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怎样?”
“不服你们就永远找不到医仙。因为整个龟谷,只有老头我知道医仙他藏身之处。嘿嘿……”老者诡异的笑声中,透着戏谑和得意。
飞鸟眼睛一眯,笑了笑,“好吧,就让我飞鸟服这后悔药。”
“慢着,我的话还没说完……”那老者摆摆手,“年轻人,你先打开葫芦看看。”
飞鸟忙拔开葫芦塞子,倒转过来,三粒晶莹透明的小药丸从葫芦口顺势滚入掌心,“这三粒便是后悔药么?”
“对。”老者点点头。
“咦,怎么有三粒?”琳儿看看飞鸟,又看看老者。
“嘿嘿,你忘了这小子怀中的那一个了?”老者用拐杖一点,飞鸟恍然大悟,将空葫芦掷在一旁,转手从怀中掏出适才那只兔子,对着兔子说话:“兔子啊兔子,看来你也要无辜受累了!都怪我飞鸟不好,把你也牵扯进来。”
“老人家,我们倘是吃了这药会怎样?”琳儿问。
“你吃了自然明白,怎么这么多废话!”青衣老者面上不悦,长长的白眉挑起,却是一半狰狞,一半好笑。
飞鸟低声对琳儿道:“看来这位老人家是咱们的唯一希望,但这后悔药究竟是毒药还是补药,还未可知。我且先服下一颗,你稍后行事。”
“不,飞鸟,你也不要吃。”琳儿拉住飞鸟。
那老者见二人窃窃私语,很不耐烦,“你们两个嘀咕个什么,究竟还想不想找医仙?”
飞鸟轻笑,“老人家休怪,我这就服下后悔药。”他随手丢进嘴里一粒后悔药,这药并没有什么味道,飞鸟吞下后便喂小兔子吃了第二粒。
片刻过后,飞鸟和兔子均相安无事,飞鸟也未感任何不适,但他一时间也琢磨不透这老者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万一是什么慢xing毒药怎么办,自己死活倒是无所谓,可是琳儿的安危呢,自己可是答应了杨乐天要照顾好琳儿的。
青衣老者面sè一沉,示意琳儿吃下最后一粒后悔药。琳儿趁飞鸟迟疑之际,探手取了第三粒后悔药,放入口齿之间,不假思索地吞了下去。
“琳儿!”飞鸟惊呼。
琳儿浅笑,“我没事,飞鸟。”又问那老者:“老人家,药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吃了,那么请兑换您的承诺,告诉我们医仙在哪儿?”
“不急,不急,药虽然吃了,还要知道它是什么药。”
“后悔药!”飞鸟和琳儿齐声道。
“这个不错。刚才这小子一定怕我老头逼你们服下毒药,真是小人之心!”
“不错。飞鸟是个小人。”飞鸟知这老者已对他心中所想了如指掌,不如将计就计。
那老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透出一股仙道怪气。他目光如剪,缓缓道:“其实,后悔药并没有任何毒xing,常人服下还有强壮体魄之神效,乃是大补极品;反之,如若是身中剧毒之人服下,则会让毒xing增强十倍,无药可救了。”
飞鸟听闻此言,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只道面前的老者并不是坏人。便在此时,琳儿“哇”地一口黑血喷将而出,直吓得飞鸟胆战心惊。
“琳儿,你怎么了?”飞鸟忙去扶琳儿,此刻的琳儿已支持不住身体,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腹中绞痛难忍,一时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该来的总归要来。”青衣老者似乎早料到一切,见面前的琳儿正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摇头道:“姑娘,早告诉你信错人了!老头的后悔药虽然没毒,但你喝下的泉水中……”
“莫不是那泉水有毒……”飞鸟的脸上变得苍白,扶着琳儿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那泉水我也喝了……”
青衣老者赫然厉叱:“正因如此,我才jing告这位姑娘信错人了!”
