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易心里一声“呵呵”,第一个条件,他相信不会打折扣,第二个……
九药厂但凡日子开始好转,各种明珠蒙尘的企业改革高手,比松下幸之助还牛逼的经营之神就会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拿出各种漂亮的发展计划:两年国内第一,三年冲出亚洲,五年占领全世界市场,十年目标星辰大海。
奥利给!
实际上,非战之罪,不是我的错,是以前的南易把九药厂的潜力都给掏空了,看似花团锦簇,实际是一坨狗屎,领导,南易捅的篓子我好不容易才盖住,听说第八制药厂的厂长快退了……
“闵叔叔,您看一下,这是我叫人做的九药厂资产和债务核算表,区里要是赞同这个数据,您就代表区里给我签个字。”
闵金生接过文件,翻开仔细看了看,“小南啊,有些事情,涉及的面太广,区里有区里的难处,你要了解。”
“闵叔叔,我理解,所以我不打算细究九药厂的亏空是怎么造成的,我只要这个责任和我无关,不要让我的满腔热血反遭人污蔑。”
“难为你了,放心吧,你闵叔叔我不会让你为难。”
“我知道闵叔叔您肯定不会让我吃亏。”
“呵呵,你个小滑头。”
和代表海店区的闵金生办好了手续,南易又在初帆的陪同下去九药厂走马上任。
就在那天甘子儒所站的位置,今天,南易又站在这里。
全厂382个工人,还包括不少退休工人都站在南易的对面,这时候,在他们的心里估计都是同一个想法——九药厂被放弃了,区里开始摆烂。
南易的目光从人群中一张张面庞上扫过去,从这头扫到另一头,把能看到的脸都看了个全乎。
“我知道,现在大家脑中都有八个字: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南易说话的音量很高,几乎是用吼的。
“是的,我很年轻,在场的不少工人的年纪可以当我父亲,有的甚至能当我爷爷。可是,正因为我年轻,正因为我是愣头青,才会傻乎乎的来趟九药厂的这摊浑水。
九药厂有什么?
有643张等着吃饭的嘴,有资不抵债,有将近2000万的债务,另外,账上还有不到3000块钱,我的眼力得有多浅,才会选择到你们这里来打秋风?
告诉你们,我不是什么国家干部,说好听点,我是私人老板,不好听的,我就是个体户,可我不是普通的个体户,大家都回头看,看到那两辆车没?”
南易指着停在边上的两辆车说道:“我的,是我个人的,前面那辆六十万,后面那辆二十万。”
“哗!”
南易的话音一落,工人人群里立刻就炸开了。
“真的假的,什么车啊,这么贵?”
“应该要吧,没见过这车,不过你看看这车的模样,比皇冠看着还有气势。”
“你说台上这孙子既然这么有钱,还跑我们这里来干什么,想把车间里的机器都给卖了?”
“管他来干什么,只要把工资发了就行。”
……
南易就在那里静静的站着,看着工人们在那里讨论,他也不阻止。
五分钟,十分钟,直到十五分钟,南易才大吼道:“静一静,静一静,你们有的是时间编排和讨论我,因为我会在这里,在九药厂呆很久。
将来,在你们中间,免不了有我的各种花边新闻,但凡厂里有漂亮的女职工,只要你们愿意,肯定和我能扯上关系,在厂长办公室啊,在我车里啊,男厕所、女厕所,怎么离奇,你们就爱怎么编。”
“哈哈哈!”
人群里发出哄堂大笑,相近的工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我的花边新闻,你们爱怎么编怎么编,爱怎么传就怎么传,但是有一点,女主角必须漂亮,谁敢传我和不漂亮的在一起,当心我给你们小鞋穿。”
工人再次哄堂大笑,这次,南易还多收获了年轻女职工的好几十声“呸”。
“好了,说了这么多,我还没有做自我介绍。我叫南易,京城本地人,二化厂子弟出身,下过乡,读过大学,做过生意,已婚,老婆很漂亮,儿子也有了,不管未婚还是已婚的女职工千万不要打我的主意。
两年前,我更年轻的时候,从无到有,我办起了亚清公司。
这个名字,你们听着可能会很陌生,亚细亚商场、清河国际服装批发市场不陌生了吧?
它们都是亚清公司的产业,它们的一砖一瓦,里面卖的大部分商品,每一条规则,都是我制定的,不客气的说,它们有今天都是因为有我。”
哄!
