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斯兰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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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尔斯兰战记-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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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应当知道我是谁了吧?”

  “席尔梅斯王子?不可能,不可能!王子十六年前不是葬身火窟之中?不可能还活着……”

  沙姆声音中断。席尔梅斯面对沙姆,取下银色面具,露出左半部白皙秀丽的脸,右半部却是烧焦、惨不忍睹的模样。万骑长的视线,集中于席尔梅斯的左半脸,想找出一些先王欧斯洛耶斯五世的面貌。

  “那么,王子您还活着?”

  沙姆低声呻吟。帕尔斯最强硬的勇者之一的他,颤抖着负伤的身体。在此之前,他总认为银假面这名男子,也只是鲁西达尼亚的爪牙。

  “不过,证据在哪里?”

  “证据?这张烧焦的脸,及对安德拉寇拉斯的憎恨之外,还要有什么证据?”

  席尔梅斯的声音并不大,却如雷鸣般震撼了整个室内的空气。沙姆的最后挣扎终被打破,顿时,两肩并垂,低头不语。

  些许,抬上头来已不见银假面踪影。沙姆看看紧闭的门,呆若木鸡。

  “沙姆,今后你该跟随谁呢?”

  叶克巴达那城门,一队骑兵长驱直入。

  若是鲁西达尼亚军,用不着如此紧张才是。然而,马尔亚姆制的甲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身披绢之国的丝绢斗蓬,驱马前进者极其明显的,又是帕尔斯人。

  鲁西达尼亚士兵大嚷,所来何人,并持枪荷剑,欲截断骑兵队的去路。

  骑兵队最前头的年轻骑士,强劲手腕一转,丢给士兵一枚薄铜板。慌忙接住铜板的士兵,确认此为吉斯卡尔亲王所发的通行证时,只见骑兵队奔驰于石砖道上,继续前进着。

  他们抵达之处,并非吉斯卡尔本营。

  刚从沙姆居处回来的席尔梅斯,对于集结于自家门前的骑兵队视若无睹,表情木然。下马的青年,毕恭毕敬地向前俯首跪拜。

  “殿下,我叫查迪,初次向您请安。家父是帕尔斯万骑长卡兰。此次,代替亡父,愿追随您左右,特别从领地赶来,为您效力。”

  席尔梅斯在面具下,瞠目而视。

  “是吗?你是卡兰之子?”

  青年年约十九岁,或初过二十岁。虽无遗传其父的厚重外表,却有一股虎虎雄威之风。或者,从刚强一面看来,可能比起他的亡父有过之而无不及,精力旺盛,气势逼人。

  席尔梅斯想起自己对自己的承诺,对于卡兰的遗眷负有照顾的责任。席尔梅斯示意要面前下跪的青年站起来,并招呼他入内。又让三十骑左右的部下到广场休息。席尔梅斯盘坐于地毯上,并要年轻客人也盘坐一旁。

  “我以放逐帕尔斯篡位者安德拉寇拉斯,扫除鲁西达尼亚蛮军,并恢复正统王位为目标。等到亲国建立之后,本打算任命你父亲为大将军,指挥帕尔斯全军。可惜他不幸阵亡,如今,你正好可以代替此职位。”

  面对眼前的席尔梅斯,这名叫查迪的年轻人感激不已。更加深信席尔梅斯才是正统国王。

  “不胜感激,家父在天之灵必定亦欣喜万分。为了回报殿下的厚望及为父报仇,必在冬未溶雪之前,将亚尔斯兰、达龙、那尔撒斯三名叛贼首级,并列于殿下跟前!”

  “很好!”

  席尔梅斯在银假面下开怀大笑。然而,卡兰之子,若是如其父般身经百战,必定察觉出席尔梅斯笑声中带着些许嘲讽。席尔梅斯深知达龙非泛泛之辈。达龙既是大将军巴夫利斯之侄,亦是第一个能与席尔梅斯比剑较劲、势均力敌的对手。

  但对于与达龙同行的那尔撒斯,席尔梅斯则一无所知。

  “方才你所说的那尔撒斯,到底是何等人物?”

  就这样,席尔梅斯开始对那尔撒斯此人,有了初步了解。约在十日之前,他与达龙一起行动,自称“宫廷画家”的人的身份,他这才明白。

  “是吗?他仅凭一张嘴,便逐退了三国军队?”

  透过银假面传来的声音,咕咕噜噜,模糊不清。

  “真不公平。”

  席尔梅斯心想。

  令人憎恶的安德拉寇拉斯之子,年方十四岁,尚未成年的亚尔斯兰,得天独厚,手边即拥有各诸侯王者竞相欲网罗于自己旗下的人才,如达龙、那尔撒斯等。反观自己,理应是帕尔斯正统国王的席尔梅斯,却仅有一位比自己经验还不足的年轻部下。

  席尔梅斯很想将沙姆收为部下。如果他肯尽忠于席尔梅斯,则以其勇武及思虑,必能成为席尔梅斯的心腹。不过目前仍只有年纪尚轻的查迪是他唯一的部下。

  “我曾经命令你逝去的父亲,去调查篡位者之子的下落。不过卡兰在一阵忙碌之后,终是未能找出这小子,且还死于非命。你可知道那狡猾的亚尔斯兰,目前藏匿于何处?”

