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爷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在苦恼父皇下的禁足令!”微一沉吟,说道:“好!父皇就带你出去透透气!”
江萱心头一喜,顿觉得心中的郁闷消解了不少,抬头看向大皇爷,满面的欢喜,说道:“谢皇上!皇上,你要带萱儿去哪里?”
大皇爷笑道:“这两日朝中政务不紧,父皇就打算巡视一下荆洲辖区的民情,第一站嘛,就去江陵。”
江萱拍手欢呼,说道:“好啊,去江陵,咦,那不正可以去敲诈一下黎言!哈哈”
黎言缓步走在集市之中,沿途随口回应集市商贩的招呼,神思恍惚,很有些心不在焉。斜刺里有人递了碗水过来,那水微呈蜜色,碗口还冒着些微冷气。黎言一怔,抬眼看去,却见是茶水铺的邹大嫂。只听那邹大嫂说道:“黎大人,大热天的,还出来巡市来。偌,喝碗自家做的蜜水吧,是用刚从井里汲上的凉水兑的,清凉得很。最是解渴消暑!”
黎言忙接过那碗,大大喝了一口,微微点头,赞道:“好水,真是清甜。”
邹大嫂听得此言,面上更是高兴,说道:“黎大人喜欢喝就好!”又招呼跟随在黎言身后的差役,说道:“各位官爷都渴了吧,就进来喝点茶水!”豪爽道:“老规矩,打五折!只收本钱。”
见自己那帮手下舔着嘴唇眼光都直往店里瞟,黎言笑道:“既然邹嫂这么大方,大伙就不用客气了。这就进店里休息一会罢!”
那几名差役立时面露喜色,笑嘻嘻向那邹大嫂道谢,众人嘻嘻哈哈的进到店中点了茶水喝茶小憩。
黎言也端了那碗走进店中,见自己那几名手下围坐了一桌闲聊,他心中有些心事,不想去凑那些家伙的兴,转眼店堂,见不小的店堂中已坐了好几桌人,就随意找个清净的桌位独自一人坐了。
对前来招呼零吃的邹大嫂说道:“邹嫂,近来生日不错嘛,这还没到正午,就有这么多客人了!”
邹大嫂瞄了一眼坐在店堂里处的那几桌客人,说道:“是啊,现下日头毒,行商赶早路累了,就爱在我这茶水铺歇脚!”
黎言随意看了那几桌一眼,见那些桌位之人皆头戴了青纱斗笠,围坐在一张靠窗的小桌位附近。那小桌位坐了一男一女两人。那男的一身锭蓝轻衫,衣料质地虽然名贵,却是普通员外装扮。那女的却是少女装扮,穿了一身鹅黄轻衫。两人也都头戴白纱斗笠。
黎言随意一瞄,知道这几桌人多半是那两人的随从之流,只当是哪家官宦富贵之家路过此地,也没在意。只几大口喝完碗中的蜜水,拂袖轻抹了嘴边的水渍,说道:“邹嫂,今日这蜜水喝来有些特别呢,不象是我们平日喝惯的味。”
邹大嫂面上顿时有些得意,说道“黎大人果然厉害,这也能被你喝出来。不错,这蜜糖是我闺女托人从蜀原带来的,自然不是平日能喝到的。黎大人,你也知道,这蜀原的蜜糖是天下最好的,每年还要贡到宫里去呢!听说宫里的那些娘娘最爱喝蜀原的蜜糖水,说是喝了皮肤细嫩光滑,身上还隐隐有蜜香,由此才更得皇爷们宠爱!”
那少女正低头喝茶,一听此言,顿时不由扑哧一声,差点笑出声来,手中的茶水也差点溢了出来!那少女赶紧捂了嘴,漆黑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见黎言仍自顾跟那大嫂说话,也没他人注意,这才放下心来,又故做稳重的慢慢举盅喝茶,眼光却悄悄瞄了自己上手坐的父亲一眼,心中暗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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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言笑道:“原来如此!哦,你女儿女婿已经在蜀原安顿好了么,这么快就有蜜糖送来!”
邹大嫂乐呵呵道:“是啊,他们托人带了书信,说是现今他们与其他数十户别处移来的人家新围了一个村子,又向当地人家学了这制蜜糖的手艺,这带来的蜜糖就是他们自己做的……我闺女还说,现下已开好了荒地,娃儿们也在临近村子上了学堂……现在过的安稳得很!”叹了口气,面上满是欣慰,说道:“听得他们境况不错,我总算是放下这心头大石。唉,这好端端的被逼得背井离乡,叫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怎么不揪心,好在娃儿们也没受多大的罪,这心头才算是安稳了些。”见黎言若有所思,又忙道:“大人,你别见怪!我们这些民妇不懂那些个大道理,我这话不是怪朝廷修这大渠,实是我念叨着,”说到这里眼圈还是红了,取出布巾擦了一下眼角,有些伤感道:““念叨着以后要见我闺女就不那么容易了,毕竟这隔山远水的。”
黎言忙安慰,说道:“邹嫂,你别难过。这俗话说得好,树挪死,人挪活。这人哪,在一个地呆久了换换住处也是好事。这不,你闺女不是对现下的境况挺满意的么,你老也别这么伤感了。”心念一转,说道:“唔,邹嫂,这样吧,你不是挂念你闺女么。那就干脆让她回来探你,既然他们已经安顿好了,这又不是农忙时节,想来还是能抽出空闲的。不如就叫她回乡省亲吧!唔,这往来的路费就由衙门出了!”
