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衣服，哪怕是地摊货，也至少得去掉十块。
他也不记得多久没有买衣服了。
钱在林萧手里，安然说什么都不肯要。
安然忽然发现，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友。
早上跟小爱逛衣服的时候，她都没想着给林萧像样的衣服。
林萧对安然的泪水没有免疫力，轻叹一声，上前一步去搂着她。
林萧平静的眼睛终是产生波澜，有些无奈的在安然的刘海上吻了吻，“你老是哭。”
“我到底要怎么办啊？”
安然一下子被逗笑了，这语气就有点像抱怨经常不回家的小怨妇。
林萧是看不得她哭呢。
“小爱呢？”
“她去见家长了。”
“见家长？”
林萧有些转不过来，“她不是刚离家出走吗？”
“是见汤圆的家长。”
林萧：……
汤圆那小子开始作什么妖？
“汤圆中午不是要帮家里看店吗？他要走了，又不想小爱跟他分开，就……” 安然一副兴奋的样子，“就……就各种理由劝啊，硬要人家小爱跟她回家。”
安然是根据后来小爱发给她的微信想象的画面。
真的光凭文字描述她就觉得好笑。
“什么带她去逛逛他家那边风景哦，跟哄小朋友吃糖似的，他家附近小卖部一箩筐，哪有什么风景。”
林萧锁完门后，很赏脸的笑了笑，然后自然的拉着安然手下楼。
安然微微脸红。
有时候她真不知道，林萧这份熟稔的亲近是怎么来的。
他的每次靠近，每个亲密举动都可以把她扰乱一池春水。
可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比如现在，拉起他手的动作那么自然，外表甚至看不出一丝异样。
哪里像自己啊？
安然也不是个能藏事的，怎么想就怎么说出来了。
“为什么你这么淡定？”
十七岁的小女孩怎么跟三十岁的老油条比？
林萧抿了抿唇，想笑，但是忍住了。
“因为我在脑里练习了很多遍啊。”
这话还是从喜欢的男孩子口中说出来的。
……谁顶得住啊。
心里小鹿在“扑通扑通”乱撞，安然很不容易敛下去的红晕再次散开。
她低着头，“你这么撩，你网上那些老婆粉知道吗？”
“你怎么知道？”
安然抬头望天，“只有你自己不知道吧？”
这事四眼汤圆群里聊的热火朝天，不过可能聊天消息太多，林萧懒得看。
林萧失笑，无意问了句，“那你加进去了没有？”
说起这个，安然还很得意，“我当然要进去，还隐藏身份进去的，我还成了头粉。”
林萧默了，光天化日，他一个大活人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女朋友不多看他两眼，不多摸两下，跑去掺和什么老婆粉……
算了，她喜欢就行。
一直走到楼下的槐树边，今天槐花开了，一朵朵白得像雪。
“过去吧，给你拍张照。”
………………………………
第151章我只要身体健康
随着相机一声声的咔嚓，林萧一口气拍了好几张。
每一张都要换不同的角度，换不同的背景。
安然拍完照过来，发现林萧拍了自己十几张照片。
“怎么那么多？”
“这样你才能挑到喜欢的照发朋友圈啊。”
十七岁的女孩最爱玩自拍，在那个p图软件还不怎么发达的年代，女孩子常常因为一张相片，哪个小部位没拍好，而纠结一整天。
安然挑了两张好看的，传到自己手机，“林萧，你好懂。”
林萧笑了笑，拉着安然的手，坐上自行车后座。
晚上是林萧骑自行车带安然去医院，他想省那几块钱公交车费。
在路上，林萧交代了下午咖啡厅签约的事。
安然坐在后排，手拽着林萧衣服尾巴，扫在脸上的风多了几分聒噪。
安然听完全部描述：“你都签约了才告诉干妈，会不开心吧？”
安然太知道肖红脾气了，会心疼人，也不知道算优点还是缺点。
就是永远想把你当小孩一样保护起来。
林萧当然知道肖红可能会生气，但是他没办法做到吧自己置身事外。
“安然，你也会觉得我自作主张吗？”
自行车骤然停下，林萧一边脚支撑着地面，回过头询问安然。
林萧衣服尾巴上的手，拽得更紧了。
耳边是安然缓缓道出的声音，“我不会。”
也许是差不多的出生，安然就很能理解林萧的感受。
