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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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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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除我之外,她是惟一的知情人。鲍菲本人并不知情。”
    “这些天谢夫人没来电话?”
    “没有。”
    费新吾的心房又是一沉。沉默片刻,他觉得最好还是直言相告:“那么,难道你们
两人都没有想到,这几天已经披露的真相,至少是揣测,会对豹飞造成多大的心理压力?
你们两人都没有设身处地地为他想一想?”
    谢教授的脸红了,目光中也有了一些惶惑,他勉强笑道:“谢谢你的提醒,他目前
在哪儿?”
    费新吾告诉他,田歌号游艇正泊在克里特岛的伊拉克利翁港,估计田延豹这时早与
他们会合了。谢教授说:“去饭店休息吧,我已预订了两套房间。到那儿后我再通过希
腊政府的熟人同儿子联系,明天早上我们赶过去。”
    开车去饭店的路上两人都陷入自己的心思,没有多交谈。费新吾苦笑着想,看来,
他已无意中看到了这项技术的第一个副作用:谢氏夫妇对儿子似乎没有多少亲情,谢豹
飞只是他们的一个实验品而不是他们的嫡亲儿子。在炫耀成功和保守儿子的隐私两者之
间,谢教授选择的是前者。如果说当父亲的天生粗心,当母亲的也该想到啊。
    饭店十分豪华,凭栏俯望,室内游泳池碧波荡漾。房间墙壁是灿烂的金黄色,挂着
用紫檀木框镶嵌的杭州丝绣,地上铺着法国萨冯纳利地毯,天花板上悬着巨型镀金水银
灯。卧室也相当宽敞。费新吾无心体会这些富贵情趣,他立即向雅典的那个旅馆挂了电
话,录音电话中仍是自己当时的留言,田延豹竟然未同他联系,这是不太正常的,按时
间他早该同田歌会合了。
    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虽然他一再宽解自己的多虑,但心中的忐忑感却驱之不去。
他在豪华的雪花石浴盆里匆匆冲了澡,然后摁灭壁灯,躺在床上。
    他刚朦胧入睡,响起了急骤的敲门声,一个人扭开房门进来。是谢教授,他的面色
苍白,虽然还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已经不是那个从容自信、有上帝般目光的谢教授了。
费新吾的心跳加快了,急忙问:“出了什么事?”
    谢教授简单地回答:“凶杀。官方已经派来直升飞机接我们过去,飞机马上就到。”
    费新吾匆匆穿上外衣,追问道:“是谁被害?”
    “田歌和鲍菲,两人都死了,田先生……已被拘留。”
    这几天,“田歌号”几乎游遍了爱琴海的每个角落,穿行在历史与神话、海风和月
光中。船上实施着严格的无线电静默,甚至连电视都基本不看,所以外界的风暴丝毫没
有影响船上的伊甸园气氛。美轮美奂的游艇,强健美貌的恋人,细心的希腊女仆……田
歌过的是公主般的生活。她出生在一个相当富裕的中国家庭,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
但这些天她才知道了“富裕”和“豪富”的区别。
    上船的第一天,田歌偎在鲍菲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鲍菲,我的心早已属于你
了,正因为我爱你太深,我想提出一个要求,你能答应吗?”
    “你说吧,我一定答应。”
    田歌羞涩地说:“我不是守旧的女人,可是我想守住我的处女宝,直到我结婚的那
一天。请你成全我的心意,好吗?”
    谢豹飞高兴地答应了,这话正合他意。在潜意识中,他一直希望把这一天尽量往后
推。他想起温哥华的那名黑人妓女,想起自己在旧金山、香港和曼谷的几次艳遇。这几
次男欢女爱的结局都是狂乱的,轮廓模糊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在每次性高潮后,尤其是
闻到血腥味后,他血液中的狂暴就会迅速膨胀,完全冲溃了理智。现在,面对着像薄胎
瓷器一样美丽脆弱的田歌,自己会不会再次陷入那种癫狂?
