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坤坐在老板椅上，认真翻看着桌面上摊开的一大堆资料，脸上的表情有些玩味。
这真是意外之喜。
压根没料到林红道的秘书突然给自己献上这样一份大礼。
“永坤，这回林红道可算死翘翘了。”鬼哥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哈哈笑道。
郭永坤嗯了一声，很明显的事情。
“不过潘永前那家伙有些麻烦呀，按他的意思，他想像个没事人样，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可这些资料一旦曝光出来，判他个二十年估计都算轻的。”鬼哥突然又蹙起眉头。
不说潘永前把郭永坤想得太神，而是他完全不了解郭永坤的为人。
自己却非常清楚。
他不可能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去帮一个人洗脱什么罪名。
“那就不用全部曝光出去。”郭永坤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这些资料一旦毫无保留地公诸于世，林红道估计会死！
由此可见他干了多少不法的事情。
本来郭永坤倒是无所谓，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况且林红道也不值得他惋惜什么。
但这是一桩交易。
潘永前开出了条件，他如果想诚信交易，就必须答应这些条件。
此举算是间接地救了林红道一命。
“也是，搞得他倾家荡产，没钱蹦跶，也就成不了祸害。”鬼哥点点头说。
别说钱不是万能的，这个社会上鲜有钱买不到的东西，反之，没钱的话也很难得到一些东西。
比如人脉关系、消息商机、社会地位……等等。
而没了这些，对于他和郭永坤这种体量的人物，就完全无法形成威胁。
“鬼哥，你帮忙联系几名靠谱的记者，我把这些资料捋一捋，挑几个给它见报。”郭永坤说。
没错，这堆资料里但凡挑几个出来，再加上当下已经形成的局面，就足以使林红道万劫不复。
所谓的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行啊。”鬼哥拍拍屁股站起身，“你忙着，我去安排。”
……
夜。
河东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时间已至12点。
林红道没有回家，更没有心情睡觉，因为今晚至关重要，甚至可以说关系到身死存亡。
明天就是秀水家园一期的开盘日子，如果富贵臭豆腐加工厂还开门在那里，客户不抢着退认筹金才怪，谁还会支付全款或首付款买房？
而他的老底可全砸在这接近5000套房子里面。
包括还欠了银行将近一个亿资金。
到时资金无法回笼，银行贷款到期，公司被强制拍卖，自己还要背负巨额债务——最坏的结果他已经捋清楚。
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他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现在只希望电话铃赶紧响，他需要一些利好的消息来压压惊。
他坐在沙发椅上耐心等待着，当喝完第五杯速溶咖啡后，时间已至凌晨两点半。
“该有消息了呀？”
他抬手看了看表，下意识地蹙起眉头。
凌晨两点是人睡眠最深的时候，正适合干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过去但凡有这种行动，大抵上也在这个时间段。
而潘永前办事他还是非常放心的，这么多年的配合下来，对方的办事能力也是得到他认可的。
还从没有失过手。
他决定再等等。
等腕表上的时针又走过一个大格时，他终于按捺不住，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怎么可能还没有消息？”
就算失败了，也该有个汇报吧？
可是电话铃自始至终都没有响起过。
线路故障等因素就不提了，他的大哥大也放在茶几上，同样安静得令人心慌。
要知道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多，距离天亮没两个小时。
他是真急了。
用座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这是潘永前家里的电话。
电话“嘟”了好一阵，才被接通，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林红道知道是潘永年他媳妇儿，两人也见过不止一面。
“是林总啊，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女人问。
“小兰，我问你，永前呢？”
“永前啊，永前在呀。”
“已经回了？”林红道蹙了蹙眉，到底什么情况，事情办完为什么不向自己汇报一下。
