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盛唐,在浮华的表象之后,其实已经初现了腐朽的征兆。
土地兼并风行,“王公百官及豪富之家,比置庄田,恣行兼并,莫惧章程”,以至“黎甿失业,户口雕零。 忍弃枌榆。 转徙他土”。 均田制破坏,大量农民失去土地成为流民。 加之。 大唐统治阶层整天过着纵情声色地生活,任意挥霍,宫中专为贵妃院织锦刺绣的工匠就达七百人,武惠妃一人每年脂粉钱就上百万。 王侯家里,“甲第洞开,僭拟官掖。 车马仆御,照耀京邑,递相夸尚。 每构一堂,费千万计”,而黎民百姓,则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如此,带来的直接后果是朝廷税赋大大降低。 唐初承隋末之乱,唐太宗励精图治,鼓励农桑,社会经济空前繁荣,赋简徭轻。 这段时间里,经济逐步上升,户口逐年增加,社会经济的繁荣,带来了财政的充裕,岁收租、钱二百余万贯,粟一千九百八十余万石;庸调绢七百四十万匹,绵一百八十五万余屯,布一千零三十五万端。 可这些赋税数目到了开元末期,已经锐减为不足贞观后期的7成。 而用于皇室和享乐方面的支出又大大增加,户部划拨下去的军费当然是逐年降低。
所以,大唐这九大节度使分成几个阵营依附着有实力地皇子。 皇子需要节度使的加盟为其夺权增强砝码,而这些独霸一方的节度使则需要皇子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持。 括兵、练兵、装备等等,这些都需要大笔大笔的钱粮,可是仅仅依靠户部划拨的那些军费,远远不够维持一镇军务地正常运转。 万般无奈之下,各镇节度使就为了钱选择跟皇子“合作”。
而这,也正是寿王李瑁、庆王李琮以及前太子李瑛,背后都有大唐大商贾的支持的原因。 皇子也没有钱,他们的钱来自于商贾的“捐赠”。 有了钱暗中支援各镇节度使,才得到他们的“效忠”。
目前的状况下,李瑁实力最强,因为他的背后是蜀中的大商贾诸葛家,同时还有几个资产丰厚的商贾世家归附。 而庆王则就不成了,庆王最大地倚仗是剑南道地鲜于仲通,可鲜于仲通已经身死,他的全部产业身家财富都被皇帝赐给了李宜。
失去了鲜于仲通财力支持地庆王,如何跟我来争斗?李瑁这些日子时常会得意地思量,他预计前太子李瑛属下的那三个节度使、甚至是李琮手下的那三个节度使,都有可能在今年这个时候投向自己。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今日来拜访的,仍旧是他的三个嫡系,多一个都没有。 李瑁越想越气,狠狠地咬紧了牙关,面色阴沉下来,直到章仇兼琼三人穿过寿王府的悠长回廊,向花厅走来,他才定了定神,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容,亲自迎了上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长安城里的另外一座亲王府邸,笑吟吟地李琮正亲自冒着大雪将5个面色凛然全身上下微微带出一丝杀气的节度使送出大门。
令李琮意外的是,今儿个一大早,竟然来了6个节度使。 一番宴饮之后,虽然有些话没有明说,但宾主其实都知道,这是一场投靠归附的宴会。 吃了这场酒之后,这六人就正式站在了李琮的身后。
裴宽没有走,裴宽是李琮绝对的心腹。
送走5个位高权重称霸一方的节度使,李琮笑吟吟地踏雪而归,这些日子以来,他郁闷之极又烦躁之极,今儿个算是心情最好的一天了。 回头瞥见裴宽面容焦虑地站在风雪中,不由笑道,“裴先生!”
私底下,李琮都是称裴宽为裴先生。 裴宽此人文武双全,颇有才干,为人正直从不喜攀附权贵。 但他在长安做一个小县尉的时候,李琮闻听他才干超群,便再三折节下交,感动了裴宽,两人结为挚友,李琮以师礼代之。 后来裴宽青云直上,一直做到了一镇节度使,理所应当地成为李琮标下的第一心腹。
“殿下,裴宽担心……”裴宽犹豫了一下,直言道,“殿下,这些节度使归附殿下,无非是为了从殿下这里谋得一些财力支持,但殿下如今已经失去了鲜于仲通的支持,裴宽担心……”
裴宽此言正戳中了李琮的痛处,李琮一下子从六大节度使前来归附的虚幻梦境中清醒过来,狠狠的攥紧了拳头,跺了跺脚,“都是那个萧睿,要不是他,鲜于仲通焉能出事?看着吧,等他回到京中,本王一定饶不了他。 ”
裴宽叹息一声,“殿下,要冷静。 其实,殿下该明白,如果不是皇上有意,仅仅凭一个萧睿,能动得了鲜于仲通?据裴宽看来,是皇上的谋划,萧睿不过是执行皇上的命令罢了……”
“如此说来,难道父皇要打压我……”李琮倒吸一口凉气,任凭漫天的雪花飘落在他的身上。
“殿下,那倒也不尽然……只是,殿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取得萧睿的支持。 殿下想想看,萧睿目前虽然职位低微,但他的财力却是惊人。 他不但拥有庞大的酒徒酒坊,还接收了鲜于仲通的产业,再加上玉真殿下的扶持,在这大唐商界,已经没有人再能跟他抗衡了。 殿下,裴宽以为,殿下应该对萧睿竭力拉拢——不宜为敌呀!”裴宽伸手拉起李琮的手,两人一起步入回廊。
“可是,裴先生,你也知道,那萧睿一向对本王……再加上,咸宜乃是李瑁的亲妹妹,他是咸宜的丈夫,他岂能会帮我?”李琮郁闷地叹了口气。
“不然。 咸宜公主对那萧睿用情之深,天下皆知。 我想,咸宜公主绝不会干涉萧睿的行动。 萧睿此人非比常人,据裴宽看来,殿下只要待之以诚,他迟早会支持殿下——道理也很简单,那李瑁无才无能,岂能与殿下相比?在皇上的诸多皇子中,只有殿下才堪为储君,相信萧睿会分清轻重的。 ”裴宽笑了笑,“殿下,待之以诚啊!”
