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一马当先，老狐狸的铁蹄刨在冰结的雪层上“的的”之声分外响亮。
“怎么打？”老狼人问道。
“我哪知道，先看看情况再说吧。”楚江沉吟了片刻，还是开口解释道：“对于斩首我的把握也不大。在万军丛中确定敌中军所在，并且将其高层领导一网打尽，这点恐怕让你来干也有些难度。”
老狼人抱着膀，盯着马屁股道：“你是想纠缠敌援，迟滞其到达飓风的时间？”
“有这方面的考虑。只是敌人数量若是过万，我们这点儿人马可能也缠不了太久。对于大局也没什么改观。”楚江说的有些无力。拿机动兵力和别人死磕本就落了下乘，还能说什么呢，无非就是自己太贪心了一些吧。
又和暗谍沟通了片刻，却并没有什么收获。北方这么大，不周山就算继承了刺刀骑士团的北方谍报力量也很难完全照应到。就比如现在，最近的暗谍还在数百里开外呢，完全拿不到实质性的消息。
五百死士与八十挂尾狼座下的都是价值不菲的好马，奔腾不足一个小时已接近獾镇。楚江放缓了速度，因为他的阿尔法球根之瞳已经捕捉到了敌方斥候的身影。
看来确在獾镇无疑了。
路边是片稀疏的林带，五百多人打个呼哨都钻了进去。距离獾镇近了，再前进只能用迂回战术。
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林带稀疏得过份，而且里面是有建筑的。
林间空地处一共有四五座高大的木质建筑，都有些破败。而且看房前积雪深厚，想来也是无人住的。这种建筑明显来自于NPC，或许在从前某一时刻还涉及到几个任务，但现在完全被遗弃了。
深入敌后，时时处处都大意不得。两骑挂尾狼催马上前，踏过积雪大咧咧驾马进了最近的一栋房子。
马蹄在木质地板上踩踏时发出“吱吱”怪叫，很快这两骑就转了出来。向楚江打个一切安全的手势，又进了另一栋房子。
检查到第三栋木房时异变突生。先是房间里传来两声闷哼，接着两个挂尾狼驾马退出，鲁尔钢的砍刀已掣在手上，刀尖斗气光芒吞吐不定，显然是遇到了危险。
楚江皱起眉头，也没料到会在这么个破地方生出事端。挥手示意后队下马，自己也跳下马来。迎着那两个挂尾狼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他远远问道。
“报大团长，里面有个人！”两个挂尾狼见楚江到了，便退到他的身边，示意自己甲胄上的斗气切痕。刚才应该是和里面的人过了两招，两人似乎并没讨到便宜。
楚江活动了下手腕，回头确认老狼人靖安里伐诺并没有跟上来碍事后才迈步进房。
这个房子在从前似乎是处酒馆，里面隐隐透出些橡子的味道。门口有吧台，上面杂乱丢着些落满灰尘的小玩易。
房间里设有用于美观的围栏，杂物遍地更像个库房。寒风从后面敞开的窗子里灌入，吹得雪沫、灰土胡乱飞舞。
看来房间里的人就是从后面窗子进来的，因为房前积雪上并无脚印。
淡淡的血腥气在空气中飘散，楚江吸着鼻子，猜测这人可能还受了伤。
阿尔法球根之瞳左右划动，穿过几张歪倒的桌子，很快就注目在某个衣架的后面。
地上的一串脚印就指向那里，还有几个蹄印。两个挂尾狼应该就是在那里遇袭的。
沉稳地迈步上前，楚江都懒得先喝问几句。想问事情，抓住了再问也是一样。
刚刚走到衣架位置，木质墙壁的拐角里突然传来一声爆喝。紧接着，扑面的斗气斩凶狠地刷来。
楚江转头时只能看到一大片红幕向自己罩落，对方似乎是下了必杀的决心，攻击全无余地。
阿尔法球根之瞳凝成一点，他冷哼一声大步上前，一头闯进了斗气幕中。两侧的木桌木椅在这斗气火焰下纷纷爆碎，又被冲击力吹得四处乱飞。
但这种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叮”的一声中化为无形。
楚江的身影显现出来，白熊皮的披风上多了两道焦痕。他钳子一样的右手中正死捏着一把四尺钢刀，无论对面的人如何用力也抽不回来。
“你是谁？”楚江咧咧嘴，问道。对面之人比乞丐好不了多少，全身上下盔歪甲碎的，貌似混得并不如意。
“楚江？”墙角的阴影中，执刀人惊得退了两步，连刀都不要了。
第九章 胡田成
“正是。你认得我？”楚江随手将那把刀丢过去，拍了拍手掌。
那人俯身将刀捡起，知道这传言中天下第一的意思是就算自己捡回了刀他还能再夺过去。不过他并没有再战之意，捂着胸口不敢置信地打量了楚江两眼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好大的胆子，这里可是灭风的发起之地！”
