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够帮大哥做到别人不能够做到的事,那也就够了!大哥,你手下能够做官的人,怎么也不缺我这一个,而有我在外面,你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了!”
听到这句斩钉截铁的话,高俅顿时觉得心情激荡。他猛地拍了拍燕青的肩膀,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第二部 经略 第十卷 慧出西方 第十一章 度圣意挺之拜相
离去的时候满心仓惶,回来的时候志得意满,这便是赵挺之如今心情的最好写照了。自从彗星当空的那一日起,他便敏锐地感觉到,朝中可能出现变数,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一场大变中,自己这个远在西南的人竟然能够成为最大的受益者。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曾经叱咤风云一时的蔡京,居然会真的被罢相!
尽管心中思绪万千,但是,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交割了公务动身回京,甚至没有来得及和接任成都知府的席旦多说几句话,心思早就飞到了千里之遥的京城。由于他下西南的时候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因此几乎把大半个赵府的人手全都搬了下来,如今动身之际却又觉得家眷太多,只得令长子和次子护佑妻子徐徐而行,自己则带着幼子赵明诚和几个心腹家人乘坐马车急速赶往京城,饶是如此,抵达的时候也已经是三月上旬。
由于是奉诏回京,因此命赵明诚先行回府之后,他便匆匆到禁中请见,不多时,便有内侍传旨,说是天子官家在福宁殿召见。听到这个消息,他顿时对自己的揣测更加信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谁能想到,张康国之流苦心孤诣地制造时机,最终却便宜了自己!只不过,蔡京固然罢相,高俅却依旧纹丝不动,若是让高俅递补了尚书左仆射之位,那么,他的处境便有些不好说了。
带着满腹的胡思乱想,他重新跨入了福宁殿大门,算算时日。自崇宁元年远走西南之后,竟是已经四年多了。见御座上的赵佶含笑看着自己,他慌忙伏地跪拜。起身之后却并没有先开口说话,只等着赵佶示下。
“赵卿。你在西南经年,安抚一方百姓,政绩卓然,朕很是欣慰。”赵佶摆手示意赵挺之不用谦逊,这才缓缓站起。悠悠说道,“这几年朝廷政令在西南畅通无阻,赵卿自然有莫大地功劳,朕虽不能做到目光如炬,但这些还是能够看到的,所以,此番方才召卿回京另行任用。依卿看来,前番彗星当空,究竟有何预兆?”
赵挺之听到这里,突然觉得先头打点的腹案似乎大有偏颇。因此反而沉思了一会方才答道:“圣上,彗明慧灭乃是天道,虽然也有示警之意。但是,臣觉得若是夸大其词,不免有危言耸听之嫌。”他一边说一边继续打量赵佶地神情,见天子虽然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但目光似乎别有异样,立刻明白自己临时改口并没有做错,自然是暗自庆幸。”圣上即位以来广行仁政,安抚百姓,开疆拓土,于情于理都有明君气象,所以,臣倒是认为这天象示警并非对圣上而来!须知如今天下并非只有我大宋一国,于北尚有辽国西夏,于南尚有大理交趾,于西尚有吐蕃于阗。而辽主失道,不仅兵败于女真,而且任用小人远离贤良好大喜功,焉知这天象示警不是针对辽主而来?”
饶是赵佶表面再淡然,此时也觉得赵挺之地话句句入心。平心而论,他对彗星当空二十日相当忌讳,毕竟,这无疑是否认了他即位以来的所有成绩。与其说是群臣上书弹劾宰相,还不如说是这些人在他的心口猛地扎了一刀。蔡京擅权固然是有的,但是,有哪一道政令不是经过他这个天子的手而明发天下?又有哪个重要地官职不是经过他的认可而轻易许人?如今赵挺之一口咬定这天象示警并非针对大宋,他顿时感到心头高悬已久的大石怦然落地,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
“比起那些一心争权夺利的人来,赵卿诚然是谦谦君子,所言句句入情入理!”
这一句难得的赞赏顿时让赵挺之喜出望外,但是,他亦懂得见好就收的心理,只是弯腰谦逊了几句,却并没有再往下说。要是赵佶在轻松之余复了蔡京的相位,他就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此时此刻,他一心等着赵佶接下来的安排。
“伯章今日已经上表请辞。”
尽管赵佶说得轻描淡写,但赵挺之却感到心头巨震,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大惊之色。须知蔡京罢相之后,旁人虽然都在计算高俅罢相的时日,但是,偏偏赵佶没有任何动作。他原本还以为赵佶是顾念当年旧情,如今高俅自动请辞,他却隐约感到不安。毕竟,比起下诏罢相,请辞便要体面得多,只要他日赵佶一道旨意便可立即召回,现如今罢相的蔡京尚且安居京城,这局势可以说是空前复杂。
“今日召见,朕心甚安,赵卿且回去等待旨意。赵挺之虽然很想知道自己地任命,但是,他也知道此时不是询问的时候,只得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告退。出了禁中,他原打算直接回家,但是,马车临到家门时,他却突然叫了一声停,然后皱眉在车上沉思了起来。
“大人,不回去么?”