  “很高兴能向席尔梅斯殿下报告这件事。”

  查迪眼睛一亮。

  “亚尔斯兰一帮人,听说向南方逃去。”

  接着,查迪一五一十,详细说明亚尔斯兰等人的行踪。

  席尔梅斯像似在确认记忆般,口中嘟嘟哝哝念着:

  “确实,在那山地,有一诸侯荷迪尔,建有城池。那城主投效亚尔斯兰了?”

  “事实恰好相反。他好像死在亚尔斯兰一伙人手里。”

  “为何演变为此结果?”

  “详情尚未得知,据说是荷迪尔打算自己独自成为亚尔斯兰后台支柱,欲加害达龙及那尔撒斯等人,反遭回击……”

  席尔梅斯点头,冷笑声使得银假面微微震动。

  “这想法真天真,不知自己斤两、野心勃勃的男子,真是死得其所。”

  “殿下说得是。家父对荷迪尔的风评亦不好。对了,殿下……”

  “不要称殿下。”

  “是,是,那么,该怎么称呼殿下您才好?”

  “就称我银假面卿。虽不好听,但没有比这个更恰当的称呼方式。”

  话题又改变。于王都地下活动,杀害鲁西达尼亚军的妖怪传闻,亦传到查迪耳中。军方虽发布箝制言论令,但毫无作用。

  “真是骇人听闻,此即‘魔道’之类的人干的?”

  “听说魔道中,有所谓的‘地行术’,也许是吧!”

  席尔梅斯漫不经心答道。随即,查迪胆颤心惊地查看地毯及四周的地板。

  “放心,不会加害我们的。”

  是谁所为,席尔梅斯早已知晓。潜藏在鲁西达尼亚军不知道的地下密室中,暗中行动,身着暗灰色外衣的老人,正是他的杰作。

  “那魔道士到底为何蠢动?地上并无他可栖身之所。”

  席尔梅斯轻声说着。轻蔑嘲讽中,带着少许的迷惑及不安。然而,查迪察觉不出。

  (四)

  回到自己房间,席尔梅斯取下银假面,迳自盥洗脸部。

  虽居处密室,但不带面具的脸,接触到外面空气,也足以感心情舒畅。席尔梅斯慢慢地、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墙上挂着一面可照及上半身的镜子。席尔梅斯立于前,为负伤的右半脸上药。突然他的视线转发移,房门开敞,出现端水而来的少女,两人眼光在镜中交会。

  少女惊慌尖叫。水盆铿锵落地,水果酒壶、酒杯及装无花果的果盘,一并洒落地上。

  席尔梅斯反射性动作,立即以左腕遮住脸部。此为他悲剧性的习惯动作。自十六年前,从熊熊火窟及烟雾中逃脱出来之后,虽保住性命,脸的大半却沦为火神的贡祭品。

  片刻席尔梅斯眼神为之一变,他放下手腕,慢慢地走向侍女身旁。 “真的那么难看?”

  席尔梅斯故作平静状。

  “怎么了?果真那么可怕?”

  除了对对方生气,也是对自己的嘲弄,因而语气带些苛刻。

  惊慌失惜的侍女,片晌才省悟过来,开始弯腰收拾水盆及果盘。

  “啊!主人,真对不起。我马上收拾,请您饶恕。”

  “我马上就会出动,稍后再来收拾。”

  “是,是,遵命。”

  侍女行过礼,快步地走了出去。席尔梅斯心想,她必是想忙逃离此地。

  席尔梅斯无言地目送侍女离去的身影。被火烧焦的右半脸,早已无法表现出自己的喜怒哀乐。不过,白皙清秀的左半边脸,却反映出起伏的情绪。也许在侍女尖叫时,就想一刀斩杀她,但已失去时机。也不知为何自己并没有去追杀侍女的想法。

  他再次回头,举起拳头,面对镜中的自己,“砰”一声,镜面破碎成蛛网状,随即他的影子消失不见。

  “安德拉寇拉斯,你这篡位的老贼。”

  对于幽禁在地牢底下的叔父,他心中充满了更深的憎恨。

  十六年前,他是欧斯洛耶斯五世宠爱的王子,某个初夏日,在以栅栏围住的的宽广猎苑中,生平第一次射中熊及狮各一头,满怀喜悦快步跑去向父王报告。卧病在床的父王,以微弱却和蔼的口吻,赞许他的武勇。就在那一夜,父王驾崩--。安德拉寇拉斯篡夺王位并立其子为太子,窃夺原本不属于他的王权。这岂能容许?即使天神容许,我亦不容。

  席尔梅斯呢喃着,心中想到了新的报复方法。

  假若逮到了亚尔斯兰,也不能立刻让他死。在他赴黄泉之前,先烧毁他大半颜面。十六年前,席尔梅斯所尝到的恐怖及痛苦必须让安德拉寇拉斯之子经验一番。之后,再杀他不迟。或者父子两人并列上断头台,或者让两人比剑刺死对方,或者……

  席尔梅斯再戴上银假面,锁上金属损,全副武装,步出房门。

  查迪在外等候,见到席尔梅斯,毕恭毕敬地行了礼,而后大叫一声:

  “走,一起去猎捕亚尔斯兰那批狐群狗党!”