“还行吧。没事过来溜溜。怎么的？你要代表灭风，还是代表月亮抓住我？”楚江努努嘴，示意这人空无一物的肩头。这人并无骑士团，只是不知怎么说话的语气很冲。
“噗！”这人被他的冷幽默逗笑，却因此牵动了伤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是怎么受伤的？依附哪一方势力？”楚江低头玩弄着手指，淡然问道。
那人咳声止住，抬头时就见又有不少人涌了进来。看样子都是不周山的人马。孤军深入敌后，最危险不过。这人毫不怀疑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绝逃不脱被杀人灭口的命运。
不对！杀人灭口恐怕不可能，那样自己万一是灭风一方回城复活后同样会说出这一支人马的位置……这些人不会把自己捋走吧？
挂尾狼们站在楚江的身后，眼神渐渐变得凶狠。
那个回望了眼窗口，似乎想跃窗逃走。
楚江耐心渐失，便要下手拿人了。与八十挂尾狼一同挤进来的死士之一突然凑了过来，附在他耳畔压低声音道：“大团长，我从前在飓风时见过此人。他是当年飓风刑监王弘毅的亲兵大队长胡田成。”
“哦哦！”楚江又在他破烂的盔甲上扫了一眼，点头道：“原来是胡兄，不知王刑监可好？”
胡田成没想到会被认出来，一怔后低下头没好气道：“还过得去。自然不如楚大团长自立门户风光无限！”
楚江听他话中带着酸气，也不以为意。转身就要出门，看来是息了杀心。
胡田成欲言又止，最后咬了咬牙喝问道：“借问楚大团长一句，这里是哪？距离西塞还有多远？”
楚江顿住脚步，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厮竟然迷路了。
“西塞？还得向北五六十里才是秀风要塞。那里兵荒马乱，你一个人过去小心被干掉！”夏杰没好气地回应道。
胡田成登时傻眼。喃喃道：“这么说……秀风要塞东南区的老黄铁匠铺也得关门了？”
“老黄铁匠铺有没有关门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那里现在是战场的核心，几万大军在那里混战呢。”夏杰冷冷回应了一句，带着八十挂尾狼转身就走。既然大团长没有干掉这小子的意思，他也懒得出手了。看这人盔破甲破，身上伤口还在流血，杀了他也挺没意思的。
胡田成呆立在木屋中，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还没有缓过神来。
楚江出了房间登上战马，陷入了犹豫之中。
“大师兄，咱是进獾镇斩首还是找处险地蹲点儿？”夏杰跃跃欲试问道。他和楚江在西秦时玩过一次斩首战术，近来水平分提升较快，颇想再试一次。至少不能再被摔死了吧？
楚江这正为问题犯难呢。进城斩首难逃斥候视线，貌似蹲点是个好办法。只是这灭风治下平原居多，还真不好找险要之地。左右看了看，这处林子貌似不错。敌部援秀风心切，多半不会查探这里。想及此，他又跳下马来。
“就这了？”夏杰心领神会，便也跳下马。与楚江计议了两句，指挥手下人制造掩体去了。
五百死士分成几队。有去扫平脚印的，有折枯枝扎帽子的，还有挖雪窝的，很快都忙了起来。
比较闲的就是楚江和老狼了。这一人一狼对视无语，似都在想心事。
过了一会儿，楚江眼中神彩恢复，抬头古怪地望着木屋中缓缓走出之人。
胡田成一步一步踱了出来，似乎脚下系着铅绑腿，很吃力的样子。
楚江早看出他可能会求到自己，对他的心理也了解了八九。王弘毅部同样是孤军在灭风领地内转战，无依无靠艰难到了极点。部下将士对同样从灭风出来并开疆建团的自己难保不会有些酸气。
思想间胡田成已到了近前，舔着冻紫的嘴唇问道：“楚大团长此次攻入秀风，动用了多少人马？”
“咳，有那么十来万吧！”楚江摸着鼻子，当然没实话。
“真的？”胡田成大喜。
“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楚江笑眯眯道。
胡田成见被他料中心事，脸上微红，轻咳声道：“不瞒大团长。我们刑监自从飓风倒了后独自对抗灭风，在敌境转战数万里，大小仗打了几十场，奸敌无算……”
“说重点吧。”楚江没听这厮为王弘毅歌功颂德的心情。