沉默良久,赵挺之终于咬咬牙吩咐道:“去高府!”
正在房间中逗弄孩子地高俅听说赵挺之来访,不由眉头一挑,然后便笑了起来:“赵正夫果然来了!”
一旁的英娘连忙唤来乳娘带走两个男孩,自己则把高嘉拉了过来,满脸不解地问道:“你可要见他么?”
“当然要见!”高俅起身弹了弹衣角,神情很是泰然,“他应该是刚刚进过宫,我倒想知道,他是如何应对的!”
由于久未谋面,因此一见到赵挺之,高俅少不得又是好一通寒暄,最后方才分宾主坐下。在朝中日久,他的察言观色功夫早已是炉火纯青,此刻见赵挺之地笑容中很有些别的含义,他便心中断定,自己上表请辞的事恐怕对方是知道了。
“正夫兄,功夫不负有心人,看来你此次回来便是要大用了。适才面圣时,圣上就没有透露一二么?”
高俅观察赵挺之的同时,赵挺之也始终在注意对方的神态变化。见始终看不出半点失意的端倪,他的心中未免有些失望,但一听到高俅谈及面圣之事,他顿时想起了此行来意。当下他便苦笑一声道:“不瞒伯章相公,圣上召见的时候,不过询问了我一番对于天象示警的看法,并未提到是否任用。”
“圣上没有提?”这下高俅却觉得有些诧异,他刻意选在赵挺之回来的时候上表请辞,正是为了全盘打算,谁知赵佶竟没有给赵挺之准信。思忖片刻,他便领悟到了一点关键,连忙询问赵挺之的面圣经过,听完之后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果然不愧是正夫兄,这一番对答和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比起来,高下立判,你且放心,数日之内,你必定要拜相了!”
见高俅似乎毫无芥蒂,而且语气如此肯定,赵挺之不由愈发觉得不安,但是面上哪肯露出半点痕迹。他明白此刻不好再追问这个问题,连忙把话题转到了西南事务上,长叹一声道:“人说西南夷不服教化,难以管束,其实,朝廷若是不威逼过甚,其实西南还是安定的。这几年来,西南各部族用药材和战马换粮食,我又三令五申地下令各级官吏不许苛待了他们,汉夷冲突竟是比以前少了一半。只不过,在其中和记马行也有不小的功劳。”
由于当初暗示了赵挺之照拂和记马行,因此高俅对赵挺之的最后一句话并不感到意外。尽管都是马帮的底子,但是,在做大做强之后,他同样按照当初和连家的模式,把赵佶和一帮子宗室亲王拉下了水,所以,如今的和记马行和当初马帮的声势不可同日而语。西至吐蕃,南至大理天竺交趾蒲甘,全都是大手笔的交易,而赵挺之虽然不是什么贪官,但是仅仅是他在其中的股份,也足以让他吃饱了好处。
“这件事正夫兄心知肚明就行了,不必往外去说。”高俅笑吟吟地点了点头,语带双关地道,“新任成都知府席旦乃是言官出身,为人忠直敢言,若不是圣上亲自嘱咐他,并关照了其中利害,难保他不会上书说三道四。不过,席旦在民政上应该还算宽和,应该不会坏了正夫兄数年治蜀的根基。”
既然该说该问的都已经有了答案,赵挺之便很快告辞,适才他一直是一口一个相公,压根就没有提及他从赵佶那里听说过高俅请辞之事,彼此自然心照不宣。然而,在别人看来,这个宰相的第一热门人选一回来除了面圣之外便去拜会高俅,其中代表的含义无疑是不言而喻的。这其中,又以被蔡攸的事殃及池鱼的张康国最为愤愤。
未几,朝中终于有诏令颁下。以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高俅加宁海军节度使,为两浙路江南东路安抚使,不日出知杭州:以观文殿大学士赵挺之为特进、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至此,自星变之后一直悬而未决的宰相之位终于尘埃落定。然而,罢相的蔡京依旧安居京城,高俅远下江南,而赵挺之只得右辅之位,三者衡量下来,有心人不免都是悚然心惊。
第二部 经略 第十卷 慧出西方 第十二章 家有贤妻好儿女
旨意一下,高府上下便开始收拾东西,甚至还有些欢天喜地的,这顿时让原本有心看笑话的人差点掉落了眼珠子。此时此刻,原本还对这一次的星变寄予厚望的人顿时有些退缩了,张康国偷鸡不成蚀把米,别人又何必跟在后头吃苦头。这下子,竟是人人认为高俅此次辞相乃是别有用心。
别人忙得是昏天黑地,高俅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成天就和三个孩子玩耍。就连才几个月大的高鹏越也会随着他这个当父亲的说话而嗯嗯啊啊一阵,更不用说对什么都好奇的高嘉了。忙着指挥家人仆役准备行装的英娘三女也无心去理会丈夫的惫懒,因此他便愈发悠闲了。
此时,高嘉便眨巴着眼睛摇起了父亲的手:“爹爹,江南真有那么好么?”