“殿下想想看,殿下既然志在社稷江山,那么,萧睿便是难得的人才。 抛开他的实力不说,将来如果能为殿下所用,也将是殿下治国的重要辅臣——当年殿下对裴宽尚且折节下交,何况是萧睿乎?”裴宽又诚恳地说道。
李琮默然良久,问道,“萧睿也快到京师了吧……”
第177章风雪满归程,安禄山来访
第177章风雪满归程,安禄山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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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密布,风雪弥漫。 300羽林军护卫着十几辆车马碾压着厚厚的积雪,在官道上艰难地行进着。 凛冽的北风裹夹着冰冷的雪花,吹打在士卒们的脸上。
阴沉沉的天幕在风雪中似是要倾轧下来,萧睿在马车里叹了口气,掀开马车的车帘,“好大的雪,都下了好几天了,还没有停下。 ”
随着萧睿的掀开车帘,一股冷风嗖地一声冲了进来,紧挨着萧睿坐的李宜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萧睿赶紧放下车帘,向李宜笑了笑,将她拥入了自己的怀里。 李宜面色有些羞红,紧紧蜷缩在萧睿的怀里,向对面趺坐着的杨玉环扫了一眼。
杨玉环不以为意地嘻嘻一笑,“萧郎,宜儿姐姐,怜儿姐姐送我们离开益州的时候,天气还挺暖和,可这一出了剑南道不久,就下起了这漫天的大雪——对了,萧郎,让车马停下,我们下去看看雪景行不行?”
萧睿宠溺地探手过去,抚了抚她的脸颊,又俯身向李宜看去。 李宜笑着点了点头,“也好,反正天色已晚,今天也赶不回长安,不如我们就在此扎营,也顺便观赏雪景。 ”
三人下了车,令狐冲羽赶紧命人在道旁一处背风的空地上开始扎营。 杨玉环和李宜都裹着厚厚的皮裘披风,戴着厚厚的裘皮帽子。 笑盈盈地顶着风雪站在高处向白茫茫地雪原眺望而去。
萧睿站在两女的身后,心头一片恬淡。 能有娇妻相伴逍遥人生,即便是在这风雪之中,那也是一种惬意的生活。 可惜,人生就如同这风雪,带给世间的可不仅仅是雪景的壮观和美丽,还有那寒彻心骨的严寒肃杀。
杨玉环突然惊呼了一声。 向不远处冒雪跑去。 萧睿一怔,忙跟李宜也跑了过去。
一只冻僵硬的手臂。 挥舞在雪地之上,突兀地凝滞在了空中,那姿势是如此地凄凉和无助。 萧睿皱了皱眉,摆了摆手,一个羽林军士卒冲了过来,拔开地上的雪层,一个衣衫褴褛地老朽流民已经被冻成了冰人。 两行浑浊的老泪被冻成清晰的冰棱,而他的怀中,还蜷缩着一个僵硬的女童,那死之前的巨大恐惧表情也被定格。
萧睿深深地叹息着。 有人一如他们在赏玩雪景,而有人却惨死在这风雪之夜。 这一路行来,萧睿已经看到不少逃亡的流民,而昨夜更是有几个流民冻死在路旁。 直到此刻,萧睿才渐渐明白。 在盛唐地浮华背后,大唐社会的危机已经开始逐步加剧。
杨玉环和李宜不忍地背过身去,哀声呼道,“把他们埋了吧。 ”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 ”萧睿怅然吟道。 “玉环,宜儿,杜子美的这几句诗让人难以释怀……”
杨玉环幽幽一叹,“萧郎,回到长安,我要跟宜儿姐姐施粥……”
萧睿苦笑一声,“玉环,你们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在长安,恐怕是看不到流民的吧。 ”
“为什么。 这一路上。 我们都见过不少了。 ”杨玉环讶然道。
李宜毕竟是皇家出身,她拍了拍杨玉环的肩膀。 柔声道,“玉环妹妹,长安是天子脚下,流民……即便是有,恐怕也被官府给驱逐了。 不过,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能相信,在我们富庶的大唐,竟然还会有人饿死冻死……实在是令人百感交集,嗟叹不已。 ”
“歌舞升平掩盖了多少眼泪……”萧睿没来由地一阵感叹,“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
……
……
傍晚,风雪仍旧在弥漫。
阁格玛端着一盆热乎乎的羊肉汤,兴冲冲地走进了萧睿和杨玉环、李宜三人的帐幕。 见三人正趺坐在羊毛毯子上,围着炭火盆说着闲话,不由笑道,“两位夫人,我让人去那边地山村里向农人买了一只羊,炖了些骨肉,请两位夫人一起尝尝吧。 ”
李宜笑着向阁格玛招了招手,“来,阁格玛,请坐。 ”
阁格玛性情爽朗,这些日子跟杨玉环和李宜相处甚是融洽,萧睿见她们三个女人凑在了一起,不由笑着起身准备出去走走。
突然,令狐冲羽在帐幕在大声道,“大人,平卢将军安禄山求见。 ”
萧睿陡然色变,惊呼了一声,“安禄山?”
