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他又被释放了。 遗嘱规定银子为继承人,如果银子死亡,则由长田继承。银子已死在狱中,老太婆的财产自然转由他继承。 这就是我后来得知的长田长造的身世。他的经历与我以后的故事还有关系,读者不妨在心里先记下。 言归正传。长田长造根本不认识秋子,让我松了口气,但却急坏了荣子。她气急败坏,似乎还想要拼命杀出条血路来,瞪起眼珠发疯似的盯着秋子看。冷不了她看到了秋子左手手腕上的珍珠手镯,于是孤注一掷,简直要说“就是它了”,挑起了最后的争斗。 “哎呀,秋子的手镯真好看呀,是你自己设计的吧。不过,我还没见过这么宽的手镯。” 多么无礼的言辞,这不明摆着是在讯问手镯底下藏着东西吗?荣子还不满足于口头说说,竟然无礼地来到秋子近前,伸手就去抓她的左手,要摘手镯。 秋子再也忍无可忍,气愤地责备: “你干什么!” 说着,迅速地把左手藏到身后,气得脸色都变了,呼吸也加快了,她可是很少这样。 不过,这回改变颜色的还不止是秋子,另外一个人则比秋子本人更加惊恐。 不是别人,正是“大青蛇”长田长造。他的脸本来就够长的了,这回他的脸拉得更长,张着大嘴,面如土色,看上去比他刚才听到钟声时还要恐惧。 他此时才注意到了秋子那只奇特的手镯,依旧用他那如X光一样的眼神把秋子扫了一遍,最后,眼神停留在她身后的左手上。 很快,从他的喉咙里隐约发出难以形容的可怕叫声,就像野兽的嚎叫。 流血的幽灵 听着长田长造恐怖的呻吟,看着他一脸的惊恐,我又不禁攥紧了拳头,替秋子担心。难道长田会提出要求让秋子摘下手镯来看看?那样的话,秋子就再也无法掩盖,有可能身败名裂。想到这里,我心乱如麻。 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大青蛇”长田长造并没有像荣子那样做出去摘人家手镯的粗鲁举动,而是默默将恐惧压抑在心头,直勾勾地望着秋子。看着看着,他好像越来越害怕,甚至最后都不敢正视她的眼神了。他把脸扭到一边,烦躁不安,草草道别之后,就赶快逃离了。 我好不容易又松了口气。不过,这仅是暂时的轻松而已,秋子左手手腕的谜,并没有就此结束。相反,在数天后又引发了一起骇人的大变故,并且因此引出了一起前所未闻的恐怖杀人事件。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且说当晚平安无事,我们各自回房休息。我的寝室是三层那个正好在钟楼底下的房间。铁婆就惨死在那里,因而传说有她的幽灵出役。选择这个可怕的房间作寝室,并非是我喝多了酒,而是可爱的秋子恳求我住进去的,为什么这样我却并不知道。问她原因,她只是冷冰冰地告诉我说,早晚有一天就会明白,让我不要再多问。我以能得到秋子的信任为荣,所以如同中世纪的骑士一样,英勇无畏地搬进去睡了。 虽说是个闹鬼的房间,但天花板和四壁都已重新粉刷,门窗也都换成新的,铺了新地毯,椅子、小桌和西洋衣柜都摆放在恰当的位置,现在已是面貌一新,变得温馨雅致。 尤其是四面墙上镶的古朴的雕花裙板,实乃当今建筑不能仿效之奢华。天花板上安有伸出三个铃兰花瓣造型的吊灯,这是舅舅结合房间风格配上的,给人一种身处明治时代的氛围。躺在吊灯底下古朴的铁床上,我就像历史故事中的人物一样,有一种特别的新奇感,让我难以马上入睡。 就这样,半个多小时都没有睡着。突然,天花板上的吊灯熄灭了。可能是停电了,要不就是电线短路了。不过没有光亮反倒该睡得更踏实,我本来还想起床去关灯,这下省事了,于是就在黑暗中闭上了双眼。 可是过了好久,我的头脑还是非常清醒,怎么也睡不着。只得瞪起两眼,在黑暗中四下看。也许是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我隐约能看到窗户的轮廓,而桌椅则好像怪物一样朦朦胧胧地浮在空中。 耳畔传来不知发自何处的微弱的声响。像是有人踮着脚尖在走廊里走路时发出的“嗒、嗒、嗒”的脚步声。 我有些害怕。深更半夜,家里人是不会上来的,如果有事他们会喊我。就算是家里人,手里头当然也该拿个照亮的东西。 可是,声响并未消失。脚步声就在房间外的走廊里回荡,而且还越来越近了。 实在不好意思,当时我真是吓坏了,禁不住联想起了关。于铁婆幽灵的传说。老太婆蓬松着满头白发,嘴里叼着咬下。来的人肉,鲜血一直从下巴流到胸口,她的幻影不停地在我脑海中闪现。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赶紧伸手去取搭在旁边椅子上的西服,往口袋里掏了掏,幸好还有一盒火柴,我擦着了一根照亮。 房间挺大,火柴微弱的光亮照不到角落。我举着火柴四处照,却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我吓了一跳,正要仔细看看,但火柴却熄灭了,看不清楚。