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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耐心的。”小武忍不住赞了一句。
裴胜却转过头来，道：“有必要吗？”
“嗯？”
“我是说，花这么大工夫，将沙漠变耕地，有必要吗？将东部荒置的土地利用起来，盘活现有耕地存量，不是更实在吗？”裴胜眯眼问道。
“裴记者，你知道美国农业的休耕轮耕吗？”出乎意料的，向导抛出了这个问题。
“我知道。”裴胜点点头。
“嗯，像美国中部的玉米、大豆种植带，大片的土地显得很原生态，没有特别发达的排灌设施，主要靠自然降水，但周围丘陵环绕，树林茂密，耕地和生态浑然一体，这是他们轮作休耕的结果……”
“你去过美国？”小武忍不住好奇问道。
向导失笑：“我没去过，这是培训中通过看美国纪录片看到的。”
“说正题呢！”裴胜恶狠狠地瞪了小武一眼。
向导轻咳一声，回到正题：“你们应该知道的，得不到休耕的土地，土地肥力下降，不得不过量使用化肥，而过量施用化肥的土地，板结硬化，持久下去这块地在若干年以后就会变成不适合耕种的土地。就算我们嘉谷采用的生态种植模式，也不是说土地就不需要休息了。”
“但我国毕竟不是狗大户的老美，18亿亩的耕地红线，很难让耕地得到休息。”他看着裴胜，语气平和道：“在我们嘉谷看来，沙漠变绿洲的意义不在于它能产出多少作物，而在于它的后备耕地属性。我们改造出一千万亩耕地，东部就能让一千万亩耕地喘一口气；我们改造出一亿亩耕地，就能让东部一亿亩耕地轮流休息。”
裴胜一时语结，他怎么也没想到，嘉谷人会从这个方向来阐述沙漠治理开发的必要性。
对方不从粮食需求解释，反而让裴胜准备的粮食过剩的反驳理由都说不出口了。
耳边是两人的对话：
“这是你们培训的内容？”
“嗯，是这个道理不是？”
“呃，听起来是这个理……”
是有点道理……啊呸，有理也是歪理。
不等裴胜想到反驳的理由，就见向导频频看表。
小武不由问道：“你是时间不方便吗？”
“呃，倒也不是，不过我们最好现在返回营地。”
裴胜闻言，精神一振，有情况！
他是不想让我继续往前走了？是前面有什么不方便示人的？我是不是该强硬的反对呢？
裴胜内心差点上演了一集“碟中谍”剧场版，就听到小伙子憨憨道：“饭点快到了，为了庆祝两漠水库东线工程通水，食堂准备了美食加餐，我们最好早点回去。”
裴胜目瞪口呆。
就这？就为这？就为了吃？你丫的是饿死鬼吗？
……
第678章 落我手里了
嘉谷的年轻向导，带着裴胜和小武，快步来到了食堂。
比起食堂刚开张时的简陋，嘉谷绿洲基地的食堂已经做了大升级，仿佛置身高级餐厅。
实际上，食堂是一个很能体现单位条件的地方，毕竟好的工作效率需要高质量的饮食作为后盾。
嘉谷的食堂妥妥的是传说中“人家的食堂”。
眼前的食堂设计了很多大型无框的玻璃窗，自然采光非常好，装潢简单又温馨，以黄色和绿色为主色调，还在窗边放了很多绿色植物。食堂里，每一个区域的桌椅大小和形状都不同，有靠窗的、舒适的沙发椅，也有供讨论的联排长桌，可以满足不同人数的小团体聚在一块儿吃饭。
按照菜式的风格，分成了零点区、套餐区、风味区、面档区和西餐区，在玻璃幕墙的对面便是厨房区域，透过玻璃，可以瞧见大厨备菜的整个过程。
向导狂奔而来，没进门口就先嚷嚷了起来：“哎，牛肉牛肉，还有没有剩下的？”
跟在后面的两人差点捂住脸，很是不好意思。
食堂里其他人却见怪不怪，连个眼神都不分过来。
向导看到西餐区的窗口前挤满了员工，忍不住哀嚎：“啊啊啊，还是来晚了……”
裴胜不明所以，带着几分羡慕道：“咳，这么多选择，我们可以随便的。”
作为记者，他们经常在外东奔西走，一餐一盒饭就对付过去的情况并不少见，能在食堂尽情挑选美食，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
向导却严肃地摇摇头道：“你们能随便，我可不能随便。你看看我们，一年到头在荒漠里工作，虽然也能上网，也能看电视，但在哪里不能过这样的生活？吃得更好，已经是我们除了工作外最大的意义了。”
没想到在这大漠深处，居然有人在有滋有味地生活着；更过分的是……裴胜给了副手一个眼神：这厮是在炫耀吧？
小武同意的回了一个眼神：他应该是在炫耀。
向导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又眉开眼笑起来：“也好，我们先来一份清汤面，填填肚子，后面才好大口吃肉。”
