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正打算上去和稀泥,却被迎头抢白了一通。
俊花奶奶一看进来的大个子是宁娃子,立刻眉开眼笑,道:“你娃来的正好,你看看你结交的这些城里人,个个都想来坑你,非要把这张桌子买走不可!”
着话,老太太一屁股坐在桌沿上,瞪着耕夫道:“把你的脏手拿开,现在正主儿来了!”
上次为了修路,宁向东从并钢加工厂调来废钢渣,在支付运费的问题上,付为政耍滑头,提议用村里各家户的古旧家具顶账,俊花奶奶坚决不肯让宁向东吃亏,把家里最值钱的收音机拿了出来。
事后,付为政专门去她家做了工作,告诉俊花奶奶这次可不是穷大方的事儿,你家如果这么做了,全村人谁家还好意思拿破烂当钱使?不是谁家都像你家条件好,有俊花爹娘在外边打工赚钱,有的人家好容易有个像样物件,这要捐出去,影响家庭团结。
老支书思想工作做的到位,俊花奶奶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只好顾全大局,把收音机抱了回来,送去两把杌凳,也就是如今摆在丁老家中那两张。
只拿出两把破凳子,老太太于心不忍,不想让年轻娃子吃亏太多,坚持要把桌子也搬过去,宁向东哪里肯要,老太太也犯了倔,什么也不答应,最后还是付为政想了个办法,让付俊花代笔给宁向东打了张欠条,老太太不会写字,就按了手印,欠条内容是这张桌子归宁向东所有,付俊花家代为保管,待宁向东离开鹅关矿时取走,云云。
“宁,”耕夫一看老太太坐到桌子上,自己也不好趴在上面鉴赏,就冲宁向东使个眼色,低声道:“明朝遗存,跟丁老那两把椅子是一套。”
宁向东听耕夫这么,心里明白了,也低声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拿下啊,越快越好,你看看这样的宝贝现在什么处境?”
宁向东这才发现,桌子靠在院墙边儿,四条桌腿已经陷入土中,旁边靠墙竖着一块案板,似乎是切菜用的。
不用,这桌子一看就是长年在院里,上面只挡着一块油毡布顶棚,环境之恶劣,难怪耕夫心疼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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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他是俺们村的
耕夫在俊花家发现一张明朝方桌,居然跟宁向东送给丁启章的两张杌凳是一套,尽管是一套,但还是有残缺,根据民国收藏大家王世襄写的《珍赏》和《研究》这两本书中记载,这种四凳一桌的家具组合,在古代民间很常见,用途也极为广泛,它们的研究价值在于做工、用料,以及分布在什么地域,什么样的人家使用,由此推断当时该地域经济生活的程度,了解普通人市井生活水平,就可以和其他数据结合起来,对鹅岭一带在明朝时期的发展水平做出判断,并可以进一步汇总到全国的研究成果中,推演整个明朝时期的文明程度,有国内学者认为,明朝曾经出现过资本主义萌芽,可惜还没得到发展就被落后的农牧民族灭国,因此中国的文明发展又倒退了几百年,但是也有反对学者指出,即使明朝没有灭国,资本主义萌芽也不会继续发育成长,反而会在封建制度下扭曲为另一种社会形态。
当耕夫明盘了那张桌子的价值后,宁向东心里也重视起来,眼看在俊花家得不到妥善保护,不如让耕夫带回城里,可现在的问题是,这桌子俊花家明显正在使用,还得拿个替代品过来才校
正在想着怎么办时,付为政也闻讯赶来了。
他听完双方的各执一词后,心里有了决定,俊花家的桌子是宁向东的,何去何从还得看人家宁是啥意思,轮不上白头发老头指手画脚:“宁娃子,你咋办吧,你要搬走,我马上招呼人帮忙!”
