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
只是!
我轻叹一声,转身回了病房。只是在经历了小凡的事件之后,在经历了人性的凉薄和金钱权势的无情压迫之后,却要他裴少北去做他最不齿的事情,用最不屑于的方式,去解决小凡事件之后的事情,这对他来说是个多么大的讽刺。
这一点,我明白,裴少北自己也懂!
我感觉到无力,感觉到人世变迁的诡异,我甚至觉得,自己前一秒还打在别人脸上的巴掌,这么快就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脸上。
所谓人性,果然都存在着利弊的权衡,当这件事情没有涉及到你的切身利益,没有伤害到你所在意所关心的东西的时候,你的侃侃而谈,你的正义凌然,你的所谓不甘,所谓坚持,所谓信念,都是凌驾在这种基础之上的。
而一旦事情触及到你的那条底线,你所做的选择,又比那个被骂亲情凉薄的小凡父母有什么不同。
我默默地走到裴梓乐的床边,将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摆好,甚至语气很平静地问他要不要喝水,饿不饿?
裴梓乐一开始还回避着我,不肯看我,后来似乎对我的态度有些吃惊,毕竟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很快就转过头来看着我,带着疑惑和探究。
我收拾完一切,坐在他病床边的座位上,这才抬起头与他对视。
裴梓乐动了动嘴角,却没有开口,似乎是觉得用那张伤了的脸对着我有些不自然,又低下头想用手掩盖一下,却不小心碰疼了伤口,疼的呲牙咧嘴地直吸起。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有些责备,“裴梓乐,你不是一直告诉我你长大了吗?这就是你给我表现的成熟稳重?”
裴梓乐被我说的脸一红,却瞬间反驳回来,“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不能让小凡枉死!”
“哼!不能让他枉死,然后你就采取了他生前遭受的待遇去对待别的同学?那么你和那些害死小凡的人又有什么区别?你不能让小凡枉死,那么就能肆意妄为地去为他报仇吗?如果对方也死了,是不是他的好友也看不下去,过来找你报仇,如果找不到你,是不是可以找裴少北,或者是我来报仇!”
“不会的!”裴梓乐有些着急,急声说道,“不会的,我不会连累你的,不会让你以为我受伤的!”
我摇头苦笑,“你凭什么保证?”
裴梓乐语结,在一瞬间的怔楞之后突然生出一种极其狰狞的表情,那双原本怯懦的眼睛也陡然间变得凶狠无比,把我吓得一个激灵,有些不肯相信。
“你要是担心,我现在就去把他们都杀了!他们死了,就没人能威胁到你!也没有人再敢在学校里施暴,伤害那些无辜的人!”
我心口那股气,就这样,在压抑了几天之后,被裴梓乐这句话彻底跳了起来,我反手抓起临床的一个枕头,朝着裴梓乐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也不管砸在他哪里,只恨不得将这个脑袋抽筋的人打醒。
裴梓乐狼狈地躲闪,也不知道是碰倒了哪里,疼的哇哇大叫却是不肯认错,“顾晚,你有话说话,我又没有做错,你凭什么打我!”
我气得七窍冒烟,根本不想解释,手里的枕头一刻不停地往他身上招呼,我恨极了自己,也恨极了眼前的这个男生,更是对他刚刚产生的那个可怕念头,惊恐的几乎心肝俱裂。我原本和裴梓乐是两条平行线,从来没想过会有交集。
我一直以为,这就是个温柔腼腆的小小少年,在阳光下,肆意微笑。可是,我不知道是自己错在了哪里,让这个少年变得如此疯狂。如果小凡的死,我曾经的承诺给了他一种理由,那么是不是我的纵容,我的不阻止导致了现在这种境况。
我无言以对,愧疚难忍。
手里的枕头不知在打了第几次的时候突然被人抓走,我还未看清来人就被一巴掌扇在了地上,幸亏裴少北扶了我一把,这才让我的肚子没有撞在一旁的铁架床上。
“妈,你干什么啊?”裴少北扶起我,有些着急地问道,“晚晚,你没事吧?”
我脑袋嗡嗡的,脸颊疼的厉害,此刻听着裴少北的话,却是本能地摇了摇头。
“少北,把这个女人给我赶走!要不然别怪妈妈用其他手段让她离开!”绍翎的声音干脆冷厉,我心里委屈,却也无话可说。我拿着枕头殴打人家伤重的儿子,换了那个母亲都无法容忍,如果不是绍翎本身的气度,我估计这会儿已经报警了。
我拉了拉裴少北的手阻止了他为我辩解,我对着绍翎鞠了一躬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往外走,可是脑袋却还是晕乎乎的,踉跄着站不稳。
裴少北伸手抱住我,低声说道,“晚晚,我和你一起走!”