  席尔梅斯不搭腔,银假面微微发亮,步向坐骑处。

  “……席尔梅斯已为捉拿安德拉寇拉斯之子出城。”

  地下密室传来报告声。着暗灰色外衣的老人颔首示意。

  “我教友亚尔常格现今在王都外,又为造成流血事件而出城,等到杀了十名村人之后,再回头向尊师报告。”

  “就随他去做吧!”

  “另外,波坦那老狐狸,杀人无数,还要让他继续活在这世上吗?尊师。”

  “让他活着吧!因为他会在我们未下手的地方,让一些无罪的人流血。”

  老人大笑。手中紧握着圣堂骑士团的波坦,这狂教徒今后将会如何猖狂,倒是令人期待。

  “总有一天,那男子会被他所用过的最残酷之刑宰掉。能够为神殉教,再怎么痉,也都能心悦诚服吧!”

  ……之后,他要弟子退去,独自留下他一人。魔道士取下遮及睫毛处的斗蓬,抬起头来。在昏暗灯光下,面对小镜子中的自己。

  “嗯,体力渐渐开始恢复,还差一点点。”

  透过镜面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这已不是一张老人的脸,而是约四十岁或五十岁,敏锐、精力旺盛男子的脸。 
 


第三章 培沙华尔途中
 
  (一)

  大群夜啼鸟,高高扬起如水晶笛子般的叫声,一轰从月下飞过。

  明月当空的山道中,六骑旅人,以与日间同样的速度前进。正是亚尔斯兰一行人。

  “哈迪德!哈迪德!”

  声音很低,但却尖锐,从女神官法兰吉丝俏丽的唇边溜了出来。

  精灵们在夜气中大声鼓噪着。普通人眼睛无法看见,耳朵亦无法听见她们的声音,但对修练多年的法兰吉丝而言,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因此,想让她们安静,可以念些咒文,但让奇夫这种不信邪的人念,并不会有任何效果。得由法兰吉丝念来,才有意义。

  “精灵们心情不佳。她们也不回应水晶笛声。想必是中心渴求噬血的人就在附近,此种险恶的灵波,使得精灵们焦躁不安。”

  美丽的女神官向王子解释。

  距培沙华尔城尚有六十法尔桑(约三百公里)。自卡歇城讨平荷迪尔以来连赶二天三夜,才到此地。途中,亦遭遇过追击,也曾与已故的荷迪尔部下交战过。但这些对此豪气壮阔的一行人而言,并不构成威胁。为了尽量避开敌人而大绕远路,长途骑马跋渺,两位少年已显得疲乏。但是,为了不让大人操心,他们还是硬打起精神来。

  听了法兰吉丝一番话之后,耶拉姆向那尔撒斯报告过,便迳自驱马四处探询侦察。

  不多时,耶拉姆返回,证明精灵们喧嚣不安确实有其缘由。后头果真有人追赶过来。

  “为数不少,而且……”

  “而且?”

  “银假面也在队伍里头。”

  达龙、那尔撒斯、奇夫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对这个名字总有不祥之感,此乃经验得来。

  “快赶路吧!”

  达龙一说,一行人全赞同。但跑了不及一法尔桑(约五公里)之远,精灵们的聒噪声,已让法兰吉丝受不了。她回过头来探个究竟。只见背后数百枝火把,涌近过来,夜深人静,达达的马蹄声如远雷般,自两旁传来,分外刺耳。

  “停!”

  那尔撒斯随即下令。追兵故意点燃火把,把自己所在位置明显暴露出来,其中必有缘由。那尔撒斯心想,必然是对方想把亚尔斯兰等人赶进没有火把的方位一网打尽。因此,山道前方必有埋伏。

  那尔撒斯回已所在位置的地形,再前进三阿马距(约七百五十公尺),到了一条三岔路。此时,所有前进的山道部传来骑兵及刀剑的杀气。那尔撒斯旋即下了决定。

  “大家在培沙华尔会合吧!”

  就这样,六人分为三组,朝东、南、北三方向各自前进,并约定在培沙华尔相会。

  达龙发现左边与自己并肩驱马前行的是法兰吉丝时,心时有些许失望。当然,并不是他想回避她,而是达龙希望不要离开亚尔斯兰身旁。也许法兰吉丝有同他一样的想法。

  结果,达龙与法兰吉丝遭遇到层层的包围网。发生最大灾难--当然是对包围他们的士兵而言。

  最先出来阻挡达龙的骑兵,在一记刀光之后,脑袋开花,从马上摔落下来。接着另一骑兵,被剑砍下的刹那间永远失去了右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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