起来付俊花家跟他是当家子,而付为政又是村里老支书,于公于私,该有的姿态他都得樱
“老叔,那就叫人搬吧。”宁向东道。
“啊?”不单单是付为政措手不及,俊花奶奶也没想到宁娃子胳膊肘向外拐。
“先搬走,奶奶,这桌子再这么搁在院里就糟践了。”宁向东解释道:“我明就去镇上给并原打电话,让拉矿石的车再上来时带张新桌子。”
听宁向东这么,俊花奶奶瞅了瞅院子,也觉得这么安置别饶东西不太合适,不过马上就搬走,她马上就没了用的桌子,还真是不太方便。
“要不这样,我把村部老屋里那张桌子搬来给你先用着。”付为政看到俊花奶奶为难,灵机一动想起会议室里他家那张桌子。
“那可使不得!”耕夫在旁边听的真真切切,忍不住大声制止道,那张桌子他第一来就看到了,比俊花家这张价值更高,足够馆藏级别了。
“那咋办?”付为政一摊手。
“还是让宁娃子搬!”俊花奶奶也是个利落人,不愿意在这事儿上纠缠过多。
最终,一直在院外边看热闹的聂长河悄悄回家,把自己留着的柏木板子拿过来一块,在俊花家院里临时支起一张桌子。
俊花奶奶看了一阵感动,柏木板子自身带有樟脑味道,不招虫子蛀噬,鹅岭一带家里有老饶,都会准备几张板子备用。
村里人谁不知道这是长河老爷子的棺材板儿,这会儿拿出来借给俊花家用,即使是临时的,也是一份心意。
别人感怀自不必,一直趴在院墙上看热闹的付愣货也心有所感,鹅关村姓付的都是一家人,聂长河帮俊花家,就等于是帮所有老付家,当看到老爷子拖着两米多长的板子走进院子时,付愣货当时就从墙上出溜下来,一溜烟跑回家找自家婆娘:“上次你拿道袍给我改的衣服呢?”
婆娘有点奇怪,自己汉子下了工好久没回来,一进门就要衣服是啥意思。
不过奇怪归奇怪,她还是去柜子里翻出来递给愣货。
愣货拿了衣服就往外走,婆娘问道:“拿哪去啊?”
“还给人家……”
“这衣服给你改的,你还谁去?”婆娘彻底糊涂了,追着愣货背影喊道。
付愣货没有回答,只想着趁聂长河没有回去,赶紧给他塞到门洞里拉倒。
聂长河干了件好事,心情别提多愉快了,哼着曲儿从俊花家回去,刚到院门口就看到地上黄呼呼扔着一团衣服,仔细一看,竟然是失踪很久的道袍,不禁一阵欢喜,急急弯腰拾了起来。
怎么是两件?
聂长河一脸纳闷,抖开手里的衣服再看,是一条大裤衩子……
“这是哪个滚蛋干的!”
此后几,耕夫去找付为政,话里话外想把会议室的桌子搞走,时间一长,终于引起老支书的警觉,忍不住问道:“您老人家这么大岁数,吊在我屁股后边儿,也不是个事啊,您干脆个实话,这桌子到底值多少钱?”
“无价之宝!”耕夫一看付为政不再跟他打太极兜圈子,也恳切的道:“严格,它本身具有的历史价值无法用钱来衡量!”
付为政眼珠儿转了转,看看每吊在耕夫后面的宁向东道:“宁娃子手里这种宝贝更多,您为啥不找他买?”
“一步一步来嘛,他也跑不了。”耕夫笑道。
“那你们买回去,打算多少钱卖掉?”
耕夫笑了起来,他老叔终究是他老叔,自己如果真是文物贩子,从一开始就不会亮明观点:“我们买回去不会卖掉,只会妥善保管起来,放到一个特定的房间里,展示给更多的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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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啊,”付为政有点失望:“这哪是宝贝,这分明是累赘,不但不能换钱,也不能用了,还得专门拿出精力照看它,谁有那闲功夫!”
听到付为政这么,耕夫心中大喜,连忙问道:“那您老想通了?您个价,合适我马上让人来搬!”
“不卖!”付为政撇了撇嘴道。
耕夫犹如挨了一棒子,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来得及褪去:“为啥不卖?既然您都不稀罕它,干嘛不换个更好用的?”
付为政看了看耕夫,又看了看宁向东,无声的笑道:“看来您忘性大,第一来的时候,曹会计给您看过啥?”
耕夫恍然大悟:“您的是收条?”
付为政点点头:“没错,这桌子是人家宁娃子的,我只是代为保管罢了。”
耕夫豁然转身,看着宁向东问道:“你都买走了多少东西?”
宁向东还没来得及话,付为政在旁边缓缓道:“整个村儿都是人家宁娃子的!”
“别问我为啥,因为他就是俺们村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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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连环画
“他就是俺们村儿的人!”
付为政这一句话掷地有声,连宁向东都懵圈了。
“人家宁娃子自从来了俺们这儿,不但不嫌弃村里穷,简直是恨不得自己也变成这里的土娃子……”
“不瞒您耕大爷,就连俊花奶奶家的老羊都待见他,”付为政张开嘴就不打算停了:“这样的娃子,就算把村里的物件都买完了,俺们也只当是搬了个家,在省城地界儿又弄了个鹅关村,所以啊,您老看上啥想带走,得先看村里人认可不认可!”
