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吴yin天白皙的脖颈蜿蜒淌下。飞鸟不得不对这个柳盟主另眼相看,不禁暗暗咂舌:这个人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境界,不愧是武林盟主,恐怕整个江湖中再无人能与他匹敌。
“没用的东西!”柳飞扬瞟了一眼鬼面手中的玄魂剑,并没有马上去接,而是就让鬼面这么端着。
“你想怎么样?”飞鸟忽问。
柳飞扬抬头,淡黄的瞳孔中发出惊异的光,“什么,你是在对我说话么?”
“是,你想拿我怎么样?”飞鸟又重复了一遍,语声微微颤抖。
柳飞扬看见飞鸟惊惧的样子,忽然起了兴致,怒意一敛,“哈哈,好像是你自己送上门的,这里可是万柳山庄。”
“抱歉,是我……误闯山庄。”飞鸟随意扯了个谎,面对这样一个诡变莫测的盟主,他心中实难平静。
“误闯?”柳飞扬微抬剑眉,用扇子一指飞鸟,“好啊,我万柳山庄欢迎各位武林同道和我切磋武艺,不过,你是否带来了战贴?”
见到那扇子对准了他的眉心,飞鸟的双肩不由得一抖,“没有,我并不是来向盟主挑战的,我来……只是听说寻魂宝剑在万柳山庄出现,想借来……”飞鸟语声一顿,冒出一句:“玩玩而已。”
“玩玩?好胆识,哈哈哈……”柳飞扬顿时拊掌大笑,旋即侧目瞥向吴yin天手中托着的玄魂剑,自言:“宝剑就是宝剑,招蜂引蝶是必然的。玄魂宝剑,你听见了,有人想拿你当玩具,你可是愿意?”
“你这话什么意思?快放开我!”飞鸟说话前后矛盾,谎言编得牵强,连自己都觉得心虚。
“不急。”柳飞扬摇了摇手中折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你……”飞鸟气结,他想催动真气冲开穴道,却始终未动突破。
柳飞扬轻蔑一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亲口告诉我,你来盗取玄魂剑的原因。”
“我说过了,玩玩而已。”飞鸟不假思索地回答。
“还是玩玩!”柳飞扬面上一僵,摇了摇头,“啧啧,真是可惜,不识时务!”他语声霍然冷了下来,从鬼面手上接过玄魂剑,吩咐:“带下去吧。”
“是。”鬼面起身,过去掰开飞鸟的嘴,将一颗药丸强行灌下,而后解开他的穴道,将他带进了那个幽黑的地牢……
飞鸟闭上眼睛,晚秋的风吹得他全身都痛。他咬了咬唇,是伤口又在狠戾的叫嚣,那些痛时刻提醒着他那次残酷的经历。他继续讲着:“后来我被鬼面带入了地牢,自从吃了那颗古怪的药丸后,内功便提不起来了,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由于我拒绝说出盗剑的原因,他们就严刑逼问……”言到此处,飞鸟的双唇已经抖得说不下去,眼前又浮现出那条骇人的马鞭。
“算了,别说了。”夜里欢垂下浓密而纤长的睫毛,走开了。
杨乐天心中苦涩,他知道飞鸟拒绝说出盗剑的原因,无非是怕此事牵扯到他身上,怕为他惹来杀身之祸,相反的,他却自私地唆使兄弟去为他盗剑,完全不顾及飞鸟的安危。
一阵秋风来袭,吹得树梢哗哗作响。杨乐天膝弯一软,向飞鸟跪下身去,心中的愧疚令他不敢正视飞鸟,垂首忏悔:“飞鸟,你打我吧,或者杀了我也好,怎么都行,是我杨乐天对不起你。”说话间,他将玄魂剑送至飞鸟面前,略带命令的口吻:“就用这柄剑,现在就杀了我,快,动手!”