裴胜的脸色一言难尽：“吃面？”
还想着会用什么美食招待他们呢？结果是吃面？还是清汤面？
裴胜差点想说，由他来买单，不用这么抠。
“对，呃，你是不喜欢吃面吗？”向导皱皱眉。
“我是南方人，习惯吃米饭。”裴胜老实地道：“对于面条，观感一般般吧。”
向导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面跟面能一样吗？我们这是生长在没有雾霾的沙漠，经过深层循环水的灌溉、充足的阳光照射、昼夜大温差、全程有机肥滋养的优质小麦粉所制成的面，吃到的人都说这是幸福的味道。”
说话间，向导轻车熟路的点了三碗清汤面。
“你是南方人，正好，我们食堂的面食师傅喜欢南方的做法，将鸡蛋加入面粉揉制，且对汤头有很高的要求，要经过长时间熬制，讲究清冽鲜美，尝尝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从外表上来看，似乎没什么出众的，汤是汤，面是面，面不糊汤，汤不融面。
裴胜有些期待，又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轻轻的夹了一筷子面，先是观察了一下，才放进嘴中。
带着微微的怀疑，他缓缓的咀嚼起来。
细细的面条很顺滑光溜，却需要用一定的牙齿力道才能咬断，咬断时，可以体会到一种脆感，相当爽利。类似蛋白的弹性，致密的口感，仿佛能感受到谷蛋白分子在嘴里跳跃。
第一口，裴胜的神采就完全变样了。
第一口，裴胜就觉得吃到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口好吃的面条。
真正，
好吃的，
面条！
裴胜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
我以前吃的难道都是假面条吗？
“不赖吧？这就是我们在沙漠里种植的优质强筋小麦品种，又香又有嚼劲，可不是那种一碰就断、入口即化的挂面口感……”向导嚼着面条，含糊说道。
他不是鄙视挂面……好吧，他就是鄙视挂面。
不能否认，也有不少人喜欢软乎乎的面条。然而只要是久经考验的经典面食，不管是西洋意面讲究的“AlDente”，东洋拉面的“そこ歯ごたえ”，还是北方手擀面的“耐嚼”……都无一例外地追求筋劲的口感。
挂面什么的，可以说是公认的最低端面食——不管调味配料做得再好，面条本身的口感已经远离了人类对面食的共同审美要求。
沙漠绿洲里种植并改良的“新麦26”优质强筋小麦品种，做出来的面条完全符合人们对于面条本身高度一致的追求：要劲道、有嚼劲。
裴胜和小武根本顾不上说话。第一口，他们还有些在意旁边人的目光，而从第二口开始，他们“呼噜呼噜”地吃个不停，最后甚至把清汤都喝得一口不剩。
“和这个比起来，我以前吃的面条，简直是猪食啊，那个，再来一碗？”裴胜舒了一口气，半眯着眼说道。
一份面条的分量并不大，裴胜觉得他至少还能再来三碗。
向导却不肯再要了，嘿嘿笑道：“你吃的太快，其实已经有一定的饱腹感了，是胃还没反应过来，还要留点肚子给其他美食不是？唉，太多好吃的也不好，经常不能尽兴。”
裴胜和小武对视了一眼。
前者的眼神很明显：这厮又是在炫耀？
后者回以眼神：毫无疑问，他真的是在炫耀！
向导却一转头，瞄到西餐区窗口前的人群变稀疏了，马上拉着两人跑过去。
“师傅，今天肉管够吗？”向导耸动着鼻子，眼睛盯着在铁板上滋滋喘息的大块牛排，像是盯着微微喘息的妙龄女子一样。
大厨慢条斯理地翻动着煎板炉上的牛排，动作并不紧张，却有非常好的节奏感，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呵呵笑道：“我带人直接到牧场里选的牛，看中哪头杀哪头，庆祝嘛，牛肉管够，随意点。”
向导轻轻的咳嗽一声，搓搓手，毫不客气道：“那我要四份煎牛排，再来五份烤牛舌，嗯，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小武傻傻愣愣道：“不是只有三人吗？”
“没错。”向导舔舔嘴唇，道：“你们一人一份煎牛排，一份烤牛舌，剩下的都是我的。”
两人一言难尽地看着向导，很想问一句，你吃得下吗？
里面的大厨却表情淡然的写着菜单——早就习惯了吃货的多吃多占。
三人急不可耐，又耐性十足的坐了下来。