“难道……是你?”琳儿难以置信地别过头,用尽最后一口真气吐出最后四个字,便又呕出一口黑血,眼前一黑,扑倒在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中似有闪烁而强烈的光线,像是在幽暗的鬼门地府中突然闪现的一扇通往阳间的大门,召唤着琳儿的灵魂。琳儿每走近一步,那光线就增强一分,正当琳儿刚要跨入那扇门,杨乐天怦然出现,他的身后还站着飞鸟。
“过来吧,琳儿,我很想你。”杨乐天深情地道,他甚至向琳儿张开宽大的臂膀。
飞鸟也在旁随声附和:“是啊,琳儿,快过来,我们在这里等你很久啦。”
面对如此情景,琳儿仍对杨乐天痴情,但她猛然间想到乐天辜负她一片芳心,乃是个负心薄幸的男人,爱恨顿涌心间,此刻再看见喂她毒水的飞鸟,更加望而却步。她宁愿不去还阳,选择永远地忘记,只要喝了孟婆汤,她这世的纠葛就此了结。
琳儿含泪离去,她选择了死亡,也许这是她最好的选择。琳儿再没勇气回头,渐渐地,泪水模糊了一切,明亮刺眼的白光晃得她什么也看不见了,又哪里去找奈何桥、孟婆汤,眼睛被那白光刺痛,痛得她居然睁开了……
强烈地阳光穿透树叶的间隙,直shè上琳儿的粉颊,居然还可以感到微微的暖意。原来一切都是梦魇,琳儿对这个世界如此眷顾。睁眼之时,眼角的泪水静静地滑落下来,无声无息地湮没在泥土里。周围一片空荡荡的,不见了飞鸟和青衣老者。
琳儿刚要撑着起身,却发觉手指之间握有一片青sè碎布,上面工整地写着几行字:“岁计因山薄,霞栖在谷深;设罝连草sè,晒药背松yin。”
这布片显然是那老者留下的,琳儿还清楚地记得他的青衣布衫。为何他要留书而去?这几行诗句又是何意?莫非这正是指明了医仙所在?
“岁计因山薄,霞栖在谷深。”这前两句诗似只道医仙久居龟谷之中。
“设罝连草sè,晒药背松yin。”这后两句许是说医仙住在长满青草和松树的居所。
也就是说医仙并不在此山林之中了!想到此处,琳儿爬起来,却发现身子异常轻松,甚至有些飘忽,她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竟然腾云驾雾似的凌空跃起,仿佛练就了上乘的轻功。这大大出乎琳儿的意料,简直是匪夷所思。
“许是苍天怜悯,助我尽快找到医仙,救回娘亲。”琳儿将碎布收入怀中,随即提了一口丹田之气,脚下施展轻功,未用一炷香的时间,便飞掠出山林。
抬头远眺,前方乃是一片低洼地带,被两边隆起的山峰夹在中间,这是片大草场,一直延伸到两侧的山峰之上。若不是置身其中,这片低谷在外面是绝对看不到的。放眼一观,就在草场的北面屹立着几棵松柏,掩映之下的确有幢木屋,难道医仙果真隐居在此?
琳儿不再多想,急急奔向那木屋。来到木屋前,她举手叩动门板,轻呼:“医仙,医仙。”
“嘎吱……”陈旧的木门在琳儿的指尖弹开,门没有锁,当然屋内也没有人,有的只是灰尘、蛛网、断椅。
“原来是一间废屋,那医仙呢,那个神医究竟在哪里……”
第十六章 湖心泛舟
木屋中陈设简陋,茶几、木椅、床均是尘埃遍及。环顾小屋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唯有窗阁旁的一幅画卷最为瞩目,那画卷纸张已然泛黄翻卷。仔细观来,画中所绘乃是一名身着罗衫的女子,正手捧莲花du li山崖颔首默念。
“这画……这画好生眼熟。”琳儿灵光一闪,“对,那身轻红罗衫的女子不正是吴三公子吴靖宇……是飞鸟寝室的那幅,简直一模一样!”