胡田成顿了顿，垂下眼睑继续道：“初时我部还有数万骑，但历经大仗已经减员到八千人。昨日刑监带队至南部山区，想要在西斯科一处小镇进行补给，没想到中了李随风亲自统带大军的埋伏……”
楚江听他语中含悲，颇能体会到那种被人围追堵截的味道。
“不过我飓风儿郎英勇奋战，还是搏到了一线生机。在李随风部合围前躲到了一处绝谷中。那谷口很窄，易守难攻，暂时还能支持……”
“因此，王刑监派你出来请援？”楚江问。
“正是！”胡田成叹口气，道：“我部兵不敷用，只能由大人的亲卫队突围。我当时是带了两百死士发起的冲锋，到如今……只剩我自己了！”
“你突围去找哪路援兵？”楚江问道。北方针插难下，他还真不知道除了自已和条顿两家外哪还有援军了。
“飓风溃散时一师副督师林佑堂带两万二线防营逃到了西部荒原做了响马，训练至今颇有战力。刑监和林督师多有联络，知道秀风城老王铁匠铺是林部的一个联络点儿，因此着我突围去那里请援。”
胡田成说完殷切地看着楚江，看样子请响马之援无望，现在寄希望于楚江能一肩挑去救人了。
“哦哦哦！”楚江连连点头，算是大概明白了。其实所谓响马不见得都像挂尾狼或红娘子、大棒郎之类劫人钱财的。像林佑堂部远在人烟稀少的盎格鲁裔领地，那里基本没啥商道，自然也无商人可劫。当然也不可能去劫盎格鲁裔野蛮人，真将那些盎格鲁惹毛了发兵来剿，人生地不熟的林佑堂可以直接goodgame了。
胡田成口中所说的林响马大概就是裹挟了大队人马，一起打怪做任务之类来维持大军生存的流军吧。
“李随风部有多少人马？”楚江问道。他这一问只是随口应承，去不去救王弘毅可说不好。先不说自己没有十万大军，就连两万还在战场上拔不出来呢。
“大概有十二万多。大团长集齐大军，从后面掩杀过去，与我们王刑监里应外合定可将之大败！”胡田成捏起拳头说道。
“能不能大败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楚江心中腹诽，没想到自己随意带着部队钻林子都能惹出事端来。
他还没说话，老狼人靖安里伐诺突然喷笑。
胡田成这才注意旁边披着袍子的是头狼人。不过他知道不周山有牙营，先入为主地以为这老狼人就是牙营将领。先一礼，再探问道：“不知这位将军为什么发笑？”
老狼人被他一句“将军”叫得心头大爽，自从被堕落魔族魔化成狼后可有无数年头没听到这种称呼了。瘦脸一正，他指着楚江的后脑门道：“你别听这小子胡吹。他哪有十万大军呀。他的中央军都在秀风城和人家死战呢，所能动用的顶破了天就眼前这五六百人罢了！”
楚江狠狠瞪了一眼随意“泄露军机”的老狼，转向目瞪口呆的胡田成道：“你也不用灰心。刑监总是当年飓风同仁。我楚江不会见死不救的。我可以试着帮你联络一下那个林佑堂！”
胡田成转忧为喜。有这大团长帮忙联络，那应该是差不多能行的吧？
第十章 疾风军
楚江并未耽搁，先联系了廉鸠。廉鸠那是什么事都要求根追底的人物，自然是先将事情的来笼去脉问个清楚，这才丢下了一句“不知道”了事。
不过廉鸠也提供了个消息，似乎在情报部备案上看到过塞外流军的情报。
这就涉及到比较秘密的事宜了。楚江躲远了又联系周昌鹤。周昌鹤正坐镇斯科普林，难以查阅情报部卷宗，对塞外流军关注也不多，于是又转到了老头子魏南平处。
魏南平正在研究工程学，听到楚江来了通话请求第一件事就洋洋得意地准备向他汇报自己刚刚研究出的绝世机械。
楚江可没闲心关注这些破事儿，直将让他去情报部去查档案。
等待的时间对于胡田成来说最为难熬，楚江丢给他一些金创膏，这厮想事情想得出神，都涂到盔甲上了。伤口依旧在不停地向外渗血。
“倒是个忠义汉子。”老狼低声向楚江道。
楚江点头，道：“王弘毅临阵带兵离开，风评并不好。但在此时想来，当日大战时多半是必败之局。林凤阳下线弃大军于不顾，他那种带兵抢先突围的行为也可以理解了。虽然是不顾同僚，但换了是我在当时的情况下也顾不上太多了。兵败如山倒，谁首先考虑的都是保存自己的实力。不过经历这么多事非，还能跟着他人的估计忠诚度上也是差不了的。”
几十万大军，漫布上百里。没了中枢统帅谁又能顾得上谁？或许为友军挡架能搏个好名声，但在那种时候还打肿脸充胖子才是真的猪头了。
今日想来，王弘毅那时撤得可是有够决绝，有够无情的。毕竟他一退了可就将友军的弱侧给曝露了。尽管这种曝露不曝露对全军覆没的结局没啥影响，但也能看出那个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