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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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婚事-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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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对不起。”她的左手轻轻地抚摸腹部,禁不住泪流满面。

  13、女人不能惯,否则变浑蛋(1)

  清早,罗千朵独自去医院。坐在妇产科门外的一张黑色椅子上等待就诊时,她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女人,跟她年龄差不多大,一脸的无所谓,嘴里还轻轻地哼着歌,她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接听:“喂……嗯……问我干嘛?……到医院人流呗!”她的语气轻松,表情自如,好像来医院做人流就像上公共厕所拉泡屎一样简单随便。
  妇产科的值班医生是一个中年女人,中等个,大脸盘,短头发,戴黑框眼镜,一脸的正气逼人,好像整个世界只有她是道德生活的楷模,别的人都是社会败类残渣。她正在给一个女人开药,那是一个脸色发青的时髦小姐,穿吊带小背心和短得快露出屁股的超短裙,头发染得红红黄黄的,像顶着一朵盛开的鸡冠花。女医生不断声色俱厉道:“大声回答!痒多久了?”“结婚了吗?一周几次性生活?”“你的性生活不卫生,不要什么男人都给上,现在艾滋病、性病、传染病越来越嚣张,小心哪天把命给丢了。”女医生嘴皮上下翻动,时髦小姐不敢反驳。
  妇产科的墙角,用布帘挡出一个小空间,里面放着一张病床。风吹过,布帘掀开了,罗千朵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光着下身躺在那里,一脸的绝望无助。一个年轻的男医生面无表情地打量她的生殖器,就像打量一头畜口。
  罗千朵心里惶惶的,跑到窗户边透气。窗户边一对男女正在争执,那女的很瘦,她哭着请求男的:“求你,不要让我堕胎,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好吗?”男的说:“生下来,拿什么养?”女的说:“我好害怕。”男的不耐烦的说道:“有什么好害的,你又不是没堕过胎。”女的说:“就是因为堕过两次胎,我更害怕。”男的不理她,在楼梯口蹲下,抽烟。
  女医生叫罗千朵的名字,她走到女医生前面的黑色桌子旁边坐下,将呈阳性的化验单递给她,说:“我不想要这孩子。”
  女医生说:“想吃药还是人工流产?”
  “吃药吧。”
  “吃药不是百分之分的,如果流不干净还要回来再刮宫,不过你才四十多天,吃药应该可以流干净。你以前做过人流吗?”
  “没有。”
  医生给她六粒白色小药片,说:“早晚各一粒,后天上午两粒,吃完了再来医院找我。”
  她想流产毕竟是杀死一个小孩子的大事,怎么能几粒白色的小药片就可以搞掂呢?她说:“会不会吃了没用?”
  女医生说:“肯定有用。”
  罗千朵又问:“会不会很痛啊?”
  女医生说:“当然很痛,你以为做人流跟做爱一样爽啊。”
  罗千朵不敢再问,拿起药,慌忙离开医院。
  她走进医院附近的公园里,坐在一张椅子上发呆。她的旁边坐着一对母子。小男孩大约4岁左右,脑袋圆圆的,两只眼睛总在不停地眨动,眼珠子乱转,他不停地对她妈妈喊道:“妈妈,我想吃冰淇淋。”“妈妈,我想吃曲奇饼。”“妈妈,我们去买玩具好不好?”“妈妈,感情破裂是什么意思,最近小丽不跟我玩了,是不是我们感情破裂了?”
  他妈妈正对着镜子涂口红,不耐烦地凶道:“你可不可以暂时休息十分钟不叫妈妈?”
  小男孩表情严肃,非常认真地说:“那好吧?”然而不到三十秒,他又大叫道:“林美玉,我可不可以吃巧克力?”
  她妈妈劈手给了他一巴掌,气哼哼地说:“你这个不懂礼貌的家伙,怎么能随便叫妈妈的名字呢?”