“杨乐天,你这是干嘛?”江武兴吼了一句,yu要上前阻拦,却被夜里欢横臂拦住,示意静观其变。
飞鸟沉吟半晌,望望那波碧绿幽静的湖水,又忽而笑了:“杨乐天,我不想杀人,我现在只想向你提一个过分的要求,不知道你肯不肯答应?”
杨乐天惊疑地看向他,信誓旦旦地道:“你说吧,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就算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够了,我不想再打打杀杀的,我只希望武林江湖能宁静像这片湖水。”飞鸟始终凝视着那一碧千里的湖面,他喜欢这波澜不兴的宁静。良久,他才转过头,伸手拍上杨乐天的肩膀,鼓起勇气说了想说的话:“我的要求就是想和你再做兄弟。我们结拜,好不好?”
“什么?你说得可是真的么?”杨乐天闻此一言,心脏跳得都快要冲出来了,这是在问他么,对一个仇人提出了做兄弟的邀请?他不再恨他了么,不是要杀了他么,一时之间杨乐天完全不能理解飞鸟的感情,只是感觉有温暖的东西在心里缓缓流过。
“嗯,是。”飞鸟向他点头,微笑。
不可思议地望着那张诚恳而又坚定的脸,杨乐天皱了皱眉,他真想马上应承下来,这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么,然而,他却压抑下心头这团热火,用同样坚定的语气回答:“不行,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飞鸟吃惊。
“因为……”眸中炽热的光迅速黯淡,杨乐天顿了顿,复又激动起来,“因为我不配,我不配有你这样的兄弟!你明白不明白!”最后几个字,他是吼出来的,那是他心底的咆哮,他不是对着飞鸟,而是对着他自己,他要让自己清醒,不要再做白ri梦。
“不!你不明白!”杨乐天忽然间像一头发了狂的狮子,向着那泓明镜般的湖水奔去。靴子沾湿了水,他脚下却没有停,而是一头扎入水中,淹没了自己的头颅。
“秋水很凉,他身子受不起,快去救人。”飞鸟急着向身边的江夜二人求救。
“我去!”江武兴脱掉外披,发足奔了过去。
便在此时,湖中波涛惊起,炸开层层白花。但见杨乐天双臂一振,一飞冲天,在水面上拔起两丈余高,蓦地带起一蓬水珠,宛如绽放出一朵巨大的莲花。
水不湿衣,强大的内功把衣袍瞬间烘干,杨乐天掠空而过,双足稳稳踏上了岸。江武兴愣在那里,还没来及下水,要救的人已和他擦肩而过。
杨乐天径自走向飞鸟,一张脸冷得似要把湖水冻住,“飞鸟,我要提醒你一件事。对敌人善良就是对自己残忍,你要记住,我杨乐天是你杀父灭祖的仇人,绝对不要对我心慈手软。”
一甩衣袖,杨乐天狠心地背过身去,“另外,也请你记住,我不要你的假仁假义,也不要你可怜我!我的武功已经恢复,可以随时接受你的挑战,当然,我也可以不做出任何反抗,任你一刀砍死。两种选择,你自己挑。”
飞鸟心寒,一副牙齿摩得咯咯作响,他忍住剧痛,骤然起身:“好,杨乐天,是你让我选的,你别后悔!”
秋风扯下黄叶,悠悠荡荡地从树上飘下来,落在乌黑的刀口上,“啪嗒”一声轻响,断为两半,零落到地上。杨乐天闭了眼睛,只感到身后一片冰凉,刚才他清楚听到了空气中的那声回响:“我选后者!我选后者!我选后者!”
