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燕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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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燕云梦-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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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藩王无诏不得擅自进京,此次觐见燕王和晋王都会去,宁王不能去。
  我正在比对新出的衣服式样和图纸的差别,叶儿轻轻拉我的衣袖,我抬起头来,看见宁王站在后院中,明朗的笑容又浮现在他的脸上。
  他的声音也同样明朗欢快:“我要回去了,如果有机会,让四哥带你来大宁喝我的喜酒。”
  我点点头,心中却想:“或许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
  直到上马离去,宁王还保持着那种笑容,丝毫不见离愁别绪,我心里暗自祝福他,希望朱元璋给他娶的新王妃能给他幸福。
  我和香云都要离开,衣坊和医馆就只有停下来,临行前我去翡翠楼向越姬辞别。越姬依然是轻纱蒙面,一副冷清淡漠的模样,但是眼睛里却流露出依依惜别之意。
  我踌躇难言,说道:“我有些事情一直没有直言相告姐姐,希望姐姐不要怪我。”
  越姬淡淡说道:“你是说王爷吗?我早已猜到是他了,怎会怪你。你是打算不再回来了吗?”
  我点头说道:“如果他肯遵守诺言,我就随我哥哥回蜀中唐家堡,那里幽静安闲,我很喜欢。”
  越姬看着我,突然说道:“你若有机会,可否帮道衍探询一下那婴孩的踪迹?如今他已决心不再回头,若是找到那孩子,我就带她回滨州去,将她抚养成人。”
  我知道她所指婴孩正是道衍和唐蕙的女儿,于是点点头说:“姐姐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越姬说道:“多谢妹妹。”她走至琴案前,净手焚香,抚琴而歌。
  “秋弄风声入轩窗,烟迷池塘,疏影留香。
  孤帆斜阳半山黄。
  人远潇湘,云海茫茫。
  曾因花约负海棠,只把寒霜,看作凄凉。 
  纵使仗酒过郴江。
  醉寻花芳,空自情伤。”
  此词应是越姬自己所作,我行至书案前,略加思索,提笔写下一首秦词:
  “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6
  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
  黛蛾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
  困依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 。”
  离开翡翠楼时,越姬亲自送我下楼目视我远去,翠娘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尘缘相误(二)
  数日兼程,燕王带着我们已至金陵城外。
  金陵时值酷暑,炎炎烈日照耀炙烤着大地,我和香云坐在马车里将车帘掀起,习习凉风拂面而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
  燕王此次进京,带了燕云十八骑中的丘福、朱能、薛禄、李远、谭渊、王真,其余随行侍卫不过数十人而已。那些少年将领个个神采奕奕,潇洒出众,簇拥着一身白衣的燕王,高举“燕”字旌旗,犹如洒落在浩瀚天际的灿烂星群,官道上行人无不畏慑,纷纷肃然而立,静候我们经过。 

  燕王心情似乎特别好。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无异是他最得力的一条膀臂,不定时地暗中递送消息,纪纲身边的金疏雨,也是他的另外一双眼睛。他一定掌握了一些极为机密的资料。出征蒙元大胜而归,晋王的迟疑不决越发显现出燕王的谋略胆识,皇帝一定要重重嘉奖于他。
  燕王在官道旁的柳荫处驻马,丘福近前一步道:“请王爷示下,是否在此稍作歇息?”
  他点头道:“已经不远了,不必赶着回王府。”
  丘福在马上挥手,示意众人停下,燕王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蕴涵着笑意,我知道他是要我过去,出了马车走到他近前。
  燕王下马携着我的手,往官道西侧小径走去,只见一片十里荷塘,碧绿的莲叶密密层层,红色和白色两种荷花别样娇艳,盛开其中,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小莲蓬。
  他和我伫立在岸边,突然飞身而往荷塘中央,回来时已经采了一朵白色的荷花在手中,递到我面前说道:“喜欢这个吗?”
  我接过那洁白清香的花朵,却发现他眼光一直凝视着我的身上。我穿着的正是我自己设计的夏装,一袭吊带浅绿色长裙修长合身,胸前绣着粉红色的荷花,外披同色轻纱,头上装饰着粉红、浅绿双色丝带。
  他看得我脸上发烧,我睁大眼睛瞪着他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他收回了眸光,却将我抱入怀中,说道:“以后我会在宫里给你种植一大片荷花,只有你才配得上这些美丽的花儿。”
  我挣扎了一下,说道:“天气好热!”
