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阅徵问:要他们怎么配合?
龙邵文看着林阅徵,“我最近要举办一场烟土订货会,到时会邀请长江两岸,淮河以南的烟土经销商齐聚上海订货,正好人天南地北,什么地方的人都有,说什么口音的人也都有,他们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装扮成烟土经销商吧!这样一来,我以开烟土订货会为名,包了陆连奎的中央旅社,他说什么也不会想到这些烟土商人会是了,我只需多给他一点场地租赁费,他不但不会怀疑,恐怕还得亲自为那些‘烟土贩子’们站岗放哨呢!”
362 栖身中央旅社
362 栖身中央旅社
林阅徵听后忍俊不止,心想:这主意也只有龙先生能想得出来。/他笑着说:我这就去找他们商量。
龙邵文摇头说:林先生,现在外面乱的很,你在我这里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去吧!
林阅徵突然豪气干云,他拍拍胸脯,“我是你龙升公司的人!在黄浦滩只要报出名号来!又有哪个敢动我?哈哈!”
龙邵文见一向温文尔雅的林阅徵,突然露出帮会中人的气势,不觉得大是诧异,心想,“林先生今天可是太兴奋了……”他却不知道,林阅徵整天和他这样的帮会大亨打交道,时间久了,身上多少也会带出来一点帮派人物行事的影子,这种潜移默化的言传身教,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的,连林阅徵自己也丝毫没有意识到……
……第二天一早,林阅徵赶来说:龙先生,人同意了您的想法,我们可以按计划进行。
龙邵文早就安排妥当,只等着林阅徵的消息。他当即叫蔺华堂拿了自己的名帖,去找陆连奎谈包租中央旅社一事……此时的陆连奎已隐然是黄浦滩新近崛起的大亨之一了,随着地位越来越高,权势越来越大,他早就开始了大肆敛财。先是开了一家百货公司,在繁华的南京路上建了一所大陆游泳池,创办了中央旅社、中南大旅社等,接着又在五马路开了家“中央饭馆”。每天下午四点,他从巡捕房下班后,就去中央旅社经理室来接待那些有求于他的人,好从中取利。公共租界督察长分制服督察长的和便衣督察长两种。穿制服的督察长精通英文,通常都是英国人担任,他们由于不熟悉上海民情,所以只是一个例行公事的陪衬;而陆连奎这个便衣督察长的权利可就大了,他不但有捉放之权。还可以操纵定罪的轻重,很多时候只是他一句话,就可以重罪轻判,甚至释放。所以中央旅社每到下午,可以说是门厅若市,都是前来求陆连奎办事之人。
由于此时尚在早间,陆连奎不在中央旅社,却在自己的家中,蔺华堂于是赶到陆公馆,拿了龙邵文的名帖递了进去。此时的陆连奎早已成为黄浦滩的风云人物。陆公馆从不接待闲杂人等,一般人有事儿,只能等到下午四点之后去中央旅社解决。但陆连奎一看是龙邵文的名帖,当即接见蔺华堂。
蔺华堂把来意说明,陆连奎一听,极痛快地就答应了。在他看来,在中央旅社开鸦片订货会是龙邵文给他送来的一笔大好买卖。他知道龙邵文有无数的地方可以选择开这个会议,不说别处,龙邵文自己就开了龙升登仙阁,那里可比他的中央旅社要高档的多,龙邵文之所以选择在中央旅社,无疑是想找个由头给他送点银元花罢了。陆连奎很承情。当下谢声连连,并让蔺华堂回去后,一定要给龙邵文带了自己的谢意。
正是龙邵文的灵机一动,为人做了那免费的“保镖”。
……在等蔺华堂消息的时候,佣人进来说:有一位姓顾的老先生说是要见您。龙邵文听了一怔,随即紧步迎出门口,来人正是龙邵文的的救命恩人,鸿源茂瓷器店的主事顾同霏。他是为了顾顺章而来,龙邵文祥问之下,才知顾顺章被戒严司令部给扣下了,顾同霏特意来托龙邵文找关系搭救。
龙邵文听了一惊,“他跑戒严司令部去干什么了?”
