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大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孙子大传- 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帛女理也不理,推开柴门,进了院子。    
    那只黑犬忽然吠叫起来,挡住了伍子胥的去路。


第一部第三章(2)

    随从在一旁叫道:“那女子听了,休要怠慢,这位是天下闻名的伍子胥伍大人!”    
    从后面看去,帛女似乎淡淡一笑,随手将一莲蓬丢下。    
    帛女进了房门。    
    伍子胥拾了莲蓬,在手中拈动。    
    “这又有意思了。”    
    伯:“好了好了,要下雨了,走吧走吧。”    
    伍子胥冷冷地说:“请伯大夫先回吧。”    
    看样子,伍子胥已经对伯发怒了。    
    伯只好忍着。    
    伍子胥思忖着,又拈转莲蓬:“莲蓬,莲子!莲子——子在里面,就是说,孙先生没有远游。”    
    伯说:“恐怕莲子还是青的,时机不到,恐怕莲子芯儿也是苦的……”    
    “苦可以清心泻火!”    
    伍子胥立即想去推柴门。    
    不料那只黑犬忽然两眼如电,立起前爪,狂叫起来。    
    随从摩拳擦掌说:“待我把这只狗收拾了,正好回去煮一鼎锅狗肉。”    
    “放肆!”    
    伍子胥大吼。    
    随从喏喏,低了头不敢抬起来。    
    伍子胥坐在了地上。    
    伯也只好席地而坐,毫无办法。    
    一阵卷地风来,黑云翻墨,白雨跳珠。天边有闷雷在滚动,有电闪在疾走。雨来得很猛,雨打荷塘铮铮如金石之声。密雨斜侵篱笆墙,横扫田畴,田里冒着白烟。才只一会儿,伍子胥三人无遮无挡,全被浇得透湿,雨水顺着头流入脖子里,衣裳贴在身上,很不好受。伍子胥向菜田望去,灌园的仆人早已回到房里去避雨了,回头看看,帛女正在窗子前边观雨,忽地关了窗子,声音弄得很响。    
    连那只黑犬也逃之夭夭了。    
    伯咕哝了一句:“自做自受。”不知是责备自己呢,还是怨恨执拗的伍子胥。    
    伍子胥坐着纹丝不动。    
    好在是阵雨。    
    雨飘到了罗浮山的西麓去了。    
    罗浮山在雨云之中,飘飘逸逸,若幻若真,若有若无。伍子胥三人经了一阵雨,肚子里已是肌肠辘辘。    
    斜阳如血。    
    阳光从云缝中挥动着剑,这才是东边斜阳西边落雨,说是无晴却又有晴呢。    
    田狄从房中出来了:    
    “实在怠慢了你们三位,我们夫人说了,先生在长兴镇上沽酒,想是与要离谈得融洽,一个时辰回不来,请你们三位到镇上打听到要离,即可见到先生。噢对了,先生还留下话说,如若伍子胥伍大人来访,请伍大人瞧瞧我家房门,把门打开一条缝儿,先生想和伍大人说的话,就是这个,伍大人一看便知的。”    
    门缝儿?    
    伍子胥和伯这回可弄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面面相觑。    
    


第一部第四章(1)

