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公公正拉着容善避到了易王身旁,并从她手中接过了孩子,小心的护着,而容善侧搀扶着易王,远远地避着人群。
一片的混乱,她只看得到影卫的黑衣与禁军暗红的衣色两分,看着影卫利落得将禁军一个个刺倒在地。
许是,这宫内的禁军都来了吧,否则怎就源源不断的袭来,将这后宫变得像了一个杀场。
原来,这也是一场战争。
她的手不停的颤抖着,幸好福公公抱了孩子,她只需护好身帝的易王,以及隐于怀中的玉玺。看着明少痕便守在前方不远处,替他们挡去一个又一个冲上来的禁军,稍稍地安心了一些。
易王站于一旁,看着眼前的这场厮杀,怒目圆睁。
他又何曾想到,这些人,竟当着他的面大打出手,完全未将他放在眼中,他这一国之君于他们而言又算是什么?
外忧内患,国之将亡啊!
几人都只是全副心思的看着战局,全然忘了一个与他们同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皇后近到他们右侧,从怀中拔出了一把匕首。
“陛下,不要怪臣妾。”一道凄沥的哭喊,引得他们看向她。
然待他们看到,那匕首已向易王刺来。容善脑中一空,还未反应过来,这身子已前倾,挡向易王的身前。
“容善!”明少痕一声怒吼,猛地旋身向她扑来,拉着她的臂重重一扯,却忘了自己霍然的转身,留了空档给了身后的禁军,一刀砍在了背上。
而容善被他一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银白的匕首划过自己的手臂,向身后的易王刺去,沾上了殷红刺目的鲜血。
“陛下——”福公公的一声惊叫,震得她身子一软,无力的靠向了明少痕,却不知他身负重伤,被她一撞只能顺势靠在一旁的假石上,背上的伤口重重的敲在石上,痛得他闷哼了一声。
她稳了身子,未留意听到他的闷哼,只是急急得看向易王。
那匕首刺入了他的胸口,皇后还握着刀柄,两行热泪汹涌而下,握着匕首的手,亦颤着。
“陛下,臣妾不只是为了寒儿,臣妾也是想为了自己啊,陛下!”
易王看着她,原本紧皱的眉头竟缓缓舒展开来。
他确是累了,身旁的女子无数,他却得不到想要的,而眼前的这个女子,也该如他一般的累了吧,他们,皆不过是这世上的两个可怜人罢了。
身子缓缓软倒,连带着她也瘫坐在他的眼前。
“陛下。”容善一急,将怀中的玉玺往明少痕怀中一搁,快步跑了过去,想伸手去搀扶,却又怕惊动了仍紧握着匕首不放的皇后。而一旁的福公公,早便抱着孩子,去寻御医去了。
明少痕咬牙忍住背后传来的灼痛,跟在容善的身后,眼神扫过四周。
打斗已止,禁军皆在被影卫制服在地上,看着突然发生的一切,忘了挣扎。
“陛下,你可知我那时,有多么不愿进宫。”皇后的手渐渐的松了,垂手撑着身子,“若不是爹爹逼着我进宫,许是我会远去暮沧,那里,有一个爱着我的男子,他同为一国之君,却是能全心的深爱着我,他定然不会冷落我,那怕只是做他的一小小的妃子,一定也好过我如今这个空有虚名的皇后。”
“陛下,你可知我多恨,恨我为何要进宫,恨我为何不若她那般的国色天香,恨我为何不能让陛下宠爱一生,若是可以,我宁愿做一个小小的妃嫔……”
容善静静地站于一旁,听着皇后泣然而语,她终究,也不过是这宫里头的一个悲惨女子罢了。只是她不知的是,暮沧的国主与皇后之间的那段情。
暮沧国主,疾风将军,那冰玄卿……
她蓦然想到冰玄卿此行,难道也是皇后一手的精心谋划?
她转首看向皇后,见她仍痴痴的说着:“陛下,你可知,我们的孩子早便死了,在他满百日的时候便病死了,整整三日,他高烧不退,可陛下却一次都踏进我的院门,日日都守在怜月轩里头。我好恨呢,我的寒儿那时便死了。”
冰玄寒才满百日便死了?
在场的众人无不震惊愕然,那如今的二王爷到底又是何人?
“如今的寒儿,是他的孩子,是他来瞿云找寻的亲生骨肉,我得知后,求着他将孩子给了我。我不能让我的寒儿便这么就走了。陛下你不曾想到吧,那个孩子,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哈哈——”
她笑得越是大声,泪便落得越是凶涌。
易王的眸子越发的暗沉下来,终是缓缓地合上了眼。
“陛下,你要走了么?”皇后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仿若贪恋着他仅余的体温,不愿放开,“我很快便会来寻你,黄泉路上,你要等我!”
说罢,她便快速的伸手,拔出了易王胸口的匕首,血气四溅,落于她白皙的脸上,衬出一副诡异的模样。
她想做什么?
