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茁壮的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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茁壮的草根-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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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已经坐了几个人,孙勇一行进去后,有个粗眉大眼的家伙张口就骂:“你狗的磨磨蹭蹭,吃屎都赶不上乎的!”

    “老子来吃羊,又不是吃屎,你吃上乎的了?”孙勇反问道。

    “废话,了好几遍了,就尝了尝。”

    孙勇占了便宜,笑的捶顿足,指着大眼汉子对宁向东说道:“姜军,丙班班长。”

    这名字……

    宁向东刚刚憋着不好意思笑,这会儿借着名字的机会也笑起来。

    “刚开始都以为姜军象棋下的好,没想到这货的名字是假象,下棋是全矿最有名的臭棋篓子,反而扑克牌这货打的诈。”

    “你个球货张口全矿闭口全矿,连你我现在满共就三个人。”

    “四个……”孙勇指着宁向东。

    姜军已经看见宁向东,但孙勇没介绍,自己不敢胡乱认,这时确定了,就端起酒杯:“你就是小宁,我以为是新来的邮递员。”

    喝酒宁向东没憷过谁,端起来跟姜军走了一个。

    一股极为爆裂的刺激像火流一样顺着喉咙窜下去,宁向东翻了个白眼,才缓过来说道:“这什么酒?这么给力!”

    鹅岭方圆几十里的山民,谁不知道自家产枣木杠子酒的烈,有人专门拿到城里测量过,酒精度差不多七十多度。

    姜军自然知道这酒的霸道,看小宁年纪轻轻,故意不提醒,想看他洋相。

    没想到一杯下去只是翻了翻白眼。

    “厉害啊,小宁!”姜军连连竖大拇指。

    他紧着夸宁向东是有原因的,因为怕对方回敬。

    像刚才那种一口闷的喝法,他只敢弄这么一次,再闷一杯立刻躺下,今天桌上摆的都是小羊,他可舍不得刚开席就睡了。

    宁向东哪知道这么多猫腻,来而不往不成礼,他端起酒杯,也要回个整的。

    旁边的孙勇知道姜军那两下,却坐在旁边只是笑着不劝,他看了宁向东的酒风后,心里也有点发憷,生怕自己一说话也被卷进去。

    枣木杠子就不是快喝的酒,应该是吧嗒一口菜,滋喽一口酒,悠悠的品,慢慢的唠,枣香渐渐溢满房间,人微醺,舌起短,山中月长,人为酒中仙。

    姜军旁边坐着丁班班长陈大旺,端起酒杯说道:“小宁今天刚来,要不咱们哥四个一起走一个,算是接风酒得了。”

    一看陈大旺替姜军解围,孙勇立刻补了一刀:“小宁今天刚到,又是最年轻的,咱们老哥几个可不兴欺负他啊。”

    姜军瘪了脸,捂着杯子耍赖,说什么也不喝,这时炖的民工婆娘甩开帘子走进来,一把拧住姜军的耳朵:“你狗的说清楚,全矿到底多少人?”

    姜军一看这顿饭全是找茬的,连忙求饶:“得了,不就一杯酒嘛,我豁出去不吃这顿小羊了。”

    说着端杯就要喝。

    宁向东反应再迟钝也看出姜军恐怕是酒量不行,这几人借着机会想先把他放倒,连忙拦住了说道:“能坐到这张桌上吃饭,是场缘分,你们老几位都不用端酒,我干一杯为敬!”

    说完满满一杯枣木杠子又下了肚。

    这三人彻底傻了眼,自打进屋没两分钟,一口东西没吃,四两白酒就下去了,这小宁不是酒鬼就是酒仙。

    有道是酒风看作风,这次不但是开了眼,还真服了气。

    三个人连忙招呼宁向东先吃口菜垫吧垫吧,他们也怕接风宴没开始,小宁压不住先喷了。

    宁向东看着满桌子炖羊块儿,炒羊片,羊蝎子等等这些硬菜,忽然没了胃口:“有黄瓜条西红柿啥的吗?清口的。”

    甲丙丁三个班长暗暗对视一眼,看来乙班班长还是有点喝高了。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寻古探幽

    一场老酒喝到半夜才散,早晨起时,宁向东惊奇的发现,居然没有以往宿醉之后的头疼,只是口渴的厉害。

    窗户没关,是他昨晚打开的,前任乙班班长也住这间屋,看的出来是个邋遢的人,而且还抽烟,屋子里充满了烟油子味,打开灯时,昏黄的光照的屋子里雾蒙蒙的,到处都是烟草的痕迹。

