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之蟒游走在广域之间,心中焦急万分:瞳雪,难道你真的分不清轻重缓急吗,还是说,这件事你也参与其中?……
当丑门海守望着所有懵懂幸福的存在时,她是否也被欺瞒呢?
……
“想什么呢?”瞳雪从背后抬起丑门海的下巴,弯腰把嘴唇贴在她眉间。自从设立时间之后,丑门海的目光几乎没从盲点世界移开,简直像魇住了一样。
男人的手指化为指勾,额角突刺,俯身亲吻:“再出神我就这样抱你了嗯……”巨兽呢喃。
“我在想吞噬者。”丑门海似乎还神游天外,随口应道。
“想他做什么?”瞳雪放开爪子,直接把人紧紧圈起来,莫名其妙地不高兴了。
“别闹……他那时明明有机会咬我一口试试的,可是他只是对我宣战了。”丑门海解释说:“尽管这种存在被说做毫无理智,可我们真的好好了解过吞噬者吗?
即便是广域最低端的力量也不需要进食,因为它们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它们并不饥饿,究竟是因为什么的引领,才会不断彼此吞噬呢?
混沌龙打了个哈欠道:“我承认它们是有智慧的,只是可以忽略不计就是了。”
“即便是忽略不计,”丑门海说:“就像污染的富集作用,当所有微小的智慧随着猎食不断汇集,在量变之下是否形成质变了呢?”
她抱起瞳雪原身的大脑袋,把脸温顺地贴在上面,表示自己确实没有忽视他的意思。
巨兽沉默了片刻说:“我记得……当这个吞噬者猎食倒数第二只吞噬者的时候,那个猎物没有反抗。”
“经你这么一说……”丑门海有些出神,也被勾起了那一段的回忆:“是的,看来是在完成什么一样。”她勉强笑笑,又道:“或许,整个广域世界,就是某个更大的吞噬者的肚子呢……我们早就被吞进来了……”
瞳雪听得脸都黑了:“别乱说。”
“嗯,”丑门海觉得累了,直接后仰躺倒在瞳雪的爪心:“广域之外还有什么,不是我们现在能弄清楚的。”
“不过,瞳雪,”她忽然说:“你究竟瞒着我与吞噬者达成了什么共识呢?”
巨兽的鼻息一顿,用尾梢卷住她的脚踝。
瞳雪不答话,丑门海也没再问。越过没有距离概念的尺度,她的目光再次转向唯一的盲点世界,那里已经有两位九冕落脚了。
随着一阵细微的力量波荡,丑门海知道,在方才的瞬间,又有一个广域存在进入了那个世界。
“不是最好的时代,也不是最坏的时代——不管怎样,大迁徙的时代要到来了。”瞳雪也注意到那一丝波动。
“最幸福的就是翠翠了。”丑门海感慨说,又纠正道:“当然最辛苦的也是她。”
瞳雪微微叹气,穿过丑门海肋下的指勾微微动了一下,便把她整个人都拢进了怀里。
不提芳菲韶华,没有多情相许,刻骨相思。
也少有幽香入梦,晓星残月,缠绵细语。
连泪也很少飘零。
日月无缺,光阴无力,唯有所有历程的疏影横斜,交织成淡淡细细的网络,覆在交握的手背上。
“就这样吧……”瞳雪的身躯只余部分化为龙形,黑翼重重叠叠,遮蔽出一片彻底的黑暗与宁静:“非你莫属,非你莫有,我们彼此虽然纯粹,也难免不断伤害、直到磨合妥协。”
“……就这样吧。”丑门海在黑暗中阖上眼睛,把头靠在他的额角旁边,用呼吸拂过至高的毁灭。
世人皆谈所爱,似断实连,姻缘千里。
却不知似连实断,难以相继。
天下毁灭了,你还在谈情说爱么?
天下的天下毁灭了,你还在谈情说爱么?
