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倒好,无论是担当、能耐,还是威风,都被驳兽这泡尿,从头到脚浇了个彻底。
驳兽十多吨的体重,一泡尿的量,能从地上生生造出一个池子来。
那就跟瀑布似的,章进家里的水龙头都没这么好使,哗哗哗,章进没被淹死,那还是这小子练过,肺活量比一般人大得多。
尿是热的,可浇在身上心里是凉的。
腥臊臭就不说了,光这份屈辱,就像一大盆凉水浇下来,章进人就马上清醒过来了,同时也冷静下来了。
他心里快速盘算起来。
尿其实没事。
章进虽然没念过书,但野外处理伤口的经验,家里长辈还是会教的。
他知道尿这东西虽然恶心,但却是无菌的,相当于生理盐水。
眼下自己身上扎满了倒刺,那就是一个个小口子,被尿这么一浇,不仅没坏处,还能起到冲洗伤口的效果,预防感染。
当然真要是用来冲洗伤口,尿液就必须掐头去尾,这个有点儿太整套了,未必会那么干净。
不过还行,问题不大。
可接下来的东西,那就受不了了。
尿都来了,屎还远吗?
那玩意儿可全是细菌,一旦被感染,伤口附近的肉就得全剔了,重新上药。
那可就相当于活剐啊,就算治好了,自己这身能耐也会大打折扣。
一念及此,章进就知道自己必须马上撤,继续挂在驳兽屁股上,准坏事儿。
可这会儿,章进全身上下已经没什么劲儿了。
被驳兽勾在尾巴上这一通甩,头晕脑花犯恶心不说,全身就跟散架了一样。
他知道自己要是这时候松手,往地上一掉,摔死倒是不至于,可要被驳兽补上一脚,那肯定是完了。
而且看驳兽都开始屎尿对付自己了,心里指不定多恨呢,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所以章进心里跟明镜一样,但又骑虎难下。
他眼前就是个屁股,其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叔来了没有。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章进打算最后一搏。
他想用尽全身的力气,顺着尾鬃,爬到驳兽背上去。
这一招,他见苏家姐姐用过,不怎么管用,人都摔瘫了。
但眼下这个节骨眼,也拿他没办法了,既然下不去,那就只能上去拼一拼。
不然驳兽没了牵制,苏家姐姐瘫在地上跑不了,那就完了。
就在章进手上使劲,打算奋力爬上去的时间,只听耳边一声呼喝:
“撒手!”
一听到这把嗓子,章进就知道自己有救了。
这小子反应很快,赶紧松手。
然后他只觉得一只大手捏住了自己的肩膀,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力量传过来,人就倒飞了出去。
在倒飞的过程中,章进看到了一个身背巨弓的男人,人在半空之中。
叔回来了!
……
只见林朔身子腾空,用手狠狠拍了一下驳兽的屁股。
“啪”地一声。
驳兽刚撒完尿,正打算拉泡大的,屁股上骤然吃痛,它愣了一下,扭过头来。
而林朔则借着这一拍之力,整个人窜上了驳兽的脊背。
驳兽的背,不是马背,而是虎背。
马背是平的,而虎背是尖的,中间一条大脊梁骨,两边的走势就跟屋顶一样。
俗话说虎背熊腰。
驳兽的脊梁骨边上,是一坨坨强健的肌肉,这些肌肉走势分明,就跟天空中俯瞰下去的山脉。
不过驳兽头一扭过来,第一时间看不到林朔。
因为林朔用手拍得是它左边的屁股,而落脚点却在它右背。
而驳兽在排泄的时候,脑袋是习惯性地沉下去的,这一扭头视线比较低,被自己的脊梁骨给挡住了。
林朔倾斜着身子,脚下大步流星,“嗒”“嗒”“嗒” 三步,就窜过了驳兽的整条脊背。
驳兽反应过来了,脖子赶紧一抬。
可这个时候,林朔已经不在它背上了,而是整个人顺着脖子,跨过了驳兽的头盖骨。
它这一抬头,林朔整个身子就甩出去了。
但林朔左手一伸,正好扳住了驳兽的独角。
驳兽的这枚独角,下面粗上面细,像一颗长歪了的竹笋,上面的尖儿靠脑门歪,有一点反曲。
这个反曲,正好让林朔的左手腕子有发力的角度。
他左手板住了驳兽这枚独角的同时,右手往背后一探,抓住了追爷的弓弦。
林朔的整个身子,以驳兽的独角为原点,在驳兽的独角上甩了一整圆,同时他借着这股离心力,顺势就把追爷抽了出来。
等他人再回到驳兽的面门,右手上的追爷,就结结实实砸在驳兽脑门上了。
“咣”地一声巨响。
刚才这一趟跑,林朔用上了“三绝武”中的一套步法,名叫“斜插柳”。
而抡在驳兽脑门上这一下,是林家“三绝武”中最不讲理的,这招没名字。
门里人的绝学,在命名上有俗有雅,风格不尽相同。