    这些天他的表现完全是一个地道的绅士,每天他们尽情玩耍,晚上则吻别田歌,回
到自己的房间。能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终日耳鬓厮磨,揉来搓去,体内的情欲之火日
渐炽烈。在拥抱中,田歌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变硬的肌肉,一次无意的碰撞都能激起神经
质的战栗。有时田歌暗自想:“要不就放纵一次?……”不过她总能及时收敛心神。
    这天晚上两人吻别后,田歌躺在那张极宽敞的双人床上,凝视着窗外的圆月。今天
正是月圆之夜,她几乎能听到月球引力在自己体液中激发的潮汐声。现代人类学的研究
复活了古代的天人感应思想,比如人们发现,妇女经期就与月亮盈亏有直接的关系。在
大洋洲及南美洲的一些原始部落里,妇女的经期严格遵照月亮的时刻表:满月时排卵,
新月时来经。现代人已被房屋和灯光隔断了与月亮的天然联系,不过人类学家做过实验,
让城市妇女睡在一间按月光调节灯光的屋内,半年后她们竟完全恢复了自然经期。人类
学家还证明,满月会引起大脑左右半球电磁压差的显著变化,因此,在满月期间,狂躁
病患者、癔病患者、梦游症患者发病的可能性会增大。
    田歌不知道该不该把责任推给满月。但无论如何,今晚她体内的情欲之河比往日更
加汹涌。她眼前一直晃荡着那具猎豹一样刚劲舒展的躯体:宽阔的肩头,修长强健的双
腿,微凹的腰弯,凸起的臀部……随着她的回味,心底会泛起一波波的震颤。她终于克
制了自己的欲望。
    今天是满月之夜。
    谢豹飞立在窗前,呆呆地仰望着。月色清冷而忧郁。45亿年前它就高悬于天际,照
着蛮荒的地球,照着地球上逐渐演化的生命,从20亿年前的浅海藻类,5。4亿年前的寒
武纪生物群,2亿年前不可一世的恐龙家族,直到哺乳动物。也许,哺乳动物与月亮有
更深的渊源。当哺乳动物从爬行动物兽弓目分化出来,于2。3亿年前第一次出现在地球
上时,它们是胆怯的耗子似的小动物,在恐龙的淫威下昼伏夜出。在长达亿年的岁月里,
盈亏不息的月亮是它们生活中的惟一刻度,是它们的心灵之源。直到6500万年前,恐龙
家族衰落,卑微的哺乳动物却延续下来,成了地球的新霸主,并演化出狮虎熊豹等强悍
的兽中之王。这就难怪所有哺乳动物(包括人类)的生命周期与月亮盈亏有着密切的关
系。
    早在少年时代他就知道这种联系。满月时,他的血液中会莫名其妙地涌动着狂暴之
潮。有时他能把它压下去,有时则会失控,进而演变成与伙伴的恶战,他用牙齿代替拳
头,体味着牙齿间的快感。
    这些行为在父母的严责下收敛了,潜藏起来,父母也逐渐忘掉了某种恐惧。但在成
年之后,他不无恐惧地发现,在他血液中滋生了另一个狂暴之源——性欲。而且,当性
欲高潮恰与满月之夜相合时,狂暴的野火常常烧毁一切樊篱。
    温哥华、香港、曼谷的狂暴之夜。
    那些可怜而讨厌的妓女。
    田歌是他心目中的爱神。他绝不会在她的躯体上放纵那个魔鬼……但7天来的耳鬓
厮磨浓缩着他的情欲,如今它已经变成咆哮奔腾的山洪。他已经无法控制它了。
    “不,我一定要控制它。”
    温哥华那晚是一个性感的、年轻的白人妓女。香港和曼谷是身材娇小、面目清秀的
黄种人妓女,拉斯维加斯则是个黑人女子,非常健壮,就像一匹纯种母马。他知道自己
的性能力超过所有的男人,在他狂暴的轮番攻击下,那些女子常常下体出血,而血腥味
儿又会导致他的彻底癫狂。那几晚的结局已不可回忆。他只能记得曾发泄过、咬过,他
也留下了应付的钱。
    但这些不能加在田歌身上。
    那时他的生活已经对父母封闭了,即使是常常伴他去各地参赛的教练也不清楚。他
最多知道鲍菲偶尔会出去放纵一晚。他对自己的得意弟子十分宠爱,因此有意无意地忽
略了弟子的异常。
    性欲之火逐渐高涨,烧沸了血液。血液猛烈地冲击着太阳穴,那个魔鬼醒了,正狞
笑着逼过来。他无法制服它。
    也许母亲的声音能帮助他驱走魔鬼?母亲的声音,那遥远的但清晰可辨的催眠曲……
他返回卧室,挂通了家里的电话。
    “妈妈,是我。”
    妈妈在屏幕上焦急地看着他,急切地说:“鲍菲,这些天来为什么不同家里联系?
你已经知道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魔鬼正在控制我的四肢、内脏和大脑。”
    “孩子,你爸爸的宣布是必不可免的,但他未免过于仓促。无论如何,他该事先同
你深谈一次呀。希望你能理解他。实际上他对基因嵌接术一直心怀惕但,他不想把这个
危险的魔鬼留在手中。他早就决定在本届奥运闭幕前向世人公布的,他不愿违犯自己的
承诺。”
    基因嵌接术?魔鬼?
    “孩子,快回来吧。纵然你体内嵌有猎豹的基因,你仍是妈身上掉下的血肉。爸妈
爱你胜过一切。如果你听到了什么言论,不要去理会它。好吗?”
    猎豹基因?
    “孩子,你为什么不说话?我知道你此刻的心绪一定很乱。田歌呢,她知道详情吗?
