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光鲜,但都是干干净净。
环境改变人,人也改变环境,两者互动结合,最终改变了生活。
因为车厢的洁净,连在里面抽烟的人也没了,宁向东刚觉得旅途乏味,有点犯烟瘾的时候,售票员已经开始吆喝起来:“前方到站陈村,有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好快的速度!宁向东心里惊叹着,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走到车门前等候。
从驾驶室的风挡玻璃望出去,前方就是陈村汽车站了,只是怎么只有个站牌,原来的停车场也不见了?
宁向东有点糊涂,他半弯着腰,仔细查看车外熟悉的地标,随着车站越来越近,他忽然看到挡风玻璃上贴着几个醒目的大字:并原南–鹅关。
伸手在自己额头上重重拍一巴掌,宁向东掉头走回座位,身边邻座的乘客就笑呵呵的道:“终点站变了还不习惯吧?刚开始调整时更乱套,好多鹅关的乡亲们在陈村镇下了车之后才反应过来,终点站已经改到他们村了,呵呵。”
宁向东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确实是不习惯,无论是路,还是这车,条件忽然好了,反而总是想起过去的日子。”
“是啊,这就是怀旧情结,不过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这句话的有点水平了,宁向东不禁多看了邻座两眼,只见对方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普普通通,看到自己打量他时,很自然的笑了笑。
这时,公交车已经到达陈村,车子停稳后,邻座的人向他礼貌的点点头下了车。
宁向东坐到车窗旁向外张望,看到这人拐过一个街角后,很快消失在人丛郑随着车子继续前行,他很快被前方的景象吸引住,刚才的偶遇转瞬就忘在了脑后。
公交车连续穿过三条隧道后,驶出洞口的一刹那,前方景象豁然开朗,车子进入一条幽深的峡谷。在两边参差交错的山崖上,已经有青草吐绿,而每隔一段距离还能看到崖顶有木质的平台前出,那是黄巢谷新近建好的观景台。
宁向东隐隐约约看到台子上似乎有一些人依着栏杆向下观望,而车里的乘客也仰望着崖顶观光的人。
双方彼此遥视,都成了对方眼中的风景。
到了鹅关终点站,宁向东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村子还是老样子,一砖一瓦没有任何改变,只是每家的院落和房子都刷上了红红绿绿五彩缤纷的颜色。
“这是要建造童话王国吗?”宁向东惊讶的嘀咕着,一边望向几个月前,自己乘坐并钢中巴,离开村子时走的那条路。
那条最初设计建造为三简货运通道的路,如今也已经完全建成标准县道。不过这条路与黄巢谷的景观大道并不相通,而是绕村口而过,在通往好汉寨的路口留出一段空缺,很明显,鹅关与好汉寨的筑路计划也已经纳入接下来的基础建设之中了。
景观大道的尽头,有几个顽童正在骑自行车玩,不过那车子并不是三个轮子的童车,而是一辆很高大的二八载重自行车,看着车梁上陈旧的绿色,宁向东笑起来,付为政都舍得把自行车给孩子们耍着玩,明村里已经感受到未来的美好前景了。
正想着付为政,就看见了他的搭档高存光。
人可真禁不住念叨啊,宁向东心里一乐,正要出声招呼,就看见高存光忽然飞奔起来,边跑边骂道:“你们几个兔崽子,谁让你们碰自行车的!”
正在玩车子的几个孩子一看高存光健步如飞,刮风一般冲过来,吓得把自行车一扔,攀山的攀山,跳沟的跳沟,眨眼间跑的人影不见。
“高老叔,身体还行啊。”不等走近,宁向东就已经眉开眼笑的喊起来。
“咦?竟然是宁娃子?”高存光刚弯腰把自行车扶起来,就听到有人喊他,抬头一看是宁向东,惊讶的道:“咋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看来老叔没想我,居然还我这么快回来的话!”
“哈哈,咱村刚开始好起来,你娃就跑回并原受屈去了,我们都你没福气呢!”高存光笑着道。
一听这话,宁向东的脸立刻垮了,这几个月几乎所有人都他没福气,连老妈都这么,难道自己固执的遵从本心,注定是错了吗?
难道真的要借助一些外力,来实现别人眼中的荣光吗?
可谁曾经想过,自己一直走的那条路,跟很多人想的完全不一样,甚至是南辕北辙,因此选择放弃看似捷径实则坎坷的途径,难道错了吗?
宁向东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高存光已经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才开口道:“嗯,虽然是个烧砖的,不过表面上还是看不出来!”