    宁向东皱着眉,忍着酒后的困倦感,打开窗户透气。

    上有一被褥,据说是矿上配发的,只是大红色底子上布满了牡丹凤鸟之类的吉祥图案,肆意宣扬着独特的审美观,别的不说,单看这个被面,一定出自山下的陈村大集。

    被褥洗的很干净,散发着猪胰子的味道,只是被头留下的那条灰色痕迹,说明也有前任用过。

    宁向东是个有点轻微洁癖的人,屋子脏点可以,但空气必须要好,外脏点没事,但贴的衣物要干净,睡觉的铺更不用说了,在部队的时候,他的从来不让人坐,参加工作以后,每次回到家,在外边的衣服一定是进门就脱,另外换一在家穿的衣服才自在。

    只是造化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这样一个有洁癖的人,自从走上社会后,偏偏大部分时间居无定所,不断变换居住环境,似乎老天爷都存着改造他的心思,处处为难。

    现在,宁向东再次陷入了两难境地,夏末的季节白天暑,夜里清凉,山里睡觉后半夜不盖着点不行。

    被子就这一,整整齐齐叠放在头,一副快来睡我呀的惑。

    宁向东想了想,打开被子,上的衣服也不脱,直接钻进被窝,很快进入梦乡。

    直到清晨,外面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传到屋里,宁向东才睁开眼睛,看清楚了房间里的状况。

    房子是红砖房,墙壁用当地黄土掺着农作物秸秆抹去砖缝,却没有再刷大白粉,所以天长地久,干透的黄土一层层的往下掉,里面的秸秆就露了出来。

    这种黄土是当地特有的地质产物,具有很强的直立,越往大西北延伸越多,最适合挖窑洞。

    抬头看房顶,顶梁是一根粗壮的木材,上面悬吊着一挂大蒜。

    正躺在上发呆,忽然一只羊从门外走了进来,轻车熟路走到墙边,啃了几口秸秆。

    自己竟然连房门也没关就睡了?怪不得一晚上迷迷糊糊的总觉得是睡在山窝里。

    羊咀嚼着秸秆,不时抬起头,善良的看着他,咩咩两声。

    直到露的秸秆被吃光,羊开始对着墙皮连撕带扯时,宁向东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捞起边的一只鞋扔过去。

    羊不闪不避,被鞋子打在清瘦的脸上,它反而走到边,温柔的看着宁向东,忽然冲他吐了口口水,才转走出门。

    宁向东抹了一把脸,满手都是碎屑的草末。

    这么一通折腾,不得不起了,他顶着一脸草屑到院子里洗漱,正好遇上孙勇。

    ”那只羊是俊花家的。”孙勇听宁向东说了刚才的事,笑道:“据说那羊挑剔的,去啃谁家的墙皮,就是不把那家当外人。”

    “我什么时候上班?”宁向东对村里这些宿命论也就这么一听,没往心里去。

    “你们班现在就在那边。”孙勇指着高炉方向,那边的天上又开始冒烟了:“咱们四班三运转,你娃昨天喝酒太猛,我早晨就没叫你,让那几个村民自己去了。”

    “这样也行?”宁向东有点担忧。

    “有什么不行,反正又不是计时工,干够多少量就该换人了。”孙勇说道:“咱们盼着能轮岗,他们也盼着拿够工钱回家猫冬。”

    “你来的还是时候的,山里天冷的早,很快就该歇了。”

    “可你不说了吗,干够量才能走,我这一冬天白耽误时间了。”

    “你娃年纪轻轻的,早几天晚几天有什么关系,不像我们,拖家带口的牵挂着。”

    孙勇说完招招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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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向东回到屋里想了想,出门向村子里走去,他初来乍到也没什么目标,权当熟悉熟悉村里的环境。

    鹅关村据说古时候就是一座关隘,是抵抗蛮人偷袭,拱卫并原大城的所在,只是随着岁月的斗转星移,山川改势,这里逐渐荒破了,只是当年的关城布局还在,村口的土坡很像一座门墙,村北还有一座神似衙门的破旧古建筑。

    鹅关矿宿舍所在之处,是整个村子位置优越的地方,据说是古时关城的中心,因此村里的戏台,废弃的城隍庙都离的不远。

    顺着村中主路来到一处高地,宁向东纵目四望,鹅关村虽然地处荒僻,但真是一个大村子,一个个小院顺着山势,错落不齐,绵延了好几道山梁。

    一阵山风吹来,夹杂的凉意中隐隐有了刺人的感觉,宁向东连忙从高地上撤下了,这时的节令,已经不敢迎着风口了,最容易吹出毛病。

    继续顺着山路向村北走去,他想看看那座疑似衙门府是个什么样子。

    没走多久,就看到了那座衙门府的飞梁斗拱。

    难得岁月流逝,那个很有气势的大屋顶没有塌掉,甚至连雕着瑞兽的瓦当也完好的呆在原处。

    没想到鹅关还是一个古韵风貌极其完好的古村落。

    这时,衙门府中传来一阵儿童读书的声音,宁向东暗中吃惊,难道这里面还有学校?

    据说陈村镇每三个自然村有一所小学,镇子上有一所中学,但鹅关村并不是小学所在地,那这读书声是哪来的?