  小男孩更不服,小嘴噘得老高,大声说:“是你自己不让我叫你妈妈的,我只好叫你的名字,你怎么反赖我了。”
  罗千朵忍不住笑了起来。天了,孩子原来是这么的可爱啊。笑着笑着,她的眼睛就湿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的肚子里有一条可爱的生命,可她必须惨忍地把它杀死,因为它来的不是时候。她从口袋里拿出白色药片,就着矿泉水吃下一片。她抬起头,阳光明晃晃的,刺得她满眼都是泪水。
  吃完药,她匆匆忙忙赶到公司上班。
  第二天,罗千朵继续上班,公司有规定,请一天假要扣三天的薪水,她舍不得被扣钱。只是流产药的药力太大了,她恶心得厉害,身子轻飘飘的,额天冷汗直冒。她用力支撑着,总算熬到了快下班的时候。偏偏这时老板找到她,要她给一种丰胸保健产品写一篇广告软文。她只好咬紧牙关坐在电脑前,艰难地写着。写好软文,已经是深夜。这时,她对高飞充满了仇恨。恨到了骨头里。
  罗千朵走进家门的时候严峻地阴着一张脸,她故意不吃,不喝,不洗,不说,一声不响地上床。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等着高飞发现她的异样,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安抚她,心痛她。
  可是高飞见她回来,冷冷地瞟她一眼,然后继续坐在沙发上喝着啤酒看球赛。生活出了问题了,生活绝对出了问题。这问题出在哪儿呢?肯定是因为自己失业了,又不积极去找工作。果然是患难见真情啊,我这才出现小小的一点难,你就不给我好脸色看了。如果我一年半载不工作,你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赶我出去。这个家离鸡飞狗散的日子绝对不远了。面对这夜的颜色,高飞兀自冷笑一声。
  一大早罗千朵吃掉最后两粒药片,挡了一辆出租车去医院。医生没有做别的,还是命令她吃药,这一回医生给她的是三颗白色的片剂,她一口吞进肚子,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等着。腹部的阵痛开始慢慢地涌上来,一阵紧似一阵,像暴风骤雨袭来。她额头冒汗,面色苍白,弓在椅子上,不声不响地喘气。
  中午时分,医生让她躺在一张床上,她头晕、恶心、呕吐、乏力、腹痛,好像随时都会死掉似的。她脑子不合适宜地想起小时候看杀猪的情景。猪很肥,将近三百斤,力气很大。四个粗壮的男人,一人按着一条猪腿,然后用绳子绑住。猪在嚎叫,她也觉得很吃力。杀猪手是一个漠然的男人,个子矮小,眼睛贼亮,他手里操一把锋利的长刀。他先是颇为温柔地摸摸猪的心窝,然后,举起刀——那动作之快之猛之准确,着实让她大吃一惊——嗖地一声,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股血扑地喷涌出来,射在地上一只准备好的脸盆里。刹时,猪像一团水一般柔软地葡伏下去。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在路上看到那个杀猪手,就会撒开大腿跑开,她害怕他会把自己当成一头猪,温柔地摸摸她的心窝,然后一刀捅进去。
  现在,她真的成了一头猪!任人宰割,血流如柱。
  忽然一股热流从她体内冲了出来,她赶忙起身往厕所跑,刚刚蹲下,就感觉到有东西从她体内滑落了出来,“冬”地一声掉进了马桶里。她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眼冒金花,双脚发软,站立不稳。
  一个漂亮的女护士把她扶上病床,要她好好休息一下。
  她躺在病床上睡着了,昏睡之中她做了许多细碎的梦,连不成片断,像树荫下的阳光,密密匝匝,闪闪烁烁,一个都拣不起来。
  醒来后,已是黄昏,她到医院的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发现自己的脸上呈现出枯叶飘落腐烂的颜色。她提上手提袋,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医院。
  回到家,高飞不在家;留了一张纸条;说他跟几个驴友去西冲露营了,明天晚上才回家。高飞是故意去玩的,这几天罗千朵老是阴着一张脸,好像他欠了她许多,一辈子都还不清似的。他也想主动讨好她,可又怕惯坏了她。女人不能惯,女人一惯,就会变成浑蛋,不知好歹、得寸进尺。他决定,这一次,决不让步,决不能再助纣为虐。
  罗千朵看着冷清清的家;突然想哭。她定了一会儿神,忍住泪,把自己缩手缩脚地团在沙发上。
  天黑了,有色彩的东西都退出去了,门外的声音不能进心里去,在世界以外的地方琐碎地响。她在寂寞中一边埋怨,一边眼看着所谓的世界变得不可把握、越来越庞大,越来越稀薄、越来越遥远。
  等到天黑尽,又等到无人声,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高飞露营回来了,面孔被阳光晒得又红又黑,身上的衣服沾满泥土和草屑。这两天,不用看罗千朵的脸色,他玩得很尽兴。
  快到家门时,他接到罗千朵打来的电话,约他去华侨城的一家西餐厅吃饭。那家西餐厅,以前两人经常去,设在公园深处,能闻到青草气息。
  罗千朵点了高飞最爱吃的菜,还要了一瓶香槟。高飞有些得意,心想女人就是应该不时地冷落她一下,你不理她,她就着急,就迫不及待地要向你靠近。
  他握住刀叉,狼吞虎咽起来,两颊有节奏地鼓胀着。很快,他前面的盘子空了,服务生过来收走他的盘子。他故作暧昧地说:“我一直觉得,在享受吃后,再好好地享受性,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罗千朵推开盘子,用雪白的餐巾抹嘴,然后有些艰难的说:“高飞,我们还是分手吧。”
  高飞愣了一下,不明白罗千朵的意思。
  罗千朵不再说话,样子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高飞说:“为什么?忽然说分手的事?”
  罗千朵略显忧伤的说:“我这两天想了许多,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反正我们现在还没办理结婚证,分开比较容易。”
  高飞说:“这是理由吗?