    午后落雨的时候,孙武信步走进了要离造酒的小作坊,扑面是醉人的酒香和蒸腾的白雾。十几位大汉赤条条正在发酵的粮食上踏,像踩着云彩。一个个汉子锋棱突起的肌腱,闪烁着油光,嘴里呼嘿地叫啸。孙武饶有兴致地看这力的舞蹈,觉得陶然。一时,竟也挽起裤管,和那些汉子们一起去踏,踏得出了一身的透汗,痛快淋漓。    
    要离跑过来,叫道:“哎呀孙先生,你怎么……快,朝中有人来访你。”    
    “是伍子胥来了么?”    
    门外的伍子胥应声而入。    
    两人互相见了礼。伍子胥说:“长卿先生,莫非你能神机妙算么?真是奇怪得很哪,你如何得知是子胥前来拜会你呢?”    
    “我哪里会什么神机妙算?孙武不过一山野村夫而已。谁不知道伍子胥要把天下之士一网打尽,不是你又会是谁呢?谁又会有这番踏破铁鞋的执拗?再说,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了头,你这白头发乃是天下闻名,这就更没错了。孙武候你多时了。”    
    伍子胥哈哈大笑,笑得消尽了一路的疲劳,忙又引见大夫伯。孙武就请二人在旁边的酒窖里席地而坐,侃侃而谈。要离和他的老婆刹女送了酒来,伍子胥举着盛满酒的角,目光从角的边沿上滑过去,看这孙武:一身布衣带着汗气和酒香,青白的一张方脸,五官突出,带着许多的书卷气,全然不把叱咤风云露在外头。那脸越喝酒是越显得白,不知酒消化到了何处。高大魁伟的身躯,坐在那里项背溜直,静静地望着他和伯,平和地听,平和地说,平和之中显得愈发深不可测,不知胸中藏着怎样的韬晦。这人又是如此自然,飘逸,混迹酒工之间,出汗便出汗,斟了酒,举角就一饮而尽,全不做作。    
    要离的妻子刹说:“实在得请诸位恕罪,乡野小小的酒坊,哪敢想到有伍大夫你们来呀,下酒连个猪蹄也没有。”    
    要离说:“这有何难?难得吴国名流在小人的酒坊一会,你们若不嫌弃,待我割了身上的肉,给你们下酒!”说毕,便要去捉刀。    
    三人忙叫使不得。    
    伍子胥望望瘦小干瘪的要离,朗朗笑道:“如若割身上的肉下酒,我的肉比你的还要多些。”    
    孙武说:“人肉我是不吃的。要离,快些到市上弄些酒菜来。”    
    要离遵命而去,一溜烟跑掉了。    
    伍子胥道:“今日拜会孙先生,适逢先生不在家,尊夫人给我们出了些谜来猜。扔了一枝莲蓬,莲子却不熟,未知何意?”    
    孙武说:“家妇竟然斗胆在二位大夫面前做些小儿之戏——莲蓬是说‘子在里面’,我孙武并未远行,莲子未熟,意思是时机还不到。”    
    伯:“还算让我们懵对了。可是后来把门开了一条缝儿,实在费猜详,还得就教于先生。”    
    孙武微微一笑:“二位奉大王之托,网罗天下贤士,可是为了求得复兴吴国之策?”    
    伍子胥:“当然。”    
    孙武说:“孙武闭塞,却也耳闻目睹,吴王阖闾立而为王以来,坐的地方不铺两重席子,行的舟车不加雕饰,住的宫室不求华丽美观,吃的食物不求味美,戒奢求俭,雄才大略。又知伍大夫为图吴国霸业,修城郭,设守备,练士卒,广积蓄,这已是振兴气象,兴国之大策了,孙武不过献一小计,以解大王燃眉之急,心腹之患。”    
    伍子胥说:“孙先生请快讲,何为大王心腹之患?”    
    “专诸已将王僚杀死,王僚的儿子庆忌率领军队逃到楚国,被封为爵士,庆忌勇冠三军,迟早要归报杀父之仇,岂非大王心腹之患?为此,孙武才献此小计,这不过是个字谜而已。”    
    孙武起身将酒窖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你们看——”    
    夕阳最后的光线闯了进来。    
    说是字谜,伍子胥和伯恍然大悟。    
    伍子胥蘸着酒在手心写了一个“间”字。    
    伯也蘸酒写了一个“间”。    
    孙武一手攥着伍子胥,一手拉着伯,哈哈大笑:“英雄的见解总是一样的啊!”说着,忽然滔滔不绝说起兵法,激动起来,“明君良将,超人智慧,可称之为先知。先知,并非祈祷神鬼,并非以经验推断,并非照搬往昔之战,必须从得知敌情的人那里得到。这便要使用间谍了。用间之计,有乡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五种。间谍的选用,关系最亲,赏赐最厚,任务最秘密。间谍之计无所不用,这是最微妙的事情呐!既然那庆忌擅于用兵,勇武过人,既然吴国初兴,还在休养生息,最好的办法就是指派间谍,打入庆忌身边,探得最机密的军情,使我们相机而动,伺机破之。或许,间谍抓住机会取了庆忌首级,一了百了,何患之有?”    
    伍子胥和伯连连称善。    
    这回是伍子胥拉住了孙武的手:“请孙先生随我晋见大王,当委以千军万马,吴国破楚指日可待了!”    
    孙武:“不可。莲子未熟。”    
    伍子胥说:“长卿,我听你论此用间小计已经是豁然洞开了,来日还要听你宏论治军大策呢。大王正如饥似渴地等着你呢,如此雄才大略岂能在汲水灌园中消磨?不是说‘若作酒醴,尔惟曲蘖,若伴和羹,尔惟盐梅’吗?酿酒没有酒曲做引子不行,煮汤没有盐来调味也不行,吴国这一巨瓮之酒,鼎镬之羹,等着先生的手段呢!”    
    伯:“孙先生请上车吧!”    
    孙武平静下来,说:“不不。就说酿酒罢,或秋天贮藏冬天发酵,或是春天酝酿夏天成酒,时候不到都是不行的。孙武暂献这一小计,为君王扫去浮云,晋见大王之日,俟我著完十三篇兵法不迟。”    
    伍子胥:“是否要大王亲自来迎?”    
    孙武笑而不答。    
    伍子胥:“也罢,伍子胥和伯大夫这就回去奏明大王,大王定会礼贤下士的。”    
    伯:“也好。我们就此告辞。”    
    孙武:“请稍等。刚才说到用间之计,我这里已经物色好了人选。”    
    伍子胥:“哪一个?”    
    “要离。”    
    要离?就是那个干瘦如柴,三根筋挑着头颅的家伙?    
    伍子胥和伯面面相觑。    
    要离的老婆刹女却放声哭起来:“孙先生推举我夫,我夫必死无疑了!我的死期也到了啊!”    
    孙武无动于衷,别了伍子胥和伯,飘然回他的田园去了。    
    


第一部第四章(2)