像以前小的时候，安建国每天下班回来恨不得当爹又当妈。
等安然年纪大了些，可以照顾自己了，安建国就每天呆家里不过八小时。
两人经常一天碰不到一块，但是冰箱里永远有一两道做好菜在冰箱里冰着。
哪怕安建国进看守所前，哪怕安然已经有能力独自自己照顾好自己，安建国还是喜欢把她当小孩。
“我其实，也很想替爸爸分担。”
“所以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早点长大。”
穷家娇子，谁还不是家里的宝。
但是这个宝终有一天会长大，他们是想分担一些家庭责任。
就比如擅作主张的林萧。
两人在来的路上达成一个协议：一直到下个月生日之前，都不要告诉肖红。
林萧和安然来到病房的时候，肖红正在洗手间洗水果。
一进门吴大伟把林萧叫到跟前，他那又黄又皱的手背，在接连几天点滴下，似乎又起了细纹。
林萧把包包放椅子上，走到吴大伟旁边，“爸，怎么了？”
吴大伟抬了另外一只没有打点滴的手，“我床头柜第二格抽屉里有钱。”
“刚好有三百五十块。你全部拿走。”
林萧心里咯噔一声。
表面上不动声色，“你给我钱做什么？”
吴大伟看林萧一眼，“别瞒我了，这两天的医药费是你在缴。”
听到这里，林萧第一反应——
难道肖红把拖欠工资，自己垫付医药费的事情告诉吴大伟了？
林萧第二反应，就立刻否决了第一反应的想法——
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以吴大伟绝不让家里人吃亏的性格，这会儿就不是躺在病床上跟他讲话，而是冲到纺织厂替肖红要工资了。
所以，他是从什么途径知道的？
谜底很快揭晓。
肖红从洗手间里出来，眼睛红红的看着林萧。
“不是我，是医生说的。”
“阿红，我又没有说是你。”
自从住院之后，吴大伟最近态度是柔顺了许多。
在意点还是那几个，但是说出来的话没有以前强硬。
“阿红，抽屉最下面还有汤圆那天送的车厘子，走的时候，你给她提一袋子，女孩子多吃一点这个好。”
安然连忙摆手，“不用了叔叔……”
“要。”
其实只有林萧知道，吴大伟知道肖红是泪点低，这会儿随便找些事把他打发走。
一般这种情况，吴大伟接下来肯定有话要说。
在肖红走后没多久，吴大伟见林萧不为所动，自己弯下老腰给林萧拿钱。
“不用，爸，我有点存款。”
“存款你也要就留着。”
吴大伟也年轻过的，将心比心，一双小年轻情侣日常轨迹不是在家做饭就是医院，十七岁就开始生活煮妇的生活，真的委屈了人家女孩子。
“爸，是我在做饭，不是安然做，这些是我的责任。”
林萧的辩解多少熨帖吴大伟躁动的心。
吴大伟早就知道林萧早熟，这些日子他一日三餐的奔波，吴大伟以为他心里多少有些责怪他。
只是没想到，林萧非但没有，还说什么责任。
吴大伟的整个神经浸泡在感动里，拿钱的时候低声喃喃，“阿红也是，娘家那边人把钱借走不说。”
林萧这才反应过来，肖红没有把拖欠工资的事情告诉吴大伟。
三张红艳艳的一百和一张绿油油的五十，平整的收好被放进抽屉里。
钱不多，林萧不想违逆吴大伟，接到手里的时候，从没有拿过这么沉甸甸的钱。
医院附近就有ATM，吴大伟刚刚不顾肖红反对，去那里取了钱。
“爸，你还是固执。”
“你不也是？”
林萧知道吴大伟指的是他强行替他背医药费这件事。
两父子都看着对方，不由得相视而笑。
家里暂时还不缺三百多块，就让吴大伟坚持他的原则好了。
“我们之前谈好了，起码要等成年你再负担一部分药费，你还有一个月。”
林萧真的感觉到，最近的吴大伟真的松弛了很多，可能在医院见惯了生死。
让成年的子女负担一部分药费是吴大伟最后的妥协。
林萧觉得，其实也不差这一个月的。
十七岁零十一个月和十八岁的自己会有什么不同？
但是有些东西偏偏就真的差那么一点点。
是道量变质变的心理题。
“行吧，爸。”
可能因为林萧坚持送饭，没有营养针在打，又有肖红常伴着伺候左右，吴大伟最近气色好了很多。
苍白还是不见血色的苍白，但是脸颊的地方似乎多了那么些肉。
说着说着，吴大伟忽然想起这一茬，“说起来，爸送什么成年礼给你好呢？”
“我什么都不缺，你负责自己身体健康。”
………………………………