而这些绝学名字的来源,无外乎两种。
一种是自家命名的,不过这种名字,一般门里人不认。
另一钟,是对手命名的,这种大家才认,因为相对客观。
而林朔抡出来的那一下,在林家绝学里,从来就不是用来对付人的。
江湖上没多少人见识过,再加上林家人也不爱显摆,所以这一招一直就没什么响亮的名号。
林家人之外,唯一体验过这招,还活下来的人,名叫苗光启。
他见识过这招以后,什么感受林朔是不知道,因为林乐山其他段子翻来覆去能说好几遍,唯独这段他说得不多,也不太详细。
反正林朔听说,苗光启从此不当猎人,而是改行当学者去了。
这一招,简而言之,就抡起将近一吨重的追爷,砸。
只要抡圆了、别落空,怎么砸都行。
不服继续砸,砸到服为止。
因为跟猛兽异种,没什么道理可讲。
尤其是驳兽这种奇异生灵,身上覆着厚厚鳞甲,刀枪不入。
想要破甲,在冷兵器范畴内,有一个路数肯定管用。
那就是钝器。
把力道透进去,震伤。
不过今天,林朔手里还得留分寸,知道自己不能把驳兽真砸死了。
所以这第一下,林朔只是借了那股子离心力,顺势抡出去而已,手上没加力道。
“咣”一声巨响之后,林朔一只脚踏在驳兽的双眼之间,身子尽量后仰,紧紧靠着驳兽的独角。
这么做一方面是增加背部跟独角的摩擦力,防止身形不稳,另一方面,林朔需要稍微离开一些。
否则,距离不太够,看不全驳兽的双眼。
这会儿,林朔要先观察一下驳兽双眼的聚焦能力。
如果能聚焦,说明这家伙还行,神智还清醒。
如果不能聚焦了,那就别砸了,容易砸死。
结果林朔一看,嘿,斗鸡眼儿。
那就继续吧。
“咣!”
再看看,还斗鸡眼儿。
“咣!”
又看了看,林朔停手了。
行了,眼里没神,昏过去了。
第170章 收口
荷兰,阿姆斯特丹,红灯区。
晚上八点。
于瑞峰从一幢大楼里走出来,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颈椎。
“嘎啦嘎啦”的声响传来,让他觉得舒服点了。
这是于瑞峰的老毛病了,在一次死里逃生中负的伤,颈椎轻微错位,压迫了神经。
这让他一到兴奋的时候,就会头疼。
不过作为一个身强力壮、精力旺盛的男人,并不会因噎废食,该办的事情,总是要办的。
只是刚才那三匹大洋马,滋味一般,这钱花得有点冤枉了。
在街道上走着,两边橱窗内的女人,对此时的于瑞峰已经没什么任何吸引力了,他正想着接下来去哪儿消遣,怀里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一看号码,于瑞峰就知道这次的假期到此为止了,有活儿来了。
也正好,距离上次外兴安岭那笔买卖,已经过去两三个月了,再不活动活动,于瑞峰都觉得自己快生锈了。
于瑞峰拿着电话,走到一个黑暗的巷子里,按下接听键:
“老板,这次去哪儿啊?”
“尼泊尔。”对面是一把极具磁性的嗓音,“你可以开始募集人马了,老样子,人要可靠,手上的活儿要硬,钱无所谓。人募到之后,让他们分批地潜入当地。”
“尼泊尔?”于瑞峰问道,“老板,喜马拉雅山区啊?”
“对,记得采购登山设备。”
“好的。”
……
同一时间的燕京,凌晨两点。
中科院的家属大院里,大部分的灯还亮着。
在这里主持工作的,都是年过七旬的老人,睡眠时间少,而苗光启这个中年胖子,可受不了这么折腾。
这会儿,他已经哈欠连天了。
“阿尔泰山那边,已经一天没传来新的数据了。”曹余生喝着浓茶,对身边的苗光启说道,“苗二哥,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编筐编篓,全在收口。”苗光启一边盯着显示器,确认没有新的数据过来,嘴里一边喃喃说道,“看来他们,已经在坎儿上了,翻过去就翻过去了,翻不过去就栽了呗。”
“这不是个事儿啊。”曹余生站起身来,在八仙桌前来回踱了几步,说道,“我还是那个态度,以后你们国际生物研究会一旦有所行动的话,一定要跟我们六大家通气,不能就这么胡来。”
“要是国内的事情,我早就通知你了。”苗光启反问道,“可是外兴安岭和阿尔泰山,哪个是你们猎门的地盘啊?曹家主,你不能捞过界啊。”
“你少来这套。”曹余生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两个地儿有人管吗?本来就没人管,请得还是我们猎门的人。外兴安岭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可这次,六大家三根独苗在里面,但凡折上一根,六大家就少一家。苗光启,你也是六大家出来的人,难道连这点香火情都不念了吗?”
