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凌晨2点多。
据说,根据科学统计,凌晨2点,是大部分人最困最想睡觉的时间,白金根的精神头明显差了不少。
上下眼皮已经不时开始打架。
但今晚的讯问还是没有结束,对面讯问他的警员也很贴心地给了他一盏足够亮的强光灯。
并且,这盏灯也很贴心地只照着白金根的脸。
刺眼的强光,刺激得白金根双眼难以睁开。
但对面的警员要求他必须睁开眼睛,继续回答问题。
“姓名?”
“白金根。”
“年龄?”
“5……54?对!54。”
“职业?”
“种地的。”
“性别?”
“性、性别?男?男的吧?”
思维明显已经有些迟钝的白金根,回答得有点迟疑,他好像不确定自己的性别了。
一直在给他做笔录的女警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与身旁主审的警员对视一眼,两人的腰杆下意识就坐直了,讯问……仍在继续。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白美凤的屋里?”
“因为、因为、因为我捡到一条黑鱼,我、我养鱼塘的,鱼早就吃厌了,就想着给她送去。”
“你为什么会送鱼给她?而不是送给别人?”
“这……这……”
白金根使劲眨了眨眼,眼神终于清明几分,抿了抿嘴,给了回答:“因为她男人死了,我老婆也早就死了,我想、我想跟她搭伙过日子……”
主审的警员眉头微挑。
有点意外。
终于有点新的东西了?
但……白金根这回答,听着也没什么毛病。
一个死了丈夫,一个死了老婆,两人想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并不犯法。
“那天晚上你和徐卫西是怎么打起来的?”
“我、我拿床头柜上的茶杯,想喝点水,结果、结果手滑了,茶杯就摔在地上,徐、徐卫东……不!不对!是徐卫西听见动静,冲进房间就动手打老子……”
“那到底是谁打死的徐卫西?”
“谁?谁打死的徐、徐卫西?是她!是她!是白美凤!对!是白美凤!”
……
主审的警员眉头紧皱。
他明显能看出来白金根的精神已经非常疲倦。
可是……好像还差了点火候。
白金根的一丝神智尚存,回答刚才那几个问题的时候,虽然明显思维迟钝,眼神略显呆滞,但每次还是回答得和之前那几个小时的回答,没太大出入。
……
时间继续流逝……
转眼,已经是凌晨3点多。
对白金根的讯问依然在继续。
与此同时,另一间审讯室里,对白美凤的审讯,也依然在继续。
同样的套路,一样的配方,都是疲劳轰炸式的讯问。
与白金根这里差不多,白美凤那里其实早就精神疲倦、眼睛都睁不开了,但白美凤每次的供词,都和之前的回答,大差不差。
今晚对这两人的审讯,似乎陷入了僵局。
破局的契机,迟迟没有出现。
直到……
“那天晚上你和徐卫东是怎么打起来的?”
“老、老子故意摔碎了茶杯,把徐卫西那狗东西引进他大嫂的房间,老子、老子知道那狗、狗东西只要看见我在他大嫂房间里,他肯定会忍不住跟老子动手,嘿嘿,他一冲过来,老子早就准备好的杀猪刀,一刀就捅了他……嘿嘿……”
神情早已疲倦之极的白金根,一不留神,终于说了实话。
说完后,审讯室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片刻后,嘭一声,拍桌声,把昏昏欲死的白金根吓得一个激灵,神智立时就清醒了几分。
一抬头,却见对面审讯他的一男一女两名警员,正目光烁烁地盯着他。
主审他的男警员对他冷笑,“白金根!你总算是说了实话了,说!你为什么要蓄意谋杀徐卫西?”
“啊?什么?”
白金根瞠目结舌,脸色骤然一白,忍不住问:“你说什么?谁、谁说我杀了徐卫西了?没!没有!老子根本就没杀他!杀他的人,是白、是白美凤!对!是白美凤!!”
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好的白金根,脸色煞白,却还想着自救。
可惜……
他今晚的讯问,是全程录音且录像的。
第665章 真相浮出水面
在录音和录像的证据面前,白金根很快就脸色灰败下来,双肩微微一塌,好像放弃了挣扎。
“白金根!你刚才说那天晚上,你是故意摔碎的茶杯,故意把受害人徐卫西引进房间,然后用你早就准备好的杀猪刀一刀捅了他。
所以,你是蓄意谋杀?
你是故意杀他的?为什么?”
