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她叛逃魔教之时,只带了呼延老奴一个仆人。
其一,是因为他效忠的不是魔教,也不是魔教大公主,而是花家的后人。
其二,他的武功实属不错,在魔教的魔宫之中、魔山之上,呼延老奴都已算得上是一流的高手了,寻常的魔教中人,十个八个也奈何不了他的。
他的武功虽然比不上自己,但面对一般的江湖高手,那也绝对是游刃有余了。
可是如今……他竟然已成了这幅样子。
那些掳走傅红雪的人究竟是何许人也呢?他们一开始猜,猜的是西方魔教的人,但花白凤对西方魔教的武功路数明白的很,呼延叔身上的伤口都是剑伤,虽然能从中窥见使剑之人剑术之酷烈、毒辣,但这绝非西方魔教的手笔。
不是魔教中人,又会是谁呢?
难道是当年杀死白天羽的仇人?
花白凤骤然一惊,几乎快要跳起来,但随即又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地想道: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当年是白天羽的外室,其实根本也没有几个认识白天羽的人见过她,只是听说过魔教大公主之命而已。
这些年来,她已完全地离开了江湖,也再没有用过魔教之名,即使她大摇大摆地出去走上一圈,都绝不会有人认出,她就是白天羽的遗孀的。
白天羽的仇人们就算是再神,那也是人,不是真神仙。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了。
……她自认为这些年来从未同其他人结过仇,所以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地球猫猫教”究竟是何人。
她连一丁点都没想过那猎户,因为她已完全忘记了那个惨死的猎户。
在她看来,那不过是个不会武功、出身低微的普通人罢了,杀死一个普通人,与踩死一只蚂蚁并没有丝毫的分别,她早已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她只心道:既然没有死仇,那便不用如此紧张,去了之后看情况应对就是了,他们总不至于是为了拐走傅红雪吧!
但呼延叔却等于是废了。
花白凤于是一个人又赶回了青蛉镇,这一来一回,刚刚好花了三天。
三天之后,花白凤站在了花家别苑的门口。
她并没有打算光明正大地进去。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因此,她决定先进这别苑之中探一探,再做打算。
她毕竟也曾叱咤江湖、毕竟也曾在西方魔教之中占有一席之地,虽然已很多年都没有努力练过功了,但曾经的底子毕竟还在。
魔教的十大魔功,很是出其不意,她对自己有自信。
于是,一条黑影就掠进了花家的别苑之中。
黑黢黢的夜晚之中,唯有这别苑里是亮的。
然而,这里的灯却与其他地方的灯火全然的不同,甚至已到了一种令魔教之人都觉得诡异的程度了。
因为这里的灯是用南瓜做的。
南瓜里面被掏空了瓤,南瓜皮上又被刻出了奇异的人脸,灯火从里面透出来,将那奇异的五官统统照出了橘黄色的光芒,那五官的雕刻其实十分简单,但简单的线条却仿佛带着一种诡异的魔力,只令人一瞧,就知道这刻的是鬼。
但这些其实统统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这些南瓜灯,是漂浮在半空之中的!
上没有悬挂用的丝,下没有支撑用的竿,就是这样,空空荡荡地飘在一片明镜似得小湖之上,诡异非常。
这是温玉小姐的万圣节装备——漂浮南瓜灯,作为一个爱玩爱组织女巫集会的女巫小姐,这些用来装饰集会现场的东西,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既然要装神弄鬼,那就物尽其用咯。
这东西被傅红雪看到——他非常自然的就接受了,只觉得这是猫姐姐的神通。
但是花白凤作为一个年过三十的大人,乍一看如此诡异、超乎寻常的事情,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漂起来的??
花白凤的心已乱了。
然后,她又看到地上有什么东西跑过去,花白凤定睛一看,只见一堆白色的漂浮小鬼,在地上飞快的飘动。
这是温玉小姐的万圣节装备——cosplay糖果,前两天刚作为整蛊道具整蛊了陆小凤。
这些飞速逃过去的小鬼们,当然不是陆小凤cos的,温玉小姐入戏颇深,大手一挥,命令花家别苑里的仆人们去把街口的大黄狗小黄狗全部都抓回来,挨个给喂了这种小鬼糖果,充当临时演员。
被傅红雪小朋友看见了,还以为她在处理狗帮的战俘……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能算错吧。
但花白凤瞧见这个,简直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从树上摔下去。
这绝不可能。
她难道一进来就中了什么诡异的奇毒,产生了可怕的幻觉不成?