“这是他的选择,也是我的选择,不是么?”杨乐天扪心自问,心中一片坦然。
江武兴偏头看向夜里欢,还是那张冷冰冰的脸,处变不惊,难道只是因为事不关己么?非也,夜里欢静默地开口:“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好吧,他们两个总要有个了断的。”江武兴觉得夜里欢说得有理,也平下心境来。
时间如流水般匆匆而逝,身后的人还不动手,那手是在坚定地持着刀,还是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等待死亡来临的同时,杨乐天想了很多事情,皆是一些记忆的碎片,凌乱无序。回想起来,总觉得自己的一生输得一败涂地——他如今死了,最对不起的是琳儿;而如果不死,又亏欠身后这个兄弟一世。大仇是报了,老天也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但他后悔亲手杀了师父,后悔没有好好珍惜兄弟,后悔没能多些时间陪伴琳儿……
杨乐天要后悔的事情实在太多,可是现在后悔,似乎已经太迟了。
第十三章 歃血为盟
“嗤”,血雾飞溅,风儿带着这些猩红的液体落上了他冰凉的手背,一丝温暖迅速穿透了他的心。杨乐天手心一紧,悚然回身,黝黑的刀身,沾着殷红的血sè,残酷而惨烈。
那不是杨乐天的血,而是飞鸟的血,黑亮的大刀笔直地立在飞鸟的大腿中,冷风吹过,那刀口端然不动。飞鸟跌坐在地上,面孔扭曲,但他依然倔强地抬着头,气虚地质问:“杨乐天,你是不是一定要看到这令人作恶的液体,才肯善罢甘休?”
“不是,不是。”杨乐天心痛地摇头,俯身抓住那乌黑的刀口。
飞鸟的眼角溢出了泪,“我告诉过你,我不想杀你,也不想见血,你为什么一直要逼我?为什么?”
杨乐天努力地摇头,“是我的错,我不该逼你。你别这样……咳咳……”气血上涌,刚被内功压制的咳嗽,又翻腾上来。他慌手慌脚地去拔伏魔刀,却咳得下不了手。
“好,这回见了血,你满意了,你一定要我选的话,我唯有选用自己的血去净化你的心!”飞鸟发狠似的咆哮,手下一瞬间拔掉了腿上的伏魔刀。鲜血立时如泉水般喷涌而出,飞鸟痛得身子向后翻仰,冷汗连着串儿的从鬓角滚落。杨乐天大惊,忙封住他腿间的穴道,令血流不至汹涌。
“飞鸟,你……你不要再这样作践自己了,行不行?”杨乐天为飞鸟落了泪,心酸且心痛,他扯下一大块袍袖,手忙脚乱地为飞鸟包扎。
飞鸟疼得面上青一阵白一阵,过了半晌,才喘过一口气,虚弱地道:“好,我不作践自己也行,但是你要同意和我结拜。”
杨乐天心痛地看着飞鸟,他没想到此时此刻飞鸟还是那么执着,还肯要他这个兄弟,嘴唇颤抖着,感动得莫可名状,终是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怕被我连累。”
“呵……你终于答应了。”飞鸟满足地笑了,只是那笑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松了口气,他倚靠着树干,喘息仍然急促——但愿我的以德报怨,可以感化你,用我的牺牲化去你一身的戾气。
这时,杨乐天业已为飞鸟包扎好了伤口,在他身边坐下,侧头看见飞鸟鬓角细密的汗珠,知道他还吃痛得紧,心中一动,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伸手递了过去,“先吃了这个吧。”
小小一枚药丸,居然是七种颜sè,好像把天上的彩虹捏成了丹药。飞鸟瞟了一眼,又瞅瞅杨乐天,仿佛在问:这是什么东西?
杨乐天会心一笑:“这是医仙给我的彩霓仙露丸,用来缓解我内脏的阵痛,你吃了他,腿上的伤就不会痛了。”
飞鸟捏起这枚七彩丹丸,左右端详,袭袭的清香悠然入鼻,沁人心脾,“这彩霓仙露丸好香,是不是很金贵啊?”
“嗯,听医仙说,这药要收集谷中七种仙草的甘露,再加入几味珍贵药材,并在丹炉中炼制七七四十九ri,才得以成丹。”
“这么美的丹丸还是你自己留着吧。”飞鸟将彩霓仙露丸塞回了杨乐天的手心。
杨乐天皱皱眉,又递回给飞鸟,“你拿去,我这里还有一枚。再说,你不是要和我做兄弟么,怎么还和我这般客气?”