    种种奇怪纳罕涌上心头,这一瞬间,宁向东甚至怀疑到涂山氏教书。

    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涂山氏隐居深山,羊入民宅唾人,打早晨起,就现出异象了呀。

    不过此刻青天白花草丽,这些青丘子民胆子未免有点大了,宁向东抬头看看东南方向的太阳,心中暗想。

    他放轻脚步,慢慢走到衙门府窗前,探头向里面看去。

    一个材高挑的年轻女子捧着一本书,正带着十几个小孩子在朗读。

    听到那女子口音中夹杂的鹅关方言时,宁向东放下心来,是人类。

    那女子似有所感,忽然从书中抬头,向窗户这边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那是一张美的不像话的脸。


………………………………

第一百一十八章 俊花小女子

    “付俊花,女,本届高中毕业生,参加高考未中,返乡务农,承担本村顽童启蒙教育重任,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写的好像列传一样。”宁向东笑道。

    “难道不像人千古之后写的祭文?”付俊花撇了撇嘴。

    “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

    孩子们从两人身边跑掉了,宁向东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自己的出现,导致好好的朗读课没有上完。

    “其实也没什么,每不过是拿着杂志,挑选适合学龄前孩子的文章,带他们读一读,熟悉一下什么是学习。”付俊花用手拢了拢头发。

    宁向东注意到她黑色青丝中夹杂着几根白发。

    这是鹅岭这一带人们的特点,年轻人几乎都有这样的问题,当地叫做“少白头”。

    鹅岭的土壤中含有过多的盐碱等杂质,不但烧出来的水有厚厚的水垢,而且也影响饶体质,即使山里的然泉水也是这样。

    所以这里的人们吃饭时,总要准备一个碟子,名叫醋碟,无论吃什么,都蘸一点醋吃,就是为了中和饮食中过量吸收的盐碱,预防结石等疾病发生。

    也正因为祖祖辈辈的生活习惯,鹅岭形成了自己酿醋独特工艺,不用添加任何额外的物质,只是单纯用麸皮或粮食等发酵,制成的醋味道绵香悠长,余味回甘。

    鹅关村家家都有酿醋的池子,每家垒砌的手法不同,酿出来的醋味道也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一样的,就是耐久存久放,无需特殊的环境和温度,随意放在任何地方,不但愈陈愈香,而且百年不坏。

    看到宁向东细致勃勃,付俊花忍不住道:“你要真有兴趣,就去我家看看我奶奶怎么酿醋的。”

    宁向东在衙门府的墙壁旁,逐一观看悬挂在上面的历届老师的简介,从付俊花看起,已经看到建国初期了,越看越觉得震撼,想不到这么一个藏在深山里的普通村落,对待教育有如此源远流长的历史。

    看着宁向东这么认真研读本村教育史,弄得付俊花先不好意思了,她一向认为自己没资格上墙。

    那上面都是历年来在村里做过教育的饶生平简介,甚至一直延续到明清时代,是雕刻在石板上又镶嵌在墙里边的,而且越往前越是大儒。

    建国后的生平简介是木板刻字,挂在墙上,付俊花觉得自己差得很远,曾经要求把自己的木牌撤下来,但是村里不同意,上面每个人也不是一开始就有那么高的威望,都是一生积累起来的。

    现在的俊花女子,将来也一定会成为女大儒。

    付俊花家里只有她跟奶奶两个人,父母前两年就去广东那边打工了。

    她父亲精于石雕,据是广东那边迫切需要的人才,他们加工的石雕产品都是直供香港和新加坡的,非常热销。

    因为很赚钱,后来父亲回来把妈妈也带了过去,今年年初回家过春节,更是放出豪言,要在那边村里买房,把奶奶和俊花也接过去住,那边气好,冬不冷,对奶奶的身体好。

    “我奶奶有气管炎,一到初春和秋末换季,就容易复发。”到奶奶,付俊花情绪有点低落,她自从上了初中,一直跟奶奶生活在一起,度过了整个青春期,父母对她的成长一点忙也没有帮。

    两人一路聊着,走进俊花家院子的时候,宁向东看到一个精神瞿烁的老太太正在编蒜辫。

    老太太上身穿着长袖的薄衫,下身却穿着一条剪短了裤腿的深色裤子,长度正好到膝盖,很类似后来流行的七分裤。

    宁向东注意到老人家露在外面的一双腿,皮肤雪白细嫩到令人发指,与其他部位皮肤形成巨大反差。

    看到他一副吃惊的模样,付俊花笑着道:“我奶奶那双腿是长期酿醋造成的。”

    鹅关村的醋是纯发酵酿造醋,不是勾兑工艺,在麸皮发酵期间,需要不停翻动挤压,那时没有机械,只有人工,酿造池很大,站在池边干活就够不到中间,而且也不方便操作,所以大家都是挽起裤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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