清宁而灵敏觉知。
一旦头颅为外力冲击,则巅中气血混杂,阴阳淆乱,清气不升,浊邪上干。
阴火随冲气乘机潛位,肝阳胆气由是亢逆,逆扰于上则目眩头晕,化风走于四末则振掉而不利于行,犯胃则呕恶,旁及五官则耳、目、口、鼻、舌为之失灵。
《内经》曰:“阴在内,阳之守也。”阳既化风逆上,阴阳失于维系,则真阴失固。
且肝阳下吸肾阴,则阴伤更甚矣!”
说道这里,陈南停顿片刻。
而此时!
杨鸿年却被陈南的这一番话说的如痴如醉!
甚至,俨然有一种说到了心坎上的感觉。
陈南对于患者的分析,十分有道理。
而且,这还是一个新的思路。
是和以往认为脑挫伤患者血瘀证截然不同的诊疗思路。
是一种打破了常规治疗方案和一些专家学者理论的方案。
但是!
偏偏这种方案,有理有据,言之有理,让人听了感觉不由心悦诚服,最起码也值得深思。
而一旁的何端康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没错!
就是陈南说的这样。
陈南的分析,同样让他也觉得很有道理。
但是,刘泉却眉心紧皱,想要说话,但是……没有机会,沉默技能的效果依然没有过去。
他只感觉自己的血条正在不断减少。
内心怎一个“草”字了得?!
陈南缓了口气,继续说道:
“所以!
我认为,治疗之法首须潜阳降逆!
然真阴已伤,倘若不滋填根本,欲潜其阳而阳终不潜,欲降其逆而逆必难降。
所以,单纯的滋补,是不可行的。
需要重镇降逆的同时,进行滋补肝肾。
据于此理,我认为,治疗之方当以“镇肝熄风汤”最为合宜!”
陈南的这一番话,让现场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中医是什么?
是辨证论治!
而辨证论治的基础,是望闻问切的诊断。
显然,陈南的诊断,和他的病机分析,甚至是诊疗思路都十分契合。
往往,辩证就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细节处,来决定成败。
陈南的这一番话,让现场众人都开始思考起来。
杨鸿年内心其实已经认可了陈南的想法。
甚至,他脑海深处,都开始滋生一种重新审视自己和陈南关系的冲动。
但是!
刘泉这个时候,直接反驳道:
“我不认可!”
这一次,刘泉也吸取了上次赵建雄被陈南拿捏的教训,有理有据的说到:
“大量典籍、病案,以及现在脑病领域国医大师徐爱文先生都认为,脑震荡、脑挫伤和脑裂伤等均为瘀血证。”
“毕竟,脑挫伤以后,脑组织中有大量的淤血,导致神经水肿坏死。”
“这是符合现代医学思维的一种中西医结合诊疗思路!”
“《黄帝内经》中瘀血学说中同样也有相关记载,《伤寒杂病论》、宋代《局方》、金代李果《医学发明》……等都有相关记载。”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的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