宁向东嘿嘿一笑:“非得干什么才像什么吗?黄瓜明明是绿的,为什么叫黄瓜,明明是被太阳晒,为什么叫晒太阳?”
高存光愣了愣,摇摇头道:“你娃贫嘴!”
听着高存光的责备,宁向东笑起来,快乐的叹息道:“相比在城里烧砖,我更喜欢在山里烧炉子,我是不是太没追求了,老叔。”
高存光却装作不吃他这一套,故意冷笑一声,道:“你娃狡猾的很,临走之前都能把付老鬼拴住,留在你家采石场帮你,村里人想挖墙脚都挖不动!”
这下宁向东紧张了,他并不知道付为民当初加盟是因为听了付振岳的态度,因此始终有危机感,此刻听高存光村里有人打起这个主意,心里抑制不住的吃惊,一直以为处处领先一步,没想到竞争已经迫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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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佛引福来
宁向东在鹅关村口巧遇高存光,听到他村里有人打起付为民的主意,想从东青采石场把他挖走,这个消息引起了宁向东的担心。
高存光看出他的不安,开口劝道:“反正你家付老鬼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别人也撬不动,就先不他了,倒是二楞真够厉害的,你是怎么发现的?”
“二楞又怎么了?”宁向东的脑子有点跟不上节奏了,他才离开鹅关几个月,一个个都发生变异了不成?
想想当初刚来鹅关时也是这样,自己在山沟里烧炉子,龚强和赵宝库变着花样就把宁宝隆架起来了,现在自己重回并原,可以踏踏实实的参与店里的经营,结果鹅岭的东青采石场又开始冒青烟。
怎么自己离开哪儿,哪儿就进步这么大?宁向东在心里哀叹了一声。
高存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二楞的事没人告诉你?”
“没有啊,我回并原这段日子,谁也没见着,就山根儿前几跑过去一趟,还是为了合同的事,办完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宁向东忽然心里没底了,高存光可不是一惊一乍的人,好歹在村里也算数得上号的,他用这种口气话,看来二楞是真的出了大状况。
“那你就别跟老叔在这儿闲扯了,先去二楞那儿看看吧。”高存光什么信息也没透露,但表情充满了令人遐想的悬念。
“看来是好事?”宁向东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高存光一丝口风不漏。
“好吧……等忙完了再去看老叔!”宁向东点点头,转身向村里走去。
高存光望着他背影,怎么看都是个很普通的娃子,不禁摇头自语道:“真不知道这子怎么就这么会识人?村里都觉得是废物的人,竟然就是一块宝!”
宁向东走进二楞家,第一眼看到他时,才终于明白,高存光因何在村口欲言又止。
二楞家的床边,窗台上,都摆满了一件件精雕的作品。
此时他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块黑乎乎的石头,正专心雕琢着,精致巧的电刻笔发出细微的嗡嗡声,一根很细的水管,不断滴落水滴,冷却笔尖的同时,也冲开粉末,以便能看清描绘在石头上的线条。
二楞太过聚精会神,宁向东走进屋也没有听到,俊花想出声打招呼,宁向东连忙出手制止。
眼前的画面很美,曹茂山微弯的腰,凝神的目光,稳定如山的左手,以及拿着电动刻笔如蜂蝶采蜜般不断叮啄石头的右手,构成一幅极致的画面。
“宗师!”宁向东在心里沉默的大叫起来。
同样的气场,他不止一次在耕夫身上看到过,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在窦二蛋家的那晚,月夜之下,酒意微醺的耕夫,手拿毛刷对着一块石板挥墨狂草的景象。
当时,耕夫大开大合,写得风起雨落;此刻,二楞不动如山,精微处处现宇宙。
始终沉浸工作的二楞终于感觉到身边的异常,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到宁向东站在自己身旁。
这一瞬间,二楞的双眼迷离恍惚,似乎灵魂还浸泡在未竟作品中没有抽离出来。
此情此景,令宁向东震撼无比:“难怪你进步这么快!二楞,别人只是用手在临摹,而你是用心血在创造!”