顾顺章连连搓手,“他的朋友说他陪一个叫伍先生的人去找什么师长谈判,被对方给扣了。”
龙邵文劝慰顾同霏,“顾先生,您别着急,我马上派人去戒严司令部打听消息,你放心,一定没事儿。”他虽宽慰顾同霏,心中可也没什么数,现在国民党的军队已经全面开始清党,黄浦滩山雨已来,一片血雨腥风,在这种白色恐怖中,没有宽容、没有审讯、没有缓刑,就连许多只是被怀疑同情的头领人物,真要是被戒严司令部抓了,结果可真不好说……龙邵文当即吩咐蔺华堂去找杨虎,让杨虎陪着去趟戒严司令部去打探一下顾顺章的消息。打探回来的结果却令龙邵文大吃一惊:顾顺章已经被释放了。
龙邵文虽对顾顺章被释放这个结局充满了疑惑,猜想他一定是走了什么特殊的门路,或者是另有什么办法,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结果毕竟是他所期望的。又经详细打听,他才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当日驻在闸北的国民党二十六军二师师长斯烈通过他弟弟斯励的关系,给最高领导人伍先生写了一封信,要伍先生去跟他谈判。斯励是黄埔军校出身,曾是伍先生的学生,伍先生相信了斯烈,带了他的副手顾顺章前去与斯烈谈判。结果中了斯烈的圈套被扣。但写信人斯励素来敬重伍先生,他知道被哥哥利用后,便做通了哥哥的工作,请他放了伍先生……
至于顾顺章是如何走掉的,传闻却充满了悬疑,而当事人都讳莫如深,闭口不言。龙邵文几经打听,却打听出几种不同的说法……有的说顾顺章写了悔过书,同意脱离的队伍当中;但最让人们传诵的和津津乐道的却是另外一种说法:顾顺章在苏联海参崴接受过特工的专门培训,熟悉易容、魔术、暗杀、逃脱之术,是个高里来、高里去,会飞檐走避的好汉,寻常的关押场所自然难不住他……
龙邵文曾受顾顺章之邀,去静安寺路先施公司的屋顶花园剧场看过他的魔术表演,知道顾顺章的确是魔术高手,故而倾向于最后一种说法,更何况龙邵文清楚地知道,顾顺章与自己学过缩骨功,完全有可能从被关押的地方逃脱……
363 桃花阵(上)
363 桃花阵(上)
……此时的上海,恐怖的阴云密布,用凄凄惨惨戚戚形容恰如其分,设于枫林桥淞沪交涉使公署的上海清党委员会在陈群的主持下,在市内大肆搜捕,只要感觉能榨出油水,一概先抓了再说。清党委员会那幢几层小楼内,整日传出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当初在黄公馆开会时,本来定好行动队设两个大队长,一个是叶生秋,一个是芮庆荣。可陈群掌权后,却把名额裁撤成一个,只任命芮庆荣为行动队队长,却把叶生秋晾到了一边。其原因很简单,行动大队成立伊始,枪、人手,情报,什么都缺,蒋介石对此不闻不问,只让陈群去想办法,陈群又哪来的办法,只能依靠当地的帮会力量去筹措。叶生秋是黄浦滩大亨之一,著名的恐怖魔王鬼见愁,连陈群都惧他几分,他的清党委员会依靠叶生秋这样的人来办事,好不好使唤姑且不论,让他决觉得不安的是,关于叶生秋的种种传闻太令人心惊,与这样的人共事,或许那天就被鸠占鹊巢,架空了他这个清党委员会主任。相比之下,芮庆荣就听话的多,整天如同一条哈巴狗似地腻在他的身边,让去咬谁就去咬谁,万分好使,并且芮庆荣后面又有杜月笙支持,叶生秋所具备的条件,杜月笙也都具备。
芮庆荣果然没让陈群失望,自得了这个行动队的队长后,他便张牙舞爪地磨刀霍霍,才上任没几天天,便立了一大功……由于他情报准确,人手充足,行动迅速,收效极丰。只在当天便搜查了上海特别市政府、特别市党部、学生联合会、平民日报馆等几处员一千多人。由于人抓的太多,枫林桥清党委员会无处关押,只能将他们全部解送至龙华东路军总指挥部扣押审讯。
芮庆荣此次抓捕的行动,共调集了帮会流氓三千之上。当然以他的能力,想在短短几小时内纠集这许多人马绝无可能,这其中的奥秘,自然与杜月笙及他手下那些兄弟的支持密不可分,由此陈群更认为使用芮庆荣是自己的英明,为没用叶生秋而感到庆幸。
叶生秋受了愚弄,心中极为不忿,本想报复陈群,却因此时的陈群是黄浦滩炙手可热的人物,故而也不太敢轻举妄动,只在心中盘算这件事情……
……这一天,陈群正在办公室里通过照片、资料等手段甄别那些已经被列入怀疑名单却又不曾被捕获的人,想从中寻些线索,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手下进来报告说:万顺堂堂主叶生秋求见。
陈群皱皱眉,他十分不愿见叶生秋,不仅是对此人有点怵头,关键是无法向叶生秋解释行动队队长安排一事,他正在犹豫,却见叶生秋已经长驱而入,身后还跟了两名清党委员会的守卫在不停解释:陈主任,我们实在是阻拦不住叶先生……
陈群用眼神示意他们不必再说,他也听说过,在上海,凡是得罪了叶生秋,通常都要走上不归路,故而守卫因怕死而不敢阻拦这个魔王,实乃人之常情。他理解地挥挥手,让守卫出去,而后笑问叶生秋,“不知叶先生找我何事?”
