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像没有实证……”上官衍思忖道。
“怎么会没有,方才你不是听到牢里头的对话了么,燕错说在案发现场还见着了宋令箭,若是没有任何关联,他为何要说是宋令箭掐死了死者?而且,而且在事发之后,燕错还无缘无故地偷了她的弓箭,你说,若是毫不相干,他干嘛要偷她的破弓,还不如来偷我的更锣呢。以上两点,再加上之前事项,我就觉得非常的可疑!”韩三笑义正言辞,唾沫横飞。
“其实……”
“而且我曾听燕飞提起过,有一次这个女子无意间透露道,自己非常不喜欢与绣庄有生意来往的那个柳村金娘,所以非常排斥陪燕飞一起去取金线,可见她们之间早有积怨,或者说是单方有怨,所以动机可以有。”
“有件事……”
“话又说回来,八月底我们不是离了镇么,那时候其实是这样的,我出更回来,刚好看到这个女子背着包袱要偷偷出村,无论我怎么劝说执意要走。劝说不成之下,无奈我只好跟着她一起走,就是怕她一去不回头,因为她曾答应过,若是我帮他些木活,她便会帮我垫月钱。但是这月钱她也一直没帮我垫,我怕她欠着那几两银子就不回来了。”韩三笑愤愤地盯着宋令箭。
“既然……”
“还有??”
“啧!”曹南一声大啧,打断了韩三笑滔滔不绝的指控,“我说你有完没完?没见上官大人要说话么,一股脑儿的裹脚布越扯越长,谁管你要不要几两银子的事儿,消停消停。”
上官衍只是幽幽看着宋令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我这不是知所不言么,为了大人破案,我大义灭亲了,有你这么说话的么?什么裹脚布,你才裹脚呢!”
“那你早怎么不说?现在我们已有证据,你却突然杀出来,搅和案情。”
“那你有证据,怎么也不早点提出来?莫非你还静观其变,想当黄雀身后的老鹰不成?”
曹南与韩三笑争执得陶醉,全然将案情嫌犯之事抛诸脑后。
宋令箭只是轻轻将纸片合起放入刀面中,递还给了上官衍,她似乎一点也不恼韩三笑的出卖,淡淡看着上官衍道:“你们早已查到我身上来了,有话不问,就是你们官府所为么?”
“证据不足,不敢妄加推断。若姑娘愿意将所见所闻之事说出,最好不过。”
“什么证据?我倒是想看看。”
上官衍从怀里拿出一方白巾,慢慢打开,里面放着几片细小泛黑的木屑,白布上微渗着上面的黑色,在微风里摆动着。
“不知道宋姑娘是否有见过这些木屑?”
宋令箭冷笑:“这是我削箭跑遗的箭屑。”
“宋姑娘肯定?”
“自然肯定。每一根屑从是从我手中削下,怎会认错?你该不会碰巧要跟我说,这些是从那死妇身上取下来的吧?”
“倒不是从死者身上取下,是从死案现场取得。而且是处一个经常会被清理到的地方,所以应是死者遇害那日掉落,否则她定然清理掉了。”
“这点证据,你想证明什么?”
“死者在金线勒死的伤口之额,颈脖后根处还有两个淡然的指印,而且那瘀伤是在生前造成。死者生前脖颈修长,如若是一成年男人用手去掐,大指与食指几乎可以重叠,那样是不会在死者颈上造成这样的指痕。所以掐死者的人手小力气大,不应是个成年男人。而宋姑娘长提拉弓引箭,手劲自然很大,先前韩兄也透露了,似乎姑娘与死者生前并不投机??死者身亡时间与被发现时间约有数十日,再加上雾坡那带温湿无常,造成死者尸体怪异,无法分辨准确的死亡时间,但确是在你们离镇之前的。”
这时曹南才停止与韩三笑胡搅蛮缠,认真地听着两人对话。
“哦哦,我记起来了,我记得离镇的前一天,她突然气冲冲地从外头回来,还一直对院子发脾气,把整整一铺的箭儿踢得乱七八糟,差点没把我射……”韩三笑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宋令箭一直微笑地看着他。
“所以,姑娘还是说清楚的好。我希望,燕错并不是在为姑娘你而背上这不白之罪。”
宋令箭转头看了上官衍一眼。一刹那,韩三笑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流动着一种道不明的东西,似乎曾相识,又似乎如表象所示的,素不相识。
第十一章 第六节 谁是黄雀(二)睡尸 '本章字数:2552 最新更新时间:20120831 15:46:43。0'
“没错,八月二十一那天,我的确见过那女人,你口里说的掐痕,也是我留下的。”宋令箭平静道。
“姑娘与金娘应素不相交,为何那天会去那里?”上官衍的口气很和蔼,一点也没有质问的感觉。
“经过,她在门口叫唤,我本不想理,她说是想让我将金线顺道带走,我才踏进那个鬼地方。”
“姑娘进了死者的屋子,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那一直都是个不妥的地方,不是么?”
