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声和回声也减少到了人耳堪堪可以忍受的程度，长鸣的“呜――”声更是少了许多。
“好了！可以了！”两个男孩满意地宣布。
杨灵萱停下动作，很想表示自己对这样的音响效果还是觉得差劲，但想到这是一次突击审查，不是正式演出，时间有限，也就没再多说，拔出音频线，就抱着吉他离开了这临时后台。
“我去报节目，你们先找个没人的地方练练，别走远，等会我叫你！”薛冰飞快的对杨灵萱吩咐完，转身朝评审席那边挤去。
此刻的杨灵萱就仿佛多年没有机会触碰吉他的吉他手般，拿着吉他见猎心喜心痒难耐，也很想找个地方好好地弹上几曲，便拉着李清桐一起，离开舞蹈教室走进了这附近的偏僻处。
这里毗邻一片人工小湖，边上有绿地，有树荫石墩，十分幽静。（wwW。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
杨灵萱抱着吉他往石墩上一坐，李清桐便跟着坐到了她斜对面的草地上，曲着腿抱着膝，宛若绿涛上栖息的白色美人鱼般，就那么静静的、眼神略带期待的望住了她。杨灵萱同为女人，竟也对她生出了一种我见犹怜的感受。
不知不觉，手指间一曲《在水一方》便滑了出来：“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这是什么曲子？”李清桐双眼迷离，轻声发问，好像在问杨灵萱，又像自言自语。
杨灵萱微微一笑：“这是邓丽君的《在水一方》。”
“我知道了！”李清桐眼睛发亮，随口轻声吟了出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这首歌的词改自《诗经，秦风》里的《蒹葭》！”
杨灵萱暗地佩服李清桐的文学素养，果然书卷味的优雅气质都是靠着满腹诗书堆出来的，真不知道那位陈大才子什么眼神，看得见杨灵萱的表皮美丽，却看不见李清桐身上的知性魅力。不料想，李清桐接下来一句问话竟问懵了她。
“那邓丽君是什么人？是她改的词么？”李清桐一脸好奇。
“不是！她是台湾歌星，是唱这首歌的人。”杨灵萱完全无法接受李清桐对邓丽君的无知，前世的时候，她那个六零后妈妈最喜欢的女歌星之一就是邓丽君，眼前李清桐貌似只比她前世的母亲晚生个七八年，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邓丽君？
李清桐却还是摇头：“没听说过！”
“《在水一方》你没听说过，那《甜蜜蜜》呢？”杨灵萱不死心，猜想她是不是整天沉浸在文学里，对歌星什么的全不关心，所以不知道人家歌星的名号，问着还试哼了几句《甜蜜蜜》。
“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不料才哼一句，李清桐就跟着她把后面几句也哼了出来：“你的笑容这样熟悉……啊！在梦里。”
“切！你连人家的歌都会唱，却不知道人家的名字，真是！”杨灵萱松了口气。
李清桐微微一愣，却道：“你是不是记错了？唱《甜蜜蜜》这首歌的人，叫邓筠，不叫邓丽君！人家很出名的，简直是有录音机的地方就有邓筠，她才是当代最出名的台湾女歌星。”
“啊？！”杨灵萱这回彻底傻了：“你说什么？邓筠？邓筠唱的《甜蜜蜜》？有没有搞错！那《我只在乎你》呢？《小城故事》呢？《月亮代表我的心》呢？”
李清桐浅浅的笑了起来：“你说的这几首我都知道，确又确之能肯定，全都是邓筠的歌，我家里就有好几盒她的磁带，报纸也登过，电台也播过，人家是个大名人，我怎么可能会弄错？”
“邓筠？不是邓丽君？”杨灵萱惶惑低念，隐隐然似意识到了什么。
“灵萱，你怎么不抓紧时间练一练你参演的那首《大海啊故乡》，可别等会儿轮到你上场，发挥不好被砍掉就可惜了。”李清桐好心提醒。
杨灵萱回过神来，心头暗叫侥幸，她真不知道自己要演的是什么，还没来得及探问呢！好彩李清桐就主动说出来了。前面试音的时候趁机小练了一把指法，刚刚又弹过一曲《在水一方》，现在的她可说已经能够轻松应付和弦编曲不是太复杂的普通歌曲，《大海啊故乡》这种小学生歌曲，更加不在话下。
当下指法一变，轻轻松松就把《大海啊故乡》这首歌弹着吉他唱了出来。
“啪！啪！啪！”一曲唱罢，李清桐竟拍起手来：“弹得真好！只是唱得……”
杨灵萱见她收口不语，心头不由忐忑不已：“是不是我唱得不好？”
