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看了,飞身下去就是一锤,但是不能近他身上,他早已走了。
顿然之间,空中呼呼风响,狂风漫天盖地面来,地面之沙为风
所卷,尽行刮起,布满天空,将天遮得墨黑。文命等在龙背上
骑不住了,然而要降下去亦恐有危险,一时不敢。陡然又是一
阵狂风,其势之大,拔山倒海。两条龙把持不住,竟随着风势
悠悠扬扬,如断线之风筝一般摇荡而去。幸而得郭支对于两龙
驾驭有方,庚辰等七员天将是有神力的,在文命等左右前后刻
刻保护,方始无事。
这一场风吹了不知多少时候,将文命等直送到几千万里之
外。等到风势定了,文命等从龙背上渐渐降下,仔细一看,不
… Page 141…
上古秘史 ·1188·
知此地是什么地方。但觉天气温和骀荡,颇觉宜人。四望一片,
尽是平阳,不但树木一株不生,就是细草亦一株没有,真可算
得是不毛之地。但细细考察它的地脉又非常膏润,并非沙碛之
比。大家都觉诧异,但是这时人困龙乏,大家吃些干粮,略略
休息。又叫郭支解放了两龙,那两龙受了半日的狂风,亦颇不
自在,一旦解放,遂相率上天,自由自在而去。
这里大家计点人数,只有七员地将不知下落。文命就吩咐
天将等分头去寻,自己却带了伯益等向北行去。远远望见一座
高山,地势亦渐渐向着山高上去。但是走了大半日路,不见一
鸟一兽,不见一树一草,并不见一人。大家尤觉稀奇。文命道:
“我们且到那山上望望吧。”于是,大家就向高山而行。
… Page 142…
上古秘史 ·1189·
第一百二十三回
迷途入终北 行踪至无继
文命等正走之间,那高山已渐渐近了,忽见远处有物蠕蠕
而动。郭支眼锐,说道 :“是人是人。”大家忙过去一看,果
然有无数的人居住在一条长大的溪边。但是男男女女,长长幼
幼,个个一丝不挂,或坐或立,或行或卧。除出卧者之外,那
坐的立的行的都在那里携手而唱歌。或两男一对,或两女一对,
或一男一女成对,或数男围一女,或数女牵一男,嬉笑杂作,
毫无男女之嫌,亦无愧耻之态。但细味那个歌声,却和平中正,
足以怡颜悦心,而丝毫不含淫荡之意。四面一看,竟无一所房
屋,不知道这些人本来住在何处,从何处来的。
大家不解,正要去探问,哪知这一大批男女看见了文命等,
顿时停止了他们的歌声,纷纷然前来观看,霎时将文命等包围
在中间。文命等细看他们的状貌,但觉有长短而无老少,个个
肤润脂泽,如二十岁左右的人。而且身体上都发出一种幽香,
如兰如椒,竟不知是什么东西。然而无数男子赤条条相对,已
经不雅观之至;无数女子赤条条的立在自己面前,令人不敢正
视。然而人数太多了,目光不触着这个,就触着那个,大家都
惶窘之至,怀恋之至。但细看那些女子,却绝不介意,仿佛不
知有男女之辨似的,瞪着她们秋水盈盈似的眼睛,只是向文命
等一个一个上上下下的打量。看到文命,尤其注意。文命此时
… Page 143…
上古秘史 ·1190·
倒有点为难了。
国哀上前,拣了一个似乎较长的男子,问他道:“某等因
遇风迷途,流落在贵处,敢问贵处是什么地方?”那些人听见
国哀说话,似乎亦懂他的意思,顿时七嘴八舌窈窈私议起来。
其声音甚微,听不出是什么话,但仿佛觉得说:他们亦是人类,
不是妖怪的意思。只见那人答道 :“敝处就是敝处,不知足下
等从什么地方来?”
