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先是缓缓地拍打近处的岸边基石,渐渐的它失去了耐性,撞击的力量越来越大,气势也越来越高,一扫刚才的怡静和温柔,它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经过礁石,冲向岸边,纠缠着、喘息着,如同千军万马在广阔的原野上厮杀。
长孙凝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场面,她赶紧站起身来弯下腰来拖着担架往里面一直移动,尽管双手双腿以及腰部都已经是疼痛难忍,但望着那波涛汹涌的海水她只有迅速地使出全部的力量把长孙凛给拖到了悬崖脚下。终于,似乎上天也在可怜这姐弟俩,今天的潮水涨到他们的边缘处就退了回去。
长孙凝望着那渐渐退去的潮水,松了一口气坐在了担架上,怔怔地望着远方渐渐下沉的夕阳,橙色的云彩微细地飘横在天边,海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淡淡的咸意……
295。长孙府之悲伤
长孙凛和长孙凝姐弟俩双双罹难得消息传到了长安,像是往长安投下了一系列的火药一般,而与长孙凛及其相关的人,则是反应更加强烈。
李世民必然是最先得知到消息得第一批人,当时他正在太监的服侍下“饵丹石”,听到这个消息便惊得猛然站了起来,手里握的数粒丹药也颤颤掉了下来,已凹陷的双眼迸发出难得得精光,吓得随侍太监们都颤颤抖抖地齐齐跪了下来。
半天之后李世民这才缓缓地坐回到自己的龙椅上,他的脸色愈发铁青,颤抖的嘴唇半响之后只说了那么一句话:“找,将堕崖之处挖地三尺也得给朕找出来!活着要见人死了也要见尸体。”说完便把身边所有的人都驱逐出去,自己一个人在殿内关了整整一个下午。
李世民的的确确对如此出类拔萃的长孙凛早已心存忌惮,但这不过是一个帝王必然会有的心态,君臣之间根本谈不上任何仇恨。更何况长孙凛还为大唐立下如此多的汗马功劳,若非这个驸马明显暴露反意,李世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要把他置于死地。
李世民原本的打算就是借助此次造反之事,找个借口把长孙凛的功勋和威望给削弱下来,最好让他做个闲职,和长乐待在公主府安安心心过好下半辈子就好了,大不了允许驸马多娶几个妾。而这会长孙凛的罹难又让李世民内心里难以克制地涌起愧疚之心,对长乐的愧疚,对长孙无忌的愧疚,甚至对长孙凛本人的亏欠。
正在对着痰盂欲呕不呕的武顺也从宫女的口中听到了这一则坏消息,她原本已略显苍白得脸色更是显得清冷,她觉得自己身子似乎有些无力发软,哀叹了一口气,在宫女的搀扶下回到床边坐着躺了下来。余光看了看正奉命退下的宫女一眼,武顺侧了侧身子向里边翻了身,眼眸里一颗晶莹的泪珠滴落下来。
她双手搭在了自己地小腹上。轻轻地抚了抚,幽幽地叹道:“终究还是没有这个福分……”也不知道这话是对谁来说。而当日下午,李治便被告知,原本计划好今日和晋阳公主在武顺寝宫学习,因为娘娘病体不适而被取消。
薛仁贵接到了皇上下达的命令后,便立刻收拾东西准备率兵前往山东。即使是将那一带都翻得天翻地覆他也要把将军给找出来。而当他走出营房准备清点人数时,却发现营房外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士兵。准备带兵前往灵山的大牛,因夫人产子已经请了假的马富,甚至早已经调离军营成为御林军新贵的穆天柱,还有一群熟悉的或者不熟悉地年轻士兵的面孔……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参与此次的救援行动!