前世的她也算喜欢唱歌，而且乐感和音准都很不错，只限于音域不宽，唱不了需要技巧的歌，吐字换气什么的都是业外人士的水平，所以她很少在人前秀歌喉，这次却赶鸭子上架，叫她怎能不担心。
李清桐认真想了一下，诚恳说道：“我觉得吧！你唱得其实挺不错了！字咬得特清晰，节拍和调子把握得也非常准，嗓音也干净悦耳，就是……就是……怎么说呢？”
“怎么说都行！要真话！别藏着掖着！”杨灵萱急了。
李清桐摇头浅笑：“可能是我听惯邓筠的歌，要求变高了，我觉得这首歌如果让她来唱，会比你唱得更加婉转自如，更加打动人心。对了！这应该是感情投入的问题，你唱这首歌的时候，给我一种人在心不在的感觉，就不如刚才你唱的那首《在水一方》动人，我听得出来那里头有你的感情。”
“是这样么？”杨灵萱心头触动，若有所思。
对啊！前世听了那么多歌，能够打动她的，哪首不是直击人心，觉得唱歌的人仿佛唱到自己心底里去了一般，还有一些歌手，干脆被人称为灵魂歌手，这，就是歌者用了全身心在投入的缘故吧？
可是，要怎样做，才能把感情投入进去，叫听的人感受出来呢？
正思忖着，李清桐忽然提议：“要不你换曲目吧！别唱《大海啊故乡》了，就唱你刚才那首《在水一方》！大海那首歌会唱的人多，《在水一方》却几乎没人听过，够新鲜，而且这首歌也好听！”
杨灵萱也有点心动，可是《在水一方》也有《在水一方》不好的地方，就是这首歌的演唱难度和弹奏难度都比《大海啊故乡》高，并且歌词的思想性也不如《大海啊故乡》，听说这年代的人都比较保守，一首描述爱情的歌曲放到校园晚会上去唱，只怕审查都过不了关。
还没有个计较呢！忽然就见到薛冰急匆匆的身影，从远处冒了出来，边跑边叫唤：“萱萱！下一个就轮到你，别练了，快回来做准备了！”
………………………………
第九章 意外
杨灵萱终究没有换掉《大海啊故乡》。必须承认，最多只在数十人的包厢里唱过ktv的她，在面对满屋子盯着她一个人看的同学们时，不可避免的紧张了！这种情况下，她能维持住吉他弹奏的水准已属不易，叫她专注投入感情去唱好《大海啊故乡》，简直是强人所难。
全托了这首歌本身就容易唱的福，她才能在紧张中把歌从头到尾唱下来，中途没出什么差错，其他的什么感情投入、打动人心到此刻都成了屁话，完全做不到！
“幸好没听清桐的，去唱什么《在水一方》。”杨灵萱心中暗叫，那首歌难度高，忽高忽低的，紧张之下搞不好自己能把歌给唱歪了，表现反倒不如唱《大海啊故乡》。
唱到最后，杨灵萱忽然想开了，自己的表现这么糟，节目很可能过不了关，被刷掉了也好，不用再担心上台表演的事了，岂不解脱。
歌罢，抱着吉他起身鞠躬道谢，台下出乎意料的却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杨灵萱人发懵的走下来，就见到薛冰兴高采烈的迎了上来，乐呵呵的连道：“太好了！肯定过了！刚刚也有两个表演唱歌，都没你唱得好！一样的话筒，他们唱起来噗噗噗的响，到你唱就没有这种奇怪的杂音，哈哈！一看就知道你比他们都有经验得多，不选你的还选谁的？”
“啊？”杨灵萱惊诧得，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望向李清桐，李清桐只是微笑。
薛冰又神秘兮兮的凑过来：“知道为什么要突击审查么？”
“为什么？”杨灵萱也觉得奇怪，一次校园晚会而已，有审查的必要？
“呵呵呵呵……”薛冰却笑而不语，摆出了打死不说的架势。
“不会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吧？”杨灵萱笑，后世这种事在知名的大学校园里并不鲜见，那么为了晚会不出岔子，临时审查一下节目是否有不妥之处，也不算太难理解。
薛冰还是“呵呵呵呵”，但笑眼更眯了。
就在这时，表演区又传来了歌声，是个男生在唱《垄上行》，他的歌喉挺浑厚的，就是偶尔会使话筒发出“噗噗”的气声，明显没把握好对着话筒唱歌的力度，仿佛没拿过几次话筒的新人一般。
杨灵萱突然明白了！自己来自后世，在那人手一只麦的年代，几乎没有人不会使用麦克风，更不要说自己也挺喜欢唱歌，拿着话筒练多了，不需要专门训练也能掌握住拿话筒的角度和距离，以及对着话筒说话唱歌的力度，哪里是这年头，私人家里只有录音机，话筒还没普及的普通人能比的！
切！难怪自己发挥得那么差，节目居然也蒙混过关了！校园晚会的准入门槛就是低啊！
杨灵萱暗地吐槽，又望向一旁那个拉着手风琴给人伴奏的琴师，感觉好一阵无语。这是故意的么？原版多好听的伴奏不要，竟然自己另外找人拉手风琴伴奏。