  罗千朵不说话。
  高飞火道:“你看着我说。”
  罗千朵说:“说什么?我没什么可说的。”
  沉默了一会,高飞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罗千朵点了点头,眼圈红红的。
  高飞说:“是因为我失业了一个多月,没有积极去找工作?”
  罗千朵说:“这不是主要原因。”
  高飞说:“那什么才是主要原因。”
  罗千朵答非所问道:“本来想给你留封信的,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当面跟你说好。”她看上去好像有点如释重负,落寞中又恢复了几分平静。
  然后,她起身先走了。
  高飞喝了两杯白开水之后,才起身离去。回到家,他下意识地打开衣橱,发现罗千朵拿走了她的衣服和出差用的皮箱。这时他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他抬起脚狠狠地踢了一下衣橱。

  14、婚姻是制造怨妇的温床(1)

  接下来的两天,罗千朵一直住在艾尼家里,她沉默着,不回家,不给高飞电话。高飞知道她住在艾尼那儿,也不去找她,不给她电话,沉默着。
  很快,五一黄金周到了,高飞的母亲给罗千朵打来电话,要她和高飞趁着七天假期回湖北监利把结婚证给办了。她还说她一个老姐妹正好跟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的人是好朋友,老姐妹已经跟那人说好了,只要他们回来,带好身份证,就可以给他们走后门,把结婚证办了。
  罗千朵不敢跟她说她正在和高飞闹分手的事,只说最近公司很忙,要加班,回不去。
  挂断电话,她脑子里乱极了,最后决定出门。
  满街都是毫不相干的面孔,谁也不为谁存在,谁也不为谁停留。
  她去电影院看电影。一个关于鬼娃无情的故事。男鬼死后太孤独,于是把痴心的女友也变成鬼娃,他们互爱又互恨,四处寻找可供转灵的肉身。他们终于找到了可供转灵的肉身了,可惜只有一具,男鬼娃于是把女鬼娃害死,使她的烟消云散,永不能转世为人,她即将烟消云散时,说道:“我以为,爱可以令我自由……”
  看完电影,已经是傍晚,她到路旁一家桂林米粉店吃了一碗热辣辣的牛腩粉,出了一身汗。
  走出桂林米粉店,她的手机响了,接听,那头一个女人迷迷糊糊地问:“你是谁?”罗千朵纳闷,心想你打电话给我还问我是谁,是不是有毛病啊。这时对方又接着问:“那我是谁?我到底是谁?”听了这话,罗千朵一下子醒了,这不是唐淇吗?罗千朵说:“唐淇你怎么了?”
  唐淇在电话另一头大喊大叫:“绿太阳,绿太阳又出来了,哈哈……”
  她的手机显然被人抢了过去,一个男的粗声粗气地说:“家属吧,赶紧过来。”
  罗千朵说:“你是谁?我朋友怎么了?”
  那人说:“我是交警,你朋友酒后驾车,把车开到十字路口正中间停下来,看到红灯亮时,说是红月亮;看到绿灯亮时,说是绿太阳,疯疯癫癫,引起交通阻塞。我们弄不走她,你来弄吧。”
  罗千朵按照那个男交警说的地点,匆匆赶到帝豪酒店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看见唐淇的红色雅阁车停在路口,唐淇软绵绵地坐在地上。两个交警威风凛凛地站在她旁边。
  “两位大哥,对不起!这是我朋友,我现在就把车开走,把人带走。”罗千朵向两个交警赔笑脸。
  一个交警摆手,懒得听罗千朵说话,另一个交警说:“人你可以带走,执照吊扣半年,车我们开走。”
  两个交警把唐淇的车开走了,罗千朵回过头看唐淇,她坐在地上,穿一件肥大的家居服,满脸泪水、汗水、鼻涕水,头发乱蓬蓬的,样子真是丑陋不堪。她走过去,蹲下来,拿出纸巾,给她擦脸。唐淇目光呆滞地看着她,好像不认识她似的。
  罗千朵想起她和刘任华结婚八周年纪念酒会上,她光彩动人、无忧无虑,没想到才过了半年多,她就凤凰落地成了鸡。凤凰成了鸡,那可是连鸡都不如啊,她忍不住百感交集,鼻子发酸,叫一声“唐淇”。
  唐淇懵懵的,半天回不过神来,等渐渐明白了,看清是罗千朵,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哭,两个肩头哭得上下抽动不止。
  罗千朵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挡了一辆出租车,说:“我送你回家吧。”
  唐淇说:“我已经没有家了,我想艾尼那儿住几天。”
  罗千朵只好把她带回到艾尼的住处。
  等她洗完澡,披着浴巾出来,罗千朵责备道:“什么不好学,干嘛要学做酒鬼?”
  她趴在床上又哭了起来,哭了好一阵,不哭了,说:“千朵,我心里苦啊!”
  “是不是你老公要跟你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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