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淑仪很开心南易答应让自己去他那住,她指了指拖行李的女人,“南易,我给你介绍,这是我的助理凯西·伍德;凯西,这是亚当,我的……”
林淑仪看看南易,儿子的单词还是非常不舍地吞了回去,别别扭扭的换成“亲戚”。
南易冲凯西·伍德点头示意,领着两人上了外面的车。
南易并没有把人带回领事馆,而是带去劳动模范公寓,让两人先行休息,把时差倒一倒,约好次日中午过来接两人出去吃饭。
第二天,阿克辛娅依然是七点钟到达领事馆,脸色看起来没有前两天差,仿佛她已经适应了目前的作息。
在饭厅里吸溜泡面,看着报纸的南易忽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阿克辛娅是专业主持人、播音员,干嘛不让她给自己读报纸呢?
于是,他手里的《生意人报》就到了阿克辛娅的手里,清脆悦耳、抑扬顿挫,又显得颇为明快的早间新闻响起。
《生意人报》是沙俄时期创立的报纸,进入苏俄时代就被停刊,1989年末,随着东欧剧变与新闻自由的兴起,记者雅科夫列夫在莫斯科重新创立了《生意人报》,现在为周刊,每个星期发行一份。
这周的《生意人报》很是热闹,原本四开十六版,又增加了六个版面,内容满满堂堂,除了评论员文章,就是外媒的报摘以及民意调查的综述。
所有的内容几乎都围绕着同一个核心,就是白宫于前不久向苏维埃中央委员会提交的“关于经济改革二十四点纲要性报告”主体内容。
前不久,关于苏修各加盟共和国普遍出现的经济萎靡、政府收支失衡、财政赤字猛增的现象,国家银行对策委员会向苏维埃中央委员会提交了一份应对计划,在这份应对计划中,国家银行对策委员会的经济学专家们提出,目前国内卢布货币的流失情况相当严重。
据国家银行调查数据显示,八月份,卢布外流资金数量高达20亿美元,而进入九月份后,第一周时间内,就有总数不低于16亿美元的等值卢布货币流到了国外,而从五月份到如今,卢布货币的流失量已经超过了300亿。
面对这一情况,国家银行对策委员会的经济学专家们提出——卢布短期内的大量外流,预示着一场危机正在无形中慢慢形成,作为应对,苏维埃中央委员会应授权允许国家银行采取紧急应对措施,以防范危机。
而在应对措施方面,国家银行的对策委员会提出应该从两个角度出发应对卢布大量外流的危机:第一,有限度的增发卢布货币,以国家货币干预政策,粉碎危机的策源势力;第二,进一步加强金融监管,遏制卢布货币的对内、对外双向流通。
最初在《真理报》上看到国家银行对策委员会的报告时,南易对国家银行的经济学专家大为赞赏,这些是真专家。很显然,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危机的存在,同时,也明白这场危机背后有人为推动的因素。
从宏观经济学的角度来说,一个国家货币流通量的多少,在一定时期内是恒定的,这个系数的调整掌握在国家银行的手里。
一旦国家经济中出现了通货膨胀的现象,国家银行就会出台政策,实行货币紧缩的办法,增持国家银行的储备金,提高银行存款利率,其目的,就是为了减少进入流通领域的货币数量。
而现在,卢布大量流逝,显然已经对苏修的金融领域造成冲击,在这种情况下,国家银行对策委员会提交的两个可行性办法,可以说是应对危机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
可预见,这两个对策性的办法一旦实施,虽然说卢布流失危机不可能迎刃而解,至少也可以给那些策动阴谋的人以沉重打击。
卢布货币的增开,可以有效的稳定苏修国内货币市场,填补卢布流失所带来的货币短缺空间,同时也能够压制国际货币上炒卖卢布货币行为的嚣张气焰。
而进一步金融管制,遏制卢布货币的对内、对外双向流通,又能够将那些被囤积起来的卢布货币,变成一块块烫手的山芋,从而令阴谋的策动者进退维谷。
不过非常可惜,国家银行提出的这两点建议固然可行,但此时克里姆林宫,却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甚至丧失了为政者本该具有的责任感。
是个人都知道,类似这种涉及国家金融领域最核心的问题,是必须给予严格保密,而老戈的所谓开明改革,却非常彻底的将这一部分内容也开明出去。
国家银行对策委员会的报告提交上去,次日就在国际上炒得沸沸扬扬,官方、非官方,国内、国外的媒体,都对国家银行的这一份报告大加指责。
随后,欧洲复兴开发银行发表声明,一方面谴责苏修国家银行这份不负责任的报告,一方面宣称,目前苏修所需要的是彻底、纯粹的市场经济改革,而市场经济的最基本要素,就是自由的市场体系以及金融体系。
市场经济的运行有其特定的规律,人为的政策性干预,只能使情况变得更糟,而不是变得更好。
再之后,包括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经合组织在内的几家国际性金融机构,也明确表态——他们声称,目前苏修所出现的经济困难,并不是由于实行市场经济改革所出现,而是由于其拙劣的管理而产生的意外结果。
所以,面对这种情况,苏修需要的并不是增开货币以及加强金融管制,与此相反,应该采取进一步的货币紧缩政策,包括减少政府开支、缩减公共投入、全面的私有制改革以期增加税收、向国外申请贷款等等。
几家国际性金融机构从经济学最基本的常识“无条件的增开货币将导致通货膨胀”这一角度出发,非常“客观”的评价了苏修国家银行对策委员会所提出的报告。
同时,又充满的“善意”的声明——如果苏修政府需要,他们可以在短期内,向苏修提供一部分他们所急需的计息贷款,以帮助苏修政府度过目前的难关。
“面对在这个问题上产生的分歧,克林姆林宫将会召开特别会议,以便民主的听取各方的意见……”
等阿克辛娅读完最主要的一段报纸内容,吃完泡面,汤汁一口不动的南易又拿了一片列巴放到嘴里啃,“报纸上有没有说会议在哪天召开?”