花白凤下手狠掐了自己一把,尖锐地疼痛告诉她,她的感官正常得很,一丁点问题都无。
花白凤惊惧不已。
地球猫猫教……地球猫猫教……
她在心里把这儿戏一般的帮派名字连着咂么了好几遍,忽然福至心灵,想到: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妖怪?难道这座别苑的主人不是人,而是妖怪?
否则又该怎么解释这里的景象呢?
但她随即又神色一凛,心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妖魔鬼怪,都是装神弄鬼罢了!今日她一定好好好地瞧一瞧,探一探,看看这里面住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旱地拔葱,从树上掠起,落在了一间屋子的屋顶之上。
忽然之间,所有的南瓜灯都熄灭了,那被映照成橙色的湖面也重新归于黑暗与寂静,天地之间一片肃杀,仿佛连那小林之中婆娑的树影,都成了鬼影。
一点寒芒忽然突刺而出。
这寒芒好似是凭空而出,又好似是一根破空而出的箭矢,带着一种破空之势,急刺她的咽喉!
一般来说,这样的速度、这样的力道,这剑势必然会带上一点风声。
但这柄剑却好似是全然没有声音的。
千钧一发之际,花白凤急退,衣袖超前击出,她衣袖之中,藏着像是“水袖”一样的黑色衣带,这衣带裹上了内力,也就成为了她的武器。
那人却不退反进!
他的一柄剑,被两条裹着劲风的衣袖牢牢缠住,这持剑之人却丝毫不以为意,他冷笑一声,手腕一翻,酷烈的剑势带着锐气,瞬间将花白凤的衣袖全部撕裂!
剑尖鸣颤,花白凤这才瞧出,原来这柄剑极薄、极窄。
也只有这样的剑,才能在突刺之时,全然地不发出一丝声音,因为这剑在设计的时候,就全然是为进攻而设计,阻力被压到最低,因此才这样的薄。
也正因为如此,持剑之人的武功也一定高得很,因为这样的剑并不能用来磕碰,一击若不得中,很难防守。
花白凤立刻认出,这人就是在呼延老奴身上划出十七八道口子的那个剑手!
如此厉害的剑手……
这“地球猫猫教”,究竟是什么来头?!
那剑手阴森森地瞧着她,目光之中仿佛透出一点绿光,不像是人,倒像是一头盯着猎物的野狼。
剑手开口道:“我剑下不杀无名之人,报上名来。”
他的声音也很奇异,嘶哑而低沉,像是一条毒蛇,令人心里免不得要发寒的。
花白凤冷冷道:“此间主人请我来,你却要杀我?”
剑手这才上下打量了她。
他忽然阴森森一笑,道:“你是花白凤?”
花白凤心头一跳,却仍然淡淡道:“正是。”
剑手道:“很好!”
说着,他忽然凌空一个翻身,跃下了屋脊,转身就走,丝毫不理会花白凤了。
花白凤反应很快,也跃下了屋脊,跟在了他的后头。
那些漂浮在湖面上的南瓜灯忽然都动了起来,它们排成两列,一盏一盏的亮起,照亮了脚下的路。
脚下是一条石头小路,一直通向一座小桥,而那座小桥,正正好好,就是通向湖心的那一座小小的阁子的。
花白凤面无表情地跟着这剑手走近了这湖心阁。
湖心阁内的灯也亮了起来。
这灯……更怪,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灯,而是几团漂浮在空中的火焰!
湖心阁内相当的豪华,地上铺着柔软的长毛地毯,摆着桃心木的小桌子,有人正席地而坐,花白凤一瞧,原是个长相英俊的年轻男人,嘴唇上边儿,有两撇修剪整齐的小胡子。
这英俊的小胡子坐在下首右边第一位,而下首左边第一位,则是刚刚那位剑手,他眼皮子也没有抬起,根本连谁都没有看,就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而正中的上首,放着一个巨大的……猫窝?
……好像就是猫窝。
猫窝里面,正懒洋洋地斜倚着一个穿白衣裳的小美人儿,花白凤的目光立刻变得冷酷了起来。
她是一个生命力彻底干枯的人,瞧见鲜花一样的年轻美人时,内心就会止不住地厌恶。
但她却还是得看,还要须得仔细地去打量。
这是一个绿眼睛的美人儿,眉眼之间,一股狡黠之气,唇角带着一种懒洋洋的笑容,手上抱着一只大白猫,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那猫。
她头顶上带了一定很奇怪的大帽子,花白凤也算走南闯北过,许多中原人不熟悉的教派,她都知道,却也从未见过这种奇怪的大帽子。
而从她身后探出来的……那是什么,是……尾巴么?