“创……造,”俊花听了这话后喃喃开口:“难怪他每次完成一件雕刻作品,都像是大病了一场一样。”
“不碍事的,俊花她爹了,刚开始会有精神被抽空的感觉,这是个坎,熬过去就好了。”二楞疲惫的笑了笑:“她爹还,这种最初抽离感,不是每个学艺的人都能体验到的,这是赋,也因此注定了从艺者匠多师少。”
“俊花她爹俊花她爹,你叫声叔会死啊!”付俊花生气的瞪了二楞一眼。
“好好,叫付老叔行了吧,我这不是跟村里人叫习惯了吗?”二楞好脾气的道。
“村里人可没教你手艺,也没人让自家闺女跟了你。”宁向东及时插话劝解道,这一对能成可不容易,最好是一直相敬如宾,不炒不闹。
二楞连连点头,道:“俊花她……哦,我老叔,学雕刻的赋很重要,他认为我有,所以现在不让俊才教我了,由他亲自来教。”
俊花一双俏目又瞪起来,二楞瞅见了,连忙道:“我跟付俊才是同学,这声哥除了结婚那能叫出口,平常就别难为我了。”
俊花不依不饶,瞪着二楞刚准备发难,宁向东笑着道:“算了俊花,等我走了你再收拾他,男人还是要留点体面的。”
付俊花抿嘴笑了笑,不再话。
两人刚消停下来,外面响起脚步,付为民走了进来。
进屋后迎面看见宁向东时,付为民先是一愣,随即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这娃子倒是心大,扔下几万块钱,扭头回了城,几个月不闻不问,咋?钱是大风刮来的?还是家里有矿,来的容易?”
“有矿,有矿,”宁向东连忙陪着笑道:“不过我就算在这儿能起什么作用?采石场还不得您了算吗?”
付为民没有接话,拿起二楞手里的石头反复端详了一会儿,道:“这件鹅如意,重点在如意而不在鹅,如意交代的不细致,会被人误解成灵芝,品器最要紧的是细节。”
宁向东这时才注意到,二楞这件没完成的雕件是一只鹅,扭头向身后,嘴里衔着个如意。
金阳口音“鹅”和“我”发音极为相似,所以付为民模仿民俗中五福临门借用蝙蝠谐音典故,琢磨出我如意这样的题材,也算是自己的创意了。
“只可惜,早些年在广东用了这个题材,现在只要是从艺的人都听过,已经臭大街了,”付为民叹了口气:“那时候真是不懂保护自己的原创作品。”
宁向东在屋里看了看,见到窗台上有一尊巴掌大的佛,伸手拿了过来,道:“这尊佛送给我吧。”
二楞望了一眼,道:“那是刚开始学的时候弄的,不如现在的好。”
“就要这个,我看挺不错,拿回去放到店里,”宁向东端详着手中的大肚子佛,发现肩头背着一个口袋,口袋上落着一只蝙蝠,好奇的问道:“这是不是有什么法?”
付为民接过话道:“按照口袋来,可以叫布袋和尚,按照上面的蝙蝠来,就叫佛引福来。”
“现在的人真是会联想!”
佛和蝙蝠引申出来的法,让宁向东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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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小念头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付为民请宁向东自便,因为他要开始给曹二愣上课了,有些秘传不能让外人接触。
宁向东又好气又好气,心中暗自腹诽:“还真是付老鬼,早年的创意随便就扔到外面了,现在自己在屋里陪二楞一会儿都不许。”
从二楞家出来,宁向东这才发现,自己在鹅关已经无立锥之地,蛭石矿从撤离之后,把所有的职工宿舍都交还给村里了,此刻他竟然不知投奔何处。
站在路边盘算了一会儿,宁向东眼前一亮,摹的想起一人,他那个地方肯定能住!
……
城隍庙里没有城隍爷,只有潘正的塑像,蔡义和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想勘破尘封的往事,从而改写历史,可惜岁月悠悠,始终没有取得一丁点有价值的线索。
幸好耕夫和宁向东在不经意间发现了龙山大佛,也算寥以安慰蔡义和失落的心,虽然这次发现跟他关系并不大,但是两个发现者都是他的朋友,这让蔡义和觉得,自己蛰伏鹅岭这些年的时间,不算白白浪费,总算等到一件有意义的事。
宁向东来到东廊坊,发现门上一把大锁,已经落满了积灰。
这让他大吃一惊,看形这里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墙角堆积的木柴和几袋块煤也同样落满灰尘。
山里和外面不一样,尽管同样的意盎然,但是太阳落山后,屋里依旧寒,所以村里只有到了四月底五月初才有可能压熄取暖用的炉火。
看来蔡义和是真的走了。
宁向东被巨大的失落感包围,他上次来道别时,就已经有预感,此刻终于变成了现实。
聚散苦匆匆,心意难平,今年山景胜去年,知与谁同?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悲伤不像上次来的深切,宁向东对着房门叹息一声,转离开城隍庙。
世事永远都是这样,有些人走着走着,散了,却始终念念不忘,而有些人……散了也就散了。
来到付山根家时,他正坐在院子里,手中拿着块石头怔怔发呆。
宁向东心里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