琳儿睹物思人,想到无名山庄,便想起了她和杨乐天在那里度过的快乐时光,不禁潸然泪下。“乐天,你为什么对琳儿那么绝情,为什么?莫非错在琳儿……”她扪心自问,却怎么也找不出答案。
正恍惚间,忽闻身后“噗通”一声,“哎呦,不好,暴露啦!”
琳儿顿然觉醒,急忙转身,竟见一名少女跌倒在地。那少女伏在地上,冲她嗤嗤一笑,“姐姐。”
“妹妹!”琳儿身子一震,忙抹了抹泪水。
少女爬起来,轻松地跺了跺脚,冲着琳儿甜甜一笑:“姐姐果然记得香香。”
“妹妹在天神教为我疗伤,琳儿岂会忘恩。”琳儿口中这样说着,私下却是在说:“你我血脉相连,我怎么会忘了妹妹。”
“你怎么会在这儿?”琳儿又问。
“我来找医仙啊,姐姐也是来找他的么?”
琳儿点点头。
香香突然跳起脚来,大喜:“太好了,姐姐可以和香香一道去。”她兴冲冲地拉过琳儿,将这个比自己高半头的姐姐向外扯。
“哎……”琳儿离走前,再次张望了一眼墙上的画卷,“这副画中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为什么吴二公子屋中的画,会出现在这里?”
“你知道医仙身在何处么?”琳儿拉住香香的手。
香香努努小嘴,“当然知道啦,天下哪里有我香香不知道的事情。”
“太好了。”琳儿暗暗欣喜,心道苍天庇佑,这回总算能寻到医仙,娘亲有救了。香香迈着轻盈的步伐一路拉扯着琳儿来到湖边。
晚霞倒映着一波碧水,霞光异彩,璀璨绚丽。眨眼之间,一枚石子凌波而跃,在水面上划过一道波澜,琳儿急忙闪身,却未发觉附近有任何异动。
“香香,小心。”琳儿低语。
“香……”琳儿愕然,身后的香香居然在转眼间消失于无形。一个活生生的小姑娘,武功又不好,就这样不见了?依她的xing格有事情一定会事先言明,除非是……被人掳了去,但琳儿在咫尺之间竟然毫无察觉,甚至连风吹过的感觉都没有,什么人轻功这么好,难道……是他!
此时天sè渐暗,视野也大大受到了局限,琳儿现在除了寻找医仙,没有心情去管任何人,任何事。于是她静静坐在湖边,抬头望着天际边的霞光渐渐隐退,好在云淡星稀,一轮满月显得分外皎洁。
又是十五,爹爹的头风症发作之时,听说每逢此时他便痛不yu生,难道是他坏事做尽,应有此报?只可怜娘她终年在梅山上不问世事,又得罪了哪位大罗神仙,搞得命悬一线。
琳儿凝视着湖面,连连摇头,转目之际,隐约可见一叶扁舟飘然而至。
只闻远处传来吟诵之声:“岁计因山薄,霞栖在谷深;设罝连草sè,晒药背松yin。”此人吐字清脆,声音冗长宽阔,只是吟诗时故意持着腔调抑扬顿挫,听起来有些古怪。
琳儿骤闻此诗,心下猛地一沉:“莫非是他!”