说不感动是假的,在这个时候,这个场景下,这个男人还护着我,我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刚刚的恐慌,心里的委屈在此时此刻全部宣泄出来。我死死咬着嘴唇,手却是攥住了裴少北的胳膊。
“少北,这个女人打你弟弟,你竟然还要和她一起走,你当我不存在还是不准备认你这个弟弟了?”绍翎的声音在身后叫嚣,裴少北没有理会,扶着我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停了下来,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妈,如果您也听到梓乐刚刚说的话,您也知道梓乐做下的事情,您就不会觉得,晚晚打下去是错的!”
裴少北说罢没再逗留,半抱着我出了医院。我的眼泪无声地落下,直到坐在裴少北的车上,才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裴少北没有启动车子,就那样探着身体抱着我,任由我哭喊着将委屈和害怕都说了出来。
我不知道裴梓乐再和裴少北聊天的时候说了什么,可是他刚刚说要杀了那几个人的时候,那样的表情和眼神,我无法忍受。
哭了半天,我渐渐平复下来心情,脸颊也火烧火燎的疼的难受。我推了推裴少北示意自己没事了,裴少北松开我,抬手摸向我的脸,带着歉意道,“还疼吗?”
“疼!”我委屈地应了一声。不是矫情,是真的很疼,刚刚的这一巴掌,绍翎是使了全力的,也对,在那个时候,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客气。
“别怪她,她只是心疼自己的儿子!”裴少北这话说的很是艰难,说罢不等我开口又兀自叹了口气道,“唉,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直接让你原谅。对不起,我替她给你道歉!”
我慌忙摇了摇头,赶紧说道,“我没有生气,也不怪她打我!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竭尽全力去保护自己的孩子。作为母亲,她的所有举动,都无可厚非!”
“晚晚,谢谢你!”裴少北俯身亲了亲我的额头,说的极尽温柔。我却没有心情享受这会儿的温情,而是有些担心地问道,“少北,梓乐是不是把人打的很严重?”
“是!很严重,可能有条腿要废了!”裴少北又叹了口气,“原本我想自己去帮忙私了的,可是我妈干涉进来,那就没有我什么事了!”
“腿,腿断了?”我又想起裴梓乐说的那些话,急的一把抓住裴少北的手,无比认真地劝道,“裴少北,你劝你妈,把梓乐送去国外读一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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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对不起
? 裴少北对我的提议没做任何表示,没说同意也没说不行,他只是很快转移了话题,带着我回了家。
我不肯就这样被他敷衍过去,急着说道,“裴梓乐刚刚跟我说的话我已经跟你讲明白了,你怎么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啊?你就不怕他真的一个冲动,去坐下无法挽回的事情?他这一次腿都给人家打断了,你保证他说的杀人,就不会?”
我急的快哭了,裴少北却一直不说话,拉住我回到了家,去冰箱找冰袋给我敷脸,我简直要被他的无视弄崩溃了,直接伸手打掉他递过来的冰袋急声又道,“裴少北,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到底有什么打算能不能跟我明说,别皇帝不急太监急,我一个人在这里瞎担心个什么劲!”
裴少北定定地看着我,眼神中透着一种我有些看不明白的漠然。我皱眉回望,心里想了一圈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难不成,刚刚他妈妈打我,他选择了站在我这一边,一回头就开始找我算账?
我认识的裴少北不是这个样子的人!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我知道我自己帮不上忙,可是,作为这件事情的参与者,我是不是应该知道,至少我不会惹出事情来,让现有局面变得更糟糕!”我叹了口气,逼问的气势却并没有刚刚那么强烈!
裴少北弯腰将地上的冰袋捡起来重新递给我,我被他弄得没了脾气,伸手接过来放在脸颊上,顿时疼的呲牙咧嘴地连声吸起。
“我去煮两个鸡蛋给你,一会儿滚一滚明天应该不会留下痕迹!”裴少北说罢转身去了厨房,我一边揉着脸,一边看着他,突然发现,此刻裴少北的沉默太过不同寻常。
我又细想了一边,确定自己并没有说什么或者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除了动手打裴梓乐。
我一直看着裴少北煮了鸡蛋出来,都没有想起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可是就这样提心吊胆的憋着,我又实在受不了,索性将手里的冰袋一扔,起身过去将裴少北拉过来摁在了座位上,欺身上去逼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你给我句话行不行?”