国哀道 :“某等从中华大唐来。”那人沉吟了一回,说道:
“中华大唐?我不知道。”又有一个人排众而前说道:“中华
地方我知道的,是个极龌龊,极野蛮,极苦恼,极束缚的地方。
”言未毕,又有一个人羼着问他道:“怎样叫作龌龊,野蛮,
苦恼,束缚?”那人道 :“我也不知道,我不过听见老辈的传
说是如此。据老辈传说,我们的上代老祖宗亦是中华人,因为
受不过那种龌龊,野蛮,苦恼,束缚,所以纠合了多少同志逃
出中华,跑到此地来的。所以刚才这位先生的说话我们还能懂
得,可见从前同是一地的证据 。”
国哀初意以为说是中华大唐来的,料想他们必定闻而仰
慕,即或不然,亦不过不知道而已。不料他竟说出这轻藐鄙夷
的话来,心中不觉大怒。但因为现在走到他们的境土,身是客
人,不便发作,便冷笑的说道 :“你既然不知道龌龊、野蛮、
苦恼、束缚的意思你怎样可以随便乱说?”那人道 :“我并不
乱说,我不过追述我们老辈传下来的说话。他的意思,我实在
不懂。现在你足下如果知道这意思,请你和我们讲讲,使我们
得到一点新知识,亦是于我们很有益的 。”
国哀一想,这个人真是滑稽之雄,自己骂了人,推说不知
道,还要叫人解说给他听,这是什么话呢?然而急切竟想不出
一句话去回答他。
… Page 144…
上古秘史 ·1191·
正在踌躇,只见文命开言问他们道 :“请问贵处人何以不
穿衣服?”那人呆了半晌,反问道 :“怎样叫穿衣服?我不懂。
”文命就拿自己的衣服指给他看。这些人听说这个叫衣服,都
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大家逼近来看,有些竟用手来扯扯,
一面问道 :“这衣服有什么用处?”文命道:“衣服之用,一
则遮蔽身体……”大家刚听到这句,都狂笑起来说 :“好好的
身体,遮蔽它做什么?”文命道 :“就是为男女之别,遮蔽了
可以免羞耻 。”那些人听了,又狂笑道:“男女之别,是天生
成的,没有遮蔽,大家都可以一望而知,这个是男,那个是女。
用这衣服遮蔽之后,男女倒反不容易辨别了,有什么好处呢?
”
又有一个人问道 :“你刚才说的羞耻,怎样叫作羞耻?我
不懂 。”文命道:“就是不肯同‘禽兽’一样的意思。”大家
听了,又稀奇之极,齐声问道 :“怎样叫作禽兽?禽兽二字,
我们又不懂 。”文命至此真无话可说。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
“你们没有衣服,不怕寒冷吗?”那些人听了‘寒冷’二字,
又不懂。文命接着问道 :“就是风霜雨雪的时候,你们怎样?
”大家听了这话,尤其呆呆地,不解所谓。
文命至此,料想这个地方必定有特别的情形,再如此呆问
下去,一定没有好结果,便变换方针,向他们说道 :“我想到
你们各处参观参观,可以吗?”那些人道 :“可以可以。你们
要到何处,我们都可以奉陪 。”文命大喜,那时人已愈聚愈多,
几百个赤条条的男女围绕着文命等一齐向前进行。
走到溪边,但见沿途睡着的人不少,有些在溪中洗浴,有
些到溪中掬水而饮。文命此时觉得有点饥了,就叫之交打开行
囊,取出干粮来充饥。那些人看见了行囊和干粮,又是见所未
见,顿时拥近围观,打成一个肉屏风。大家呆呆地看文命等吃。
… Page 145…
上古秘史 ·1192·
有一个女子,竞俯身到文命手上,嗅那干粮是何气味。文命趁
势就分一点给她吃。那女子攒眉蹙额摇头,表示不要。
文命问道 :“你们吃什么?”那女子道:“我们喝神瀵。
”文命道:“怎样叫神瀵?”那女子见问,便推开众人,一径
跑到溪中,用两手掬起水来,再上岸,跑到文命面前,说道:
“这个就是神瀵,请你尝尝。”文命一想,这就是大家刚才在
那里洗浴的,拿这个水来喝,岂不龌龊?但是那女子两手已送
到嘴边,顿觉椒兰之气阵阵扑鼻,不知是水的香气呢,还是从
女子身上发出来的香气。然而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到一个赤身
的女子手上去作牛饮,这是文命所决不肯的。好在此时,女子
手中的神瀵已快漏完了。
文命慌忙从行李中拿出一个瓢勺来,说道 :“谢谢你,让
我自己去舀吧 。”说时,早有真窥走来将瓢勺接去,跑到溪中,
舀了些神瀵来递给文命。大家看了,尤其奇怪,只是呆呆的望。
文命接了瓢勺,将神瀵略尝一点,但觉臭过椒兰,味同醪醴。