但我还是能分辨出那是两只雪白的人胳膊。房间正面墙上有扇玻璃窗,外面就是走廊。在那扇窗户边的板壁上,横空悬着两只人手。 “是谁?谁在那里?” 看不清是人是鬼,先喊一声再说,我接连喊了两三次。 但是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静静地待在那,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 不好,今晚到底是怎么啦,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肯定是幻觉。也许是从傍晚开始就纷扰不断,造成了精神过度紧张,才搞得听到子虚乌有的声响,看到荒诞不经的画面。 我训斥自己头脑的臆想,正要重新躺下,却听到就在身边的黑暗处发出了“唉——”的一声人的叹息。那叹息声很凄惨,听上去挺吓人。此时此刻,光笑声哭声就够吓人的了,更何况是叹息声。我吓得毛骨悚然,就像有人在我脊梁上浇了一盆冷水。 这样下去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猛地跳下床,划着几根火柴,借着亮光里里外外地查看。我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生怕会撞上铁婆的幽灵,但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踪迹。 难道真是我的幻觉?我有些泄气,举着火柴,又看了看刚才出现人胳膊的地方,这回我又发现了不祥的东西。恰巧就在那面墙跟前,有一把包着麻布的独脚安乐摇椅,在白色的麻布上,清清楚楚有几滴殷红的鲜血。 用手一摸,还粘粘的直粘手指肚,还有一股腥气,毫无疑问是鲜血。 我还从未听说过幽灵会像人一样流血。不过,老太婆痛苦地死去之前,曾咬下了凶手的一块肉,难道是她变成幽灵以后仍在流血?我越想越害怕。 每当一根火柴熄灭的时候,我就仿佛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地看到了老太婆满是鲜血的脸。 再也不能待在这房间里了。在原来的床上,根本无法睡个安稳觉。幽灵滴血,实在荒唐,但就算要查清真相,也只有等到明天天亮之后再说。今晚我先暂且到别的房间睡一觉吧,于是抱了床毯子逃出了三楼的房间。 我不想惊动刚刚入睡的人们,下到二楼,溜进一个有长沙发的房间,在沙发上躺了下来。虽然已换了房间,但流淌着鲜血的老太婆的幻影仍然在我眼前晃动,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过了好久,也许是实在太疲劳了,我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 猴爪 第二天一大早,趁大家还未睡醒,我悄悄地从二楼又回到了三楼我的房间。扶手椅上奇怪的血迹现在已经发黑变硬,真的是血。那么昨晚的脚步声,叹息声以及悬在空中的胳膊就都不是我的幻觉,而是确有其事。 经过细致地查看,我发现不仅椅子上有血迹,地板上也有两三滴。 当然,幽灵是不会流血的,所以这肯定是人或某种动物的血。不会是天花板里有猫逮老鼠弄出来的血吧,我又抬头看天花板。天花板才刷过不久,没有一点儿污迹。真是不可思议,这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尽管早晨的阳光已经射进房间,但是幽灵存在的恐怖气氛却丝毫未减。 查来查去,依然没有一点儿眉目。快到早饭时间了,我只好先下楼去陪留宿的客人吃饭。到中午送他们之前,又一直忙忙碌碌,让我无暇顾及幽灵的事。当客人们走后,我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休息,脑海中又浮现出昨晚的那一幕。 这时,秋子走过来,向我询问: “是你拿走了笔记吗?” 她问得我一头露水。 “笔记?什么笔记?” 我疑惑地反问,这下秋子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说: “哎呀,不是你拿的?糟了,这可怎么办?” “什么笔记,很重要吗?” “嗯,很重要,我把它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方才一看,却不见了。” 秋子压低声音,小心谨慎地说。 “你把它藏哪儿了?” “就在你的房间。”。 “哎,我的房间?房间的什么位置?” “就是墙上的那个暗洞。” 一听是暗洞,我马上想起来了。上次到幽灵塔来检查时,秋子留了把铜钥匙,我们用它打开了墙上的一个窑洞,还从里面找到了一本扉页上写着神秘咒语的圣经以及一张未画完的路线图。秋子说的莫非就是那个暗洞? 噢,等等,想起来了。