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徐长生神色复杂地抬起头来,望着徐同林的背影,皱着眉头,好半晌都没有动一下。
……
回到家,徐同道发现家里已经恢复清静,家里只剩下母亲、妹妹,以及房间床上的弟弟徐同路。
看见他回来,葛小竹神色无奈地看着他,长叹一声,道:“小道,你、你现在的脾气怎么变得这么暴躁呀?徐恒兵比你大那么多,你要是万一也被他打伤了,咱、咱们家可怎么办呀?你想过没有?”
葛玉珠上前拿起徐同道的双手,看了看徐同道的手背,当她看见徐同道右手拳锋那里红通通,还破了一块皮的时候,她轻呼一声,“呀,大哥,你手破了,我、我去给你拿东西来包一下啊!”
说着,就扭身小跑进母亲的房间,找东西去了。
徐同道看着母亲忧虑的神情,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神终于不再那么冷,脸上也多了丝笑容,出声安慰:“妈!你别担心!打徐恒兵,我有把握!”
他还想说点别的,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而是说:“妈!我先去看看小路!”
葛小竹点点头,“嗳,你去吧!”
徐同道笑了笑,转身走进他和弟弟的房间,进门时,还顺手关了房门。
徐同路依然半躺半靠在床头,皱着眉头看着他。
徐同道走过去,定定地与他对视片刻,这才轻叹一声,在床沿坐下。
他刚坐下,就听见弟弟徐同路说:“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胳膊都被人打断了。”
徐同道平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即回答,看了一会,徐同道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轻声说:“现在你就只剩下一条路了!要不然你就凭这条断过的胳膊,你以后还能做什么?你说呢?”
徐同路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的意思是我只能好好念书了?”
徐同道笑容不变,“要不然呢?稍微重一点的体力活,你以后还能做哪样?”
徐同路无言以对。
徐同道慢慢敛去嘴角的笑容,眯着眼睛,缓缓说:“小路!自古以来……都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好好念书,将来你才能真正的出人头地!妈和妹妹就不说了,这个家……咱们兄弟俩才是未来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我的付出……毫无意义!”
徐同路皱着眉头与徐同道对视着。
兄弟俩的眼神谁也没有闪躲,数秒后,徐同路嗯了声,低声说:“好!”
……
傍晚,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个早晚饭。
因为徐同道今天回来,也因为徐同路胳膊断了一条,今天家里杀了一只鸡,炖了一锅老鸡汤。
吃饭的时候,徐同道把一千块钱当着弟弟、妹妹的面,递给母亲葛小竹。
他选择当着弟弟、妹妹的面给母亲这笔钱,就是希望他们看见家里多了这笔钱之后,能安心好好地读书,不要再操心钱的事。
葛小竹看见徐同道递来的这沓钱,很惊讶。
徐同路和葛玉珠也很惊讶。
葛玉珠:“大哥,你这么快就挣了这么多呀?这、这里是多少钱呀?太多了吧?”
因为这沓钱多数都是十块的,所以看上去很多。
徐同路看了看徐同道,眼神很意外,但他没说什么。
葛小竹怔怔地看着徐同道递到她面前的这沓钱,眼眶慢慢红了,徐同道见状,干脆把钱放在她面前,抬手扶在母亲瘦弱的肩头,笑着安慰:“妈!咱爸是孬种,但你两个儿子没有一个是孬种!以后家里的事,你就放心吧!你儿子我能挣钱,我保证会把小路和玉珠培养出来的!你相信我!”
他不说这些话还好,他一说,葛小竹眼泪马上就掉下来了,她赶紧抬手抹了一下眼泪,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说:“嗯、嗯,妈相信!妈相信你!就是、就是苦了你了,你明明也能上高中的……呜呜……”
说着,她突然忍不住,捂着嘴哭得眼泪直掉。
徐同道保持着脸上的笑容,轻轻拍着母亲的背,什么也没说。
他不想继续读书吗?
他当然也想!
可这个家里总要有人去挣钱。
第111章 郑青出手
晚霞满天时分,徐同道和徐同林拎着简单的行李往村头走去,行李包里装的,主要是他俩母亲给他们带的酱菜啥的。
两家都有人送。
徐同道这边是母亲和妹妹,徐同林那边是他母亲。
快出村口的时候,徐长生从后面追上来,说是要送送他们,徐同道看了看他,看见徐长生神色有些窘迫,脸上的笑容不大自然,眼睛却是亮亮的。
徐同道便有意落在后面,和徐长生走在一起,走了一段路,徐同道低声说:“长生!我们还是兄弟对吧?”
徐长生连忙点头,“对!对!当然!当然了!”