“明天。”
“你怎么看国家银行的这份报告?”
第0845章 人不要脸则无敌
“非常有效的策略,可惜,肯定不会执行。”
《时代》是一个包罗万象的栏目,里面有新闻版块,而且这个栏目面向的群体是文化水平较高的人群,苏修的精英阶层,阿克辛娅曾在这个栏目当主持人,就算一开始她对金融一无所知,稿子看多了也能知晓一二。
“嗯哼,为了不让你的播音技能退化,以后你每天早上给我读报纸,原稿读完,还要说一说你的见解,我给你加加担子,以后你就是我的私人全球金融战略分析顾问,好好干,不要辜负组织上对你的信任。”
南易说完,拿纸抹了抹嘴,抄起桌上的搪瓷钵往厨房走去。
对南易的话,阿克辛娅嗤之以鼻,南易对她的到来不满,从第一天她就能感觉到,可她有必须留下的理由,不然昨天她会把那只咸猪手给剁掉。
在厨房里,南易一边涮着搪瓷钵,脑子里一边想着国家银行的报告,他笃定报告中的两点建议不可能被通过,已经各自为政的各加盟国领导人其中大部分不会答应,苏俄的老百姓也不会答应。
随便在莫斯科的街头找一个三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问问,就可以听到苏修的经济政策与以往的传统都是垃圾,都应该毫不保留的摒弃,他向往的是美国式的经济模式,美国人的生活方式。
目前苏修人的想法大致分为三类,第一类是从卫国战争走过来的老人,他们沉湎于往日苏俄的光辉中不能自拔,对国家的衰败痛惜不已。
第二类是吃到苏修强大时期福利的人,他们享受到了国家的各种福利,免费医疗、免费疗养、免费暖气、免费电话、丰富的供给等等,但是这种福利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他们有牢骚,却能继续坚守自己的工作岗位。
第三类就是三十五岁以下的这一批,当他们成年,要走上工作岗位的时候,正好苏修进入了衰败期,那些好福利,他们听过、见过,但是轮到他们,没了,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只能看个热闹。
相反,企业的高层却能继续享受他们的高级疗养,小日子一如往昔,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们理解人有三六九等,他们可以理解有些人能比他们享受到更好的福利,可是凭什么他们的福利没了,上等人却一点不受影响?