急不可耐，是嗅觉催促的，扑面而来的香气，令人垂涎欲滴；耐性十足，也是因为超出想象的香气，带来的是超乎寻常的期待，如果它们的滋味真的有表现出的香气这般好的话。
大厨的动作很利索，不多时，新鲜出炉的牛排就上桌了，更浓郁的脂香萦绕在鼻端。
向导迫不及待地切下一大块肉塞满嘴，费力的咀嚼。
然后，美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看着他吃肉吃的那么香，裴胜和小武再无迟疑，学着他切了一大块牛排，塞进嘴里。
焦黄的脂肪和蛋白质用两百多种化合物，瞬间收买了他们的味蕾。
“好吃！”这一刻，裴胜赫然发现他的词汇量都匮乏了，最主要的是，他不想浪费嘴里的美食。
他喜欢吃嘉谷的高端猪肉，那醇香丰腴，都已经印记在了脑海中，曾以为是最好吃的肉类了。
然而，现在吃的牛肉，又给了他另类的顶级体验。
大块牛排的好处，就在于肉汁保留的充分，就在于更丰富的味觉层次感。
煎着吃，确实是牛肉更好吃一些；如果还是极品牛肉，那简直恨不得将舌头都吞下去。
难怪这厮给自己点了不止一份，这样的美食，一份怎么可能够？
向导笑而不语，闷头爽吃。
“这是什么牛肉？”裴胜一边说，一边又将一块饱满多汁的牛肉塞到了肚子里。
向导在牛排上，划出玫红色的切口，骄傲道：“这是我们培育的顶级肉牛品种，三秦牛的牛肉，你们算是有口福了。”
小武吃得满嘴油乎乎，翘起大拇指道：“你们……真的太幸福了。”
向导又将一块牛肉塞进了嘴里，爽快的咽了下去，才笑呵呵道：“幸福有，烦恼也有。你们说，这样的牛肉，没尝过还好，尝过了，其他牛肉还有什么滋味？你们还好，离得远，偶尔馋馋就算了；我们呢，天天对着牧场牛群，无时无刻恨不得将它们宰了端上桌……”
裴胜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第三次给了小武同样的眼神：这厮又在炫耀了？
小武也是第三次回以同样的眼神：这厮绝壁是在炫耀，忒不要脸了！
裴胜转而问道：“这么好的牛肉，怎么没听说市面上有销售的？是又直供高级餐厅了？”
“哪里？国内暂时是别想了，基本都出口海外了。”向导随口说了一句。
正在切牛排的裴胜手一顿，眼睛刷的亮了起来。
哈，哈哈，这嘉谷的破绽，怕不是落我手里了？
……
第679章 当有人负重前行
在媒体都在大肆报道“两漠水库东线工程顺利通水”的新闻之际，一篇《嘉谷也开始崇洋媚外了》的报道横空出世，夺走了不少热度。
现在这个时代不同十多年前，大多数民众每天能够接触到的媒体，数不胜数。如果不是能戳中民众爽点或泪点的新闻，甚至不会引起一丝波澜。
但是这篇关于嘉谷的报道，注定不会悄无声息。
作为一家占据了民众小半食谱的企业，嘉谷的一言一行经常被搁在了放大镜下，只不过，以往几乎都是正面形象。
而这一次从标题就透出浓浓的不友好气息的报道，让不少人“耳目一新”。
报道开头对嘉谷培育的肉牛品种“三秦牛”极尽夸奖——如果不看标题只看开头，肯定以为又是对嘉谷吹的彩虹屁。
然而后面话语一转，“遗憾的是，这样的顶级牛肉，在国内注定是没法享受得到的，因为迄今为止，‘三秦牛’只投放海外市场……”
报道中有当时嘉谷与沙特方签约的新闻，还有中东美食评论家对三秦牛牛肉的极高评价：你们评判一份牛肉的时候，不能以它的国籍作为评判标准，你们要了解它的产地，以它的口感来判断它的等级。关于中国三秦牛牛肉的评价，我想说，这毫无疑问是世界顶级的牛肉——这不是我的夸张溢美，如果你们像我一样，对中国三秦牛牛肉的了解再多一些，你们就会为之沉迷……
报道的最后，还用无比遗憾的语气感慨：“曾经的嘉谷是反崇洋媚外的先锋，现在的嘉谷，终究也选择了向钱看……”
嘉谷，与“崇洋媚外”联系在一起？
很多人是不信的。
外国人重金求嘉谷牛奶而不得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样的嘉谷，会堕落得这么快？
但网上很快就有人翻墙扒拉出中东美食评论家的个人网站，印证了报道的真实性。
一时间，网上热闹得无以复加。
“合着嘉谷也欺负自己人了？”
“也就是说，我想吃国内最好的牛肉，要跑到中东去？”
“有了自己的世界级顶尖牛肉，我挺欣慰；但嘉谷的选择，我很心碎……”
“呵呵，这就是民族的骄傲？”
“……”
有些人是真的痛心，但助推网上舆论汹涌之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