徐同道笑了笑,接着说:“既然这样,那我不在家的日子,你帮我照看着点我家里!如果、如果徐恒兵再作妖,你帮着点我弟弟,行吗?”
徐长生想了想,再次点头,“小道,其实这个不用你特意跟我说的,这、这次你家小路跟徐恒兵动手的时候,我不知道,等我知道的时候,小路已经出事了,我、我又联系不上你……”
徐同道嗯了声,没有说什么。
又走了一段路,徐长生几次张口,终于说了一句:“小道,我、我其实也想跟你一起去县城挣钱的,就是、就是我现在……走不开。”
徐同道淡淡笑笑,微微摇头,“没事!你以后想去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得到这个承诺,徐长生笑了,神色也轻松不少,语气也轻快多了,“哦、哦,好!谢谢、谢谢你啊小道!”
徐同道抬手拍了拍他后背,“没事!跟我别这么客气,咱们是兄弟!”
“嗳、嗳!”
徐长生用力点头,笑容灿烂。
……
时光如水,不断向前。
转眼,又是一个多星期时间过去。
星夜下,黑衣黑裤黑皮鞋的郑青不疾不徐地走进徐家村隔壁的白湾村。
黑夜下,他头戴一顶黑色遮阳帽,显得有点装比。
但他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一般装比人的嘚瑟。
从走进白湾村开始,路边就不时有看家的土狗突然站起身,冲着他吠叫,郑青充耳不闻,只在几只胆大的土狗冲到他近前的时候,他才冷眼看一眼,最胆大的一条黑狗冲到他面前,张口要咬他的时候,被他一脚踢开。
未久,郑青来到村中间一家还亮着灯的小卖部柜台前,一名正在织毛衣的少妇坐在柜台里面。
看见郑青到来,少妇下意识抬头多看了他两眼。
实在是在乡下这个地方,又是大晚上的,穿得像郑青这么严肃,大晚上还戴着遮阳帽的人,有点扎眼。
“买东西吗?”少妇好奇问。
郑青嗯了声,掏出十块钱递过去,“给我拿一包阿诗玛!”
说话间,他目光往少妇后面的房间看了两眼,因为那房间里有哗啦啦的搓麻将声音传出来,很清晰。
“哦,好!我给你拿!”
少妇接过钱,高高兴兴地给他拿烟。
买好香烟的郑青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就站在柜台前,打开香烟,低头点了一支。
似乎随口问了句:“你这里有人在打麻将?”
少妇有点警觉地看了看他,蹙眉问:“你是干什么的?不会是来抓赌的吧?”
郑青微微失笑,摇头不语。
少妇又打量他几眼,也笑了笑,说:“是呀!你也想打两圈吗?”
“行吗?”
郑青似乎心动了。
少妇见了,马上放下手里的毛衣,起身伸手示意,“行啊!来来来!我带你进去看看!里面正好在玩牌九呢,玩牌九不嫌人多,来、来呀!”
郑青笑了笑,弹了弹手上的烟灰,抬脚就跟了进去。
跟着那少妇,郑青走进那房间后,果然看见十几个围着一张桌子,在玩牌九。
人群外围,还有几个老头和女人在看热闹。
但郑青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一扫,很快视线就落在人群里面的徐恒兵脸上。
他的视线在徐恒兵脸上没有停留很久,大约两秒后,就移开目光,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小卖部的少妇把他介绍给正在玩牌九的庄家,庄家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闻言,一双尿泡眼打量郑青两眼,就点头笑道:“中啊!只要有钱,随便押!老子既然敢坐庄,就不怕你们来玩!哈哈……”
看他面前的一堆钱,估计今晚他已经赢了不少钱。
郑青在十几个人的打量下,走近赌桌,也没去别的地方,他就站在徐恒兵身旁。
徐恒兵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就骂骂咧咧地催促庄家赶紧发牌。
……
时间流逝。
小卖部的柜台后面,织毛衣的少妇还在织毛衣,身后的房间里不时传来搓麻将的声音。
可能是夜深了,少妇手上虽然还在织毛衣,嘴巴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一个哈欠刚打到一半,她身后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大骂:“打你麻比!!你敢打老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你踏马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你再骂一声试试?”