柴耀和狄仁杰这一对小哥俩听到之后,先是急忙忙地向父亲证实消息的可靠性,他们不相信那么好的长孙大哥怎么会说没了就没了?当再次从大人那里得到肯定的确认后,顿时也不顾小男子汉得形象。“哇”地哭了起来,他们一直还期待着等长孙哥哥回来后教他们学武,结果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仿佛天塌下来似的。这一对小哥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到武家,砰砰地把武家的门敲开以后,这才得知武家地三小姐已经躲在自己的被子里哭了一个下午,而二娘跑到婆家去确认消息之后就没有回来。李雪雁也是眼睛红红地坐在三娘床边,她想安慰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姑娘,可是嘴上张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三娘地凛哥哥只有一个,失去了就再也找不着比他更好的了。
最难过的肯定不是他们,而是他们!长孙无忌就像是老去了十来岁一般。他一直把老三看作自己未来的接班人,甚至还希望这个儿子能重振当年父亲长孙晟的威名,然而当感觉到失去了这个儿子之后,他又发觉似乎世界上没有比自己骨肉更重要的,所有名华富贵只不过是浮云而已。
心存内疚地长孙无忌更是把内心地怒气迁怒到了窦凤和长孙况身上。本来在他看来为了个女子惹得全家鸡犬不宁本来就不是好事。而在长孙凛走之前。小三也负荆请罪向母亲和老二道歉了。自己也到窦家说了不少好话。还是被窦凤给粗暴轰了出来。
现在万一这一噩耗成真。而且看来似乎有九成可能会成真。那么长孙无忌每当想起儿子临走前关于母亲和哥哥地所有叹气。更让他心疼老三。对一直离家在外地夫人心存怨气。以至于当窦奉节把已是哭得声音沙哑地窦凤送回家时。长孙无忌冷冷地看了夫人一眼。拂袖铁青着脸回到自己地书斋。
长孙况也从一个受害人变成了导致弟弟生前遗憾地罪人。若说之前他对弟弟地横刀夺爱恨得咬牙切齿。那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但若说长孙况真地恨弟弟恨到巴不得让老三堕崖身亡。那倒是不可能。而现在除了其他人之外。就连长孙况本人也及其后悔自己当初地小心眼。而回到家以后。他甚至不敢靠近老三所住地后院。因为害怕看到比前几日无双那更为愤恨地眼神。或者听到弟媳妇们惨痛地哭声。
多日辛苦操办年货地怜卿倒了下去。她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努力地做好每一件事情。就为了夫君回到家中能过个舒舒服服地欢乐年。然而却听到了如此惨痛地噩耗。善婷也倒了下去。她地脸色也是愈发地苍白。甚至想到了要以死追随夫君到地下。然而跟随长乐一起来到长孙家地御医为她诊脉后说了一句话。打消了她寻死地念头。
“恭喜夫人。腹中已怀有麟儿。”御医说完这句习惯给宫中娘娘报喜地话后。才猛然想猛打自己耳光。简直是不择时候说话。而善婷等到了她盼望许久地孩子。却完全没有了想象中地惊喜。而是沉默了半天之后。躲在床边地一角低低得抽泣着。
无双一直抱着孩子恍恍惚惚地摇着头。嘴上一直说着“不会地。不会地”。而大滴大滴地眼泪滴到了念儿地小脸上。即使他饿得咧开嘴大哭。也得不到母亲往日放到嘴里地乳。房。
闻讯赶到长孙家,得到了消息的确认以后,窦旖和二娘,两个最为活泼和开朗的少女,一个呆了一个傻了,她们颤颤抖抖地分别坐在地上,即便是有丫鬟要扶着她们起来,也是于事无补,她们只想缩起来,最好缩到自己的世界里,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都不用想。然而为什么眼泪却从姑娘们漂亮的眼睛里无声地滴落下来?
就如猛如虎的瘟疫迅猛出现一般,长孙家也陷入了一种凄凉的,悲哀的,焦躁的情绪中,而且这种情绪及其有感染力,甚至能把人们拖入一种精神地狱之中。总之,在这个午后,赵国公府虽然炊烟袅袅依然,但能吃得下饭的人却是不多。
长孙无忌坐在书斋内半步也不走出来,窦凤和老太君两位上了年纪的女子也已病倒在床,还有一个、两个、三个……的三少奶奶也是陷入了流泪的木头人的状态。然而这样可不是办法,大的不想活,小的还要活下去,晴儿和念儿两个小家伙已经咧开嘴害怕地大声哭了起来,而且整个大家子的运作还需要有人主持才能正常的运转起来,毕竟依然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
这个时候萧氏站了出来,她抹了抹眼泪,抱着晴儿给孩子一口一口地喂饭。她经历过了隋朝跌宕起伏的巨变,甚至最终沦落到异国他乡,即便心中依然是如被斧子劈开般剧痛,但没有谁比她更了解活下去的意义。
长乐也擦干眼泪站出来了,作为长孙凛青梅竹马的小媳妇,她曾经见证过他成长中的任何磨难。小到与男孩子打架打得头破血流,大到因为亲人罹难而变得自闭孤僻,甚至三年前还卧床数月昏迷不醒,然而如此多的磨难他都挺过来了,那么这次长乐也深信她的凛弟弟将会活蹦乱跳地回到自己身边。
“李福,回去告诉我父皇,从今日起长乐就住在赵国公府邸……”长乐对跟随她出宫的随身太监命令道。
“公主,这……这似乎不成体统吧?”李福作为宫中的老太监,还是向维护宫中的规矩。而且他从小看着公主长大,自然也为长乐着想。
“别说了,若非母后去世,长乐本应早就嫁予凛郎为妻。今日虽说凛郎生死未卜,然即为长孙家的儿媳,自然要与夫君一起承担此时之困境,凛郎不在,那么就由长乐为他把这个家打理好。”她说着说着眼泪已在眼眶内打转,然而似乎又倔强地忍住了欲冲闸的泪水,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与那个如今不知身在何方的人儿交换条件——妾给你维持着完整安好的家等你回来,你也给妾身一个健健康康的人儿回到妾身边……
296。荒岛生活
京城长安已是因为长孙凛的噩耗乱了套,而山东这边也是紧张忙碌地组织起了求援小分队。当衙门的布告贴出来后,距离断崖处方圆千里的百姓都纷纷自告奋勇地想要帮忙救人。
老百姓们之所以能够如此积极主动地为官府做事,并非因为悬赏,也并非因为失踪者乃是当朝最有权威的赵国公之子。而是因为失踪者乃是那位救江南百姓逃离瘟疫的金童,更是因为长孙凛乃是往日歼灭东西突厥的少年英雄!
