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是治安队的见习民警,不是照片贴满大街小巷的社区民警,局里的大多领导和同事都不认识他,更别说辖区群众了。
面生,这是优势!
看着他背着包,捂着脸,屁颠屁颠跑进药店的样子,韩昕不由想起当年刚被借调进侦查队时的情景。
那会儿自己也是个菜鸟,可能比李菜鸟还要菜,但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领导和同事却觉得越菜越好!
好几次行动结束之后因为忘了“切换”角色,在营区里吊儿郎当晃悠被纠察逮着不放,队长教导员表面上很生气,又是要处分又是要关禁闭的,但等纠察走了之后不但不会真处分,甚至让继续保持。
加上侦查队的工作不但要对外保密,一样要对内保密,在支队机关里的身份是侦查队的司机,而不是执法士官。
久而久之,竟成了支队机关干部和战士眼中的“兵油子”!
丁政委转业的早,“陈老板”干脆让丁政委背这个锅,所有人都知道走的是丁政委的关系,不然就那吊儿郎当的表现怎么可能入党,更别说转士官了。
支队从现役变成了警察编制,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每年都有新兵,只能跟地方公安局一样公开招考警校生和地方高校毕业的大学生,并且数量不会多,侦查队去哪儿找新面孔……
就在韩昕的思绪飘到了千里之外的“彩云公司”的时候,李亦军捂着脸走进了第二家药店。
“你好,你这是怎么了,想买什么药?”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导购大姐迎了上来。
“牙疼,疼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李亦军放下捂着脸的手,张开嘴让导购大姐看了看,又捂着脸问:“有没有曲马多,吃别的药不管用,只有吃曲马多才管用。”
导购大姐回头看看身后,走到货架对面取来三盒药:“曲马多是止疼的,治标不治本。你的牙龈炎很严重,脸都肿成这样,要消炎,要降火,这也是止疼的,这是消炎的,这是去火的。”
“消炎药我有,光头孢就有好几盒,你这个止疼片估计也不管用。”
“一定要曲马多?”
“我以前吃过,那个真管用,你们到底有没有,没有我去别家看看。”
导购大姐犹豫了一下,放下药道:“你等等,我去问问店长。”
“好的,快点啊,我疼死了。”
李亦军的牙确实很疼,但心里却很激动,赶紧不动声色将挎包左侧的针眼摄像头,对准收银台。
导购大姐跟一个胖胖的女子耳语了几句,胖胖的店长探头看了一眼,转身走向最里侧的柜台。
“小伙子,过来。”
“哦。”
导购大姐把他往里拉了拉:“那边摄像头能拍到,我们在这儿说。”
李亦军捂着脸说:“我是来买药的,又不是做见不得人的事,拍就拍呗,有什么好怕的。”
“曲马多不是别的药,很紧张,不让随便卖!”
“止痛药,我以前不是没买过,我妈牙疼时都吃那个。”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真想买我给你找几板,但不能刷医保卡。”
“你们论板卖,不是应该整盒卖吗?”
“想买只论板,我可以多给你几板,但盒子不能给你。”
李亦军挪了挪挎包,掏出手机不耐烦地说:“行行行,我快疼死了,给我拿五板!”
导购大姐出口袋里取出一个塑封的收款二维码,笑道:“二十一板,一共一百,支付宝微信都可以。”
“这么贵!”
“不是跟你说过吗,这个药很紧张。”
“好吧。”
李亦军付完钱,胖店长已经从柜台下捧出一个纸盒,盒子里全是复方曲马多,目测有三四十盒。
也不知道她出于什么考虑,当着李亦军的面拆开几盒,取出五板放进塑料袋,然后把盒子揣进口袋,看样子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扔。
这是暗访的第二家,还有一百八十多家没去呢!
李亦军没想到如此顺利,越想越激动,说了一声谢谢,跑出药店兜了一小圈回到了车上。
“韩哥,你看看这什么,没想到吧?”
“不就是曲马多吗,这有什么没想到的。”
韩昕打开塑料袋看了看,转身拿起搁在后排的包,取出一个证物袋,把五板曲马多连同塑料袋一起塞了进去,然后掏出笔和不干胶标签,往他手里一塞:“把时间地点填上。”
“好的。”
李亦军边填边激动地说:“韩哥,这一家还有好多,藏在最里面的柜台下面,放在一个保健品的包装盒里。她们只论板儿卖,不按盒卖。”
韩昕从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笑道:“记下来。”
“她们家有那么多曲马多,你一点不激动?”