或者相伴,还是连“相依”的概念也都变成虚无——
不是抉择,而是只能静候到来的结局。
如果爱能战胜命运,谁来战胜爱意呢?
即便是剥夺者,也有给不了、拿不走的东西。
在小域世界里,刘翠翠活得很安宁。
——说的没错,这才是最大的奢侈。
不管是白天和黑夜;香甜的正常的梦境再次回到了她的生活。
她不知道,如果不完成“剥夺者”下给“刘翠翠”的命令,那么永远只能维持狐狸的模样,再依靠性命与阳气短暂地化为人型。
她不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嫁给王爷,否则等待她的就是湮灭与自毁。
她不知道,过去并肩战斗的同伴已经被吞噬者撕得半身枯骨,内腑全无。
她不知道,有多少从未想过终结的广域存在,在一片无言的静默中,用美好的谎言掩饰生死离别。
她不知道,在她过自己小日子的同时,整个广域都在面临着毁灭的危险,或许有一天,所有保护自己心爱的广域存在都会站在小小世界之外,用自己的血肉推起壁障,延缓吞噬者的前进。
当然,她不必知道。所谓幸福与快乐就必须刨除生死轮回,甚至有时候还要刨去衰老后苍苍的白发与枯朽的皮肉,否则何来干净纯粹的“永远”二字。
在爱情的幻梦中,“永远”比一生还要短暂。
她把头搁在苏风的胸口上,月色溶溶,花荫寂寂,皓魄临霄,笼罩着两个胸膛起伏,两颗心脏跳动,两种温暖在深夜慢慢交融汇合,难分彼此。
妲虺为了广域的未来担忧奔命,甚至再无机会对其烦恼。
自然没有噩梦。
这些都不必想。
无梦的好眠,无澜的好岁月,仿佛在永远的梦境里。
她睡的正香。
第72章 难再遇(上)
第七十一章难再遇(上)
“杀人啦——”围观人等吓得一哄而散。
典罗的怒气腾就点着了:“我没!!——混账!!!都给我回来!!”
反观苏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青白难看,连呼吸起伏也看不出来。
怎么看都……
确实有点儿像……
但是典罗耳力过人,能听到微弱的心跳声,这让他心里还算有底。男子心烦意乱地抓抓头,狠狠吼了一嗓子:“不是我干的!!”
“是是是!我们没看见,没看见——”那些人跑得更快了。
“这群好事之徒,一真出事全都跑得比兔子还快,没一个来搭把手的,吃人饭不干人事,真(哗)贱气!”一个典家的家人被散去的人流冲了个头蓬衣破,一边整理衣襟一边恨恨抱怨道。
“百姓不容易,”典罗正烦乱着,扬手给了那家伙一个大脆巴掌:“别他_妈骂街。”
“是,二爷教训的是。”那家丁捂着脸呜呜应了:“我说二爷啊,您看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人就在地上躺着吧?
“算了,先带苏风回山庄,管家你去请大夫。也不知你们谁码了那么多酒在巷子里,都给我带回去。”典罗重重叹了口气,吩咐完左右,蹲身准备探看苏风的情况。
“风儿,真不是二舅我下手重了吧?”男人嘀咕着,怎么说这孩子有些功夫底子的,还是自己亲传的——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典罗的手还差一点探上苏风鼻息,一只黑色的小兽忽然从街侧一处高檐一跃而下,旋风似的窜到苏风怀里打了个圈,对典罗呲牙咧嘴。
“泥鳅说话了!!!”
“这是什么怪东西!!!”典府家丁们吓得散开老远。
“你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还会说话!!”典罗也骇了一跳,下意识收手捂住脑门。
“离苏风远点儿!”男人底气不足道。他偷偷打量一番这古怪的东西,也就二尺来长,大圆脸胖嘟嘟,黑色的鳞片四只爪子,有些像山里的四脚蛇却又带着犄角……罕见也就罢了,问题是这家伙还会口吐人言,不是只有鹦鹉八哥儿才会学人说话么?