舟行飞速,赫然靠岸。来者一中等个头青衣男子,面颊蒙一方黑巾,几圈白布系于额上,寒夜中只露出黑湛湛的眼睛和一高一低的八字眉。琳儿见他手中没有任何兵器,身上也全无霸气,料他并非习武之人。但他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看他额头有伤……
“姑娘,请上船。”青衣男子很有礼貌地向琳儿打了个手势。
琳儿见此情形,心道:“既然来此,便是探个究竟也好,定要寻得医仙出来。”于是她不及细想便踏上扁舟。
“夜风寒凉,姑娘用这个垫上坐吧。”男子递过一张软绵绵的垫子,仍是青sè棉布所制,与他身上的衣衫如出一辙。
琳儿心头一热,轻声接过了垫子,那人便不多话了,推橹摇浆直驶湖心。
琳儿坐在船上,衬着月光仔细打量着青衣男子,但见他摇动船桨之手甚为细腻白皙,且短厚有力,不似从事粗重劳力之人。他不慌不忙地摇动船桨,整艘船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平稳而有节律。
正在此时,青衣男子突然弃了船浆,转身坐到琳儿对面,蒙面的黑巾在脸颊上微微颤动,“琳儿,你很想知道医仙身在何处?”
琳儿点点头,目中闪出了jing惕的光,“你究竟是谁,怎会知道我的事情?”
“你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青衣男子突然扯下黑巾,与琳儿四目相对,八字浓眉下的双眼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和。
“你就是医仙?”琳儿将信将疑。
“没错。我正是你要找的人,医仙微生雾。”青衣男子看了看头顶的那轮明月,面对这样的女子,她真不分不清是天上的明月美,还是这船上的佳人美。
琳儿眸中那汪清泉隐隐浮动,此人轻易亮出身份,又是否可信?她樱唇颤动,憋了半天,只问出一句:“你姓薇?”
“复姓微生,单名一个雾字。你觉得奇怪?”
清光下,琳儿那张不沾凡尘的面颊流动着银辉,微生雾只瞄了一下,便急吸一口气,抬头望月。
“微生氏出自姬姓,居于鲁国,于是公族里诞生了微生姓,所以微生姓出身极为高贵,是鲁国公族之后。又由于鲁国的公族是周文王的后裔,故而我祖先是历史上的圣君周文王。”
“微生大哥,你倘若真是医仙,还请先救了我娘,琳儿在此先行谢过。”说罢,琳儿跪在甲板上,磕头叩谢。
“姑娘莫要如此。”微生雾赶忙过来搀扶。
月光下,琳儿泪珠莹然,颗颗晶莹之物坠在粉颊之上,尤为楚楚可怜。微生雾不忍再看,拿过一方蓝巾,递给了琳儿。但他口中并未答应救人,心中自有一番盘算。
这时,微生雾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月饼,用刀子仔细分开小块,递到琳儿面前,“别伤心了,你一天没吃过东西,一定是饿了。”
琳儿接过月饼,心中还是惦念着娘的安危,但毕竟有求于人,却之不恭。月饼含在口中,却是味同嚼蜡。
“呼呼”火光一闪,微生雾点燃了油蜡。便在琳儿吃月饼的空当,他的手中也已经多了一只纸船。
微生雾将油蜡放置在纸船zhong yāng,小心托入湖中,双手合十,默默念道:“祝娘亲福如东海,延年万世。”接着,他又随手折了一只,中心点燃,递给琳儿,琳儿便也学着他的样子,暗自祝福着自己的娘亲。
这一刻万籁俱寂,虽身处湖心,却可清楚听闻湖岸边蟋蟀嘶鸣、青蛙鼓乐之声。眼看那两只纸船摇摇晃晃,越漂越远,琳儿在那影影绰绰地烛火中看到了希望。
突然间,那两只纸船仿佛遇到了惊涛骇浪,在水中浮浮沉沉,眼看就要倾覆。与此同时,“啊”的一声惊呼,传入微生雾的耳畔。
“琳儿!”微生雾转头,身旁的琳儿已然不见,但见船边的水面上吐出一朵水莲花。
随着那朵水莲花渐渐漾开,微生雾的掌心一片冰凉,颓然望向琳儿方才坐的地方,却发现在那青布棉垫之上,有一张白sè字条。打开一看,四个墨sè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