再次喧嚣。
“好了,都闭嘴,你们有的是时间讨论,也有的是时间去打听,现在先听我说。”南易打断了工人们的议论,继续说道:“以前就是以前,不代表现在,也代表不了将来,亚清公司的成功,也不代表九药厂也会成功。
我不需要你们相信我,只要你们相信这个。”
南易打开放在桌子上的两个旅行袋,把里面的钱倒在桌上,“你们只要相信今天能领到厂里欠你们的工资,你们只要相信将来每个月都能领到工资,你们只要相信以后能领到奖金,你们只要相信你们将来的工资会和亚清公司看齐。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
已经退休的工人,一会散会后就离开工厂,回家去等着,你们的退休金,你们的医药费报销,厂里的出纳会亲自送到你们家里去。
以后,每个月,厂里都会把退休金送到你们家里去,至于医药费,厂里会建一个医疗站,往后有点小病,要开个药什么的,直接上厂里的医疗站;
要是有什么大病,你们再拿着收费单来厂里报销。
在职的职工,散会后,各个部门、车间带回,先对自己的办公、工作所在地进行清扫,等完成以后,再对整个工厂进行大扫除。
以后在厂里,我不想看到有人打扑克、下象棋、打毛线,我不想看到有人在厂区范围内打架,谁打架就开除谁。
这是铁律,没有情面可言,也不会给你们改正的机会,只要犯一次,就是开除,到时候不用东托人西托人过来说情,告诉你们,没用。
但有一个例外,你们可以打我,只要你们能说出道理,只要你们的道理能站得住脚,你们就可以往死里打我,我死了活该,我家里绝对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
站在最前面的五个人留下领工资,其他人等通知,等他们五个领完换下五个,不用着急,会有人过去叫你们。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现在解散,保卫科科长石红旗到我这里来。”
工人们解散以后,一个年纪比南易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就来到南易的身边,腰杆很直,步履之间虎虎生风。
“石科长,我看过你的档案,在部队当了八年兵,转业之后就来了九药厂,服役期间还有三年时间档案上写的很模糊,我也不打听这三年你到底在哪里服役,我只想告诉你,以后保卫科的工作需要加强。
非本厂职工,不持有临时通行证,一律不许进入厂区,就算是我爹我妈都不行;车间区域,不是本车间人员不许进入,除非持有特别通行证,车间与车间不许串门。”
石红旗说道:“南……厂长,保卫科人员不足,你说的这些,保卫科根本无法完成。”
“需要几个人就去招,要退伍兵,上过战场的优先,残疾也没事,只要能跑能跳,没手也可以。对了,上过战场的待遇要高一点,标准我晚点给你。”
“是。”
“你先去吧,不是在职职工先请他们出去。”南易挥挥手说道。
“明白。”
石红旗离开,南易回头看了看厂办的小楼,幽幽的叹了口气,带着冷妍走向厂里的食堂。
在食堂里一边转,冷妍一边介绍道:“厂里的大食堂和小食堂是分开的,厨子也是分开的,分五级灶,上、中上、中、中下、下,还有一个特殊灶,就是招待领导的,标准高到离谱。”
“工人是几等灶?”南易蹙眉道。
“工人没等级,小食堂没开过中下和下灶,起步中灶。”
“沈清廉搞的名堂?”
“是的。”
“雨露均沾?”
“中灶都有份,再好,得站队。”
“一会叫工人过来,把小食堂给我扒了,小灶,他们还有脸吃。从今天起,不管是谁,在食堂吃饭都得给票,每个月发多少菜票饭票,不按照级别,就按照工种;
出大力的多发,车间的次之,坐办公室的最低定额,不论男女,大米饭就是四两,窝头仨,吃不完的留着月底折成钱,不够吃的,给我饿着。”
“这些小节有必要抠吗?”冷妍不敢认同的说道。
“呵,没给他们上忆苦饭就不错了,惹得我不高兴,给他们抓几把沙子撒菜里。”南易撇着嘴说道。
“嘻嘻,要不干脆把厂办的人想办法都赶走?”
“想什么呢!”
南易把手背在背后,悠哉悠哉的走在前面,嘴里念念有词,“想当年,我爷爷一个破碗一根棍,从江南要饭到江北,现如今,生来我就稳坐金銮殿,我老朱家……”
“你念叨什么呢?”
“凤阳花鼓。”
第0646章 老铁666
“古代开药铺的有句话:但愿世间无疾苦,何惜架上药生尘,九药厂既然要搞股份制,干脆就改个名字,就叫生尘药业,我们的短期目标是把药厂搞活,远期目标就是坐看它倒闭。”
离开食堂,南易和冷妍两人在厂区的树荫之间散步。
“我说我的南老板,要不要这么虚?真要药生尘,我看你怎么哭。”
“你还别说,药生尘的愿望,我还真是发自内心的,天下可以做的生意多着呢,人没病没灾,但是会老啊。多活几年,就要多吃几年饭,这里赚不到的钱,换个地方照样能赚回来。”
“远的先不说,我们还是着眼当下吧,九药厂,不对,生尘药业该怎么办?”冷妍撩了一下头发,又抬脚看了看自己的鞋底。
“怎么办,你不应该问我,问你自己,想想前两年你在沪海经历过什么。”
“沪海?”冷妍想了一下说道:“甲肝?”