见到这般诡异物事,还听见这怪物开口,莫不是自己真的喝晕了?
“让开!醉鬼一边去,别碰阿甘的主人!”气哼哼说完之后,那怪模怪样的小东西不再理汉子,一双大眼睛被水汽蒙了个晶莹剔透,满脸忧心地用两只小前爪拍苏风的脸颊。
“苏风,苏风,你怎么了!!苏风你再看我一眼啊!!!”小黑怪物攥着苏风的领口六神无主地拼命摇头,哀嚎道:“你骗我的,骗我的是不是,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有事的,我背着你去看神医,不,我背着你让神医去看你!!你醒醒啊,醒醒啊!!”
苏风没有反应,珍珠大的眼泪吧嗒吧嗒从怪物眼睛里往下掉。
典府的下人,外加典罗,全都不知如何应对。
啜泣了半晌之后,黑色的小细长条又不知从何处抽出一身孝袍子披着身上,又扎了条白色的小头带,抱住苏风开始撕心裂肺地哭。
“唔……”随着黑泥鳅的摇晃,苏风终于悠悠舒气,噫咳了一声,只是仍未转醒。
“啊!苏风,苏风你还有救苏风!!!”小怪物脸色的表情瞬间雨消云散,只差一道彩虹挂在犄角之间,它扬声喊道:“陈公子,快来帮帮苏风!我们在这里!”
见苏风确实没事了,典罗心底暗松一口气,仍摆出一副粗声粗气的模样哼道:“谁让这小子不经打!!!”说罢接过下人找来的竹竿儿拨拉苏风胸口的小泥鳅:“你这泥鳅给我下来!这人我带走了!”
“我不是泥鳅!!我是黑蛟!!”小黑蛟被竹竿捅得嗷嗷叫,焦急地扯大了嗓门:“陈公子!!快来啊!!出人命了!!!”
“住手!!”一个华服青年甩开下人侍卫,跌跌撞撞跑过来阻拦:“你这醉汉恁地无理无脑,伤我苏风兄弟!!”他并不畏惧醉汉凶神恶煞的模样,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威严贵气。
“陈公子,救命啊!”小黑蛟呜呜扑上去抱大腿,向这富贵男子求助。阿甘一个头有两个大,它原只想找个失意之人催化酒性,借此人为难苏风之际迷倒苏风,再为其解围,送苏风和自己一并回家——谁知这人还是苏风的舅舅!……没时间解释了!!
陈公子也当此人是寻常寻衅的醉汉,并为重视,直接吩咐手下:“快带苏公子回府休息……不,直接送他回家。”
“暧暧,别伤了我们家典二爷啊!!”老管家见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两手直拍膝盖:“二爷啊这都喝得哪门子闷酒啊!!!”
一帮人得令围住典罗,和典家的下人又推又搡,乱作一锅粥;另一帮人趁机架起苏风,小心抬他进了街角的马车。
一派混乱间,不会有人细想,既然这陈公子被小黑泥鳅一路领着寻觅至此,怎会有马车在此待命?
原以为此事也就了了。
谁知那典罗被骚乱激起酒性,像头蛮牛似的力气奇大,对着涌上来的人就是一顿毫无章法的乱挥乱打,也不管是陈公子的手下还是自己的家丁,一手掼倒一个,一脚又踹倒一个,只打得这群人在地上哎哟哎哟叫疼爬不起来。
看着一群残兵败将,醉汉典二爷掐腰哈哈大笑,一副天下无敌的模样。
小黑蛟吓得找了个箩筐,钻到底下躲起来了,整个筐抖得筛糠一样。
“什么蛟啊蛟的,也就是个畜生呗!!!”醉汉笑着,一脚把筐踢出老远:“走你的吧!!!!”
