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基因工程,柳枝稷体内突变产生了制造出塑料微生物的相关蛋白质,从而改变植物内部的生物化学反应过程,让植物内部的多糖和淀粉可以直接转化为颗粒状塑料。某种程度上,你们可以将其看作是一个天然的生物基塑料反应器。”
乔安擎与马奎对视一眼,又问道:“颗粒状塑料的主要成分是……”
“聚乳酸。”陈建章顿了顿,强调道:“天然的在自然界中可快速降解的聚乳酸。”
懂行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
生物基塑料中,聚乳酸的特性最接近石油系塑料,是生物基塑料家族中的当家品种。
产业界的聚乳酸,是以玉米、小麦、木薯等淀粉为最初原料,经过酶分解得到葡萄糖,再经过乳酸菌发酵后变成乳酸,最后经过化学合成得到的生物降解热塑性聚酯。
看到没,现在制造聚乳酸的最主要的原料是玉米,不免陷入了“与人争粮”的质疑。所以业界还在研究使用叶和根茎、间伐木材等纤维素的原料以及厨房湿垃圾等生物质废弃物作为原料制造聚乳酸的方案。
但谁都比不上嘉谷会炫技——人家直接是从植物中可持续的获取塑料颗粒原料。
陈建章还体贴地介绍其优势:“塑化柳枝稷的稳定性已经过多代遗传的检验,塑料的整体成本视种植面积而定,按照我们的估算,大面积种植后,聚乳酸生产成本有望降至传统方法的十分之一。”
“十分一?”有人惊呼。
“传统方法?”有人苦笑。
聚乳酸技术的开发是塑料行业研究的热点,但在嘉谷口中,这已经是“传统”方法了,时代的变化真的是莫测。
但有一点是大家认可的,如果聚乳酸生产成本真的能降到十分之一,其他的生产方法都毫无疑问是“传统”方法。
要知道,利用植物长出塑料,一点也不新鲜。某种程度上,天然橡胶其实也是一种塑料。但天然塑料周期长,产量低,在科学家们研发出了高分子合成的石化塑料后,因成本大为降低,渐渐地占据了我们日用塑料的主导。
但新型生物基塑料又不一样。像聚乳酸,生产成本偏高,即使是最大的市场欧盟,也要靠国家对生物降解塑料给予补贴等优惠政策推广。
与所有的工业产品一样,生物基塑料的发展轨迹应该是:降低成本…打开市场…消费量增长…规模扩大…成本继续下降。很显然,在这一轨迹当中,降低成本是首要问题。
在工业产品里面,30%就是一道壁垒了。十分之一,相当于成本降低了3个30%,这绝对不是什么“大有可为”,而是“谁错过谁就是傻帽”。
齐政稳坐钓鱼台而笑。
不过,其他人却陷入了难言的尴尬。
正因为这个数字很惊人,各家代表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或提出什么价格了。
如果价格太低,等于是自讨没趣,如果价格增加,仅凭陈建章的介绍,理由是否不够充分?
沉默了几分钟,中石油的马奎转头向齐政问道:“齐董,我们想更深入了解一下,不知我们能否参观一下嘉谷的试验?”
齐政沉吟了几秒钟,最终点头道:“可以。我让老陈给你们安排。”
卫星已经放出来了,是坠落还是正常入轨,且让他们自个见证呗。
……
第660章 成功的秘诀
嘉谷实验室占据了整整三栋楼。
生物技术基础仪器平台、分析检测平台、高通量筛选平台、生物制备与中试平台、分子成像与模拟平台、生物与化学合成平台一应俱全。
尤其是嘉谷实验室的王牌研究所——微生物研究所,是按“P4实验室”的标准建设,共分4层。从下至上,底层是污水处理和生命维持系统;二层是核心实验室;二层和三层间的夹层是管道系统;三层是过滤器系统;最上层是空调系统。
微生物实验室内,所有空气将经过两级高效过滤器处理后进行排放,固体污染物要经过高压灭菌锅处理,液体污染物要经过污水处理设备处理,以确保实验室里的微生物不会泄露。
以光大环保首席技术专家宋传任为首的各大公司研究员,在陈建章的带领下,首次得以一览声名日盛的嘉谷微生物实验室。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
进入实验室需要耗费大概15到20分钟时间,研究人员两人一组分别进行淋浴、消毒,穿上一次性内衣后,再穿上正压防护服,充入空气后,整个服装会膨胀起来,这种正压防护服头部是透明的充气罩,下端连接着一条蓝色的呼吸带,呼吸带另一端则悬挂连接在屋顶的管道上,穿着防护服的实验人员就像太空人一样。呼吸带会向防护服内提供新鲜呼吸空气,如此,研究人员能在防护服内循环呼吸。
宋传任不由得为之咋舌:“你们这规格,未免太高了吧?”