就在他们不理解和不满的时候,自由主义的思潮又在苏修刮起,西方式的自由和民主一下子在苏修变得非常有市场。
可以说,苏修解体,是大半苏修人翘首以盼、乐见其成的事,类似塔蒂亚娜·奥夫先科这种以演唱西式迪斯科舞曲为主,并唱过《美国男孩》的歌手,在俄罗斯地区蹿红并不是没有缘由。
从南易的角度来说,他愿意和苏修人民共进退,他不希望国家银行的提案通过,增发卢布就意味着卢布的汇率会更快的贬值,这会造成俄罗斯人恐慌,他们会把手里的卢布尽快换成商品,没人会把钱存到银行坐看贬值。
没人存钱,意味着瓦西里银行吸收不到卢布筹码,也意味着购买商品的成本堆高,不但蛋糕整体变小,而且能分到的份额也会减少,几年布局,付出的努力顷刻间会化为泡影。
卢布必须大贬值,但不是现在,对进入俄罗斯的西方资本来说,眼前卢布保持相对稳定,最好小幅度升值才符合他们的利益。
洗完搪瓷钵,南易烧了点水,泡了一壶绿茶,又泡了一壶红茶,俄罗斯人喝的红茶太酽,都成了黑茶,南易不是太习惯。
泡好茶,端着来到一楼的书房,红茶给阿克辛娅润喉,让她接着读报纸,南易自己端着茶杯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杰克和萝丝,和平鸽送过来的新安保,正在那里吃它们的小灶,牛肋骨粘着厚厚的肉,烤的金黄金黄,还撒了桃花盐。
听阿克辛娅读了半个小时报纸,南易又让她打了个电话给包唤头,询问一下招商情况。
包唤头给的回复是已经入住97个,只过了两天时间,能有这么多,成绩可以说是很喜人,但南易并不太满意,慢了,太慢了。
让阿克辛娅留下处理文件,南易约叶皮索夫在莫斯科河河畔的耶稣升天教堂外见面,“叶皮索夫,之前几天发生了好几起针对华囯商人的抢劫事件,这件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案子太小,不会汇报到我这里。”叶皮索夫说道。
“友谊皮革城的招商工作进行的不错,不过我对进度依然不是太满意。我有看过联邦法律,按照上面的条文规定,类似抢劫这样的案子,如果不是在案发时当场逮捕,你们只可以扣留嫌疑人四个小时,若是没有受害人‘当面’指认,嫌疑人只能被释放。
不管哪个国家的商人,都有趋利避害的特征,让他们当面指认抢匪,他们会害怕遭到抢匪同伙的抱负,在莫斯科挣钱太容易了,一年被抢几次,只要不危及生命,他们还是可以忍耐的。”
南易的潜台词,叶皮索夫一听就能明白,把抢匪抓起来,抓捕的过程中,办案人可以先捞一笔“赃款”,接着找受害者指认嫌疑人,受害者不敢指认,证据不足,嫌疑人缴纳保释金释放,不管是公和私都能有一笔收入。
抢匪损失了一大笔,人又被关押,多半会变本加厉的再去抢劫,而且手段很可能会升级。
“哈哈,亚当,我明白了,我会吩咐下去,尽快把抢匪抓捕归案。”叶皮索夫欢快的笑了一声,说道。
南易想要的,对他来说一点都不为难,原本就属于他职责范围的事。
莫斯科混乱,但是乱中有序,为非作歹不是没人管,而且因为引进外资的大政策环境,现在的俄罗斯对外国人还是比较优待的,比如说医疗,因为整个苏修都是免费医疗,外国人就医该怎么收费没有一个太明确的标准,往往小病就是免费,大病收取一定的费用。
再比如,之前倒爷被抢劫,并不是没人管,莫斯科执法部门会出动,该抓的也会抓,只不过没有受害者敢指认,案子会不了了之,次数多了,执法部门就不太爱管华囯人的事。
只能说俄罗斯的法律太坑爹,对嫌疑人太过有利。
'并不是苏修制定法律的人脑子有坑,这和早期秘密警察(契卡时期开始)的权利太大,太多的“嫌疑人”枉死有关,结果后来变成矫枉过正。'
两人聊完,叶皮索夫立即离开,南易并没有离开,他站在莫斯科河畔欣赏一会它的平平无奇,等着劲脆堡带人把林淑仪两人接过来,一行人登上河边停泊着的“莫斯科河上的纤夫餐厅”。
挑了张桌子坐下,点过菜后,林淑仪就说道:“南易,你来莫斯科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这边的情况怎么样?”林淑仪又问道。
“你指的哪方面?”
“政治和经济环境。”
“比较糟糕,但对你们雷曼来说,这里是一片沃土。”
用比较好听的话来说,雷曼兄弟做事擅长变通,只在意结果,并不太在意过程,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其他投行做不到的事,它可以做到。
“我今天早上看了《生意人报》,南易,你对国家银行对策委员会提出的两条建议怎么看,我指的是站在苏修国家的角度来考虑。”林淑仪并不想谈雷曼兄弟的事,她把话题进行了转移。
南易砸吧一下嘴,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几句。
“如果站在苏修的角度,我不会赞成国家银行的提出的建议,在我看来,他们的动作力度太小,有些畏首畏尾。如果由我做决策,不仅会增发卢布,加强金融管制,还会降低企业贷款的门槛,对轻工企业实行补贴,降低税额,同时进行大基建。”
南易淡然一笑,左手抚摸了一下右手指的关节,“总而言之,凡是西方金融机构不赞同的,认为是错误的,我偏偏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