而且志力和平,精神增长。一勺饮完,腹中也不饥了,心中甚
为诧异。
那时,之交、国哀、真窥、横革、伯益、郭支等都有点渴
意,拿了瓢勺,都去舀了来饮。真窥贪其味美,所饮不觉过多,
渐渐有点醉意。起初还想勉强支持,后来站脚不稳,只得坐下,
倚着行囊假寐。哪知一转眼间早已深入睡乡了。这时文命正与
众人谈天,未曾注意。后来见天色要晚,便想动身,去找个客
馆寄宿。回头见真窥睡着,便由横革去叫他,哪知无论如何总
推不醒。
那些人见了,忙问道 :“他醉了睡觉,是最甜美的事情,
推他做什么?照例他要过十日才醒呢 。”文命等听了,不禁大
窘,便问道 :“这是一定的吗?”众人齐道:“这是一定的,
… Page 146…
上古秘史 ·1193·
非过十日不醒 。”文命问道:“你们晚上住在什么地方?”众
人道 :“随便什么地方都可睡,何必选地方。而且地方总是一
样的,更何必选 。”伯益向文命道 :“真窥既然醉倒在此,我
们决不能舍之而去,就胡乱在此住一夜吧 。”
这时夕阳已下,天色渐黑,那些男女亦就在近处倒身而卧。
有些嘴里还唱着歌儿,唱到后来一声不发,个个瞑如死鼠。文
命等起初并不惬心,未能落寝,久而久之,亦都睡着。一觉醒
来,红日已高。看那些男女人等有些起来了,已在那里唱歌,
那些未醒的或仰或侧,或男女搂抱,或一人独睡,七横八竖,
仿佛满地的难民。
文命看到这种情形,总不解其所以然。后来和伯益商量道:
“据此地人说,真窥非十日不醒,那么我们枯守在此亦是无味。
天将等去了又不回来,我看现在叫郭支、横革二人在此陪着真
窥。郭支兼可照顾二龙,我和你同了之交、国哀到四处去考察
一回,也不枉在此耽搁多日,料想此地人民决无强暴行为,假
使天将来了,叫他们就来通知,你看何如?”伯益非常赞成。
于是横革、郭支在此留守,文命等四人沿着溪边径向高山
而行。一路所见男女大小裸体围观情形,都与昨日相同,不足
为怪。最奇怪的,走了半日,遇到的人以千计,但是没有一个
老者。后来走到一处,只见一个人仰卧地上,仿佛已经死去。
众人正在商量扛抬的事情,但是各人仍是欣欣得意,略无哀戚
之容。
文命诧异,就过去问道 :“这人是死了吗?”那些人应道:
“是刚才死去了。”文命道:“贵处人死之后,没有哭泣之札
吗?”那些人诧异道 :“怎样叫哭泣?”文命知道这话又问差
了,便说道:“你们心中对于他不难过吗?不记念他吗?”那
些人道 :“这是人生一定要到的结果,有什么难过?便是刻刻
… Page 147…
上古秘史 ·1194·
记念他,也有什么效果?难道他能活转来吗?”
文命觉得这话又问得不对,又问道 :“看这死去的人年纪
似乎很轻 。”那些人道:“怎样叫年纪轻?”文命道:“就是
从生出来,到此刻死去,中间经过的日子很少 。”那些人笑道:
“哪有此事?一个人总是活三万六千五百二十四日半,这是一
定的,多一日不能,少半日亦不会。即如我,已经过去一万八
千二百三十五日半了,再过一万八千二百八十九日,亦就要死
了。活的日子,哪里会有多少的呢?”
文命等听了,尤其诧异之至,辞了众人,一路行去。沿途
所见都是一般模样,并无丝毫变化。连女人的生产,男女的交
媾公然对人,亦毫无避忌。文命等亦学那土人之法,饥时就取
神瀵而饮之,饮过之后,不但可以疗饥,并能解除疲劳,通体
和畅,真是异宝。
一日,行到高山脚下,问那土人,才知道这座山名叫壶岭。
它的位置是在全国的当中。文命绕着山一看,只觉此山状如甔
甀,渐渐上去,到得顶上,有一个大口,状如圆环,土人给它
取一个名字,叫作滋穴。中有水,滚滚涌出,就是神瀵了。据
土人说,这神瀵一源分为四脉,向四方而流。由四分为十六,
由十六分为六十四,再分为二百五十六,如此以四倍递加,经
营一国,没有不周遍之处。本地惟一的出产只有此一种,真所
谓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
文命等走了几日,大略情形已都了了,就和伯益说道 :“
此国除出人之外,只有水和土两种,土是人住的,水是人饮的,
此外什么一切都没有了。没有寒暑,当然用不着衣服;没有风
霜雨露,当然用不着房屋。一个人生在世界上,最要紧的是吃。
它那神瀵既然普遍全国,人人利益均沾,何必愁食。人生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