陈建章耸耸肩:“我们开展的微生物项目太多,不少是有较强毒性的,安全上再重视也不为过。”
他没有说的是,这也是齐政的强烈要求。
齐政也没办法,这可是布设有“九转涅槃阵”的地儿,虽然大多数情况下是在他的主导下运行,但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要是变异出什么致命细菌,没有做好防护的话,那乐子就大了。在不差钱的情况下,当然是有多高标准就按多高标准建设。
而落在参观的研究员眼里,就是嘉谷实验室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壕”无人性。
“你看,那是X…ray射线单晶衍射仪吧?啧啧啧……”
“好用吗?”
“好用,能不好用吗?国内不少省份,都还没有一台这样的设备,是稀缺的实验仪器……”
“还不止,你看到他们用的试剂耗材了吗?伯乐、爱博才思、贝克曼、赛默飞世尔等世界500强生物企业的产品都没少见,太壕了!”
价值不菲的高端实验器材,让参观团不由自主驻步。
宋传任也笑道:“陈教授,你们这实验条件,我也是眼馋的很啊。”
“哈哈哈,你如果真眼馋,欢迎加入我们实验室。”陈建章毫不客气地举起挖墙脚的锄头。
有那么几秒,宋传任真的心动了。
所谓的顶级实验室,往往都是奢华级实验室,最好的仪器,最好的耗材,才能做业内最好的实验。
越是对科研追求高的研究员,对实验条件越是在意。
不是说不好的器材就做不出成果,但越好的仪器和越好的耗材,自然意味着更准确的结果和更小的误差,许多在普通实验室难度不菲的实验,在高级实验室里就如搭积木一般。
嘉谷实验室很好地贯彻了这一点——嘉谷实验室是嘉谷体系中唯一一个只追求最好,不考虑“国货优先”的单位。
而这样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陈建章去其他研究所挖人,见面都不说话,先递几张实验室的照片过去,再说什么都好谈了。
当然,现在除非是大牛,否则很少劳动陈建章亲自去挖墙脚了。
时至今日,嘉谷实验室的普通研究人员,在国内也是难得的学术精英了。近几年直接招收刚毕业的学生,其履历和大学成绩能闪瞎一房间的氪金狗眼,全国竞赛的高分成绩、全国奖学金或者高影响因子的论文都只是开胃菜……
无论媒体如何贬低中国的大学教育,哪怕有90%的学生在大学是不学习的,仍有10%的学生是认真学习的。任何一名学生想要拔得头筹,仍然少不了残酷的竞争。本科之上,基本都是面对拔尖的10%甚至5%的学生的。
对现在的嘉谷实验室来说,能在毕业之初就加入的学生,各方面的条件都必须是拔尖的,基本上,大部分学校的毕业生的履历都必须是最漂亮的10%才有面试的机会,缺少名师和优良教学设备的学校学生,基本已经很难进入嘉谷实验室的门了。
可以预见的是,随着嘉谷实验室成果斐然,地位日益升高,以后加入嘉谷实验室的难度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但是,相比国内的研究所,嘉谷实验室的经费投入也要大得多。当其他研究机构还在以工资福利吸引新人时,嘉谷实验室已经开始凭借奢华的、烧钱似的实验条件吸引人才了。
对此,参观团也只能羡慕嫉妒恨。
而在对着顶级的实验器材流口水之余,宋传任敏锐地发现了嘉谷实验室另外一个特点——研究人员专注无比。
允许参观的实验室内,无论是年轻的研究员还是年长的研究员,都在埋头做实验,一伙人在外面参观,愣是没有吸引到一个眼球。宋传任仔细观察了,这不是在做戏,他们是真的全神贯注投入到实验中去。
而且这不是一人两人,而是全体如此。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宋传任惊叹道。
“这么好的设备,这么好的条件,不抓紧时间做研究做实验,那不是造孽吗?”陈建章习以为常地说道。
宋传任哑然。
想想,居然还特么挺有道理。
实验狗的悲催你想象不到,实验狗的快乐你也想象不到。但毫无疑问,嘉谷研究员是快乐的。看看他们的操作是那么的标准,他们的神情是那么的专注,他们的脸庞是那么的帅气……打住!
宋传任摇摇头,将自己从入神的状态抽离出来,有点不自然的道:“这种感染力,真的是惊人啊!”