“客气?我才不和兄弟客气呢。”飞鸟顺手捏过彩霓仙露丸,放入了嘴里。
杨乐天微笑,用欣赏的眼光看着飞鸟——能和你做兄弟,是我杨乐天几世修来的福气。
阳光下,夜里欢和江武兴促膝而坐,看着这对兄弟为了一颗药丸你推我让的,江武兴不禁发出一声感叹:“唉,真不知道这个杨乐天有什么好,还是我二哥死心眼,非要往他身上贴。”
“这对兄弟,经历了那么许多,终于得成正果,不容易啊。”夜里欢叹了口气,在一对冰眸中出现了罕见的复杂情愫。
午后的阳光洋溢着暖融融的味道,空气中还残留着野兔的焦香。几人吃过烤野兔后,倦意甚浓,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下坠。
阳光当被,大地为席,江武兴第一个打起了鼾声,夜里欢踩灭了篝火,环着胳膊,靠在树干上小憩。
杨乐天和飞鸟坐在同一棵树下,并肩靠着,两个的关系好像突然被拉得很近,但杨乐天一时间还不能适应,他闭着眼睛,冥想着刚刚恍如梦境的一切。ri头西斜,恰好绕过树影,照在二人身上,温暖舒适,尽管有些炫目,但眼皮下的茫茫白光也打破了杨乐天纷乱的思绪,令他昏昏yu睡。
四人中,唯有飞鸟还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周身火辣辣的痛楚和腿间突突地跳痛,令他未有片刻的安宁。但他仍装着假寐,直到等杨乐天睡着了,才松了口气不再强忍,缓缓错开肩膀,独自忍受着滚滚来cháo的痛楚。
背脊的衣衫浸透了汗水,紧紧贴上后心,穿堂的凉风嗖过,即使是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身子也在不住地战栗。
飞鸟痛得实在难忍,右手下意识的伸入衣襟,一枚七彩的丹丸滑入掌心。他盯着药丸灿烂的sè彩出神,这是杨乐天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他刚刚没舍得吃,现在他还是舍不得吃。注视了它一刻,飞鸟居然感觉没那么痛了,这丹药似乎有种魔力,只盯着就能止痛。
“嘎——”白sè的大鸟飞过了几座山头,又掠了回来,在蓝天中盘旋了两周,忽的一个俯冲,降落到湖畔。
杨乐天被那尖利的叫声惊扰,侧了个身,继续合着眼睛睡去。飞鸟连忙收好那枚彩霓仙露丸,若无其事地看向湖畔大鸟。
大鸟拍打了两下翅膀,在湖边轻扬地漫步,灵活的头颅左顾右盼,每抬起一足,小小的脑袋总要转动一两下,之后换另一足点地,步子轻不可闻,一步一住,不知道它是在寻找湖中的小鱼,还是吃饱后在悠闲的散步。
目光深注,眼前的大鸟逐渐模糊起来,头脑也越发得沉重,飞鸟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对准自己的昏睡穴,猛力地戳了下去……待他醒来之时,穴道已经自行冲开了,抬起眼睫,眼前一团火红的光却耀得他睁不开眼。
“那是什么?”飞鸟用力支起了眼皮,一颗巨大的鹅蛋黄悬在西方的天空,“好美的ri头……”
“嗯,许久没有见过这么美轮美奂的ri头了。”杨乐天依然坐在飞鸟身边,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他。
飞鸟目不转睛地望着一阵,忽道:“杨乐天,我们就在这绚烂溶金的落ri下结拜,好不好?”
“好是好,可是你的伤……”杨乐天迟疑地打量着这个千疮百孔的布偶,“你现在的身体……真的可以么?”
飞鸟苦笑:“没问题,我吃了彩霓仙露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