叶生秋把满嘴的白牙一露,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起来阴险的渗人,他说,“我自始至终效力于国民革命,一心想为国民革命出力,故而十分留意共党的行踪,我知道陈主任一直在抓共党,所以也抓了两名女共党,特意给陈主任送来,还请笑纳。”
“笑纳?这算怎么回事!他抓共党倒像是在给我送礼……”陈群暗想,“他抓的什么?这是行动队的事情,与他又扯得上什么关系,难道他想通过抓共党来邀功……”但叶生秋既然已经把人抓来了,他也不得不在面子上表彰一下这个好市民,他正琢磨着如何措辞,才能既表扬了叶生秋的爱国行为,又可委婉地告诉他,以后不劳他再参与抓共党这类事情。总之是想让叶生秋明白:抓人这类事情有专门的行动机构,如果谁都可以去抓共党,那清党委员会岂不是成了摆设……
陈群正觉得这话不好开口时,只听叶生秋又说:人鹤兄,这两名女共党我派人盯了很久,他们都是从前纠察队的女匪首,如今她们已由从前的公开滋事,转为了暗中破坏,我叶生秋虽无缘进入清党委员会工作,但我心系国民革命,向来紧跟革命潮流,所以当我发现这两名女匪有破坏革命成果的图谋时,就抓了她们给你送来……叶生秋走到门口,吩咐说:带进来给陈主任见识见识。
陈群心中苦笑,“我整日同共党打交道,见的共党不计其数,还见识什么。”但他随后就明白了叶生秋所说“见识”二字的缘由。只见刚被押进来的两名女共党虽穿着简朴,满脸油污,头发蓬乱,却身段窈窕,曲线毕露,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番说不出的韵味。于是笑着对叶生秋点头,“叶先生虽不在清党委员会工作,却心系革命,极是难能可贵,若民众都如叶先生这样为国尽责,何愁国家大事不定!只是叶先生每日在事务繁忙之余,还要为我们清党委员会的事情操着一份心,人鹤实在觉得万分过意不去,以后如再发现此类共党,也不用叶先生冒着危险前去抓捕,只需知会一声,我自会派人前去,哈哈!”
叶生秋薄薄的两片嘴唇紧紧地抿着,颧骨下的横肉时而颤动,眼乌珠一动不动地看着陈群,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好!下次再有共党的行踪,我一定派人知会陈主任。
陈群被他盯得心中发毛,猜想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于是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哈哈!那我们可就说好了,一定,一定啊!”他为了缓解这种不和谐气氛,也为了显得对叶生秋的重视,转身抄起电话吩咐,“万顺堂叶先生刚送来两名非常重要的犯人,你们带下去好好看管,千万不能出任何纰漏,过一会儿我要亲自询问……”他打完电话转回身,却发现叶生秋已不辞而别。
陈群放下电话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有些僵直,而手心之中,居然沁出了汗水,他心中明白,这是因为刚才面对叶生秋紧张所致。他摇摇头,暗骂自己好没出息,“我是这次清党的负责人,手中赚着无数人的命运,主宰着他们的生死,怎会没来由地对一个帮会流氓怵头。”他在桌前坐了一会儿,稳定了一下情绪,随后站起,在衣帽钩前取了衣服,穿戴好后,向刑讯室走去……
……两名女人犯被押进大楼,才知清党委员会果真如坊间传闻中所描述,就是一座人间地狱。在这座大楼里,刑场、办公室、审判厅和行刑室一应俱全,到处都是羁押着的人,监狱里关不下,他们就在办公室、审判厅、走廊的地板上,一堆堆的坐着,大都脸色晦暗,双目散神,神情沮丧,垂首无言,静静等候不可想象的命运。
二女进了刑讯室,不由得肉跳心惊,触目间都是各式各样带着暗褐血斑的刑具。皮鞭、夹棍、老虎凳只算寻常,更有那放在炭火里烧红的烙铁、带着铁钩的棍棒,以及各色重型具杂七杂八地扔在一张铁皮桌上。那些如狼似虎,手持刑具的狱卒见来了两个女人犯,只把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冷酷而残暴的眼神使劲儿地在两人身上瞄来瞄去,似乎都盼着能对她们亲自问讯。
“姓名。” 陈群进去后,找了一张椅子悠闲坐定,和蔼地开始询问二女……
面对各色刑具和周围正在惨遭毒打的共党嫌疑人,以及那时不时突然发出的令人血液为之凝结的惨叫,二女在经历了初始的慌乱后,突然间变得镇静异常,她们把高耸傲人的胸膛一挺,耿直的脖子微偏,摆出一副大义凛然地模样,异口同声,“处决了我们吧!为了我们的信仰,你别想从我们口中问出只言片语。”她们同时又把拳头握紧,左拳平伸腰间,右拳举过头顶,齐声高呼:打倒一切与人民为敌的反动派,自由万岁,人民万岁!
陈群突然觉得这将是一次非常有趣儿的刑讯,他盯着二女那绷得鼓鼓囊囊的胸膛,带着轻松地微笑说:处决?哦!不,不!在没有证实你们犯罪之前,这里绝不会随意对人犯进行处决。你们以为这里没有王法吗?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们,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也绝不会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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