“对,八三年,沪海爆发过一次小规模的甲肝病毒,致病源就是啔东的毛蚶,沪海的卫生部门已经知道这个致病源,沪海也出台了禁止销售毛蚶的规定。
可这根本挡不住沪海人对毛蚶的需求,市场上依然有人在卖,也多的是人购买,七八毛一斤,补充蛋白质多好。”
“我们研究甲肝特效药?”
南易睨了冷妍一眼,说道:“可以啊,你能告诉我具体哪天能研究成功吗?”
“这个怎么估计的了。”
“所以啊,特效药可以研究,但是不能把它当成挽救生尘药业的特效药,可能在研究成功之前,我们的远期目标都实现了。”
“不研究特效药,那研究什么,你不会是想生产板蓝根吧?八三年沪海就有人传板蓝根可以治甲肝的流言,你不会是?”
“我有那么坏嘛,这两天,我查了很多资料,也问了不少国内外的医生,把治疗甲肝的问题了解了个通透。
其实这甲肝,我指的是黄疸肝炎,国外也没有什么治疗它的特效药,一般情况下,甲肝病人自己就会自愈;
就算是医院收治,治疗过程中,无非就是给开点维生素,为了防止脱水,了不起就是输个液。
板蓝根清热解毒,对甲肝的确有一定的作用,虽然微乎其微,可这是心药,可以让病人心安。
你说,如果沪海再次爆发甲肝,最需要注意的是什么?”
冷妍说道:“及时隔离,控制传染源。”
“嗯哼,甲肝不可怕,乱了的人心才可怕。人心稳定,遵守隔离的规矩,这病来得快,去得会更快。
板蓝根一年销不了多少,价格也不太贵,去其他生产板蓝根的药厂问问,他们的机器卖不卖,我们先生产一年的板蓝根,在沪海囤点货,真要让我赌赢了,我们就平价往外出货,要是赌输了,这亏损我自己认了。”
“既然都要赌了,干嘛还平价啊,干脆加价往外出货呗。”
“我的冷妍同志,你这个思想可要不得,商人赚钱虽然天经地义,可有些钱不能赚,有些财我们不能发。
别瞎琢磨,明天留在这里和我一起镇镇厂办的这帮人,后天,你去一趟八桂制药厂,找一个叫刘旭的专家,打听一下盐酸左旋咪唑的事情,我自己去第一传染病医院打听一下84消毒液技术转让费。”
“不是吧,你还要生产消毒液,那我们是药企还是化学企业啊?”冷妍惊呼道。
“管它什么企业,能赚钱就是好企业,药企就不能有一家化学子企业?何况84消毒液也可以归到药物的分类。”
南易也是没辙,他也想研发什么什么特效药,他也想来一个什么填补国内空白,可哪有那么容易,第三生物制药烧了几亿美金才开始出成果,生尘药业又要砸多少?
拿什么砸?
南易还不得先让企业活下去才能考虑那些有的没的啊,企业要倒了,一切皆是虚妄。
对现在的南易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搞钱,没钱,全部都得喝西北风去。
南易和冷妍两个人在厂区转了一遍,接着就去了厂办。
虽然甘子儒那天被砸之后,人就没再来厂里,而且他也到了该走人的时候,不过南易还是没去霸占他的厂长办公室,而是带着冷妍去了财务科。
南易走到徐争艳边上问道:“徐出纳,工人的工资都发完了吗?”
徐争艳,这名字听着挺带劲,长得也挺带劲,不过那是二十年前,现在的她已经到了倒计时等退休的年龄。
“南厂长,除了厂办的人,工人都已经发完了。”
“好,我知道了。”南易应了一声,又对江梓琪说道:“江会计,发完工资,厂里还剩多少钱?”
“24万3千4百72块6毛4。”
江梓琪,今年27岁,长得比实际年龄大四五岁,不过有点半老徐娘的风韵,对十几岁的少年,四十往上的都很有诱惑力。
初帆说这个人很泼辣,不过南易看她现在的表现还行,没跳。
“好。”南易又应了一声,转头对尉迟绍说道:“尉迟科长,一会有个律师过来,你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