“这有什么好激动的,她们本来就是卖药的,进货太容易了,曲马多没被管制时,她们想进多少就进多少,想怎么卖就怎么卖。”
“现在呢?”
“现在当然不能卖,但卖给你只是涉嫌违法,只有卖给吸毒人员才涉嫌犯罪。”
“违法也要查处。”
“但不是现在,我们还有那么多家没去呢,等暗访完再交由刘队和蓝指他们查处。”
“明明不让卖,她们还偷偷卖,胆子也太大了!”
李亦军想想又叹道:“我们说这些药店平时看不见几个人,房租又那么高,她们靠什么赚钱?原来是靠这个赚钱,一板十二片就卖二十,真黑!”
韩昕系上安全带,点着引擎,将车缓缓开出车位,扶着方向盘笑道:“像这么违法经营的应该是极少数,大多药店主要靠卖一些改头换面的所谓新药和保健品赚钱。”
“原来如此。”
李亦军飞快地做好记录,放下笔记本笑道:“好了,去下一家!”
……
正如韩昕所说,敢顶风违法违规的药店是少数。
暗访了一上午,只暗访到之前的那一家有售曲马多。
午饭是在车上吃的,李亦军牙疼的厉害,只能喝稀粥。韩昕昨晚刚请过客,今晚又要大鱼大肉,干脆陪他一起喝稀饭。
吃饱喝足,去城东的几个药店。
李亦军看了看群里,抬头道:“韩哥,汪队和我师傅刚接到命令,他们明天又要出差,又要去外地执行抓捕任务。”
韩昕喝稀饭时也看过群聊,轻描淡写地说:“杨朝梅和林丽红落网了,她们的下家还没落网呢,就算她们的下家只是买去吸的,也要找到那些吸毒人员,不然怎么证明她俩贩毒。”
“她们两个人加起来有二十几个下家,这么说有得抓了!”
“她们的下家又不知道她们落网了,这种事不着急,至少用不着抽调那么多人,完全可以等那些下家要货时,给那些下家发个空包裹,然后赶过去守株待兔。”
“这倒是。”
李亦军点点头,又神神叨叨地说:“韩哥,所里的师兄刚才在群里说,市里的巡察组来要巡察我们分局。去年退休的老前辈和我们治安队的辅警老陈刚接到通知,让明天上午去行政中心参加巡察动员会。”
让退休民警和辅警参加动员会,这是想听到真实的声音……
韩昕意识到这次是动真格,不动声色问:“这跟你有关系吗?”
李亦军笑道:“又没通知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下半场暗访的第一家药店很快就到了,韩昕正四处张望找车位,一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右前方。
李亦军也注意到了,低声问:“韩哥,那个是不是你们重案中队的陈队?”
“看着有点像。”
“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打什么招呼,我跟他又不熟。”
“你们一个大队的,你们怎么不熟?”
陈国平正在跟一个矮矮胖胖的光头说话,那个光头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叼着根香烟,流里流气,脖子里还戴着条粗粗的金项链。
韩昕不想被认出来,更不想影响人家的工作,低头看了一眼要暗访的药店名单:“他刚调来没几天,跟我们中队没什么交往,走,我们先去下一家,这家等会儿再过来。”
“也行。”李亦军想想又笑道:“我们杨所不喜欢我们你们大队的人来往,尤其是重案中队和城区中队。”
韩昕正想说你们杨所是瞧不起刑警大队,突然有电话打了进来。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竟是大队综合室打来的,连忙点了点中控大屏上的通话键。
“韩昕是吧,我综合室的郭秀颖。”
“郭姐好,有什么指示?”
“明天上午八点半,准时去行政中心三楼302会议室,参加市委巡察组的巡察动员大会。不能迟到,更不能请假。”
韩昕下意识问:“郭姐,我又不是领导,我去做什么。”
郭秀颖看着分局刚紧急下发的通知,意味深长地说:“老唐不但不是领导,连正式民警都不是,还不是一样要参加?”
“明白了,我准时参加。”
他刚挂断电话,李亦军就好奇地问:“韩哥,你明白什么了?”
“可能我是刚来的,没有那么多顾忌,敢说真话!”
“我也是刚入职的,为什么不通知我参加?”
“你是党员吗?”
“不是。”
“不是你问什么问?”韩昕回头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年轻人,要好好干,要积极向组织靠拢,等将来你入了党,你也可以跟我一样参加巡察动员大会。”
第102章 思岗!
