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已忍不住注意到了这把刀。
漆黑的刀,苍白的手!
这十一岁的少年刀客,握刀的姿势却如此的老练,老练到这刀甚至已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的手永远都握着这柄刀,好似能握到地老天荒、亘古不变。
他发高烧,用右手紧紧地抓着温玉的手喊“母亲”的时候,他的左手还是紧紧地握着这把刀,好似握着自己的生命一样。
练刀这件事,仿佛也已成为了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不……应该说,在过往的十一年里,他的人生被花白凤牢牢地封锁了起来,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去接触别的事情。
温玉小姐就觉得有点不爽。
所以,这三天来,温玉小姐以一种不可拒绝地姿态闯入了花白凤的封锁圈,拉着傅红雪的手,强行把他拉了出去,然后开始把各色各样的好东西堆到他的眼前,让他一个一个地去试。
小猫咪围着傅红雪喵喵叫,温玉小姐还差人去买了很多……幼儿玩具,什么九连环之类的东西拿给傅红雪,笑着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问:“来玩这个好不好?”
傅红雪:“…………”
傅红雪小朋友只好说:“好,猫姐姐。”
……他是个很容易紧张、很容易焦虑的孩子,不爱说话,说话的时候都似乎在思考,因为他要确保自己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绝对正确、不能出错的。
他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关心。
所以……他很害怕温玉会讨厌他。
也因此,他根本不怎么拒绝温玉小姐。
他默默地接过了九连环,默默地玩了起来,然后……迅速且完美地拆开了九连环。
温玉:“…………”
温玉小姐悚然:“这么快?!”
这种幼儿玩具她也玩过,讲道理,一个智商正常的成年人拆是能拆的,但是她还是在网上搜了攻略之后才拆开的……
但傅红雪……?!
这是什么脑子啊!!
温玉小姐真实的嫉妒了,一双绿眼睛严肃地盯着傅红雪。
傅红雪小朋友:“…………”
他迟疑地道:“阿温姐姐,我……我再装回去?”
温玉:“啊!不必了,我们去踢毽子吧!”
傅红雪不懂踢毽子是什么,但还是抿着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温玉小姐发现,嗯……踢毽子她也踢不过傅红雪。
其实这也很难怪的,傅红雪是根骨奇佳的武学天才,而温玉小姐自小就是一个标准的运动苦手。
上小学的时候,当时的女生们最喜欢的游戏就是跳皮筋、踢毽子,温玉小小姐一个也不会,没有人带着她一起玩儿,她就自己在学校门口花了两块钱买了一条皮筋,一个人在大伯家的院子里,把皮筋撑在两棵矮松上,自己一个人跳。
不过后来,她发现其实大家不带她玩儿倒也不是因为她笨手笨脚的,而是因为她是个孤儿……小学生嘛,恶意通常都来的莫名其妙的,温玉小小姐觉得很没趣儿,把皮筋毽子扔到一旁去,再也不玩儿了。
可现在对着傅红雪,她第一时间能想起来的童年游戏,居然还是这些。
她比傅红雪幸运得多,她最起码是玩过游戏的。
于是温玉小姐又冲他笑了笑,中气十足道:“要不要收集小浣熊干脆面里面的三国人物卡片啊!”
傅红雪:“?”
傅红雪歪头:“……小浣熊干脆面是什么?”
温玉小姐从空间里拖出一箱小浣熊干脆面给他吃,傅红雪的眼睛当场就亮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温玉小姐已经可以荣升为红雪小朋友练刀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了……
傅红雪一面觉得苦恼,一面又忍不住欣喜与好奇:今天温玉姐姐会带什么东西来呢?
但他毕竟是个好孩子。
他从没有一刻忘记花白凤诅咒般的话语。
他每一次听到那些话语的时候,内心就会止不住地发寒,止不住的害怕,甚至想要挣脱母亲,远远地跑出去,再也不回来。
这是人趋利避害的本能在作祟,但傅红雪却又会因为自己这种想要逃避的欲望而陷入深深的自责。
他越自责,练功就越凶、越猛、越努力!
这是他惩罚自己的方式,也是他让自己的心能安一点的方式。
他已对温玉姐姐产生了一种深深的依恋之情,甚至会忍不住想:如果温玉姐姐真的是我的姐姐就好了……
但随即,他又忽然警醒,整个人都陷入了痛苦地深渊之中,他忍不住想:我怎么可以这样子?母亲含辛茹苦将我养大、父亲的血仇十多年未报,我居然想要享受亲情?这怎么可以呢?这怎么可以呢?