那邹嫂听得一怔,只以为自己听错了,满眼疑惑看着黎言。
只听黎言说道:“不只你闺女,另外同在蜀原近乡的我江陵郡移民我也打算请几个回来,听说他们的境况也是不错,生活也算安稳。”见那邹嫂满面不信,又说道:“是这样,下期的移民也有一大批要迁往蜀原,却是那地头实在太远,迁移百姓不熟悉地界民情,怕迁过去后衣食不保,很有顾虑。今日听你这么一说,我就盘算让那些先迁过去的乡亲回来给大伙介绍下情况,让百姓们心头有个底,没那么多疑虑。毕竟光听官府说辞是片面之言,有几名安顿好了的乡亲现身说法却是要可信得多。”
邹大嫂这才明白过来,立时满面欣喜,喜道:“哎哟,那可真是多谢大人了!大人你真不愧是我们江陵的青天大老爷,这么为我们这些百姓着想。”欢天喜地又抓了几碟小吃茶果出来,说道,“大人,这是民妇请你的。千万不要客气!……”唠唠叨叨说了许多感激的话。
小桌位所坐的那名员外装扮的蓝衣人听得微微点头,难怪听说其他各洲府都有百姓不愿搬迁闹事的情况,这江陵郡却是并无所闻,调配掌控得很好,看来这黎言确实有几分理政之才。
闲扯了几句,见黎言又是坐了桌边看向窗外,神情悠远,眼中满是忧色。市井妇人对别人家的闲事最有兴趣,见黎言如此神情,即便他是父母官大人,邹大嫂也不免想打听原由,说道:“大人,我看你近些日子来都是很烦恼的样子。可是家中有什么烦心事,”凑近黎言小声说道:“大人是在为哪家的小姐烦恼么!”
黎言微微一怔,随即强笑道:“这话从何说起!恩,我是在…在头疼衙门的事务!唉,最近迁移事务太重,不免忧心了些!”
话语刚落,就听得店门口有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小舅舅,我到处找你不着,原来是躲在这里偷闲!”众人眼前一亮,一名容颜秀美的红衣少女走进店来。
黎言有些诧异,说道:“你怎么回来了!”面上有丝笑意,说道:“恩,这么快就回来了,定然是没见到你想见的人罢!”原来这红衣少女就是段梦绫。
段梦绫与衙门众人打过招呼,才来到黎言这桌坐下,轻叹口气,说道:“他还没回来!听说是去了九道府。”喝了一口茶水,又说道:“不过呢,我却是得了另一人的消息,所以这才赶紧回来报信,免得啊!”瞟了黎言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免得有人牵肠挂肚,整日的食不安寝不寐。”
黎言一听,面上立时大为紧张,一把抓了段梦绫的手臂,焦急道:“有她的消息了!如何?她没被重处罢!”
段梦绫秀眉紧蹙,轻声叫道:“小舅舅,你抓痛我了!”扫了他一眼,很不以为然,说道:“你也太紧张了吧!”
黎言不理会段梦绫的抱怨,只是问:“快说,到底如何了?”
段梦绫暗暗摇头,说道:“听说她在青苑大牢……”话未说完,只听得黎言啊的一声惊呼,满面焦急,说道:“她被下到青苑大牢了!天啊!那一定是要被处重刑了!”紧张的握茶杯的手隐隐发抖,焦急道:“不会再被极刑处死罢!”跌足道:“早知道那日我拼了性命也把她救出来了,即便救不出来,也最多是死在一处!还得个痛快!”说到此处,已是满面的悔恨,只觉得心急如焚!
段梦绫叹口气,“小舅舅,你这是关心则乱。完全没了方寸!她既然已经被免死金牌保了,当然不会再被处死,最多是吃点苦头罢了!恩,你别担心,是好消息!”
黎言一怔,“好消息!”
段梦绫点点头,“她不是被下到青苑大牢,据说是获准到青苑大牢走动,结果居然解救了一个什么流落在民间的公主。这几日,荆洲城里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事,可真是件奇事!”
黎言听得大奇,“什么?解救了公主?”
段梦绫把在荆洲听到的那些真假不明的传言说了一遍,又说道:“这传言里的人应该就是她不假了,既然她立了这样的功劳,相信也不会再受到惩处,你就不要担心了!”
黎言听完,这才面上忧色稍减。微微点头,把手中的茶一口饮尽,紧张的心情才总算平复下来。又叹口气,神情黯然,眼中的忧色犹重,说道:“唉,可惜现在衙门事务繁重,我不能前去荆洲。也不知道这些消息是不是真确!实在让人担心得很!”