陈公子眼眸微眯,看那汉子半垂着头,似乎闷闷地笑,欣赏着那个筐连带着筐里嗷嗷叫的小东西顺着下坡越滚越远,消失不见了。
典罗再抬起头,一双眼尽是挑衅之意:“小子,谁让你多管闲事了,看到刚才的黑泥鳅了吗,那就是你的下场!”
“二爷,别再打了二爷!!”有人抱典罗的胳膊,被男人抖抖手抛出去几丈远,落在一个乌篷上闷声着地。
“吃老子一拳!”典二爷摇摇晃晃去扯沉蛟的领子,挥起拳头就是一下。
沉蛟扮着书生模样,自然躲闪不得,被拎小鸡一般扯住了,肩膀上结结实实吃了一记,
“疯子!”沉蛟心中不悦,眼底阴怨一闪而过。他忍住没有发作,满脸仓惶踉跄后退,卸去力道,却忘了下坡的落差,咕咚一声仰面摔倒了。
“哈哈哈哈哈!”典罗似乎特别开心,回身捞起一个酒坛又灌了一大口,把坛子狠狠摔了,笑嘻嘻用脚尖踢狼狈的年轻人。
“什么混账的翻云覆雨,翻手覆手……你若想看天地翻覆,自己打滚就是了——”男子嘻嘻哈哈地说,有几分疯癫痴态。
“放肆!!”
“大胆!!”
几个声音一同响起,沉蛟的侍卫们不再伪装,齐齐刀剑出鞘,更有一个身法极快的,行动间似有残影,后发而先至,手中用以暗杀的武器向前一递,一个六棱尖刺瞬时间顶在典罗的下颌。冰冷的感觉刺激让那典罗打了一哆嗦,饶是他平日里逞强斗狠,横行无忌,也吓得瞬间醒了酒,整个人僵硬起来。
典罗带来的人更不顶事,一个个吓得瘫过去。沉蛟手下的侍卫个个都是暗卫出身,狠辣残戾,散发出的感觉又怎是普通的随从护院所能比拟的。
“陈公子……”阿甘艰难地爬回来,黑乎乎的身上挂着白菜叶和菠菜叶,拦在中间当起了好人。小黑蛟向陈蛟投去为难的目光,委婉道:“他是苏风的舅舅,对苏风有什么大骂也算是家事,即便冲撞了您,也……”
沉蛟轻笑一声:“不得无礼,都放手。”
“算你这泥鳅说的是人话。”典罗哼了一声,腿脚却不住地打颤。典家的侍从赶紧上前,祖宗祖宗地说着,把人架走了。
“典大人,在下必会登门道歉。”沉蛟望着典罗的背影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一掀帘子上了马车,小黑蛟也跃上车,坐在苏风的胸口上。
“真可恶的醉汉!”阿甘气呼呼道:“结果最后还不是欺软怕硬?”
“黑蛟,你虽是有人所不能之力,却不懂人的规矩。”沉蛟在心情好时,待自己阵营的人并不刻薄。他摸摸阿甘滑溜溜的大脑门,替它解释其中的弯弯绕绕:“刚才那个男子的惧怕……是装出来的。”
“喔?你说说看。”阿甘被勾起了好奇:“我还以为他只是力气大些,不想倒有些胆识。”
沉蛟点头细说:“看他的筋络充盈,真气藏而不露,只怕一手就能捏断那几个侍卫的脖子——他刚才实在克制自己,克制自己伤人。”
“那典家也不简单,有这等家族同在齐汾,真让本王难以安睡——况且……”王爷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在思量什么。半晌后他问阿甘:“黑蛟,你可有办法让本王同时既在此处,又在彼处?”
“自然有。”阿甘可爱兮兮一笑,偏着头的模样煞是惹人喜欢。它张开口露出一排交错的牙齿,在这层口腔里,忽然又张开一重,露出幽深盘曲的黑色旋涡。
保持着可爱模样的小黑蛟凝固了表情,唯有低哑机械的声音从颈间发出:“慕容轩辕沉蛟,你知道为此你要付出什么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愿意给。”沉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