男警员紧紧盯着白金根的脸,质问。
白金根先是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没有任何反应,过了片刻,才忽然神经似的一笑,眼睛望着斜上方,眯着眼睛说:“对!老子就是故意杀的!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老子也不骗你们了。
你们听好了!徐卫西那个狗东西,老子就是故意杀的,那天晚上,老子是故意去的白美凤那里,去的时候,老子除了带了一条早就准备好的大黑鱼,还带了一把杀猪刀,老子早就想好了,要弄死徐卫西那个狗东西,老子要他死!嘿嘿……”
一阵沉默之后,男警员又问:“动机呢?”
“冻鸡?什么冻鸡?”
白金根神情错愕。
大概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时候,还问他什么冻鸡?
男警员无语。
女警员无奈换了种说法,“就是你为什么要杀徐卫西?你为什么那么恨他?想要他死?”
“哦,为什么杀他?这就是冻鸡?”
白金根微微失笑,摇摇头,又咬了咬牙,说:“老子为什么要杀他?老子想杀他,那肯定是因为那狗东西该杀!
踏马的!老子以前不就是跟他大哥徐卫东那个死鬼打过几架吗?你们说那死鬼都死了好几年了,老子想跟白美凤在一起怎么了?
关他徐卫西什么屁事?
他凭什么反对?
还跟老子放狠话说什么只要他活着一天,就绝不允许他嫂子跟老子,老子草踏马的!既然他活着不允许,那老子就弄死他!一刀宰了他,一了百了!”
男警员:“……”
女警员:“……”
两名警员都被惊到。
这白金根看着普普通通的,就是一个农村汉子的模样,心竟然这么狠?
就因为徐卫西不同意他和白美凤在一起,他就真一刀把人杀了?
还是故意设局,把徐卫西引进白美凤的房间,一刀杀了……
男警员:“所以,杀了徐卫西,又把他绑上石磨,沉进你的鱼塘里,也是你早就想好的?”
白金根点点头,“对!小时候,老子见过村里这么沉过活人,你们见过没有?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背上绑一块石磨,推到船上,船划到塘中心,一把把人推下去,水面上,会冒出不少水泡,就像塘底下有一条大鱼在吐泡,嘿嘿,我那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只要水面上不冒泡了,沉到塘底的人,就死了,嘿嘿……
我那鱼塘水深,多少年都没被抽干过,老子本来想着,这事再过个十年、八年,徐卫西那狗东西的骨头就算被人发现了,肯定也都以为是以前村里沉下去的人,肯定没人能怀疑那是徐卫西那狗东西的骨头,那这事也就彻底过去了。
呵,老子真是没想到这事还有暴露的一天。
唉!说来说去,还是徐卫西那狗东西生了一个好儿子,这么短短几年,就发那么大的财了,要不是那小子发了大财,我们村‘和尚’家的女儿,就不会在那小子手下打工,那姑娘就算听见那天我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她肯定也不会去跟那小子高密……唉!都是命啊!老子认了!”
……
次日晚上。
已经回到水鸟市的徐同道,在自己的住处,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里,眯眼看着审讯白金根的录像,半截香烟,在他指间缓缓升起一缕缕烟雾。
看到这里、听到这里,徐同道依然面沉如水。
是的!
昨天深夜,乃至凌晨,审讯白金根的录像,他拿到了。
也刚刚看完这份关键录像。
他爸徐卫西死亡的谜底,终于被揭开。
只是……这样的真相,令他心底愤怒的同时,也有点悲哀。
他爸徐卫西,死得太窝囊了。
全程被人设局,可能死的时候,都还不知道他是被白金根设的陷阱,捕杀的。
默默叭了口烟,烟雾吐出时,徐同道换了另一份录像开始看。
这另一份录像,是审讯白美凤的。
其中有一段关键录像是这样的:
“我和白金根……我们十几岁的时候,就偷偷好过,可是……我们偷偷谈恋爱没多长时间,就听人说,自己村里的姑娘,不能嫁给自己村里的小伙子,说什么自家的姑娘,不能跟自家的小伙子结婚。
然后,十几岁的我们才慢慢听说,我们白湾村小,村里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同宗的,往上数几代,都是一个祖宗,所以,我和白金根以后肯定不能结婚。
这事对我俩的打击都不小,那段时间,他很烦躁,我也很害怕,怕爸妈、也怕村里其他人晓得我和白金根的事。
从那以后,我和白金根见面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我俩都怕见对方。
再后来,我们都长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有媒婆来我家,想给我说婆家,我老子却不愿意我嫁出去,他想招个上门女婿来,给我们白家传宗接代。
后来,就找到徐卫东,他家条件差,家里又有兄弟两个,他愿意来我家,再后面,我俩就结婚了。
然后有了女儿,就是白兰兰!