  他并没有放手,将我外披的浅绿纱衣拂开,露出雪白柔润的肩部肌肤,微笑着说:“现在才知道北平的好处了吧?夏秋宜居北平,春冬宜居金陵,将来若有南北二京,你想住在哪里都可以。”
  荷花是南方的植物,北平不可能种植出一大片来,他还提到了“南北二京”。入主金陵本是他的夙愿,此刻在我面前,他居然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试探着问他道:“如果将来之事未必如你所愿呢?”
  燕王的脸色略微有些变化,即使他对自己再有信心,只要皇帝没有诏告天下,太子之位将属何人,始终会有变数。
  过了片刻,他才淡淡开口说:“我只相信天命所归,一定能够如愿。”
  我心中一震,或许在燕王心目中,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取得太子的尊位,他觉得自己才是真命天子,他的野心正在一步步显现出来。
  他要做的决不是偏安一隅的漠北之王。
  我怔怔站立,燕王轻吻了我一下,在我耳畔说道:“这几天我好想你,今天晚上就回王府了,你来陪我好不好?”
  一路上天气炎热,他并没有再对我做什么。
  我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在王府所见他和徐妙锦暗通款曲的情形,心中一丝厌恶之念闪过,用力推开他说道:“到了金陵,你还是去找别人好了。”
  燕王的眼眸中似笑似嗔,说道:“我不是对你说过不准胡乱猜测我的事情?怎么还是这样使小性子?”
  我只要一想到他的风流成性,对他的厌恶感就油然而生,根本不想理他,转身准备往回走。
  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来拉我的衣袖,我狠狠摔开他的手,说道:“你别碰我!”
  我的眼神中透出嫌恶之意,他不会毫无感觉。
  他一个箭步拦在我身前,紫眸中神情紧张,视我说道:“蕊蕊,你又怎么了?我又是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
  我仰起头,冷冷说道:“你自己该明白,何必要我说。”
  他直直站立着,瞬也不瞬的盯着我,话语中略带几分无可奈何之意,说道:“你还是在为锦儿的事情怨我?你如果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
  或许是要说的话太多,或许是一时无从讲起,我们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彼此静静地对望着,他的眼神似乎深入到了我的身上,顺着血脉而流进我心灵的最深处。
  我抬头看见他深邃的眼眸中那一抹愧疚的神色,心中不禁颤抖了一下,我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他的过去?难道我是在为他吃醋吗?他有妻子、有情人,我并不是他的惟一,而我自己,本来也没有用真心对待过他。
  既然如此,我追究这些又有何意义?
  我漠然对他笑了一笑,说:“你没做错什么,只是这天气太热了,我觉得有些烦躁,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我垂头从他身旁经过,这一次他没有拦住我,我走出了很远,他仍然独自站立在荷塘边,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我回到马车以后,过了半晌,才看见他的身影从林荫处转过来,上马往前而行。
  香云早已将燕王的异常神情看在眼里,只是轻轻叹息。
  进入金陵城门时,我们居然很凑巧地碰见了晋王的仪仗。
  晋王的随从比我们多,约有百人之众,我坐在马车中隐约只见“晋”字彩旗飘扬,过了没多久,就看见在前面骑着马的晋王和代王。
  几个月不见晋王,如今又看到那熟悉的面容,我心里的感觉无法形容,我急忙放下马车的珠帘,晋王似乎已经看见了我,将脸转向我这边来。
  燕王策马上前,我听见他对晋王说道:“三哥来得好快。”
  晋王收回了目光,对燕王平平淡淡说道:“父皇召见,我怎能不快。你这次怎么不把张玉一起带过来?我还有些话要对这个无耻的奴才说。”
  燕王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我也想不到他竟然在大军出征前来投奔我,不得不收留下他。我就是不明白,他这是为什么?”
  晋王冷笑了一声道:“若是连你都不明白,恐怕天下间就没有人会明白了!”
  燕王似乎毫不介意,说道:“二哥的事情应该已经有结果了,我们还是早些去一起去觐见父皇,看能否有些转机。”他目光一转看到代王,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我也觉得奇怪,代王并没有奉诏,为何会这么大胆,主动前来京师?
  晋王见他换了话题,看了代王一眼,说道:“这事情恐怕要从你那二姨说起了。”
  燕王的“二姨”,正是代王妃徐妙英。我这时候才注意到代王脸色苍白,清秀的眉宇间隐藏着丝丝怨怒之气。
  代王缓缓开口说道:“我此次进京来,正是要恳请父皇准许我休了徐家那毫无教养的贱人。”
  代王的话一出口,燕王的脸色也变了。
  燕王看了看代王,说道:“此地多有不便,我们还是先进城去,你有话回王府再说。”
  晋王忍不住又向我所乘马车看来,对燕王说道:“你如今是春风得意、万事遂心,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别人的事情!”