裴少北看着我,神色已经极为平静。他轻轻笑了笑,却是有些苦涩,他说,“顾晚,其实,有时候我真不喜欢自己那么聪明!”
如果换做平时,我一定极力嘲笑他的自恋,可是此刻听着,心里却是莫名有些慌乱。
“不明白,你说的详细一些!”我从裴少北的身上下来,做到一旁,有些不自然地伸手又将桌子上的冰袋拿起来摁在脸上。
“顾晚,其实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的爸妈,就只有梓乐一个人,我没有办法,无可奈何。他是我弟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亲人。这和我和我爸妈之前的关系不同,顾晚,你明不明白!”
我的手一颤,有些抓不住那冰袋,脑袋却是慌乱地点了点,“我明白,所以,所以我才说,让你送他走,要不然,万一,万一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会,会后悔的!”
“是啊,会后悔的!”裴少北重复着我最后那句话,带着无尽的叹息,顿了一会儿才又道,“算了,有些事情一旦挑破,可能就真的没办法回到曾经的样子!无论是你,是我,还是梓乐,都不会想看到那样的场景!我会劝服我爸妈将梓乐送走,至于梓乐打人的事情,无论是我还是我爸妈,都不可能让事情恶化下去,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裴少北说完站起身来,去那煮好的鸡蛋,蹲在我面前默默的帮我扒了皮。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裴梓乐在病房里跟我说的那些话,我想裴少北一定听见了。再联系以前,裴梓乐因为林东为我出头的种种,以裴少北的智商,就算是再想忽略,也不可能心里一点儿都不在意。
更何况,对方是裴梓乐,是他一直陪伴长大的裴梓乐,一个脆弱,孤单,却又太过偏执的少年。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裴梓乐,我想,应该就是这个看上去并不怎么关心他的裴少北。
我对我曾经对裴少北和裴梓乐之间兄弟情的判断赶到羞愧,曾经的曾经,那些年少的幼稚的,纯真的时光,是他们彼此携手度过,我看到的,只不过是这镜花水月的一个幻影,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其中的含义,而不是以局外人的身份自以为了解的胡乱定论。
“对不起!”我给裴少北道歉,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为了刚刚动手打了他最亲爱的弟弟,还是因为在某种感情的引导中误导了他最在乎的人,我不知道我该为了什么道歉,可是却又觉得,这句“对不起”不得不说。
裴少北抬头看向我,却是浅浅地笑了笑,伸手将鸡蛋递给我,又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傻丫头,有什么好道歉的。你是我选的人,那个人是我天生的弟弟,你们不管是说,我都想尽我所能地去保护好。不过现在,”他又苦笑了一笑,道,“你也看到了,我做的太差!”
我想反驳,说他做的已经很好,可是嘴张了张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说,还有什么样的资格去说。
我找不到,能做的只有沉默。
裴少北不是伤春悲秋的人,就算某一个时刻被一种悲伤的情绪所蛊惑,沉沦其中看似无法自拔,可是他绝不会允许这种情绪在经历一个夜晚之后还继续发酵。
所以,在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裴少北就又回到了曾经的那个样子,睿智,沉稳,冷静,淡漠。
我看着他,总算是放下心来。笑着和他打着招呼,吃早饭,一起携手去上班,在电梯里,我问他我还能不能去看裴梓乐,却被他一顿嘲笑。
“你是他未来的嫂子,为什么不能去看!傻瓜,不要胡思乱想了,不过如果去的话,尽量避开我妈,要不然我不再,梓乐又受伤护不住你!”
我拼命点了点头,挽着裴少北一同去驱车,还没走到裴少北的车子旁,就被一个人叫住,那人似乎很是惊喜,笑的温润有礼,却面带激动,“裴律师?真的是你?”
裴少北有些吃惊,回头看过去,顿了一会才伸出手握了握对方递过来的手,笑着寒暄道,“你好,我是裴少北,你是?”
“西宁事务所,新晋小律师,袁绍!”那人急匆匆从兜里逃了名片递过去,裴少北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即放进兜里,对着袁绍点了点头,“嗯,你就是方大律师最近刚收的那个徒弟吧!圈子里最近对你的评论很多,我倒是第一次见你!”
袁绍笑的有点腼腆,“让裴律师见笑了,我师父常跟我说,在律师圈里,年轻一辈的楷模就是裴少北,要想站在法庭上,就必须要跟裴少北较量异常,不是让你们去赢,而是让你们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