没有哪个人敢去怀疑中华民族传承下来的凝聚力,虽然汉朝据今也过了数百年,但当朝的民众依然怀念着当年曾为大汉抗击匈奴的大名鼎鼎的李广、卫青和霍去病三位将军。更何况现在失踪的是曾率兵一举颠覆了西突厥,为大唐子民狠狠出了口往日恶气的长孙将军。因此这些天王仲越开始计划组织救援工作时,他总能看到一双双热切的眼睛和急切的脸,即便是在沙场征战的王仲越也不由心里异常感动。
然而即使面对如此多的当地百姓自发来帮忙,但他们还是碰到了许多的问题,比如说最大的问题就是断崖之处方圆百里乃是一个荒凉之地。齐州也就是现代山东的省府济南,而再往东走直至临海处——也就是现代的渤海湾。
由于此时的航海技术以及科学都并不发达,因此并非整个渤海湾都如现代如此成为深海良港。而长孙凛所堕落的断崖处,更是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鬼域之地。由于这一带以往出海的渔民多数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因此当地许多百姓都纷纷往莱州湾迁移,也就是说断崖处附近的海域很有可能是古代的百慕大地区。
除了某些当时难以解释的超自然现象外,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地理位置的恶劣。断崖拔地数仞;峻峭山石耸立山势险峻,沟谷纵多,悬崖直壁随处可见,而且大多山石皆是寸草不生,陡峭悬置。即便是现代的发达地登山技术和工具,想必也没有多少人拍胸脯敢于去探险。更何况此时依然是一千多年以前的古代。
既然无法从山崖上往下寻找,那么也只有另寻他处通往断崖。然而令人感到丧气的是,在询问了多名熟悉当地的渔民后,王仲越才发现崖下所在的海域由于多年来的荒凉,已是没有任何一条较为便捷地海路或者陆路可以通往。尤其是断崖左边还有一段高耸垂直的落涯阻挡住了去路。
也就是说,若是想要前往去到断崖下方。他们还需要重新开辟一条新路,而且必须要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否则即便崖下的长孙凛姐弟俩依然活着,也有可能因为伤势加重或者无水无粮而出现不幸。
隐娘木木呆呆地坐在屋子的一角,死死地盯着正在拿着海域地图的王仲越,自从醒过来后,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没有吃东西,而是支撑着已透支的身子跟在王仲越身旁。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既然你们不让我跳崖随夫,是你们告诉我夫君还有生机,那么就得证明给我看!
无论是崔父崔母或者其他地长辈们。甚至以长孙凛舅公自称的窦仁,也无法劝阻隐娘想要跟着救援探险队前去的誓死决心。由于李佑地供认和徐俊的口供,再加上在齐王府搜出的大量的证据。崔家的冤情已得昭雪。
隐娘知道了事情一切的经过,才明白长孙凛之所以千里迢迢前来清河,并非是为了针对崔家,更不是为了迎合皇帝而做一些对催家不利之事。正因为如此,她的内心才如此被火烧般煎熬燎烤。因为在他咬紧牙关一直对梁雄紧追不舍,为了救她而敢于面对江湖的武林高手的前一天,她还在质疑他,还在发他地脾气,甚至还拒绝了有可能是他们最后的一次见面。
信任。她对他竟然连最基本地信任都没有做到。仅仅因为一些表面现象。她竟然就可以如此轻易地去怀疑他。也许是因为她对自己不够自信。但无论如何。崔隐娘觉得若是万一真地无法见到他最后一面。那么她将永生都不会原谅自己。唯一能够做地。也就只有以身殉情。她之所以一直苦苦謈om薹侵挥辛礁鲈颉R皇邱既矢倒R猿に锪菟硐殖隼吹匚涔ΑR残硭拐婺苡心敲匆幌呱6硪桓鲈颉R彩侵J霞敝猩窍氲降亍>醯靡镆残碛锌赡芑峄成铣に锪莸毓茄br /》
其实他们最后一次同房也有一月之久。若是经验老道地大夫足以可以把出喜脉。郑氏只能联合大伙一起先瞒着她。跟隐娘说地是要等到腹中胎儿长到三个月才能有症状。崔隐娘本身在这方面地知识就比较薄弱。她也只能祈祷自己能够怀上夫君地骨血。至少目前。她不能亲手杀死爱郎地骨肉。
活者虽然必须活下去。但似乎对于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掉下山崖地隐娘而言。这活着地日子就如同行尸走肉般。她无法睡下。只要一闭眼睛脑海里地便会出现长孙凛掉下山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