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艺术由谁来决定?是“专家”“大师”“权威人士”还是于尧说……》
《如此恶劣!于尧采访中多次指桑骂槐记者是狗,言语间对新闻人充斥着浓浓的恶意……》
“……”
看到紧随其后这几条热搜,于尧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简单看了几眼于尧就有些兴致缺缺,无非就是些明嘲暗讽,断章取义的手法。
但越是这种粗暴简单的东西越能吸引眼球。
像是第一条,最阴险的就是那四个字“不忘初心”。
有些人最吃这套,在下面骂的不亦乐乎。
把于尧抢注的事翻了出来好好品味一番,要不是李振这段时间销声匿迹,让众人少了些许爽点,这条热搜排名应该还能上一上。
第二条直接拉开了群众对“专家”的批评大会,而于尧莫名其妙成了其中的领军人物……
这就导致了一大堆各行各业的所谓“大师”“专家”各种@画戟官方微博。
这条新闻直指社会问题的本质,将这个毒瘤给挑开了。
换作别的时候于尧可能会很开心。
但是……
挑开毒瘤的针就是自己啊……
这……
感觉很麻烦的样子。
算了,就当给公关部找点活吧,不然应聘的人十个有六个都是画戟公关。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画戟公关是一个清水衙门。
出了事全是老板扛着……
……
天色微亮,于尧下楼吃早餐。
这片是LC区,保留了很多比较有特色的小吃。
但于尧受不了味道太大的美食,点的也无非就是豆浆油条这种流传千年的美食。
师傅舀了一大勺乳白的豆浆倒在白色的瓷碗里,一舀一倒之间,热气腾腾升起,满满的豆浆往于尧面前一放,一滴都没洒出来。
再配上两根炸的金黄的油条,真是无比舒适的一天。
“哟,今儿个起挺早啊。”
徐盛久和罗玉成施施然的走了过来。
虽然剧组的人都住在这一家酒店,但每个人的作息都不大一样。
像是罗玉成,徐盛久这种上了岁数的就比较能起早,每天都来这小店吃一口。
刚开始还有演员来偶遇,时间久了,都混了个面熟,也就没人刻意做这事了。
俩人刚点了炒肝、卤煮,外面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于尧抬头一看,一位武术指导在晨练。
“来吃点东西啊?”
于尧招呼道。
那人冲着于尧微微一笑,但没有说话,就继续向前跑去。
“老张没练完是不会停下的。”徐盛久说道。
“这群人几十年如一日的重复枯燥的练习,保持身体状态,珍惜那些本事,才勉强没让这些传统失传,而我们又是何等的幸运啊……”罗玉成感慨道。
于尧认同的点点头。
“对了,华素琴放出话来要搞你……”徐盛久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呼噜噜喝炒肝。
于尧有些诧异,不过徐盛久能说出来,显然有后话。
“那我……”
“不用理她就行,她说啥你都别承认,玩明的她玩不过你,玩阴的……呵呵……”说到最后徐盛久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于尧若有所思,想来颖姐他们背后关系不小……
自己这群员工……
难道都是隐藏大佬?
吃完早餐,于尧也没忘记给琳琅带一份。
可能是昨晚折腾的太累,琳琅到现在还没有起床,放下食物于尧就赶往片场。
看着正在化妆打扮的“少年苏青”等孩子,于尧感慨道:“今天大概就是你们最后一场戏了,演完你们就可以杀青了,到时候给你们一人包一个大红包,对了,盒饭也是特制的。”
一群半大孩子顿时欢呼雀跃。
杀青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放假了,可以吃好的喝好的。
扮演苏青的女孩没什么变化,好像角色的气质也影响了她一些,原本带着些许活泼的孩子多了一些冷清。
另一个比较安静的就是小赖子的扮演者,他是群演,经纪人是他的监护人。
这个孩子身上有着一股混不吝的泼劲,让于尧一眼相中。
很成熟,就是不管看谁,眼睛里都有种讥讽的味道,让人喜欢不起来。
但接触多了,于尧发现这是一个很成熟的孩子,性格也很好。
……
工作人员搭建场景,布置机位,这些已经十分熟悉,不一会便完成。
随着场记的打板,这场戏正式开始。
小赖子一下就拿出他那股赖劲,咬着草根,紧了紧腰带,里倒外斜的坐在台阶上,像是混吃等死的闲汉一样。
一扇破旧的土墙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练功间余,戏班子师兄弟都靠在土墙上,看着日暮,想象着外面的世界。
唯有苏青在日头下,耍着花枪。
一杆花枪,舞的呼呼生风。
鬓角微微被汗水打湿,但少年的动作依旧一丝不苟。
门外忽然传来小贩的吆喝声——
——豌豆黄嘞!