第一百九十六章、宫变(三)
沾着艳艳红血的匕首高高扬起,而后便要重重落下。
“不——”容善一惊,伸手便要去拦。
皇后她不能死,有太多太多的事儿,她想要问个明白。
“容善,别——”明少痕伸手一挡,想替着她去阻止皇后的举动,却不知,已经太晚了,他只来得及握住她紧抓着匕首的双手,而那刀尖,早已刺入了她的胸口,血在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襟。
“母后——”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刀枪撞击所发出的冰冷声音。
众人木然的回首,便看到冰玄寒、冰玄卿、冰玄胤三人带着大队的人马冲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皆被震的站在了原地。
“母后——”冰玄寒看到已沾满鲜血的皇后,大步迈了上来,缓缓地跪倒在她的身侧,伸出双手抱住了她。
明少痕收回手,后退了一步,单手握紧了适才容善丢给他的东西。
“咳,寒儿……”皇后见到了冰玄寒,眼角的泪再次落滑,伸出染着血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庞,痴痴地看着,喃喃虚弱的轻语道:“寒儿,母后,要走了。陪着你父皇,一道儿走。”
“不,母后,不要离开孩儿。”
“孩子,母后,与你父皇一道走,很好,这些年来,这是母后,头一回,这么开心。终于,再也没人,能分开,呃……你,你父皇和母后了……”皇后粗喘了一口气,许久才又说道:“你应该,替母后开心才是!”
“母后——”冰玄寒只是硬着声叫了她一声,垂着头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伸手轻覆在她抚着他脸庞的手上,然他的手才覆上,那沾血的柔荑便已无声的滑落了,“母后——”
那一声,石破天惊,震动了天地。
那怕他贵为皇子,亦是个儿子,舍不得娘亲的离开。
容善轻叹了一口气,她还是未能阻止这个悲剧发生,只能看着人世间又多了一对死别的母子。
撇开视线,她不愿再看到这凄凉的场影,转开的视线在无意中对上远处的冰玄卿,看他皱紧了剑眉。
还好,感谢老天,他果真还活着,而且看似未受到丝毫的损伤。
“是你——”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
容善闻声回过头来,看到冰玄寒放下了怀中已然死去的皇后,缓缓站起身来。抬头,愤愤地视线直逼向明少痕,“是你,杀了我的父皇与母后!”
“不,不是他!”她急急开口,越过明少痕的身侧,挡在他的面前。
杀易王和皇后是何等大罪,他怎能轻易推到明少痕的身上。
“那你说,是何人?难道是你么?”冰玄寒怒目而视,看得她有些心怯,却仍是张着双臂护着身后的人。
“是,是皇后杀了陛下,皇后这再自谥的。”
他们,该是不会信她的这般说辞吧,偏生,这便是实情。
“你是在偏坦此人么?”冰玄寒手指着明少痕,大声而言:“我母后为何要杀父皇,她是这般的深爱着父皇,你的说辞,未免太过虚假。”
果不其然,他不信。
她无法子,只能转头看向远处的冰玄卿与冰玄胤,看着他们终于肯迈动了步子,向他们走来。
“来人,将此人抓起来。”冰玄寒一挥臂,便有大队的禁卫上前,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只是却在转瞬间便被影卫制住了。
冰玄寒的身子一退,显然被眼前的景像怔住了。这皇宫的禁军,竟三两下便被几个黑衣人摆平了。
“来人,来人,把这些刺客都给我抓起来,快抓起来!”他大声呼喊着,引得更多的侍卫上前。
冰玄卿原是不愿趟这摊混水,只是双眼漠然的扫过了躺在地上的易王,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情绪。但一见着禁军将容善也围困在了里头,便不悦的开口道:“住手——”
举起的刀剑齐刷刷的顿住了,众人不解的回头看着两位皇子,不知该听从哪一位,只是四王爷的命令更具震摄力。
他上前几步,拨开堵在身前的禁军,看向站于中间的男子:“明少痕,你为何会在宫内?”
“我若不在宫内,只怕你此刻便见不着容善了。”他冷眼瞧了冰玄卿一眼,没好气的回着。
“那我父皇,还有皇后,又是如何?为何本王见你适才握着那刺入皇后的匕首?”冰玄卿挑眉,又问道。
明少痕嗤笑了一声,轻睨了他一眼,“诚如容善所言,便瞧你信与不信了。”
冰玄卿不语,只是转过身子,看向身后一个个揉着胳膊手脚的禁军,以及那个禁声站于一旁的秋鸿亭,待扫视过他们一圈后,开口而问:“你们说?陛下与皇后是何人所杀?”
容善心儿一沉,双手紧握成拳。
他,为何不肯信她!
众禁军互看着,而后皆看向一旁的秋鸿亭。
“是那人所杀。”秋鸿亭跋着脚上前了一步,指着明少痕说道,而一旁的禁军亦同时出声附和。
“你还想说不是他吗?”冰玄寒大步上前,推开禁军,看着明少痕大声说着,眼神扫过他怀中紧抱着东西,立刻问道,“你手中的是何物?”