第152章 兵荒马乱的十八岁
他现在是十七岁的躯壳，三十岁的内在，所谓十八岁成年礼不过是一种徒有其表的装饰。
上一世遥远的十八岁成人礼，他记得那时候也是高考放假的暑假。
生病的吴大伟没有去医生确诊，终日两点一线，在家和水泥厂奔波。
肖红也是，一下班就提着大蛋糕赶回家。
一千多的工资，却花了两百块去新开的专门用进口奶油做的蛋糕店，订了一个两磅的蛋糕。
有安然和安建国围绕着他唱生日歌，蜡烛上的火光被吹灭的时候，他起了生日愿望，就是盼着早点长大。
他就有更多可以自己支配的钱，可以熬无数的通宵，打无数的游戏。
噢，对，他上一世就很迷玩英雄联盟。
但是家里没有电脑。
他就装作“不经意”的在吴大伟做饭的时候，泄露了自己想法。
他知道，吴大伟一定会买给他的。
因为卑鄙的自己利用了吴大伟的责任心
“爸，为什么别的大学生都有电脑，我们家就不能添置一台。”
不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但在那个“人有我无”，多少有些攀比，得不到产生心里落差和自卑年纪，林萧也不能免俗。
果然，林萧过完生日的第二天，家里就多了台电脑了。
为了买这台电脑，吴大伟不说，林萧也知道，肯定连着花掉家里三四个月的存款。
那个年轻不懂事的可怕的十八岁自己……
谁都不是天生的沉稳，这其中得经历多少成长的伤痛。
三十岁的林萧有时候回想，还是会恼了自己。
恼自己的心大，当时吴大伟其实已经发病了，但是因为年纪轻，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一心只关注内心的渴望。
也恼自己的不成熟，有时候回想，就是上一世成年前，吴大伟和肖红把他保护得太好了，导致他不体恤家里，大学四年跟别人一样游戏打得火热，挥霍青春，不知疾苦的透支家里。
以至于后来创业时重压，接着肖红生病，举债高台，还有后来自己得病。
每一样单拧出来都可以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再加上双重感情失败，那些失意、灰暗、让人窒息的上一世记忆。
所以到三十岁英年早逝，林萧现在回想，根本上就是自己把自己推到悬崖边上。
人生这玩意儿，说透了，就是自作自受。
吴大伟蹙眉，“真的什么都不要？”
“是。”
吴大伟叹息，他家这个儿子啊，就是太懂事。
肖红收拾完一袋子车厘子，塞在安然手里。
安然不接，“干妈，这是给叔叔的水果。”
如果安然真的拿回家里就太不懂事了。
肖红却不打算放弃，“这都有十斤呢，大伟跟我就两张嘴，吃不完的。”
安然推不掉，一个眼神甩给林萧。
没想到，林萧也说：“接吧。”
他也是不够心细。
这几天去集市也没有想着买点水果，肖红这次的水果，林萧就当是借花献佛了。
“你看你小脸白的，我也心疼你。”
肖红执起安然的手，心疼的拍了两下。
林萧起身准备走，“爸妈，我明天要填志愿，没办法给你送饭。”
肖红嗔怪道：“你这傻孩子，有事就去忙啊，平时也没要求你送。”
“就明天，后天我继续送。”
当妈都是个纠结体。
肖红虽然嘴上说不用送，但是听到林萧主动承担家里的责任，别说有多欣慰。
但是又怕终日的来回奔波把他累着，于是心里还多了一丝担忧。
没办法家里就林萧一根独苗，不护着哪能行。
“那路上小心。”
今天走的比较早，林萧和安然还有一点时间压马路。
林萧预支的三千块里，留了一份给安然。
但是林萧也知道，如果这样直接给她，安然是断然不会接受的。
“我们今晚不做饭，逛小吃街吧。”
“啊？”
安然愣了会儿，随意露出甜甜的笑，“好啊。”
她低头羞涩的样子林萧真的百看不厌。
“你怎么知道我想逛很久了？”
“女孩子不都喜欢这些。”
这会儿的安然，开心的拉着林萧的手，她身后是夏日葱翠的树，风撩起她的衣服和裙摆。
有那么一刹那，林萧仿佛从她身后看到天使。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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