陵海人对滨江没什么归属感,事实上思岗人对市区也没什么归属感。
首先是语言不通,滨江市区的方言极为独特,独特到周边所有区县的人都听不懂。
其次,在经济上没有压倒性优势。
下面几个区县全是排名比较靠前的百强县,GDP个个上千亿,小日子过得一个比一个滋润。导致对内没什么吸引力,产生不了虹吸效应。由于离国际大都市东海和连省会江城都瞧不上的姑州太近,对外又没竞争力。
在教育上不是没有优势,而是完全处于劣势。
高等教育没有985、211那样的大学,高中教育不如下面几个小老弟,以至于市区的家长都去陵海、兴东、皋如甚至最北边的思岗买房子,送孩子去陵海、皋如等区县上学……
作为一个在市区工作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国家公职人员,程文明对市区倒没有那么多偏见,只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不如以前,这两年变得越来越想老家。
每到周五,就和妻子林新霞一起回丁湖老家,看看自留地里种的菜,在河边钓钓鱼,陪老人吃吃饭说说话,跟村里的邻居聊聊天下下棋。
这个周末同样如此,只是自得其乐的田园时光过得太快,一转眼又要回市区了。
林新霞把自家种的菜摘干净装进方便袋,连同公公婆婆准备的大米,一起塞进后备箱。正准备扶他上车,一辆看着别提有多熟悉的黑色轿车驶了过来。
“文明,你看谁来了。”
“她怎么来了。”
程文明回头一看,脸上露出了笑容。
轿车很快就开到了家门口,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看上去有点发福的女士,微笑着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程支、嫂子,你们这是打算回滨江?”
“大局长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我们不着急,走,进去坐。”
“什么大局长,我只是个副的好不好。”
“副的也是王局!”
“嫂子,你看看他,又开始阴阳怪气,又变成以前那样了。”
“别搭理他,他这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林新霞笑骂了一句,扶着丈夫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好奇地问道:“王燕,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丁湖的?”
王燕从包里取出两袋喜糖,微笑着解释:“老宁的孙子今天结婚,别人不去我不能不去,不但要去还要帮首都的那位把心意带到,喝完老宁家的喜宴顺便过来看看你们的。”
程文明惊问道:“老宁的孙子都结婚了!”
“我女儿都谈男朋友了,人家孙子结婚不是很正常吗?”
“他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王燕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林新霞就不快地问:“人家为什么不请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程文明放下拐杖,悻悻地说:“不请就不请,吃顿饭要好几百,谁嫌钱多!”
林新霞瞪了他一眼,又回头问:“王燕,小单和亚丽有没有去?”
“去了,他们本来想跟我一起来看看你们的,结果家里有事,只能先走了,让我给你们带个好。”
王燕坐下来,又忍不住调侃道:“老程,别人退居二线要上班,但你不是别人,既然喜欢呆在老家,那就别回去了,为什么要来回折腾。”
“什么叫来回折腾,拿工资不上班,那不成吃空饷了吗?”
“你就是在折腾,折腾我就算了,还折腾单位领导!”
一提到这事林新霞就来气,转身看着王燕苦笑道:“一遇上刮风下雨,他浑身都疼。平时上个厕所都要半个小时,又不许别人帮忙。培训中心的领导生怕他出事,还专门安排个人盯着。人家是真希望他回来养老,真希望他别再去上班。”
程文明掏出红塔山,嘀咕道:“他们是嫌我烦。”
“那你就别烦人家,退居二线就要有退居二线的觉悟,管那么多事干嘛,你以为你是老卢?”
“工作上的事你不懂,去烧点水,我跟王局说点事。”
“行行行,谈工作,不知道哪来这么多工作的。”
林新霞刚走出堂屋,王燕就感叹道:“马上就清明了,如果首都的那两口子在家,肯定要去给老卢扫墓。”
不知不觉,老卢已经去世六年了。
这人真假,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除了至亲现在谁还记得那个制霸良庄十几年的卢书记。
程文明一连抽了几口烟,轻叹道:“他多忙啊,哪有时间回来,跟去年一样,还是我们帮他去吧。”
“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事的,不一定赶在清明那天。”
“行,我回头问问忠年有没有时间。”
见到昔日的战友,程文明突然想起件事:“禁毒支队的肖云波前天下午找我,说陵海分局这两个月一连发现两条大毒案的线索,对他的触动很大。事实上新型毒品也确实越来越多,禁毒形势确实越来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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