“那是当然,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若只说山水风光,大概没有地方比江南水乡更秀美了!”高俅笑着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子,宠溺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西北出大好男儿,江南则是出小家碧玉,到时爹爹便带着你泛舟西湖一览风光!”
“嗯!”高嘉连连点头,她突然奔到旁边不到三岁的弟弟高鹏举身边,很是认真地说,“到时候,我给你好好挑一个媳妇!”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高俅强自忍下了仰天哀叹的冲动,哭笑不得地望着自己的爱女。就算是早慧,这个小丫头也懂得太多了,两岁便叫爹爹坏蛋,五岁便说要当宰相。还要给弟弟挑媳妇,这真是自己生出来的女儿吗?英娘乃是天底下最贤良淑德的女子,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古灵精怪地女儿?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突然瞅见门口似乎有一个人影,顿时一怔。
定睛一看。他才发现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略一迟疑便恍然大悟,连忙起身走到了大门口,温和地开口唤道:“蘅儿!”
自打当初来到高府开始,高蘅便过上了和以往完全不同地日子。再也不必担心爹爹的打骂。再也不必担心有了上顿没下顿,可是,尽管吃得饱穿得暖,下人也不敢在她面前摆脸色,但年少地她依然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寄住在别人家的孩子。所以,她虽然异常用心地学习礼仪针线以及读书认字,但心中却是异常敏感,而今日之所以在外头偷看,却是因为被高嘉的笑声吸引而来。
此刻。见高俅出现在面前,她不由有些着慌,愣了好一会才开口叫道:“二……二叔!”
高俅回头看了看正玩得高兴的三个小家伙。再看看脸露殷羡的高蘅,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虽然给这个孩子提供了良好地环境,但是。幼年时的经历仍旧给她打下了太深刻的烙印。他突然蹲下身注视着高蘅,微微一笑道:“蘅儿,你是愿意留在京城,还是愿意到江南去看看?”
高蘅本想脱口而出说去江南,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吞了下去,而是换成了一句规规矩矩的回答:“我都听二叔的话。”
“可二叔想听你怎么说。”见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高俅不由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你自己愿不愿意去江南,顺便看看你三叔,还有你的两个堂弟?”
高蘅犹豫了一阵,终究还是嗫嚅着答道:“我……我想去江南,二叔,你可以带我去吗?”
“哈哈,你既然都开口提了,我怎么会不带你去?”高俅含笑拍了拍高蘅的脸蛋,一指里面的三个孩子道,“蘅儿,你如今是孩子们当中最大的,就得摆出姐姐地样子,你看,嘉儿不是把弟弟们治得服服贴贴的?”他稍稍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一字一句地道,“记住,你虽然不是我地女儿,但却是我现在唯一的侄女,是高家的人,别老是把自己看成外人,明白吗?”
十三岁的高蘅已经粗通文字,自然能够听懂高俅地话,鼻子一酸竟几乎落下泪来。她虽然不和母亲金氏住在一起,但平日只要一见面,金氏便必定提醒她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小心谨慎不可得罪人。而英娘虽然照应她,毕竟还有女儿高嘉和大把的家务事要处理,因此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如今见一家之主的高俅如此郑重,她哪里还忍得住?
高俅正准备再安慰两句,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不满的声音。
“爹爹,你怎么把蘅姐姐弄哭了?”
高嘉一把推开爹爹,上前看了看高蘅的脸色,又体贴地掏出一块手绢递给堂姐,一直到看着她擦去了眼泪,这才转头叉腰对高俅喝道:
“爹爹,你是不是欺负蘅姐姐了?快道歉,否则我就去告诉娘!”
“嘉儿妹妹,不关二叔的事!”高蘅被突然闯出来的高嘉弄得一惊,擦去眼泪后便连忙笑道,“二叔在和我说话呢,说是带我一起去江南!”
“那还用说,我们当然是一块儿,他敢不带你去?”高嘉又瞪了父亲一眼,拉起高蘅的手就自说自话地道,“蘅姐姐,别理他,我们一起去玩!”
高俅还来不及说话,高嘉便拉着高蘅一溜烟没影了,他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竟是把起先对高蘅的担忧抛在了九霄云外。只要有高嘉这个丫头在,只怕是一群孩子都得被她吃得死死的,也不知将来哪个男人有这么“好”的福分能够配上她!
回到里屋,见几个月的高鹏越在奶娘的怀中睡得正香,他便摆手示意那奶娘先行退下,自己则抱起了满地乱走的高鹏举,举步朝前院走去。走过中庭,他便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