当时房间里床的摆放位置和现在正好相反,暗洞在床边的墙上,那么现在就是在出现血迹和人胳膊的那面墙。或许是因为房间里的摆设变动挺大,我一时疏忽竟然忘了那里还有个窑洞。 “那本笔记上记的东西很重要吧?” “嗯,是的。记的内容不可以让旁人知道。” 秋子小声地对我说。 “你还记得圣经扉页上的咒语和那张图吗?” “噢,那些我都看过了,现在它们都由舅舅保管着。可是那些东西没多大意思吧?” 看我不太热心,秋子反倒一本正经地说: “不,这么想是不对的。它们的确很重要。你看连我这个外人都这么拼命,你就可想而知有多重要了。那个笔记上有我抄下来的咒语和路线图,我已经把咒语译成了日语,而且上面还记录了很多我想出来的解释。现在它不见了,要是被什么人知道,就无异于可以盗走财宝了。” “啊,是这么回事。看来,那家伙原来是个小偷啊。” “咦,你在说什么,在讲谁?” “噢,是谁我搞不清楚,但昨天深夜却有件怪事。” 接着,我一五一十把昨晚的情况讲给秋子听。 “原来如此,肯定是贼。暗洞上又没上锁,所以只要知道位置就能盗出笔记。我竟没想到小偷会装扮成幽灵潜到你的房间里。” “那么,滴下来的血就是小偷在偷笔记时,不小心被暗门上的铁钉扎破了手流下来的了?” “就是这么回事。小偷利用这个房间闹鬼的传说,装扮成幽灵,想吓唬你,让你不敢在房间里睡,趁机取走了笔记,还登上了钟楼。他进到钟楼的机械室里,想解开咒语的秘密。” “可是,这到底是谁干的?他肯定知道这栋房子的秘密,可这附近,这样的人并不多呀。” 长田长造、三浦荣子和黑川太一律师三个人的身影从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过,外面的人好像不太容易进到我的房间里,难道是家里人干的?” “那可说不准,小偷要是在我们身边,可得提防着点儿。” 秋子显得有些郁闷,似乎话里还有话,紧紧盯着我。难道她知道小偷是谁?从她的表情里,我隐约感觉她好像已经知道是谁,但迫于某种原因又不能讲出来。 后来,我们两人来到三楼我的房间,查看密洞,情形果不出我们所料。于是我俩互相道别,提醒对方多加小心,就分手了。没想到自打这以后,钟楼宅院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恐怖事件。接顺序,首先该讲讲肥田夏子患上奇怪热病的事。 那天下午,我得知肥田夫人生病了。 据佣人讲,夫人在和她的小猴玩耍时,一不小心被它的爪子抓破了手,疼得很厉害,从早晨开始就一直没出屋。到了下午伤口好像感染了细菌,肥田夫人突发高烧,躺在床上动不了了。现在已经去K镇请医生来医治。 尽管我很讨厌这个肥猪一样的妇人,但既然听说她生病了,也不好不去看看,于是我来到了二楼她的房间。 肥田夏子躺在床上,痛苦地把右手放在胸前,手上的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看样子病得不轻。 “感觉怎么样了,真是太糟了,看来猴子的爪子也不能大意。” 看到我来看望她,夏子吃力地睁开双眼,用嘶哑的声音对我说: “多谢了。都是这家伙害的。我还在发烧,伤口疼得厉害。” 说完,睁着烧得昏昏沉沉的双眼,怨恨地瞪了一眼床边的小猴子。小猴好像并不知道它的主人生病了,孤零零地坐在夏子脚边,呆头呆脑地东瞅西瞧。 “没有人照顾你吗?” “一直都是秋子在照顾我,刚才她说有事,就……” “噢,是吗。那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给我讲。你不想喝点儿什么吗?” 这么一说,夏子疑神疑鬼地瞅了瞅门口,看到没人进来,小声地哀求我说: “我不渴。不过,北川先生,有件事请你帮忙可以吗?” “到底有什么事,别客气,请直说吧,只要我力所能及。” “你打开小桌的抽屉,可以看到一个四方形的纸包,请你不要打开,把它装到桌上那个小匣子里。我想请你帮我把它邮出去,这件事请不要告诉任何人,要悄悄的,连秋子也不要告诉。” 我不太情愿替她办这事,但她是个病人,令我不好回绝,只好接她说的,取出那个纸包,装进匣子里,然后又用抽屉里的绳子把它捆好。 “这下行了吧。” “嗯,真是多谢你了。那边还有只钢笔,请你帮我把地址写上。” 我不情愿地拿起钢笔,不高兴地问她地址怎么写。 “那我说了。你准备好了吗?是‘长崎市西浦上村滑石养虫国岩渊甚三先生收’,你清楚了吗?” 夏子慌慌张张地把这个奇怪的地址重复了三遍。滑石指的是滑石岭山口的一处偏僻乡村。那里有什么养虫园,肯定是喂养虫子的地方了,可又是什么虫子呢?蜜蜂,还是…… 我接她说的用钢笔写好,并把这个地址记在了脑子里。要是当时我知道养虫园是个那么可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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