忽然想到什么，回头望向李清桐：“对了！这首《垄上行》的原唱是谁啊？”
“去年春晚的香港歌星，张蒙啊！这你都不知道？”薛冰简直要叫起来了，瞧着杨灵萱的眼神，仿佛她是外星人似的。
果然不是张明敏！果然不是张明敏！杨灵萱顿感风中凌乱。在邓丽君不是邓丽君，而是邓筠之后，她就知道，张明敏也可能不再是张明敏，果然……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她原来的那个世界了！不是了！
…………
台上那男生这时唱完了下来，李清桐轻轻感慨：“他唱得这么好，却没有好伴奏，可惜！”
杨灵萱不明所以，薛冰却心领神会，没好气的解释：“他叫孙铭，也是这一届的新生，学校那班玩乐器的老生，哼！瞎摆老资格，都不愿给新生伴奏，你说说，这叫个什么事！”
“《垄上行》没有伴奏磁带？”
杨灵萱奇怪的问，就见到薛冰和李清桐两个瞪大眼睛一齐向她望了过来，可怕的沉默！
“什么伴奏磁带？”薛冰很快连问：“你快说说！”
“不会是让玩乐器的人先把伴奏部分录进磁带里去吧？”李清桐倒是眼前一亮。
“好主意啊！”薛冰闻言猛拍了一下巴掌：“我得马上去给咱们部长说说。”转身要走，见到整个审核现场的忙碌气氛，又退了回来：“不急，这不是小事，需要协调很多人，我还是明天再说！呵呵！”
李清桐笑了笑，倒是狠夸了杨灵萱一句：“灵萱好灵活的脑子，竟想到这样巧妙的办法，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别到时候唱的人跟磁带播放不合拍，就糟了！”
杨灵萱干干一笑，没敢再说什么，她小时候常听前世的母亲大吹特吹八十年代卡拉ok和歌舞厅兴起的盛况，据说她的父亲就是在歌舞厅大展身手，追到的她母亲……没想到这都八五年了，当下的人还不知道伴奏磁带是什么，更别提什么卡拉ok。
既然这样，她也无法看好薛冰那个找乐团手先录制伴奏磁带的主意，没有后世那种同步歌词提示，又没有伴奏声道和演唱声道的混响处理，她无法想象未经训练的新手，像孙铭这样的，单靠录音磁带来伴奏，能出来什么好效果，他能找得准节奏么？明显不同声道出来的声音能协调么？
突然想到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自己前世那一双可爱的父母，连相处的时空，都不再是同一个维度，心头猛一阵惆怅，竟说不出的黯然难过……
薛冰是文娱部委员，管着部分杂务，不到结束走不开，杨灵萱和李清桐两个便陪着她在舞蹈教室里一直待到下午五点四十多，整个晚会节目审查全部结束，方才散场。
让人意外的是，为牺牲了大家周末休息时间的缘故，文娱部竟然很大方地掏钱在学校小饭堂那开了好几桌，所有参与整个审查会的成员都可入席。小饭堂是校领导常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价格比较高，味道虽不如外面生意好的餐馆，比学校大饭堂可强的不止一点点，倒让杨灵萱混了顿饱。
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追着李清桐索要邓筠的海报。有邓筠，没有邓丽君，有张蒙，没有张明敏，这种怪事搁在杨灵萱心里，有如骨鲠在喉，实在无法忽视。
李清桐果然是邓筠的粉，随手就从某本书中翻到了一幅邓筠的黑白照片递给杨灵萱。
对着照片里的邓筠端详了半天，杨灵萱竟有些拿不准了，凭她的印象，照片里的邓筠跟她前世母亲收藏着的几张邓丽君海报起码有七分貌似，这邓筠会不会就是邓丽君？
得不到确切的答案，杨灵萱只好把照片还给李清桐，压下了满心疑问，留着准备问缪儿去。
没有后世的网络、手机、本本，也没有各管各的去约会，晚上宿舍里人都在，反而显得格外温馨，金海丽又再抱着她的书本在看，朱诗诗拉住了李清桐在闲聊，薛冰白日里兴奋劲儿还没过，纠缠着杨灵萱练吉他，把李清桐推荐的《在水一方》听了一遍又一遍。好在原版杨灵萱的手指头早已磨出来一层厚厚的茧，要不然这般长时间地按琴弦，杨灵萱手指头非麻了不可。
唯一没在的是钱吟雪，这姑娘昨日几乎半夜才回来，一早又跑了，听说是她家里姐姐来看她，她带她姐姐玩去了，而杨灵萱睡得太早，起得太晚，竟尔没见着她。
“灵萱你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