他原是想上前去夺来瞧瞧,只是看到他冰冷的眼神便又觉胆怯,到是一旁的冰玄卿走到他跟前,沉着脸从他怀中取过了东西,打开了帕了,赫然露出了里头的那一枚传国玉玺。
“是玉玺,你竟偷了玉玺!”冰玄寒大惊。
莫要说是冰玄寒等人,便是连明少痕亦震惊不已。不曾想容善塞进他怀中的,竟是如此重要的东西,而她又是如何得到的,难道是为了冰玄卿而偷得的?
“明少痕,只怕你需好好解释,为何传国玉玺会在你手中?”冰玄卿掂着玉玺,看着他问道。
“是我……”
“是我偷的!”明少痕一把拉住容善,打断了她的话。
而冰玄卿看着他的手,眸子越发的深沉起来。
“你可知,只这偷盗玉玺便是死罪一条,你今日,怕是死罪难逃了。”
明少痕侧眼瞧了容善一眼,大声了起笑:“我明少痕若是怕死,便不会在此了。”
“不,不是他偷的,冰玄卿,不是他,是我……”
“容善,你还要护着他吗?”冰玄卿急急的打断了她的话,“如今他已认罪,你多说无益。来人,将人拿下。”
“不,你不能抓他——”
容善张着双臂挡住了禁军,双眼凄然的望向冰玄卿,浅声而问:
“为何,你不信我!”
四王擒妃之明少痕
人生,所求为何?
许是这话,人人皆扪心自问过,只是世间又有几人,看透过,明白过。
我曾以为,自个儿极为明白自己所求的,所以,为了事业,我舍弃了情爱。
如天,从我说出那些话儿开始,便注定了,此生都会亏欠于她,一生难偿。
既然此生,我已错过了与她相守的机会,便只能看着她,护着她,祝她幸福。
穿越千年,我只知自己是为了她而来,为了偿还这份情债。许是待我与她两清,老天爷便会让我回去了。
明少痕,明家第六子,武艺非凡又走南闯北见识渊博,到也能在众人面前隐去我时而显现的怪异,直到,我终于遇上了如天。
她,还是那个她,丝毫未变,然我,却已不是那个我了。
那个我,叫什么名字?
我竟记不得了,明少痕,便是明少痕吧,忘了也好,我只需记得,自己是明少痕,一个收留她,给她一个家的男人。我只需记着自己欠她的,而后一一还清。
我不愿同这时代的人沾上任何的关系,只是人要活着,便总会沾上些自己断然不想去沾的事儿,这即是命啊。
萧家的人,我不该见的,若不见,便什么事儿都不会发生!
从萧善祁,到萧容善,这萧家的人与我,真该说是孽缘。亦不知,到底是上一世,谁欠了谁的。
如天爱上了萧善祁,我看得出来,她眼中的那份依恋,虽然只是偶尔才会在无意之间显露,但我知,她的心,已到了萧善祁的身上。也对,毕竟如今她的身旁,已没了我的位置,她爱上何人,我又还有什么资格去议论。
摒去心头的那份别扭不甘,萧善祁确是个人才,可谓是人中龙凤,也配得上如天,只是……
呵呵,只是我心中有些不甘罢了,只是些许的不甘。
当初虽说是我先离开了她,只是我的心,真得有与我一道儿离开吗?我不知,我只知,看着如天与萧善祁走的越近,便觉得越是心绪难安。
我怕终有一日,她会离我而去。
许是到了如今,我已将她视作了一个亲人,毕竟,只有她与我两人,才知这千年之后的世界会是如何。
若是可以,这一生,我都愿做她的六叔,在她的身后,默默地看着她,守着她,只要她幸福快乐,那么,我心中的愧疚便也会少去些许,只是,在冲动之下说出实情,也让我自个儿在事后懊恼了许多。
她会恨我吧,我怕她会恨。
然我不悔!
萧家的那个男人,他会抚平她心头的伤的!
只是,那名叫萧容善的女子,与如天相处的久了,也不知是她改变了如天的性子,还或是如天改了她的性子。
我该是感激她的,因为她的出现,如天比以往都快乐,但若是她不与冰玄卿扯上关系,许是我会更乐于见到她与如天走在一道儿。
可偏偏,那个傻女人爱上了冰玄卿,注定了,这一生都将与悲痛为伴。
我对她,只能轻叹一声,心中同情,若不是他对如天的种种,我断然不会知道冰玄卿的狠毒,只是,我见过,经历过,所以我知道,冰玄卿是她无法翻越的高山,爱上他,便是她在自掘坟墓,即便我有再多的同情,等待她的,依然是那样的结局。
我看着她,一路跌跌撞撞的向他靠近,被伤得伤痕累累体无完肤,看着她不停的挣扎着想要放下这份情爱,却又苦于放不下。许是她的懦弱,许是她的无力,然一份感情,又岂是说放便能放得下的。
我置身事处,如一局外之人,盘算着心中的计谋,只是千算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