“可不是。”陈建章得意地笑道:“在这种氛围下,我们的研究员恨不得每周工作120个小时,如果不是强制休息,他们做起研究来根本不分日夜黑白。你不知道,我们的齐董,最怕的就是研究员会过劳死……”
当然,他们都不知道,这种所谓的“感染力”,归根到底是“万念归一阵”的作用。
“万念归一阵”能让研究人员只要将注意力集中在实验中,就真的沉迷其中难以自拔。这样的结果是研究效率极其恐怖,但副作用就是一个不留神,研究员可能会过劳死。
齐政能怎么办?他只能为实验室配置最完善的后勤团队,专门服务于研究人员的日常生活。
“你们成果频出的秘诀,在这里啊。”宋传任近乎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不用多看,他已经觉得,嘉谷不成功,简直是没天理。
……
第661章 新兴植物改变世界(上)
陈建章早有准备,带着部分技术人员参观了一遍选定的实验室。
虽然只有少数几个实验室可以进入,其他都是趴着窗户看,即使如此,一群人也看的极认真。
至于走马观花,能看出多少东西,那就是个人的水平了。
剩下的,不是生意人就是官员,不怎么懂技术,任何技术参数在他们眼里,只能说是一串数据,也就没有往实验室凑,反而对柳枝稷基地和生物塑料提取车间更感兴趣。
说到底,他们最希望见到的,就是嘉谷究竟是如何控制成本的。
哪怕不能购买嘉谷环保的技术,参观他们的工业化生产方式,说不定也能得到什么启发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来访的各公司高管,身边多多少少都跟着技术型的副手,随着齐政前往嘉谷的塑化柳枝稷试种基地。
试种基地却不在嘉谷总部的园区,而是在市郊。
远远望去,一束束绿色叶片直立的植物,头上一片雾蒙蒙的花穗,犹如在田间画的一幅油画,色彩浓郁,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柳枝稷是一种禾本科植物,因此外形与同是一家的水稻有些相似,只是没有可以做食物的籽粒,而且长得更高,高达1…2米。倒是颇具观赏性,也难怪近年来能成为园林观赏草中的后起之秀。
不过,虽然试种基地看上去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实际上,这里曾是一个垃圾掩埋场。
“垃圾掩埋场?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光大环保的胡总带着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基地,讶然道。
“嗯,如果您扒开表层土壤,就能看到堆积的垃圾。事实上,五年前它是这样的。”齐政指着基地展示栏的一组照片道。
照片上正是柳枝稷种植基地开发前的模样。可以看到,当时地面上堆放了不少垃圾,苍蝇也成堆飞舞,拾荒者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挑拣垃圾……
哪怕只是看照片,仿佛也能闻到阵阵恶臭;对比现在绿色环绕,空气清新,不啻于翻天覆地。
很难相信,他们脚下的土地,埋藏着数以百万千万吨的垃圾。
而这座超过500亩的封闭垃圾填埋场,不过是中国这片国土上超过2000座合法的垃圾填埋场中的一个。而为了处理近14亿国人每天产生的垃圾,越来越多的垃圾填埋场都快装不下了。
虽然焚烧正在成为国内垃圾处理的主流方式,这也是发达国家的主流方式。但焚烧还不是终点,人类必须寻找新的方式对付自己亲手制造的敌人——不管是新增加的垃圾,还是被掩埋起来的垃圾。
因为尽管有各种防护措施,但垃圾场所导致的土壤、水和空气的污染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周边的生态环境。垃圾经过填埋处理分解速度很慢——有人对旧的垃圾填埋场进行挖掘取样,发现40年前的旧报纸上印刷的内容仍然清晰可辨。垃圾填埋场封场后,还需对该区域进行20…30年的监测和维护,对监管部门也是不小的压力。
如何提高公民“制造”垃圾的成本,让公民对扔垃圾负责或付费,是政府需要考虑的问题;嘉谷环保作为一家环境公司,只需要考虑如何对垃圾进行无害化处理。
眼前的塑化柳枝稷种植基地,就是嘉谷交出的一份颇为完美的答卷。
“虽然因为国内的垃圾分类工作不到位,垃圾中会混有大量厨余垃圾和塑料。对于垃圾燃烧来说,容易燃烧不充分,产生二噁英等有毒有害气体。但对于塑化柳枝稷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粮仓’。”齐政笑笑道。
话音刚落,就有人问道:“填埋的垃圾,都是经过倾倒、压实、覆土处理,正因为如此,才难以分解。塑化柳枝稷真的能有效利用垃圾资源?”
“问得好。首先,柳枝稷是一种扎根很深的植物,我们可不是随意选择它作为生物基塑料生产本体的;其次,我们通过打孔,投放解塑菌和其他生物菌,将塑料和厨余垃圾等分解成小分子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