本来呢,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徐卫东挺能干的,估计是因为他以前是他们家的长子吧!什么活都会干,田里的活,家里的活,他做起来都是一把好手,对我们母女俩也都不错,对我老子、娘,也算孝顺。”
录像里,白美凤是带着缅怀之色说这些的,说这些的时候,她眼神中的追忆之色很明显,脸上也有淡淡的笑容。
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脸上慢慢浮现一抹苦笑。
“可惜,有一天,已经结婚生了女儿的白金根,喝醉了酒,大半夜的来敲我家的门,在我们窗子外面,大喊大叫,说起我和他从前的事,全被徐卫东听见了,当晚,徐卫东就没忍住,冲出去跟他打了一架。
后来十几年,他们又因为别的事,打过两架,又一次徐卫东被白金根打得头破血流,正好被来我们家的他兄弟徐卫西看见了,徐卫西没忍住,就冲到白金根家,把白金根也打了个头破血流……”
第666章 白金根去世
看完白美凤被审讯时的录像,徐同道抬手合上笔记本电脑,低下头又点了支烟。
他原以为白美凤与白金根之间,是在他大伯徐卫东去世后的事,没想到刚刚却从白美凤被审讯时的录像里,得知白美凤与白金根十几岁的时候,就谈过恋爱。
这么算起来,这就是一段长达几十年的三角恋了?
在这段三角恋里,谁是最可悲的?却是不好说。
因为白金根与白美凤的恋爱,早早就被他们自己结束了。
他大伯徐卫东并不算第三者横刀夺爱。
倒是白金根……
却在他和白美凤都已成家生女之后,借着喝醉酒,再次来到白美凤的窗外,大喊大叫,纠缠不清,以致引起后面那么多事。
孰是孰非?
徐同道没心情细究,他只知道自己老爸徐卫西,死在白金根的蓄意谋杀之下。
而他作为儿子,作为长子,报仇、讨回公道,便责无旁贷。
至少不能让老爸在九泉之下,一直不能瞑目。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陪着他看这些录像的戏东阳忽然问:“小道,需要我做点什么吗?要不要我想个法子,让人在看守所里,弄死他?”
徐同道瞥向他,微微摇头,“不用!白金根蓄意杀人,证据确凿,咱们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犯法的事,咱们还是能不做就不做,咱们只要确保对白金根的判决,不受其它因素干扰,完全依法判决就行了!蓄意杀人……他就算不死,也是无期!咱们没必要再多做什么。”
“就这样?”
戏东阳有点讶异。
徐同道起身走到阳台上,眺望着水鸟市的万家灯火,背对着戏东阳说:“要不然呢?难道还要灭他满门?”
顿了顿,徐同道叹了口气,又说:“东阳,不要轻易犯法,那样路就走窄了,人生的路,还有很长,漫漫人生路,难免会遇到各种不顺心的事,冲动是魔鬼,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要冷静!”
戏东阳:“……”
就在戏东阳默然无语,已经被徐同道说服的时候,背对着的他徐同道又一句平静的话传来:“在合理合法的前提下,动用咱们一切的能量,争取给他判死刑!”
戏东阳:“???”
错愕的眼神看着徐同道的背影,而这错愕的眼神的主人,就是戏东阳。
刚才谁说的没必要做什么?
又是谁说的“冲动是魔鬼”?
你这不冲动吗?
……
次日上午8点多。
沙洲县、竹林乡、黎桥村。
白月红一家正在吃早餐,因为新年的关系,他们家最近的早餐都很不错,比如今早,他们家吃的就是茶叶蛋煮水饺,还放了些红烧牛肉一起煮的。
一家三口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主要是白月红在说,她从自己碗里夹了一颗茶叶蛋放到10岁大的儿子碗里。
皱眉说:“你多吃点!新学期开学后,你给我好好念书,期末考试的时候,你要给我保持住全班第一的成绩!以后每年都要全班第一,因为只有这样,你以后才有机会上名牌大学!
再然后,你才有机会出人头地,别让我失望!听见没有?”
“听见了……”
10岁大的儿子,头也不抬地随口应了一句,语气有点不耐烦。
白月红眉头皱得更紧了,张口正要再说点什么。
她身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掏出手机一看,是大姐白晓红打来的。
“姐这么早打电话给我做什么?神经呀?”
嘴里嘀咕着,白月红随手接通电话。
“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