“癞子,吃过豌豆黄没?”
癞子眼一斜,哂笑道:“豌豆黄?不好吃!”
“那驴打滚、盆儿糕呢?”
“都是狗屁!”
“那你说啥好吃?”
“要我说,这天底下好吃的,冰糖葫芦数第一!”
苏青这时候也放下花枪走了过来,道:“癞子,之前给你那块大洋呢?”
癞子眼睛一转,难道是想要回去?
那可不行!
赶快说道:“这都几个月了,早就花光了!”
苏青眉头一簇:“才两个月,你就是天天吃糖葫芦也能剩下不少,剩下的钱呢?”
“我买了只鸡!”
“鸡呢?”
“全吃了。”
“感情这两天全都是去吃独食去了,不过你这鸡是怎么买到的?”
………………………………
第六十一章 茶杯
看着这段表演,于尧面露赞许之色。
一个孩子,能把跟他性格不符的角色演得如此入木三分,称之为一声神童不为过。
最起码这孩子的观察感知和模仿能力都远超同辈。
“看着没,他不是在模仿演技,而是在模仿那种感觉。”徐盛久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对于尧说道。
“这样的角色其实是最考验演员的,他要是故意去做,那只会显得假,但现在你感觉到他就是这样一个孩子,一个狡猾过了头的孩子……”
于尧默默点了点头。
小赖子的角色就是一个悲剧,像是一个浓缩的背景。
燕京那么多戏子,只有成了角才是人上人。
不成角,狗屁不是。
但,角……
一代人只有那么一两个。
更多的人都是小赖子这样,挨着更多的打,在没有未来的日子里一步一步迷失了方向。
无论是原著,还是后来那个作者改编的。
小赖子的结局……
都非善终!
眼瞅着这是瞒不过去了,小赖子拉着苏青到了僻静处,把事情交代了。
原来是他偷摸撬了两块砖,整了个洞,半夜溜出去买吃食。
这段戏是两个孩子对话。
小赖子的难点就在于,他如何去突破一层层的底线,他这个角色要给人一种“被时代逼迫无奈滑入深渊”的感觉。
从一开始的冰糖葫芦到现在明目张胆的携恩图报,不能操之过急,那会让人觉得是小赖子这个人不行。
这个变化是一步一步产生的,苏青在其中是一个推手的作用。
他知道继续给钱会害了小赖子,但就如开头所说的,这种世道,能成全自己的只有自己,他劝不了……
苏青不是那种执拗的人,小赖子当初在他练功爬不起来的时候背了他一个月,他念着这份情义,但他不能替小赖子去选择。
劝过了,对得起良心,就够了……
至于小赖子——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
“还差最后一节点了。”司晋看着剧本说道。
“太难了,这种戏,我自己都没把握,放在俩孩子身上实在太难了……”
罗玉成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
“经过这最后一步,用两条命彻底打掉苏青作为现代人的侥幸,增加时代悲剧性,这剧本,简直绝了,简直是一环扣一环。”
老戏骨黄伦直拍大腿。
虽然前面一直没有三个人的戏,但这些孩子的戏他们都有研究,还会时不时指点,去丰满角色,看着那些孩子在戏中一步步成长,仿佛那就是他们的童年一样。
现在他们的情绪早已经调动好,随时能融入剧情中了。
于尧担心最后一幕,叫来扮演小赖子那个孩子。
“你觉得最后这……剧情怎么样?”于尧本来想说你要怎么演,话到了嘴边,看着男孩那清澈的眼睛于尧忽然改口。
“染了肺痨,自作孽,可惜了这么好的朋友,不过很符合这个角色的性格,他已经跳下深渊,还割断了最后的绳索,回不了头了,现在所经历的不过是耳边呼啸的风声。”
男孩惋惜的说道。
于尧有些惊诧:“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男孩眼神明亮而通透:“风声告诉我的。”
风?
呼啸的风?