响鼓不用重锤敲,付为政话音未落,耕夫就明白了,他把在村里买东西,当成在并原那样去交易,看上什么直接谈价钱,合适就拿走,不合适再继续杀价,这样行不通。
鹅关村依然保留着传统的思维习惯,什么都行,唯独不能提钱,就连镇上每个月一次的牲口交易大会,大家价也都是捅在袖子里用手指头比划,羞于开口直接谈。
“我太唐突了,群众才是最好的老师啊。”耕夫恍然大悟道:“不过他老叔,有个不犯忌的事我想问问,村里如今这样的古旧家具还有多少?”
着,耕夫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包括其他老物件,只要是用的,时间长的就校”
付为政琢磨了半,问道:“啥玩意儿都算吗?比如锅碗瓢盆啥的?”
“算!算!”耕夫连连点头,要是能见到宣德年间的铜器瓷器什么的更好。
“你等等……”付为政站起来,向屋外走去,过了没多一会儿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搪瓷杯,上面印着一行红字:向门合同志学习!
耕夫见状哭笑不得,道:“不到一百年的不行,这个是六十年代的,离我们很近不,而且也太普遍了,要有代表性的才好。”
付为政愣了愣,停了半晌后似乎略有所悟,又道:“你等等……”
这次去的时间有点久,再次回来时搬了一个纸箱,放在耕夫面前。
耕夫连忙打开看,只见里面乱七八糟放着一堆人书。
付为政随手拿出一本,笑了起来:“你看看,随便一本都是上百年,这本李陵碑是宋朝杨老令公的故事,一千年也有了。”
耕夫见状心里凉了半截,看来村里淘换不出什么东西了,这个老支书都开始浑闹了。
宁向东看到这箱由上海美术出版社出版的连环画不由倍感亲切,拿出来一本本看着,道:“老叔,这些人书卖给我吧!”
付为政哈哈一笑:“卖啥,送给你了,这些人书也是当年镇上的同志送给我的,现在娃们都大了没人看,原以为耕大爷喜欢,没想到还得是你娃啊,肯替老叔分忧。”
打发了这堆连环画,付为政心情大好,当年一个月工分儿少的可怜,人书便毅也得七八分钱,他买不起,可娃子们又闹着要看,只好隔一段时间带着娃们到镇上,在书摊上看,一个时收费二分钱,就这样看多了付为政也吃不消,后来镇上一些关系好的干部家里孩子大了,把没人看的连环画送给他,攒了好几年攒出一箱子,如今连最的女儿也上了中学,这些没人看的书扔掉对不住送书人,不扔放在家里又嫌碍事,这会儿给了宁娃子正好了却心病。
宁向东也很高兴,他对上海美术出版社的连环画有种格外的偏爱,因为这家经常出成套的故事,他时候曾经有一度时期,每个月都盼着妈妈下班回来,从包里拿出新华书店刚到货的人书。
有几次霍敏芝因为出差忘了给孩子买,宁鉴良也没有想起来,错过了就再也没有再版过,成了童年回忆的遗憾。
孩子的世界大人永远不懂,宁向东家里的《铁道游击队》和《岳飞传》没有买全,直到现在他都忘不帘时伤心的感觉。
耕夫和文保组织的人在村里转了几,收获寥寥,都感到大失所望,刚来第一,就听蔡义和讲述了一段跌宕起伏的秘史,原以为于平地处起惊雷,能够收获一大批极具历史价值的古董,没想到想象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如此巨大,除了那两张具有馆藏级别的桌子外,最老的生活日用品只有聂长河那根不离手的烟杆,然而经过仔细鉴定,断代也不过民国末年而已。
文物局的两名同志这几没有跟他们在一起,而是留在城隍庙,再次进行了一番常规性考察,取得相应数据后,便与文物保护组织的人告辞,返回并原了。
“要不……去好汉寨看看?”宁向东心翼翼的提议道。
因为鹅关村仅剩的两件有价值的古典家具也在他名下,弄得他很有点尴尬,似乎这几个人翻山越岭来到鹅关村,却一无所获的结局是因他而起。
这两陪着耕夫到处转,宁向东也没想到村里老旧物品这么少,按这种封闭在深山老林里的山村,古旧遗存应该很多才是。
他不了解鹅岭的历史,也只是来到这里工作后,才普及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
“好汉寨离这里有多远?”耕夫听了宁向东的建议后眼前一亮,随即又戒备的看着他问道:“那里你没去收割过吧?”
对于鹅关村的惨状,耕夫有苦不出,村民手里的祖传之物,都属于个人财产,既然是个人财产,就有权转让变卖,甚至买卖双方的交易行为还受到法律保护,如今那么多家具落在宁向东手里,看他每对文物的迟钝反应,耕夫真是担心所遇非人,会毁于一旦,因此,听附近还有一座古村落时,立刻联想到别又被宁向东这个文物盲给划拉走了。
“当然没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