    阖闾见到伍子胥带来的这位干猴儿一般的要离,心里十分恼火,阴森森瞟了子胥一眼,耐着性子,坐在粗硬的席子上,低头读竹简,把竹简弄得很响:“伍大夫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伍子胥:“臣举荐的勇士要离等着回大王的话呢。”    
    阖闾:“不必了。”    
    阖闾欲走。    
    要离匍匐向前,拦住阖闾去路:“大王慢走!”    
    “你有话去和伍大夫说去吧。”    
    “大王让勇士一直匍匐在地,不怕天下人心寒吗?”    
    “噢?——你就起来。”阖闾不耐烦。    
    要离立起,挺胸凹肚,做出一派英雄气象:“臣从吴国东边,千里迁移到国都附近,就是要效力于大王的。大王的心腹之患难道不是逃亡在楚国的公子庆忌吗?杀庆忌者,舍我其谁?”    
    阖闾忍不住哈哈大笑。    
    “大王看不起我要离?”    
    阖闾止了笑:“非也。寡人是说,那庆忌单手能捉住天上飞的燕子,双手可以掐死山里的熊罴,有万夫不当之勇,你……”    
    要离:“是呵,表面上看起来,要离瘦小无力。迎着风就把我吹得冻僵了,背着风就把我吹倒了,可是,大王如果信任,要离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阖闾:“难道吴国没有人了不成?”    
    要离脸憋得通红:“大王,要离虽瘦小,却从不肯受辱,哪怕大王,也不能侮辱我!”    
    伍子胥忙上前:“要离,休要放肆!大王,念这市井细民无知,请恕罪。”    
    阖闾忽然哈哈笑起来:“唔,寡人没料到你要离这般刚烈,哈哈,我倒要见识见识,你说你可以结果庆忌性命,且说你有何计?”    
    “计的名字叫做用间。孙子兵法说,派间谍到敌军中去,是世间微妙之中最微妙的。”    
    伍子胥:“孙子兵法,就是臣对大王举荐过的隐居之士所著。”    
    “你让要离说!”阖闾打断了伍子胥的话,“那庆忌可是聪明人,再说又有专诸刺杀他父亲的教训,怕是不等举事,你立即就死于非命了。”    
    要离已经被“将”得几乎要跳起来:“大王休要长那匹夫志气!小人听说沉迷于妻子之色,不能为君王做事,为不忠;留恋于安乐窝儿,不能为君王分忧,为不义。请大王剁了我的右手,杀了我的妻子,造成要离和大王您有血仇的假象,看庆忌信不信我,看要离能不能近庆忌之左右?”    
    阖闾忽然和悦了:“伍大夫,你看,嗯?呵呵,有点意思。”    
    伍子胥颔首:“大王不妨一试。”    
    阖闾这回是仔仔细细而又和蔼慈祥地看着要离了。他很开心。为要离这个不起眼儿的市井小子说出一番狂话开心,也为周围人等想着为他除去心头之患开心。他自然不敢相信这位风一吹就摇摇摆摆的小东西,能够刺杀了万夫莫敌的庆忌。可是既然这个小人儿敢于奉献了一只右手和结发妻子,肯于家破人亡,这番忠诚是绝对应当表彰的。世有专诸刺杀王僚,才有他阖闾登上殿堂。世有要离,也说不准就医了他的心病,除了庆忌!这当然不妨一试,举手一挥而已。他刚刚经历了气恼,烦躁,轻蔑,兴致勃勃,一直到开心的一个情绪过程,他为自己有效的激将法,竟然在顷刻间激得要离砍手杀妻都在所不辞,感到十分的满意,甚至沾沾自喜。他想他没有看错,这个要离可用,当然是一次性使用。而那位伍子胥也可用,当然是要重重复复使用的。他尽量表现出对伍子胥的宽囿、亲切和信任,可是越是信任就越要精细。他知道伍子胥处心积虑要发兵攻楚,以报私仇。伍子胥推出了孙武和要离,推出这“用间”之计的同时,就极力鼓吹,要他以王者之尊亲率大军远征楚国。他对此暗暗一笑,并不戳破伍子胥的私心,也不会采纳。他采纳的仅仅是一个刺杀庆忌的计划,舍了无关紧要的要离,不费一兵一卒,这对于他来说乃是上上之策,何乐而不为?    
    伍子胥十分满意地看了要离的表演告一段落,刚刚大王阖闾的目光和语调,让他的手心里出了粘粘渍渍的冷汗。假若阖闾不听要离之计,那么,他难免落下个以此市井无赖戏弄君王的罪名,至少要失掉君王的一些信任。他知道伴随君王实在就是陪着老虎睡觉,处处得察言观色小心伺候,不得闪失。复兴吴国,君臣一致;然而是否发兵攻破楚国,为他雪耻报仇,那得看阖闾是否高兴,是否愿意,是否觉得有利。他忽然间明白了,孙武拒绝立即晋见大王,是深谋远虑。孙武必须由他伍子胥推荐,伯大夫对于朝中多一强似他自己的人暗暗怅然若失,并不热心,这一点,伍子胥明白。由他伍子胥推荐孙武,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