“姑娘似乎并不愿意与在下合作。”上官衍并不生气。
宋令箭微笑:“合作是相互的。如若我将所见一切说出,那么,我要也知道所有的事情。”
曹南一瞪眼正要为上官衍拒绝,却没料到上官衍迅速道:“可以。”
两人一眨眼的功夫便达成了协议,宋令箭眼中闪过狡黠:“那我从头开始说。”
“呃??等下。你们确定要在这里说么?大冷天的,大半夜的?好歹找个能坐人的地方说么?”韩三笑打断道。
四人还挤在牢外的一处小平地里,四处穿风的墙,跳动着随时要熄灭的火烛。
上官衍道:“书房有火有茶,正是谈事好地方。”
几人举步向外走,曹南却停住了,看着深深牢门道:“你们谈吧。牢头走了一个,安全起见,我还是留在这里为好。”
“有劳。”上官衍点了个头,带着两人走出了牢房。曹南留在了房里。
“我进那女人屋子时,里面应该还有一个人。”
“你是说,你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在屋里了。”
“我进屋前,曾听到一阵很大的响声从那女人厅里传出。虽然她盛情邀请,却更像在洗清什么嫌疑。桌上有两个杯子,茶水尚温,桌有茶渍溅出,一杯只有一半,另一杯却满满稳稳,可见这个人并未来得及喝下茶水,因怕人看见,而在我进屋之前躲了起来。”
“你们说了些什么?会惹得姑娘动怒出手?”
“这女人向来不懂什么叫祸从口出,所以她死是必然的一件事。我拿了金线便走了,我离开的时候,她还是活着的。”宋令箭无所谓道。
“你有没有看见屋里藏的那个人?”
“人家即要藏起来,自然是不想让人看见,也更不会随便让人看见。况且我对这女人藏了哪些男人在房里没有兴趣,直到她死了,我才有点兴趣想知道是哪个男人终于受不了这么嘴碎的女人,一了百了地让她闭上了嘴巴。”
“你说,藏身在她房中的是个男人?”
宋令箭模棱两可地看了一眼上官衍:“而且是个不太高兴的男人。”
上官衍脑中飞快转想着案发现场的情景,正如宋令箭说的,外厅桌上两个杯子,可能时过太久,皆已没了水。曾有人用力放置过杯子,故而杯底其实早已龟裂,置杯的桌脚早已被大力震碎,似乎曾有人极为愤怒地拍过桌子??这么说,宋令箭曾听到的巨响就是这声拍桌无疑,那个生气的男人为怕暴露行踪,在她进来之前藏身在后厅之中,待她离开后再出来。而死者?可能她就是想要早些让宋令箭打消疑虑离开,才刻意说些点火的话来惹恼宋令箭。但她错估了宋令箭的脾气,差点没有被她掐死。
那么??宋令箭离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宋姑娘是什么时辰去的那里?”
“午时近末。”
“那么,那天还有一整个下午与夜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她再也没有到外厅来,最后还死在了床塌之上?”
“你怎么确定她没有到外厅来?”
“因为外厅的任何摆设都没再变过,与宋姑娘离开的没有差别。而内厅却乱七八糟,被翻乱得如此厉害?”
“那女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宋令箭突然凑近上官衍,由下往上的烛光将她的脸得阴森冷然,冷漠的眼下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脸却越发的苍白。
“她不是被你掐死的么?还是给金线勒死的?……不会又回到头发上了吧?”韩三笑虽然瞪着眼睛,但眼睛还是不大。
“她是被巨大的指力切断了喉管,未曾来得及发声便死了。”
“意料中。”宋令箭冷冷道。
“不过有一点非常奇怪。”
“什么?”
“她死的时候,全身所有的经脉收得很紧,好像无形中被什么东西用力地捏凑在了一起一样??但是,这世上没有这样的手,可以将一个人的全身经脉在瞬间拉紧??而且几乎是同一时的,经脉拉紧的瞬间,凶手以指力切断了喉管,所以经脉没有生命力疏展,直到尸体僵硬。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导致死者身体腐败速度比常人要慢很多。”
此时宋令箭突然猛地皱起了眉:“那女人的尸体呢?”