“你这么大火气干什么。”苗光启笑了笑,说道,“按说,没错,既然用了猎门的人,你曹家主,我不应该绕过去。不过啊,你想想,目前的六大家,除了苗家还像个模样之外,其他几家,都快绝嗣了吧?我听说你儿子,似乎也对家主的位置不感兴趣。四弟,你难道还认不清形势吗?猎门,快完了。”
“那按你的意思,索性把这些独苗全掐死,猎门提前散伙拉倒?”曹余生反问道。
“那当然不是了。”苗光启说道,“我给林朔安排的买卖,都是有分寸的。他但凡有林乐山当年的能耐,都能顺顺利利地做下来。而且,报酬也不少嘛,你看他之前都混成什么样子了?”
“林朔混成什么样子,那是他自己的选择,轮得到你来操心吗?我是瞎的吗?”曹余生拍了拍桌子说道。
“你先不要激动,听我跟你说几句心里话。”苗光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余生啊,猎门要复兴,靠谁啊?既不是靠你,也不是靠我,更别提我堂弟那个废物了,现在能指望的,不就是那几个小辈吗?
我在国际生物研究会开辟的这个奇异生灵业务,指向谁啊?也不就是他们吗?
他们目前接的买卖,那些个奇异生灵相关的科研成果,哪个不是我苗光启十几年前玩剩下的,花钱请他们去,我图什么呢?
说句难听点,其实就是我找钱找项目,让他们有买卖接,赚钱尚在其次,关键是实战,他们需要这个。
猎门六大家,万年传承确实不易,可现在你看看最近这几十年。
林乐山,为了自己失踪二十年的老婆,能把猎门的大部分精英一朝丧尽。
章国华,一个人和山阎王单打独斗十多年,孤军奋战无人援助,直到力尽而亡。
是,他们确实有各自的理由去这么做,但就大局来看,这样真的合理吗?
你扪心自问,这么松散的民间组织,还能继续发挥以前的作用吗?
现在奇异生灵确实越来越少了,但灭绝了吗?没有吧?
余生我可以告诉你,如今我们猎人消亡的速度,实际上远远比奇异生灵灭绝的速度快!
不错,以目前人类的科技水平,能够对付绝大多数的奇异生灵,请猎人出手,不过是代价最小的方式。
可是,这世上还是有那么几只猛兽异种,是我们人类暂时对付不了的,而且它们寿命极长,熬都熬不死它们。
这世上一旦没有了猎人,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猎人的历史使命,现在还没有完成,我们不能就这么死光了!
所以,我们需要更严密的组织、更详细的计划、更有力的支持,让这些小辈成长起来,把猎门传下去!”
苗光启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压出来的声线,音量不高,但其实声嘶力竭。
自从曹余生认识苗光启以来,他从未见到这位苗二哥这么激动过。
哪怕是三十年前,苗光启决斗惨败于林乐山之手的时候,他心里其实很痛苦,但控制得极好,并没有表现出来。
曹余生非常意外,生平第一次,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这位苗二哥,有太多张面孔了。
一不留神,就不认识了。
曹余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就算是这样,让我来插手这些事,难道不好吗?”
苗光启摇了摇头:“你曹余生的情况,别人不知道,我是清楚的。
无论外兴安岭,还是这次阿尔泰山,你都不适合出手。
钩蛇,你去还不如不去。
因为那次任务,情报推测这些东西很简单,主要是钩蛇本身很难对付。
既然是战斗类的任务,你这个两百多斤的中年胖子过去添什么乱?你又不擅长。
山阎王,你就更不能出手了,因为以你的脑子,山阎王怎么回事儿,你只要在现场,最多三天,前前后后就被你推测完了。
有你这个狗头军师在,林朔很快就能意识到,这个任务,说白了就是在限定时间内活捉驳兽。
那还有什么难度?
我花了一千多万美金,让林朔和我闺女去练手,这钱不就打水漂了吗?”
曹余生被气乐了,摇头道:“林朔我就不说了,你闺女能在你手里能活这么大,也是不容易。”
苗光启摆了摆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