  燕王微笑了一下,说道:“三哥对我的大恩,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忘记。”
  晋王越发不快,“哼”了一声,扬鞭而去,代王紧紧跟随在他后面,燕王并不策马追赶他们,径自与随从走在后面。
  魏国公徐达死后追封中山王,其长子徐辉祖袭了魏国公的爵位。当年朱元璋见徐达之女徐妙云端方稳重,大方得体,很是喜欢,便替四皇子燕王求亲,娶作燕王妃。后来又让十三皇子代王娶了燕王妃的妹妹。
  十三皇子代王与十一皇子蜀王、十九皇子谷王都是马皇后之妹郭惠妃所出之子,虽是一母所生,三兄弟性情却并不相同,蜀王个性谨慎,恪守藩王法度,代王与谷王在藩国之内却是跋扈不羁,代王妃的个性又极似男儿,刚强妒悍,因此代王夫妻的关系时时紧张,不象燕王夫妻那样感情和睦,相敬如宾。
  我心中暗自纳闷,不知道代王为什么好好的突然要休妻,晋王似乎还很支持他。
  回到燕王府,我路上有些累,沐浴更衣后躺在冰凉的竹席上,渐渐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蝉声依然声声入耳,地上还留有暑气蒸腾。我沿着花园的小径池塘散步,听取一片蛙声,晚风吹来丝丝清凉,心中的燥热早已消逝得无影无踪。
  一轮圆月高悬夜空,池塘的倒影中现出皎洁琼轮,亦真亦幻交相辉映,我放慢了脚步,静静依栏杆欣赏月夜美景。
  身后突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我回过头来,发现来人正是唐茹、燕王和纪纲。
  唐茹的神情很轻松,似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对我唤道:“蕊蕊!”纪纲依然还是那副冷冰冰的石雕模样,和燕王一起站在远处注视着我。
  乍见唐茹,虽然他并不是我的亲哥哥,看到他从诏狱出来安然无恙,我心中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扑过去就叫:“哥哥,你没事了吗?”
  唐茹握住我的手,笑着说道:“你不是看见我好好的吗?我并没有做过什么,当然不会有事。”
  我看了燕王和纪纲一眼,对唐茹说道:“我有话单独对你说。”
  我和唐茹远离他们以后,我开口问道:“哥哥,太子之死锦衣卫都查清楚了吗?他们在诏狱里有没有为难你?”
  唐茹说道:“太子之病确实是有人暗中下手,却并非宫外之人,与秦王、晋王和燕王都没有关系。但是此人身份特殊,锦衣卫已经交由皇上裁决。纪纲受燕王之托,对我十分客气,且与我脾气相投,怎会为难我?”
  我点头说道:“那哥哥可知道那行刺我们之人是何人指使?”
  唐茹眼中射出一丝怨毒的光芒,道:“他以为我进了诏狱必死无疑,恐怕我将以前替他做的事情都告知于你宣扬出去,所以出此下策,欲置你和香云于死地,杀人灭口。”
  我的脊背上沁出冷汗,原来要杀我的人是晋王。
  晋王和唐茹之间一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即使与太子之死无关,也决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晋王借太子之病要除掉的人正是秦王,只要太子和二皇子秦王一死,按照嫡长继承制,他名义上是马皇后的嫡子,就可以顺理成章承袭太子之位。锦衣卫介入调查以后,晋王恐怕自己受了牵连,借唐茹之手设计陷害了秦王后,准备乘机斩草除根,将唐茹一并除去。
  张玉和纪纲这两枚重要的棋子,都掌握在燕王的手中。如果没有燕王的眼睛在盯着他,晋王的计划基本上是可以实现的。
  晋王终究还是棋差一着。
  朱元璋即使知道晋王做过这些事情,也不会对他怎样惩罚,但是太子之位已经明显不会属于晋王。朱元璋去年对秦王已早有不满,因太子之死幽禁他已有数月,一向心高气傲的秦王受此挫折,已经开始自暴自弃。所以燕王才会对自己有深具信心,他决不会想到朱元璋真的会越过儿子这一辈,直接将皇位传给皇孙朱允文。
  这些皇位争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度过我在明代的剩余时间的生活。
  如果燕王就是我要找的顾翌凡,我宁可不要再见到他,至少我还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美丽的梦想。
  我眼中凝泪,对唐茹说:“哥哥,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你带我回唐家堡去吧,我再也不要卷到这些是非纷争中来。”
  唐茹摸了摸我的头发,柔声说道:“我来找你,正是要带你回去。这些时候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折磨,当初我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差点害死了你。如今我已经想清楚了,无论什么江湖地位,都比不上你我的平安,我们这次回去以后,再也不出来了。”
  我再也忍不住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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