忘了？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回？对呀，昨晚很早就回了。”
“……”
谁特么问你昨晚！
若非对方不是自己的职工，林红道肯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让他接电话。”
“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吗？那您要等一下，我去叫他，他睡着了。”
睡着？
林红道眉头紧锁，怎么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哪怕事情是两点钟办完的，但潘家距离臭豆腐厂那边可着实不近，一个在市东，一个在市西，就是开车都要一个小时。
这么快就回到家里睡着了？
“老公，老公，醒醒，是你们林总打来的打电话，好像又什么重要事情找你……”
林红道透过话筒，能听到小兰叫人的声音。
“哎呀，别打扰我睡觉，别理他，电话挂掉。”
“啊？”
小兰大概率懵了。
而林红道则是毫无疑问地懵了。
“潘永前！”他对着话筒怒吼。
而回应他的，则是一段忙音。
第461章 柳暗花明
天已经蒙蒙亮，一伙人鬼鬼祟祟地靠近富贵臭豆腐加工厂。
“快点，没时间了。”为首一人低声催促。
几人没敢走正门，因为那里有个门卫室，现在这家工厂既然已经重新开业，八成有门卫守夜。
他们选中了离大门很远的一段院墙，两个人做底架，拖着其他两人逐一爬上两米多高的院墙，然后翻了进去。
然而落地声刚消失，不待几人心头一喜时，陡然之间——
“汪！汪！”
“靠！有狗！”
“啊！”
院墙里很快传来两个杀猪般的嚎叫，声音之惨烈，划破黎明破晓的墨蓝色天空。
半个小时后，警察和救护车同时赶到。
而在据此两公里外的一个公用电话厅里，两个浑身是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一起窝在里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林老板，出岔子了，里面有狗，狼狗！”
河东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一宿没合眼的林红道听着从话筒中传来的噩耗，只觉得头重脚轻，险些没有栽倒。
已经没有时间，天都亮了！
他最后的希望破灭掉。
怎么办？
现在全城都知道秀水家园一期今天开盘，昨天那些认筹金客户更是被现场告知，根本不可能再临时做出什么改变。
客户们也不会答应。
“啪！啪！啪！”
他直接将红色话筒砸个稀巴烂。
“该死的潘永前，耽误我的大事，活腻了不成！”
林红道已经意识到，潘永前那边应该出了什么幺蛾子，这让他既愤怒又慌张。
因为潘永前此人知道他的很多隐秘。
唯一不知道的是，现在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我如果出了事，你丫的也别想跑！”
林红道目眦欲裂，他也不傻，近些年做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他已经很少亲自参入，都是潘永前去办的。
这总归给了他一些心理安慰。
而且他当前根本没心情也没时间去想这件事，还有更棘手的事情等着他，上午8点，也就是两个半小时后，秀水家园一期就要开盘。
这本是一个丰收的日子。
他注定赚得盆满钵满。
可现在认筹金客户们都等着一个结果，他却没有搞定，盛大开盘或许会演变成彻底崩盘。
谁能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办？！
林红道坐在沙发椅上，烦躁地一直挠着头发，只感觉大脑不够用。
良久，他突然停下动作，慌忙抓起玻璃茶几上的大哥大，翻开随身携带的小电话簿，查找老半天，终于找到一个电话号码。
他一直都有，却从未拨过的电话。
因为他向来认为这个人很难缠，油盐不进，与其打交道实在费力不讨好。
但现在这个档口，郭永坤摆明吃定他，他的所有关系人脉几乎都被对方联合那个港城来的陈子昂，一起拿捏得死死的。
这段时间他明显察觉到，有些领导在刻意回避或疏远他。
在这个节骨眼上，或许还真的只能向这个人求助。因为他是出了名的高风亮节、两袖清风，谁也不怕。
“喂？”
电话被接通，林红道心头大喜，努力挤出笑容道：“请问是雷市长吗？”
“是我，你是哪位，怎么这么早打电话过来？”
“雷市长你好，我是河东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林红道，是这样的雷市长，有件事情必须向你汇报一下……”
当即，林红道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富贵臭豆腐加工厂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有这种事？”
隔着话筒林红道似乎都能看到雷市长挑眉的表情，瞬间喜上眉梢。
“是的，千真万确，雷市长，这家臭豆腐加工厂就开在我们秀水家园一期项目隔壁，臭气熏天，让人根本没法住，这可涉及到几千户市民的住房问题。