这个声音,少妇听在耳里,感觉有点熟悉,像是之前在她这里买香烟的那个黑衣、戴帽子的男人。
她被吓了一跳,后半个哈欠都被吓走了,但她并没有起身去房间里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赌钱的,偶尔争吵几句,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不禁微微撇嘴,低声骂了句:“吵吵吵,有本事打一架呀!一群没种的……”
她话音未落,她身后的房间里忽然传来“嘭”一声巨响,好像是一只凳子砸在门上了,因为这响声太大太突然,少妇被吓得惊叫一声,屁股从椅子上滑下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她身后的房间里惊叫声、劝阻声,以及嘭嘭的打斗声……还有惨叫声,便不绝于耳地传出来。
未久,房间打斗的声音没了,但惨叫的声音却更大了。
乱糟糟的惊呼声也没有消失。
少妇吓得脸色发白地从地上爬起来,抬脚正要去那房间里看看,房门忽然被里面的人拉开了,黑衣黑裤黑皮鞋,还戴着一顶黑色遮阳帽的郑青,微微低着头,抬手牵了牵衬衫衣领,一抬头,与她目光相接,他还嘴角微微一扬,给了她一个邪魅狂狷的微笑,然后就不疾不徐地走了。
少妇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看见他边走边掏出那包阿诗玛,微微低头,又点了支烟。
房间里传来一个人的惊呼:“小兵,小兵你别动!你别动啊!你这条腿好像是断了,哎呀!刚才你人谁啊?你们谁认识的?这下手也太重了吧?”
听见这句话,少妇脸色一变,眉头皱起,赶紧跑进那房间,刚进去,就看见一片凌乱的桌椅板凳中间,倒在地上,痛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的徐恒兵……
他的右腿弯曲成一个很诡异的角度,一般人弯不出来。
第112章 流言蜚语
同一时间,县城。
烤炉前的徐同道还在很平静地烤着手里的烤串,香气四溢,他身后的十几张桌子,又坐满了食客,热闹得很。
马路对面,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兴冲冲地跑过来,递给他两块钱,兴奋地说:“老板、老板!我买两块钱的羊肉串,你能快点给我吗?”
徐同道抬眼看了看这小子,认出这小家伙是对面裁缝店夫妻俩的儿子,他在这里摆摊一个多月,平时虽然和附近的店主打交道不多,但一些常见的人,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
“哦,好啊!我这就给你啊!”
徐同道笑着接过钱,然后把手里烤好的羊肉串数了一些给面前的小家伙。
“谢谢老板!”
小男孩咧嘴笑得露出门牙处的一个豁口,这小子最近在换牙了。
“不谢!过马路的时候,小心车啊!”
徐同道笑着叮嘱。
小男孩答应一声,就开开心心地往马路对面跑去了。
徐同道见他过了马路,才收回目光。
这一幕,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小伙子人不错,有爱心。
但……
当第二天一早,徐恒兵昨晚被人打断一条腿的消息在徐家村传开之后,很多人在惊诧之余,没人觉得徐同道这小子有爱心。
“哎!你们说,小兵的腿,真是小道那孩子找人打断的吗?”
“我听说是一个大晚上戴帽子的男的打的,两下就把小兵放倒了,然后抓起一把凳子就把他右腿砸断了,啧啧,下手太狠了!非常残忍……”
“对对,我也听金山说了!金山昨天晚上跟小兵都在白湾赌钱,亲眼看见的,金山说打人的不是小道那孩子!”
“呵,不是小道亲自出的手,难道就不会是他找的人打的呀?”
“哎,我记得那天小道出手是想打断小兵一只手的,如果这次是他找的人,怎、怎么打的是腿呢?”
“呵呵,这还不简单?我估计呀!他本来只是想打断小兵一只手,但谁让小兵那天跑了呢!估计是让他更生气了,干脆就找人打断他的腿了……”
……
清晨,葛玉珠端着一盆换洗衣服,走近村子中间流淌而过的小河边,准备去洗衣的时候,无意间听见河边正在洗衣服的几个年龄不一的妇女,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得兴致勃勃,言语间,聊到“小兵”,也聊到她大哥“小道”。
一时间,那几个背对着她在那儿洗衣服的妇女都没看见她。
葛玉珠表情微变,下意识就站在一棵柳树下,藏身在树后面,听着那几个妇女聊的内容。
越听,她眉头就皱得越紧。
片刻后,她表情复杂地掉头快步回家。
母亲葛小竹手里端着一只葫芦瓢,瓢里有些稻谷,她正在一把一把地抓着洒到地上,喂鸡。
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她下意识抬头望去,看见是刚刚端衣服去洗的女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葛小竹手上喂食的动作停了,皱眉问:“玉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忘了带榔头了吗?”
这年头,乡下洗衣服都要用榔头捶打衣服的。
将衣服里的脏水捶打出来。
“不是!不是妈,我刚刚去河边,你知道我听见什么了吗?”
葛玉珠气喘吁吁地站定脚步,急切地说。
没等皱眉的葛小竹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