脑海中关于安禄山的一些历史记忆飞速运转,萧睿的脸色有些难看。 对于这个发起安史之乱导致盛唐衰落下去的胡儿,萧睿那是从心底里憎恶。 他压根就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跟安禄山会面的一刻。 突然想起野史中关于杨贵妃和安禄山的一些绯闻,萧睿不由更是增添了几分羞恼,忍不住下意识地回头瞥了杨玉环一眼。
见杨玉环正跟阁格玛笑着说话,他这才定了定神,缓缓道,“让他在大帐等候,我这就来——对了,玉环,你今晚不要离开帐幕,记住我地话。 ”
撂下这句让三女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萧睿掀开帐幕的门帘,走向了风雪之中。 踏着厚厚的积雪,他一边行走一边心念电闪,“此刻距离安史之乱还有十多年,此时的安禄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平卢将军……可他来见自己作甚?”
果然如史书所言,安禄山膀阔腰圆,满脸胡须,小眼睛里滴溜溜闪烁着阴森狠毒狡诈的光芒,只是他掩饰地很好。 一见萧睿进来,他便躬身一礼,“安禄山见过钦差萧大人。 ”
萧睿淡淡一笑,“安将军如此多礼,让萧睿如何承受?”
安禄山谄媚地笑着,“萧大人深得皇上宠信,日后前途无量。 安某此次进京有一趟公干,恰恰听闻萧大人平定南诏之后奉旨荣归,便在此等候大人多时了。 今日一见,萧大人果然是人中俊彦,名不虚传。 ”
“来人——”安禄山肥硕的身子抖动了一下。 几个粗狂的胡人军汉抬着几个重重的大箱子走了进来,放在了地上,同时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珠光宝气金光闪闪,全是金银玉器古玩。
萧睿暗暗心惊,眼神掠过箱子之中又迅速收回,盯着安禄山淡然笑道,“安将军这是为何?”
安禄山行事素来如此,他擅长行贿,出手大方,向来是金钱开道。 否则这短短四年之中,他也不会从一个小小地捉生将擢升为平卢将军。 此番进京,他携带大量金钱,早已贿赂了不少京官,而萧睿则就是他最重要、最后一个行贿对象。
安禄山媚笑着,“安某一向仰慕萧大人地大才,如今初次相见,些许厚礼不成敬意,还望萧大人笑纳才是。 ”
萧睿沉吟了一会,突然笑了笑,“安将军,萧某无功不受禄,安将军有话还请直言。 否则,这些礼物,萧某断然不会收。 ”
安禄山嘿嘿媚笑着,“也没啥,只是安某在平卢将军任上也做了几年了,此次听说朝廷要调整各镇,安某也想谋个出身,呵呵,如果有机会的话,还请萧大人在玉真殿下和皇上面前为安某美言几句。 ”
……
……
安禄山心满意足地离开。 却不知,萧睿正在雪地里冷冷地注视着他,心头那一抹深深地厌恶怎么也挥之不去。 作为一个熟知历史进程的穿越者,对于这个导致盛世大唐衰落的罪魁祸首,这个祸害中原的无耻胡儿,他对安禄山有着天然的排斥。
但他同时又不由暗暗叹息,大唐的败落,安史之乱只是一个由头,真正的根源还是大唐朝廷的腐败。
他明白,安禄山此刻正处在起步阶段——想到这里,萧睿暗暗下定决心,要竭尽所能,阻止安禄山掌握重兵避免日后的胡儿乱中华。 想起自己方才答应安禄山的“承诺”,萧睿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官迷啊,既然你一门心思要做官,老子就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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