“在义院内。不过,自将它带离案发地后,尸体的情况变得复杂,连曹先生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我要看看尸体。”宋令箭突然蜕去方才的散漫,冷峻道。
义院离衙府,隔得不算太远,三个走了一盏茶时间就到了。这呜呜冷风着实猛烈,一进门,带进来的风便吹起了屋里唯一的一张躺着东西的灵床素布,一对桔色绣着叶子的绣花鞋露了出来。
上官衍将屋里的大烛点了起来,但依旧阻挡不了黑暗的渗透。宋令箭用灯竿冷漠地挑开了素布,这个她几十天前还恨不得一把掐死的女人,此刻安详地闭着双眼睛,颈脖处已被擦拭干净,伤口被妆补得很好,乍一看只是感觉涂了太多粉而已。
“曹先生费了好些时辰,才将她恢复成这模样。”上官衍点了灯回来,看着尸体怜悯道。
看来曹南不仅通仵缉之术,还懂得殓妆整尸之法。金娘脖间那道巨大的勒口应是被填上了类似面粉与浆的东西,为模糊化补口,脖子上补了些粉,若不仔细凑进去看,还真看不太出来。
而上官衍指的复杂,是因为尸体经过长时,竟然一直没怎么特别大的腐败,尤其是她的脸,也许是闭上了那对惊恐瞪大的眼,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却还在,显得很安详。长发披散在身前两侧,隐约还有黑色的流光。
沉睡的美人。不过,只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宋令箭将手伸进素布,似乎握住了她的手腕,久久没松开。上官衍专注地盯着尸体,他与曹南曾好几个彻夜都围着她,那惊恐异常的眼睛还是曹南将其闭上,或许是那表情太诡异,所以他一直没有注意到她的美貌,他一直在想,她生前看到了什么?
“我要看看命案现场。”宋令箭突然松开了手冷冷道。
“姑娘可知晓这奇怪之处是何造成?”
“我要看了命案现场才知道。”宋令箭执着要看案发地。
“大半夜的,非得折腾死人?死人的地方又不会跑,你较什么死劲儿?”韩三笑突然语声平淡地插嘴道。
宋令箭冷冷地看着他。
“咳,不如这样吧,案发现场的各处我都做了详细的笔录,姑娘可以先看,再有不明之处,明白天明再去不迟。”
“那明天再说。”宋令箭冷冷地朝他点了个头,施然走出了义院。
气氛尴尬,韩三笑却并没有多说话,只是怔怔地盯着尸体的脸。
“韩兄可有发现什么?”上官衍显得异常客气。
“没??没有。只是觉得,她突然不像我们一直认识的那个人了。”
“往生之人总是不一样的。”
韩三笑苦涩一笑,转过脸盯着上官衍:“人死灯灭,死者身上该查的都查了,还是早点安葬,让她安息吧。”
上官衍点了点头。
第十一章 第七节 谁是黄雀(三)谢烟 '本章字数:2921 最新更新时间:20120831 15:52:37。0'
宋令箭相当早地拉着昏迷的韩三笑敲响了上官衍的门,开门的是昨天送燕飞回去的牢头,看着两人道:“两人位有什么事?”
“昨天与你们大人约好的事。他知道的。”
牢头倒也客气,请两人进了院子,进屋后不久,上官衍便出来了,想是昨天一晚也没有睡好,这年轻大人的脸上终于也有了疲色,看着两人道:“两位可早?用过早饭没有?”
“正事要紧。”宋令箭简短道。
上官衍没有过多的话,回头对牢头道:“我跟宋姑娘与韩兄出去一下,呆会曹先生问起了,便这样跟他说。”
“哦,早上回来时,他还说不睡,要与大人一起出门的。”牢头淡淡道。
牢头声音刚落,马上就响起了开门声,曹南声大音高道:“这就要出门了么?我就来。”说罢又关上了门,接着就传来响亮的水声,应是在里头动作很大的洗漱。
一柱香时间后,四人已经柳村附近了。宋令箭一直若有所思,韩三笑一脸睡相,几人都没什么话。突然间只声曹南大声喝道:“那婆子,我瞧见你了!”
几人都一个激零,往小屋一看,只见一处乌黑的窗纱处,有东西在默默动。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微开了,那对混沌苍老的眼神将站在门边的上官衍狠狠吓了一跳,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婆子佝着腰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着几人,脸上所有的纹路向下挂着。
“烟儿,还记得我不?”韩三笑突然冒出来,串熟道。
曹南四下转看着,心下正想这句烟儿是冲着谁在喊的,没想到这老婆子阴沉的脸突然褶起了所有的纹路,她笑了:“你这个死东西还敢来?”
韩三笑笑道:“怎么不敢来?我这几天打着这儿转,正想逮着你呢!你说,你抓我家夏夏妹子折腾什么?差点没把她吓死,这事儿我可跟你没完。”
老婆子令人惊悚地厥起了嘴:“哪个夏夏?燕家那个丫头?”
“就是她!你可没把她折腾个惨!”
老婆子还是紧厥着嘴,明明是少女的表情,在这张皱如桔皮的脸上如此不协调:“说什么折腾呀,人家也是救她呀!那天,那天??”她奇快地拉起韩三笑的手走下檐梯,指着金娘的屋子道,“那天人家看到她一声不吭晕倒在那里,天色又晚了,附近又没有别的人,才好心将她救回来的,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人家才不费那些功夫呢!那丫头凶得要命,见到人就乱抓,为了让她乖乖躺着,人家还被踢了好几脚,现在还疼着呢!”
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