“我昨天特地派人过去跟对方协商，想将工厂收购过来，哪怕价高点都没关系，可对方打死都不卖。
“我怀疑这件事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恶意竞争，打击报复我。我倒是无所谓，可我们手上的接近5000号认筹金客户怎么办，他们都是急等着房住的普通老百姓。”
“是叫什么工厂，你再说一遍？”电话那头问。
林红道连道：“富贵臭豆腐加工厂，负责人名叫贾富贵，不过这家工厂之前一直都在郭永坤名下。”
“他？”雷市长明显楞了楞。
“没错，就是以前的光辉塑料厂，不知雷市长还记不记得，早前我们公司拿下现在这块地皮搞开发的时候，当时想将光辉塑料厂收购过来，可郭永坤坚决不卖，我们还恳求市里帮忙做过工作。
“哪知他不卖就不卖吧，现在还搞这么一出……”
林红道说到这里时，连声音都哽咽了。
“胡闹嘛！”
电话那头传来拍桌子的声音。
林红道表情不变，但心里已然乐开花。
找这位果然没有错。
“行啦，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马上处理，尽量不耽搁你们的正常销售，以及老百姓购房住房。”
“好、好！真是太感谢雷市长啦！”
这句话林红道倒是由衷的。
……
郭永坤正在被窝里做着美梦，床头柜上的电话却不合时宜的响起。
他本来被窝蒙头，都不打算接，哪知响个没完没了，弄得他火气很大。
这特么才几点，地球爆炸也不能这么急啊！
“喂？我不管你是谁，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
“是我。”
咦？这声儿……咋这么淡定。
郭永坤楞了一下，也就反应过来。
“雷市长？”
“你这起床气还不小嘛。”
郭永坤讪讪一笑，问道：“雷市长，啥事啊，这么早？”
“我问你，富贵臭豆腐加工厂的事情，你知道吧？”雷市长丝毫没有兜弯子的意思，开门见山道。
郭永坤终于意识到什么，大概率是林红道走投无路，向这位青天大老爷求援了。
倒还真会找。
要换一般领导，郭永坤一句不知道，搪塞几句也就完事了。
反正对方不可能找到富贵臭豆腐加工厂跟他有关系的证据。
但这位不同，他与雷市长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已不仅仅是政商之间的关系，私交同样非常不错。
逢年过节他可都要上雷家拜年，以晚辈的身份。
而上次他被调查之前，雷市长也破例约见了他。
两人可以算是一对忘年交。
“知道。”郭永坤苦笑，终究没能说出谎话。
“还真是！”
雷市长明显有些生气，“小郭啊，这我就不得不说你了，你一直做事很稳重也很有分寸，怎么这次就糊涂了呢，干这种恶意竞争的勾当，这事虽然算不上违法，但从道德层面是讲不通的。
“眼下市里商品房本就稀缺，供需比例明显失衡，你这样一搞，往小了说，将导致不少老百姓短时间内又住不上新房；往大了说，就是在阻碍市里的经济发展和建设！”
郭永坤嘴角的苦涩更浓，很清楚这位青天大老爷在面对老百姓的利益时，谁的面子都不给。
之前他申请期房预售的事情被拒，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雷市长，我承认，这件事情我确实做得欠妥。至于原因，我也不瞒你，我跟林红道有很深的过节，我想搞倒他。”
“那也不能这么干呀！你们的私人恩怨归私人恩怨，你采用正常的商业行为去跟他竞争，我保证半个字都不会说，但现在这个行为明显不道德嘛，是恶意竞争，还在损害普通老百姓的利益！”
郭永坤不由一阵头大。
这时雷市长又说：“小郭啊，我现在以私人身份跟你讲一句话，别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现在这件事虽然在打擦边球，但长此以往，这种心态不改的话，保不齐就会触及红线，百害而无一利。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其他的话我就不说了，这件事没有过线，我也没资格命令你，但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挂掉电话后，郭永坤也是无奈。
雷市长确实没有命令他，但这样语重心长地一说，以他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反倒更加无法拒绝。
他当然明白雷市长的心意。
想着，反手拨出一通电话。
“把富贵臭豆腐加工厂关了。”
电话那头的人楞了楞，问：“现在关？”
“对。”
“不是啊……”
“没听见我的话？”
“……哦。”
早上7点45分，林红道站在秀水家园一期小区的一堵围墙边，在他正对面的墙外不远，就是富贵臭豆腐加工厂。
旁边还有几个人，搭着一只木梯子，一人站在梯子上面，越过围墙向那边打量。
“开门了吗？”林红道问。
“没有，铁门还关着。”
“确定？”
“确定！”
“哈哈……”林红道顿时大笑，心说老雷果然靠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