巨大的撕裂感与自责,将他忽然击溃,在温玉姐姐走了之后,他忽然忍不住地倒地痉挛,口吐白沫,发起癫痫来。
他高高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将刀用力地抽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的刀如此坚硬、他的力气如此之大,他以刀鞘做棍棒,在自己的腿上恶狠狠地抽着,让尖锐地疼痛直冲大脑,好似是在惩罚自己这具不争气的、病恹恹的身体!
半晌,他才平静了下来,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喘|息。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自己去拿毛巾,给自己擦去嘴角的白沫,又换上一条新毛巾,把脸上的冷汗全都擦干。
温玉姐姐就是在这时候推门进来的。
傅红雪脸色有些苍白,却什么都没有说。
温玉的猫耳朵抖了抖,望见他苍白的脸色,忍不住问:“啊呀,你怎么了?还发烧不舒服么……让我摸摸额头。”
傅红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她。
温玉姐姐不知道他会发癫痫的。
不要让她知道——不要让她知道……
她要是知道了……会像母亲一样,嫌弃他是个废物的。
小傅红雪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道:“阿温姐姐,我没事的。”
温玉皱着眉,狐疑地看着他,却也瞧不出什么不对劲来。
但这孩子……
他如此脆弱,却又如此坚强。
要说这计划之中唯一令温玉有所犹豫的地方,就是……真相会在傅红雪的面前被血淋淋的扒开这一点。
但这却是必须的。
他的人生已经很惨了,绝不能再这条路上再走下去了,否则他一定会痛苦得恨不得死去的。
这是他人生之中必须要过的一个坎儿。
温玉狠下心肠,朝傅红雪笑道:“你娘来啦,你要去看看她么?”
然后,她就瞧见,这小少年的脸色果然变得惨白惨白,眼神变得如此空虚……好似突然一下子,被温玉抛弃一般。
半晌,傅红雪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道:“嗯,我娘来了,我要……我要跟着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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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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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18【三更】
对小傅红雪来说……阿温姐姐就像是一个美梦; 好像是上天怜惜他这么多年来他所忍受的那些苦难,才赐予了他一个美梦。
但也仅仅只是美梦而已。
他时时刻刻都提醒自己,不要奢望更多。
不要奢望阿温姐姐真的是姐姐; 不要奢望能让她每天都陪在身边; 不要奢望那些血与泪的仇恨从此可以远离他。
所以,在得知自己的母亲已经到了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很难过。
他漆黑的双眼,只是好似在盯着一片虚空; 那只握刀的手; 又忍不住紧了几分。
温玉心中一软,揉了揉他的脑袋; 道:“今天时间已很晚了,要不你先休息吧,花夫人明天早上再见你,也是一样的。”
傅红雪摇了摇头,低低地道:“母亲来接我了; 我……我该走了。”
温玉柔声道:“你不用走呀。”
傅红雪错愕地抬头。
温玉笑道:“花夫人近来有事要忙,已决定把你寄养在我这里一阵子了; 你说好不好啊?”
傅红雪十分吃惊。
这简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母亲有时候也会出门去,但其实一直以来,负责他衣食起居的人都是呼延叔; 母亲在与不在,实际上没有多大的影响。
一种恐慌与焦躁忽然涌上了傅红雪的心。
他的身子忽然开始颤抖了起来,忍不住问:“母亲她……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温玉错愕地盯着他。
她知道傅红雪并不想离开这里; 她还以为,这样说能让他高兴一些呢。
她只好叹了口气; 道:“没有的事,小红雪这么优秀、这么乖巧的孩子,为什么要对你感到失望呢?”
傅红雪有些怔怔地看着她。
优秀、乖巧。
这是温玉姐姐夸奖他的言语。
但是母亲从来都不夸奖他的,无论他多么的努力练功,只要这具残缺的身体还在,母亲的眼神之中从来露出的只有失望与厌恶。
他摇了摇头,低低道:“我们走吧,温玉姐姐。”
温玉也只好带着他出去了。
花白凤就被拦在门口。
漆黑的长袍,漆黑的面纱,鬼爪般的手,还有那冷冰冰的眼神。
花白凤看着傅红雪……
他穿着一身新衣裳,脸上的气色好了一些,颇为依恋地跟在温玉的后面走着,垂着头,又复而抬头看她。
他看起来在这里过得很不错。
花白凤那双冷冰冰的眼睛里,忽然就迸射出了一种怨毒的仇恨!