这地方简直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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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这些令人目瞪口呆的神通、这可以在空中飘来飘去的火焰,花白凤的心里又已在怀疑,难道这真是猫妖所在之地?
正在这时,坐在猫窝里的那美人已傲慢地开口:“本座乃地球猫猫教教主,你就是花白凤,傅红雪那小子的母亲?”
她伸了个大大地懒腰,还莫名地去舔了舔自己的手,眯着眼睛,像极了一只人化的大猫。
陪她演戏的一点红和陆小凤:“…………”
……演得很像嘛!
陆小凤不由在心里给自己这位古灵精怪的好朋友点了三十二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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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温玉:快点,把她忽悠瘸了!感谢在2022…12…12 14:03:17~2022…12…12 17:5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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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16【一更】
花白凤端坐于下首; 冷冷地瞧着温玉。
她是个相当可怕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密不透风的黑衣,面上蒙着一层黑纱,只隐隐约约地能瞧见那黑纱之下冷漠阴森的脸; 她的手从黑色长袍的袖子里伸出来; 众人就看见了一双干枯如骨爪的手。
花白凤与白天羽在一起时,大概年纪不过二十岁,她成为白天羽的外室,在同一年便怀了孩子; 生下孩子时; 白天羽被杀,如今十一年之后……
算一算年纪; 这花白凤今年顶多也就三十岁左右吧。
三十岁的女人,在现代是什么样呢?
温玉是在城市里生活的人,以她所见来看,三十岁的女人,和二十多岁; 实在是没有差别,都很年轻。可能顶多也就是穿着职业套装; 行事作风上颇为老练吧。
花白凤这双手; 让她瞧起来竟似是个干瘪的老太婆!
温玉瞬间就明白了。
她不仅是不爱傅红雪,她也不爱自己。
她放任仇恨与思念吞噬她,放任自己疯狂; 因为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好好的活下去”。
这样的人,对自己都毫无怜惜; 又岂会怜惜别人?
她对傅红雪一定很差很差,傅红雪身上的那些鞭痕就是证明。
温玉觉得这女人相当的不可理喻。
“爱情”; 的确是一种十分珍贵的感情,很是值得称赞,也很是值得尊敬。
但爱情……起码也应该是要两个人相互尊重的吧?
白天羽的桃色新闻加起来,都能一年四季的养活一个报社了,他对花白凤有什么尊重可言么?
真的尊重她,就把她藏在一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做外室?她花白凤好歹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白天羽就真的这样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江湖上的人这样瞧不起?
真的尊重她,还在与她确认关系之后,找那么多的女人?到处风流?
为这种男人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不是有病啊?!
温玉很是不能理解。
不过,这不是重点。
一个人当然有资格作践自己,一个人想要作践自己、毁灭自己,连她的亲爹亲妈都管不了,更不要说是外人了。
温玉并没有想要管这件事。
但是,作践自己可以……为了你自己的爱情,去作践一个小孩子,就实在是不可原谅的事情了!
她完全是把傅红雪当成是一种一次性的工具在使用,能复仇就行,至于这孩子的人生是否被毁掉,她根本不在意!
真是恶毒。
强者挥刀向更强者,弱者挥刀向更弱者,白天羽死了,她不去找杀白天羽的人拼命,反而把自己的满腔恶意与执念,全部发泄在一个丝毫没有反抗能力的小孩子身上。
温玉对她提不起一丁点的同情心。
只见这猫猫教的教主大人坐在上首,傲慢极了,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起来,又命令自己的左右护法给自己送小鱼干来吃(一点红陆小凤表示很淦),她大嚼着被炸的酥酥脆脆的小黄鱼干,却偏偏连理都不理花白凤。
花白凤原本就难看的脸色霎时间更难看了。
她冷冷道:“就是你要见我?”
猫猫教主的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道:“是呀,不可以么?”
花白凤冷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儿子呢!”
这绿眼睛的猫猫教主这才瞧了她一眼,唇角绽出微笑,道:“哦……人类,我只希望你搞清楚一件事,现在只有我问你,没有你问我,你懂不懂?”
花白凤骨爪般的五指忽然收紧,简直好似恨不得用她的衣带把这个绿眼睛女人的脑袋也给打成一个烂西瓜一样。
但她毕竟还是很冷静。
花白凤道:“足下扣下我的儿子,千方百计地把我引导这里来,就只是为了如此羞辱我两句?”
温玉小姐道:“哦!那倒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