见黎言如此忧心忡忡的神情,段梦绫也是暗暗叹息,无言喝了几口茶,又说道:“小舅舅,其实……”迟疑片刻,转眼见那帮衙门的差役只顾自行聊天,也没其余人留意自己两人。又才低声说道:“其实你有没想过,她家的主人再疼爱她,她也毕竟是官奴。按照朝廷律令你也是不能娶她的。难道你只是想收了她做……”话语有些迟疑,小心看了黎言一言。
黎言一怔,不由皱了眉头,说道:“我没想过那些,我这官本来也不是自己想当的,如真有什么妨碍,大不了我辞官不做就是。”
段梦绫也眉头微蹙,说道:“那你怎么向我娘交代呢!你当真想被逐出宗族么!”
黎言轻叹口气,“老姐如是真发这么大的火我也是没法,只能过几年等她怒气稍平,我再回去请罪了。”
显见黎言对此事很是认真,并无半分游戏之意。段梦绫怔然片刻,也叹了气,说道:“小舅舅,你这也终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倘若她主人家不肯将她许给你,你也是无法。你也知道,无论生死嫁娶,官奴都是没法选择的,完全由官府和发配的主人家决定。”
黎言微微一笑,说道:“如是那样,我就带了她远走高飞,无论是远赴塞外还是流浪江湖,都是自由自在,倒也快活!”
话语刚落,只听得砰的一声轻响,那小桌坐的员外装扮的蓝衫人将手中的茶往桌上一放,重重的哼了一声,那声音明显带了几分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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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听得这番话语,那窗边小桌坐的黄衣少女一颗心砰砰直跳,羞得脸上直发烧,心中气恼不已却也很是感动。却见父亲显然是听得有些动怒了,那少女顿时有些心虚,在桌下轻轻拉了一下父亲的衣袖,低低叫道:“爹爹!”
听得居然有人如此肆无忌惮的声称要拐走自己的宝贝女儿,大皇爷怒气难抑,差点就要当场发作,却被江萱一声爹爹阻止。大皇爷又轻哼了一声,目光森严的扫了那不知死活的家伙一眼,站起身来,携了江萱就要出店。
却听一阵急促脚步声响,一名衙役快步进店,向黎言禀道:“大人,孙阁老府上的命案凶嫌已经押解到堂,请大人回衙门开堂审理。”
黎言一听,随即起身,喝令自己一干手下付帐出店,向郡府衙门而去。
大皇爷沉吟片刻,也携了江萱向衙门走去。一路之上却见不少百姓也得了消息,口中议论纷纷,直向衙门涌去看热闹。到得江陵郡衙门大堂,只见堂外已是围满了旁观的百姓,大皇爷一行混在百姓当中,听周围百姓口舌纷杂的谈论,已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这江陵郡当地的一显赫门第,孙阁老府,前日里发生了一件命案。死者叫刘宏,是府上的西席,前日夜里被人杀死在书房中,衙役根据现场留下的物证和府中仆役指证,认为是府上一名叫梅燕的官奴犯案潜逃,即发签抓捕。这孙阁老原是朝中重臣,现今犹为朝中官员所敬重,更是这江陵郡举足轻重的人物,黎言即便是江陵郡守,平日里也是对这孙阁老礼敬有加,不敢怠慢的。这样的人家出了命案,众人自然不敢马虎,差役们办案很是迅速,只一日就将正欲潜逃到外地的那名官奴和其同犯抓获,今日押解到堂。
一阵杀威棒击地声响,议论纷纷的旁观百姓立即静了下来,衙役们的威武声中,黎言身着官服,踱着方步,面色威严,威风凛凛的来到大堂。
江萱却是看得有些奇怪,黎言明明是从六品,怎么如今穿的却是七品的官服,他是郡守,至少也该是从六品啊,这家伙搞什么鬼,在公堂上也敢乱穿品服。
只听差头将办案经过详细江了一番,说道:“大人,据现场勘探推断,凶犯应是名女子。而当时死者手中紧抓了一枚团扇,据府中仆役推测,这团扇应是府中一名女官奴之物,因此属下带人查验那官奴的房间,果然发现凶器被胡乱丢弃在床下,而那官奴却不见踪迹,疑为畏罪潜逃。这才下禀告大人,发签捉拿,昨日在渡口将凶嫌和同犯擒获……”说完呈上证物,却是一枚带血的团扇和一把血迹斑斑的匕首。
那名叫梅燕的官奴头发散乱,容颜憔悴,满面的惊惶害怕,跪伏在地上隐隐发抖。听得黎言讯问,话未开口,眼泪已是先掉落在地,哭道:“大人,奴婢冤枉啊!奴婢,奴婢知道身为官奴弃主潜逃是重罪。可奴婢真的没有杀刘先生啊。奴婢是当夜从府中逃走的,但奴婢根本不知道有这样的事。奴婢没有杀人啊,求大人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