这男孩把小赖子比喻为跳下深渊的人,所经历的是耳边呼啸的风,那么他同样听过风声,他又经历过什么?
于尧忽然对这个男孩更加有兴趣了,竟然会玩副语言。
忽然于尧说道:“你经历过绝望吗?”
“???”
“如果你说的是情绪上的绝望,或许有过……”
“还记得那种感觉吧?”
“记忆犹新。”
男孩笑了,笑声明朗。
这次和小赖子搭戏的是个老戏骨了,曾经拿过好几个最佳男配,跟好多一线演员对过戏,是正了八经看上了这个剧本,说什么也要在其中演一个角色。
人长的显老,还有些消瘦,演这个民国时期的老汉正好。
随着喊咔。
老戏骨气势一变,从神完气足的老人变成了虚弱的老汉,身上的褂子灰扑扑的,时不时低头咳嗽一下,神色晦暗。
狗搂着腰身,捋着他为数不多的几根胡子,一看到进门的小赖子就像看到土财主,脸上涌上一丝血色。
“哟,赖爷您来了,咳咳……”
然后是一连串的咳嗽。
男孩扮演的小赖子也是十分豪横,装作一副大爷的样子,张嘴就要好酒好菜。
纵然老戏骨演技惊人,但男孩不受一丝影响,把小赖子骨子里的混劲全都演了出来。
屋子里传来一个女声。
小赖子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一丝好奇。
老汉看着小赖子拍在桌子上的大洋,眼中闪过异色,压着声,低笑道:“赖爷,想不想玩点新鲜的?”
一句话,配合那低哑的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就连坐在监视器后面的于尧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昏暗的房间,若有若无的咳嗽……
老汉又挑拨两句。
“狗屁,这世界上还有我赖爷没做过的事!人在哪呢?”
小赖子顿时红了眼,好奇和自卑一前一后夹着他往前走……
老汉走到另一个空无一人的屋子,说起了台词。
“赔钱的玩意!我买你回来花了那么多钱,既然怀不上了,你总得给我赚回来点啊!——咳咳。”
然后是工作人员放好的录音,女人的啜泣声。
小赖子如同最心急的猴子一般脱下身上的破衣裳,但走到那扇门前他还是犹豫了,高清摄像机下他的指尖都在颤抖,影子在门上一下下摇曳……
听着里面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小赖子咽了口唾沫。
老汉耷拉着眼皮,一把将小赖子推了进去。
……
全程提着一口气的于尧缓缓放松,整个导演棚里全都是呼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担心出岔子。
越到快结束的时候越担心,就连于尧也不怎么喊咔了,像是这几个难度非常高的镜头竟然都一遍过了。
主要是演员越到后面,入戏越深,状态越好。
但多次喊咔会打断这个情绪。
好在有小赖子这个神童。
“这孩子实在是太有灵性了。”老戏骨拍着男孩肩膀一连说了三四个好。
男孩勉强微笑回应。
老戏骨关心到:“是没走出来吗?别太往心里去,想点开心的事,就当全是假的就行,忘掉就好了……”
“这种剧情对于心里冲击实在太大了,我都有点承受不住……”黄瑞走过来也拍了拍男孩肩膀。
“你叫什么名字?”
于尧忽然问道。
这么久,于尧还一直没有问过这孩子的名。
“路名。”
“哪个名?”
“无名的名。”
“话说,你的经纪人呢?”
“你是说大叔?他人很好,不仅给我送到了这里,还帮我办了演员证。”
说着,路名掏出了一张缩封卡片。
众人一怔。
“你住在哪里?”
路名有些疑惑:“片酬按天结的啊,随便在附近租了一个房子……”
“……”
“……”
于尧让琳琅查了路名的资料,父亲跑了,母亲生下他和妹妹就去世了,俩人成了孤儿。
后来妹妹得了病,也死了,路名管自己叫做无名,被福利院姓路的院长收养就改姓了。
今年正好十四。
开拍前,路名问了于尧一个问题。
“钱真的比命重要吗?”
于尧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不知道该站在什么角度,什么立场去向一个有着成年人思维的孩子阐述。
按照刚刚剧中的剧情。
民国时期,社会的主导是男性,女性自然难以在那个灰色的年代获得更多的尊严,甚至性命也是可以被物化,用价值衡量……
但老汉也是垂垂将死,钱对他能有多重要?
已经不重要了……
破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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