你爸爸告诉我,她是个极可爱极善良的女孩,她一定不会计较你的身世。她在你的身边
吗?我想同她谈一谈。”
    在近乎癫狂的思维里,他总算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猎豹基因!原来他身上嵌有
猎豹基因!许多人生之谜至此豁然明朗。他想起小时候就爱咬母亲的乳头,稍大时是伙
伴的肩头,再往后是妓女的喉咙。那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从齿间感到极度的快感。也
许那时他已幻化为一头猎豹,正在月光下大吃大嚼呢。他咯咯地笑道:
    “田歌已睡了,我不会打扰她的。再见。”
    田歌忽然透过窗户看见恋人的身影,他正倚在栏杆上,仰着脸呆呆地看着月亮。田
歌悄悄开门出去,从后边揽住他的腰部。这次谢豹飞没有热烈地拥抱她,他的身体显得
非常僵硬,定定地盯着满月,像是在竭力回忆一个前生之梦。他的嘴里有很浓的威士忌
的味道。田歌探头看看,发觉他的表情似乎在生气,也许是为了自己的拒绝?她温柔地
说:
    “天晚了,回去休息吧。”
    她调皮地把情人推回他的房间,与他再次吻别,回到自己的床上。半个小时后,刚
刚入睡的田歌被门锁的扭动声惊醒了,赤身裸体的谢豹飞披着月光走进她的房间,他的
雄性之旗挺然翘立。田歌面庞发烧,忙起身为他披上一件浴袍。谢豹飞顺势把她紧紧搂
在怀里,他的肌肉深处泛起不可抑止的震颤。在这一瞬间,田歌再次泛起那个念头:
“要不就放纵一次?……”但她仍克制住自己,柔声哄劝道:
    “鲍菲,你答应过的,请你成全我的愿望,好吗?”
    没有回答。田歌突然发觉恋人变了,他的目光十分狂热,没有理性。他抽出右手,
一把撕破田歌的睡衣,裸露出浑圆的肩头和一只乳房。田歌怒声喝道:
    “豹飞!……”她随即调整了情绪,勉强笑道,“豹飞,你是否喝醉了?我知道这
几天你一定很难受,你冷静一点儿,好吗?我们坐下来谈话,好吗?”
    谢豹飞仍一言不发,轻易地拎起田歌,大踏步地走过去,把田歌重重地摔到床上,
然后哧拉一声,把她的睡衣全部扯掉。田歌勃然大怒,抓起毛巾被掩住身体,愤怒地喊:
    “豹飞!……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娼妓?女奴?”
    谢豹飞又一把扯掉毛巾被,把田歌按在床上,绝望的田歌抽出右手,狠狠地给他一
耳光。这记耳光似乎更激起了谢的兽性,他贪婪地盯着月光下白皙诱人的胴体,喉咙里
淋淋喘息着,扑了上去。
    他很快制服了田歌的反抗。半个小时后,他才支起身体。身下的田歌早已停止了挣
扎,头颅无力地垂在一旁,长发散落在雪白的床单上,下体浸在血泊中,浓重的血腥味
扑鼻而来。谢豹飞并未因兽欲已经发泄而清醒,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在他意识深处
唤起一种模糊的欲望:他要咬住这个漂亮的脖子,体会牙齿间咀嚼的快感。
    全身的血液一阵又一阵凶猛地往上冲,在癫狂中他嗬嗬地笑着,低下头咬紧猎物的
颈项。
    田延豹租用的水上飞机溅落在田歌号附近的水面上。他发觉情况异常,一架警用直
升飞机落在这艘游艇上,警灯不停地闪烁着。警察的身影在艇上来回晃动。一艘快艇驶
过来,靠近他的水上飞机,一个长着黑胡子的希腊警察在船舷上大声问他是谁,来这儿
干什么。然后他用无线报话器同上司交谈了两句,探过身大声喊着:
    “请田先生上船吧!”
    田延豹交代飞机驾驶员停在此地等他,急忙跳到船上,他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更强
烈了。他急急地问:“先生,出了什么事?田歌还好吗?”
    这位警察一言不发,仔细地对他搜了身,带他来到游艇。在餐厅里,警官提奥多里
斯更加详细地询问了他的情况,尤其是追问他为什么“恰在这时”赶到凶杀现场。田延
豹的眼前变黑了,声音暗哑地连声问:“是谁被害了?是谁?”
    提奥多里斯遗憾地说:“是田小姐被害,凶手已经拘留。是船上的女仆发现的。可
惜我们来晚了,你妹妹是一个多可爱的姑娘啊。”
    提奥多里斯警官带他走进那间豪华的卧室,蜡烛形的镀金吊灯放射着柔和的金辉,
照着那张极为宽敞、洁白松软的卧床。那本该是白雪公主才配使用的婚床,现在,田歌
却躺在白色的殓单下面。田延豹手指抖颤着揭开殓单,田歌的头无力地歪着,黑亮的长
发散落一旁。她眉头紧皱着,惨白的脸上凝结着痛苦和迷惘。也许她至死不能相信命运
之神对她如此残酷,不相信她挚爱的恋人会这样残忍。
    再往下是赤裸的肩头和乳胸。田延豹放下殓单,声音嘶哑地说:
    “让我为她穿上衣服吧,她不能这样离开人世。”
    警官同情地看看他,考虑到已不需要保留现场,便点头应允。他退出房间,让希腊
女仆过来帮忙。女仆从浴室端来热水和浴巾,眼神颤栗着,不敢正视死者。田延豹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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