凭什么、凭什么!
你凭什么过的开心!!
我不允许,我不允许!白天羽的仇还没有报,你居然过得开心!!
这一刻,面对傅红雪,她惯来的狠毒与威严忽然显露无疑,只见花白凤恶狠狠地瞪着傅红雪,忽然爆喝了一声:“孽障,跪下!!”
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地方忽然发作,唯有傅红雪,对这一切早已习惯,他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他垂下了头,额前的碎发令所有人都瞧不见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他的嘴唇嗫嚅,喃喃地道:“母亲……”
语气之中满是祈求。
四五双眼睛,都在此刻盯着傅红雪。
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
从前,他也感到耻辱,但那是对自己残疾身体的厌恶……可现在,不知为何,他却觉得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的感觉,实在难以忍受,他害怕母亲口不择言、害怕母亲说出自己会发羊癫疯的事情……
却听温玉小姐一声爆喝:“你做什么!”
她跨了一步,立刻挡在了傅红雪的面前,恶狠狠地瞪着花白凤。
花白凤眼中那种怨毒的仇恨几乎立刻变成了狂躁。
傅红雪,是她这失意的十一年里唯一能抓住捏圆搓扁的东西。
即便她不是这孩子的亲生母亲,她也已经认为,这是自己的所有物,他的快乐和不幸,全都只能由自己给予!
这蠢猫,这蠢猫!凭什么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
花白凤忽然冷笑道:“这乃是我花家的家事,教主莫非很喜欢介入我们母子之间?”
温玉道:“不行么?”
花白凤淡淡道:“既然这么想管教孩子,教主不如自己去生一个,当然想怎么管,就可以怎么管了。”
温玉若无其事地说:“其实我倒也不是想多管闲事,不过花夫人你现在站的位置好像不太好。”
花白凤一怔。
她是站在一间小楼的梯台上的,上头有二层的楼板。
就在温玉的话音刚刚落地的时候,楼板之间的缝隙里忽然滴下了一种紫色的液体,扑面而来,花白凤大惊,立刻向后急退,同时用自己仅剩下的左袖去挡。
但那似乎并不是水,而是比水沉重得多的液体。
液体飞扑而出,兜头泼下,刹那之间,花白凤的脸上、身上,就全是那种淡紫色的液体了。
二层的小楼之上,花满楼探出一个脑袋来,满脸无辜,连连道歉:“啊,抱歉抱歉,在下在煮史莱姆汤,一不小心打翻了……”
史莱姆汤——是一种史莱姆制品。
众所周知,史莱姆超级黏。
花白凤寒着脸,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一堆黏糊糊的液体往下流。
关键是她脸上还蒙着一块黑纱呢,那黑纱整个黏在她脸上了!
花白凤伸出手,要把黑纱从脸上撕下来,结果她的手立刻也黏在了黑纱上。
花满楼自二楼飞身而下。
他的脸上满是歉疚,连连道:“花夫人请稍等,在下已令人去烧洗澡水了。”
花白凤一句话都说不出。
……因为她的嘴唇被黏住了!
温玉心道:叫你整天胡乱对傅红雪发脾气放屁,闭嘴吧你!
但是绿茶姐姐温玉面上却瞪大眼睛,佯装对花满楼发脾气:“你……你怎么回事!你看把花夫人都弄成什么样了。”
花满楼道:“是我的错……”
傅红雪目瞪口呆,温玉小姐又眼泪汪汪地瞧着傅红雪,道:“红雪小朋友……”
傅红雪看了看花白凤,又看了看满脸歉疚的温玉姐姐,忍不住宽慰她:“姐姐不是故意的……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温玉道:“真的呢?红雪小朋友真是和花夫人一样,都有宽广的胸怀啊……”
花白凤的表情看起来很想要痛呼狂骂。
一个小厮匆匆地跑来,在花满楼的耳边说了什么,花满楼微微一笑,对花白凤道:“会芳院之中已备下了水,还请花夫人移步。”
花白凤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去洗澡了。
而傅红雪则被温玉哄回去睡觉去了。
会芳院
一个大大的浴桶被放在屏风之后,浴桶周围,有个与浴桶等高的案子,案子之上分门别类地摆着澡豆、香胰、玫瑰精油、珍珠粉等物,都是一等一的上品。
而在屏风之上,也挂着一套崭新而清洁的黑衣——甚至还有一条黑纱,是花白凤惯常用来蒙面的那一种。
花白凤洗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